他老媽念了他好幾個月,要他有時間就回家吃個飯,偏偏他最缺的就是時間。今天是他老爸五十歲生日,范媽媽聽見他終於肯回來了,高興地一早上菜市場買肉買魚,買他最愛吃的菜,老公的生日不重要,獨自住外頭的兒子好久沒吃她做的菜,最重要的是好好填飽兒子的肚子。
才五月天,就讓人熱得受不了,范柏青車子停在家門口,進門就先衝到冰箱找他最愛的可口可樂,咕嚕咕嚕灌下大半瓶。
「喝慢點,沒人跟你搶,小心嗆到。」范媽媽手上拿著冰涼的毛巾,從門口一路追到廚房,見兒子像頭水牛,又好笑又好氣。
說起這兒子她的臉上就浮現光采,他是她的驕傲。
范柏青從小就是功課名列前茅的資優生,田徑、球類運動是常勝軍,更別提家中牆壁掛滿了他演講、美術、書法、作文各種比賽的第一名獎狀,電視櫃上滿是金牌、冠軍獎盃,多到每次范媽媽向人誇獎自己兒子,總得耗上幾個小時才能將他的光榮史道完。就連現在在廣告公司的工作也是得獎連連。
講完得獎紀錄,接著就要搬出一本本厚重的相本,這孩子生得俊美,個性又開朗,身邊總是圍著好多朋友,每張相片裡都是燦亮的笑容,更經常見到照片一角偷瞄他的女同學,在范媽媽眼裡,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兒子更完美的男人。
「呼……過癮!」范柏青灌完可口可樂,回頭問:「爸呢?」
「剛和朋友打高爾夫球回來,在樓上洗澡。」范媽媽遞上毛巾。「擦擦汗,準備吃飯了。」
「為了這頓飯,我從昨天晚餐就開始禁食了,現在好餓。」他人高馬大,側著腰偎在母親頸間撒嬌。
「怎麼不按時吃,禁什麼食?」聽到兒子挨餓,范媽媽心疼死了。
「就是因為好久沒吃媽咪煮的飯,餓點才吃得多。」
「你啊……就這張嘴,平常打電話給你你也不回來吃。」范媽媽嘴上數落著,心裡可樂著,這兒子從小就貼心,最會哄老媽開心。
「柏青回來啦?」范爸爸走下樓梯,聽見交談聲。
「是,全靠你好大的面子他才肯回來的。」范媽媽吃味,拉著兒子的手,走向餐廳。
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有范柏青在的地方就有停不下來的笑聲,他一邊逗老媽開心,一邊和老爸談高爾夫球,只見兩老瞬間像年輕了十歲,氣氛和樂融融。
飯後,范柏青到廚房幫母親洗碗。
「啊,對啦!」范媽媽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國小同學,就是家裡開葬儀社的那個女孩子,她父親過世了,就這幾天的事,奇怪……她叫什麼名字呢?」
「國小同學?」范柏青要將時光倒回到十幾年前,一時有點轉不過來。
「你小時候還經常跑到她家玩,怎麼講都講不聽,後來不是聽說她父母離婚了,她跟著她媽媽搬到台中還是南投什麼的。」
「啊——」范柏青大叫一聲。「柳云云!」
「對、對,我就記得那女孩子的名字挺秀氣……」范媽媽也記起來了。「可憐喔,她母親改嫁,想說回來投靠父親,結果父親又那麼早走……」
范媽媽是包打聽,鄰里間的八卦沒有一樣能逃過她的『法耳』。
「她搬回來了?」范柏青低喃著,胸口浮現一股奇異的情感,像有根羽毛輕輕地撓著他的末梢神經,麻麻熱熱的氣瞬間自腳底竄了上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要接那間葬儀社,要真是這樣,以後恐怕很難嫁出去了。」
「我聽說啊,他們那種工作經常去事故現場收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體,在殯儀館過夜,幫遺體化妝……想想還真可怕。」范媽媽繼續說著和鄰居討論的內容。
「我去看看她。」范柏青將手擦乾,急忙往外走。
「喂、喂!人家家裡辦喪事,你去做什麼——」范媽媽在他後頭喊著卻追不上范柏青的大步伐。
他已經很久沒想起柳云云了,實際上,他是國小五年級的時候才分到跟她同一班,兩人同學的時間也就只有國小的最後兩年,之後,就如母親所說的,她跟著母親搬到台中,再也沒有她的消息。
小時候,他很喜歡她。
范柏青笑了笑,想起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
還記得開學的第一天,他站在黑板前自我介紹,講得口沫橫飛,一點也不怕生,主要是他在學校太出風頭了,大半的同學跟老師都認識他,自我介紹完,所有人給他熱烈的掌聲,不過,他卻獨獨注意到坐在窗邊,望向窗外,對他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柳云云。
他指向綁著公主頭,髮色烏黑油亮,皮膚白皙的柳云云,問老師能不能坐在她旁邊的座位。
此後,『羞羞臉,范柏青愛柳云云』的嬉鬧玩笑就沒停過,而他也從來沒有反駁過。
柳云云根本不搭理他,基本上都是他死不要臉地纏著她,還不時在放學時跟她老爸裝熟,在她家鬼混,沒想到柳伯伯已經過世了……
這些已經離他好遙遠的記憶,此刻再次被喚起,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現在長成什麼樣了,過得好不好。
他最喜歡看她從面無表情到嘴角很難控制不微微上揚,然後又因為被他逗笑而露出懊惱的神情,那是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他們倆從來都沒熟絡過,她卻神奇地在他腦中存留著鮮明的印象。
范柏青穿著合身的黑色T恤,衣服上披綴著金屬煉條,底下是件刷白服貼著修長腿部線條的牛仔褲,戴著鴨舌帽,晃到柳云云家門口。
她家大門上方掛著已經略微褪色的招牌,寫著'安心禮儀公司』,左邊是棺木行,右邊隔兩間是金香鋪,全是她的親戚開的,據說她有個叔公還精通紫微斗數,在命理界的輩分很高。這樣不知算不算家族企業?
午後,陽光曬得柏油路熱滾滾,街上車輛稀少,他站在門口往裡探,屋內昏暗暗的,有個身影坐在椅子上,長髮,他看不清楚,往前走幾步,踏進陽光照不到的匡內。
坐在椅子上的人站了起來,突然間,身體搖晃了下,似乎就要倒下,范柏青一個箭步衝過去,在那人倒下的一瞬間接住了她。
同時,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范柏青?」
不會吧?!背著光她也能認出來?
范柏青坐在醫院急診室裡,注視著病床上那張蒼白幼細的臉,搜尋記憶中當時只有十一、二歲的柳云云。
她的聲音很輕很細,眼神總是透著早熟的沉穩,個性很文靜,如果他沒去鬧她,她可以坐在位子上一整天不跟任何人交談,不像其他女同學下管是倒垃圾、提便當、上福利社,就連上個廁所也要成群結伴。
後來,他才明白班上的同學都被父母叮嚀過不要接近她,因為她家是開葬儀社的,怕小孩子沾上不乾淨的東西。
范柏青用手指纏繞著柳云云直順烏黑的長髮,這髮型倒是一點都沒變,只是褪去了童稚,出落得更秀氣標緻。臉還是瓜子臉,細細的眉,尖尖的下巴,皮膚白淨清透,小巧的鼻樑、緊抿的唇辦,就像小時候不肯理他時的模樣。
唯一多出來的是眼下淡淡泛青的睡眠不足痕跡。
十五年有了吧!他們中間跳過去的歲月,一轉眼,他從淘氣的小男孩變成還是靜不下來愛玩的男人,她呢?變了嗎?
在經歷成人世界的不夠完美,童年的記憶在此刻像顆純淨無瑕的寶石,顯得特別耀眼珍貴。
「唔……」床上清秀的人兒動了動,醒過來,抬起手遮住刺眼的光源。
「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范柏青站起來。
柳云云聽見聲音,放下擋住視線的手,先是看看眼前的人,然後又看看四周。
「這裡是醫院,你昏倒了,醫生說你血壓太低。」
「嗯……」柳云云很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沒有問其他問題,倒是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瀰漫著一種很熟悉、很安心的感覺,她不明白為什麼。
他也凝視著她,扯開好看的唇線,這樣彼此相望,像是一種默契。
有時,時間、空間的移轉反而能將兩個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請問……你是誰?」柳云云問。
「啥?」范柏青差點跌倒。「你不知道我是誰?」
她搖搖頭。
「你昏倒前明明已經叫出我的名字了。」為此,他還感動不已,沒想到那麼多年沒見,她一直記得他。
「是嗎?」她遲疑地再看一眼,還是搖搖頭。
「我是范柏青,你的國小同學。」他從她的眼神中確定她完全認不出他來,所以說,她昏倒前叫出他的名字,很玄。
「啊……」她輕呼一聲。
「想起來了?」他滿意地笑了笑,親匿地撥開她頰邊的發,逕自在心裡認定他們是『青梅竹馬』,很熟的。
這是他天生白目的性格,從來不擔心會被女人拒絕,彷彿能得到他的青睞是對方的福氣。
「廚房的瓦斯爐還開著火,在煎藥。」柳云云想起的是這件事。
「款?!」他瞪大眼。「那你睡了快三個小時,藥不就……」
「干了。」她接下去說完,掀開被單,打算回家。
「你可以嗎?身體還會不會不舒服?」他扶她下床。
「可以,我睡飽了。」
柳云云找到醫生,說明狀況,就出院了。
范柏青跟著她搭計程車回去,幸好,房子還沒燒掉。
柳云云將焦乾的中藥材倒掉,刷淨陶壺,重新再煎一帖藥。期間,范柏青一直站在她身旁,就怕她又突然昏倒。
他猛盯著她看,因為她太神奇了,彷彿不知身旁有人,自顧自地做事,對他這個人,突兀地站在她家的廚房,甚至一點納悶都沒有。
就如十幾年前他們初相遇,教室裡鬧烘烘的氣氛中,她一個人靜靜地望著窗外,空氣在她身邊猶如凝滯不動,卻吸引了他的目光。
水滾了,她將火關小,這才抬起頭看向范柏青。
「有什麼事嗎?」她問。
「終於發現我了?」他不禁想笑,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鎮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一直知道你在。」她用一種『不懂他在想什麼』的眼神看他。又不是瞎了,這麼大一個人,能看不見嗎?
「老同學久別重逢,就這麼點反應?更何況還是你的初戀情人。」
她顯然無法領會他的『幽默感』,淡淡地說:「你的死皮賴臉倒是一點也沒變。」
「這表示我的死皮賴臉讓你印象深刻。」他很滿意她這麼清楚地記得他。
「並沒有,剛剛才想起來的。」她泡了壺菊花茶,端到客廳去。
「我不信,你在昏倒之前真的認出我來了,還叫出我的名字。」他跟過去,拚命想證實自己在她的生命中絕對佔有一席之地。「所以,我肯定你一定是對我念念不忘。」
「我不記得了。」她重申。「應該是你聽錯了。」
就算是真的也只是巧合。
這種很玄、很奇妙的巧合在她活到目前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並不特別,她擁有異於常人的特殊體質和第六感,什麼奇怪的事到了她眼中也都不奇怪了。
「你煮那什麼藥?」他一個勁地熱絡,完全不受她的冷淡影響。
而且,她的冷淡反而給他一種好熟悉、好懷念的感覺,以前,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如此。
「中藥,調理身體,補氣的。」
「你身體不好?」
「一直都是這樣,沒什麼好不好的。」
「你太瘦了,從以前就瘦,像受虐兒。」
「我也想吃胖,可是腸胃吸收不好,胖不了。」
「那以後你跟著我吃,我來把你養胖。」
「呵……」她低頭笑了笑,這麼多年了,還是一樣沒變的說話調調,一副正義使者模樣,好似她理所當然該躲在他的羽翼下被保護;很狂妄、很自大,但……很窩心。
「終於肯笑了。」見到她的笑,他得到一種苦盡甘來的安慰。
不過,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吝嗇,那笑容,僅僅是曇花一現。
「你什麼時候搬回來的?」如果早知道她回台北,他就會更常回家一點。這句有異性沒人性的話,絕對不能讓他老媽聽見。
「大學畢業後就回來幫忙了。」母親已經有了另一個新的家庭,她知道父親身體不好,想多陪陪他,不過,他們父女的緣分也就只有短短的幾年。
「做葬儀社的工作?」
「嗯。」
「比如……到事故現場收支離破碎的屍體,在殯儀館過夜,幫遺體化妝?」這是他從他母親那裡聽來的。
她做了一個很微妙的表情,留下無限想像空間。
「哇……」他這聲『哇』有好多的佩服。
范柏青終於明白柳云云為什麼看起來總是如此平靜鎮定,這個世界上能教她驚訝的事應該是沒有了。
能令范柏青佩服的人不多,但是,他突然崇拜起她了,再也沒有比能豁達地面對生死,對世事淡然處之的女人更令他折服。
她好強,比他更強。
「那以後呢?我記得你有個叔叔也在這裡上班嘛,你應該不用繼承這間公司吧?」
「還沒認真考慮過這件事。」
「那你先別考慮,這件事我來想。」范柏青對她目前的工作並無偏見,只是不免要考慮她的將來,認為女孩子還是過『明亮』一點的生活比較好。
在這之前他不清楚她的狀況,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了,就無法放任不管,而她看來又是那樣教人割捨不下的柔弱,他有能力就該拉她一把。
柳云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沒問。
「那你現在還好吧?你父親的事……」
「嗯,我沒事。」她淡淡地笑,如一朵潔白盛開的蓮。
范柏青原本還想繼續聊,但是,他老媽催他回家吃晚飯的電話已經來了,他只好先告辭。
「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
「你沒事,我有事。」他用力地摟摟她的肩,像要將力量注入她的身體裡。「先這樣啦,下次再聊。」
「喔……」
柳云云一直等到范柏青離開一段時間才走出門口,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他變得更挺拔帥氣了,帶著成熟男人的味道,聰敏的黑瞳中透著頑童般促狹的風趣,看起來漫不經心卻仍舊是個體貼的男人。
她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他,那些早已遠離的,埋在心底角落的女孩家心事,瞬間被翻找了開來,乍見不懂情愛的童年時期暗暗仰慕的對象,在柳云云波瀾不興的心湖裡緩緩地漾起了漣漪。
柳云云的父親臨終前將公司留給她的三叔和三嬸,希望柳云云找間正常的公司上班,像一般的女孩子談談戀愛,跟同事相約出去玩,過平凡的幸福生活。
不過,她從來就不像『一般的女孩子』。她不愛說話,不常笑,不懂得撒嬌,表情永遠是冷冰冰的,沒有什麼情緒。高中、大學時經常被認為是『怪胎』,她自己也覺得『人際關係』是件麻煩事。
這樣的個性,哪來的『平凡幸福的生活』?
她父親也很清楚吧,所以生病時掛掛唸唸的都是她的將來,也許,葬儀社的工作其實是最適合她的。
「哈囉!我來了。」
星期六下午,范柏青再次出現在『安心禮儀公司』,還是那樣耀眼,充滿陽光的氣息。
公司裡的員工都外出工作,只剩柳云云一個人在公司接聽電話。
見到范柏青,她有點意外,以為上次他說的只是客套話,沒想到他真的又來了。
他是個奇怪的男人,從小就奇怪,沒有人會一天到晚往『葬儀社』跑,中國人多怕觸霉頭,他倒是一點都不忌諱,小時候對大伯家的棺木特別感興趣,還求大伯收他做徒弟,說是想設計特殊造型的棺木。
「你在做什麼?」他一到,熟稔地往她身旁的位子坐下。
「折往生蓮花。」
「做什麼用的?」他邊問,邊學著她折。「哇,你速度好快!」
「為亡者加持,這紙上印有往生咒跟『極樂世界』四個字,希望將亡者送往西方極樂世界。」
「那旁邊那堆罐頭又是做什麼用的?」
「罐頭塔。」
「為什麼要堆罐頭?也是喪禮上要用的嗎?」
「在以前物資貧乏的年代,喪家處理後事時,親朋好友會幫忙準備三牲貢品祭祀,等出殯結束後就將這些祭品烹煮辦桌慰勞辛苦幫忙的親友,現代人生活步調比較快,慢慢的就以罐頭食品代替,現在還提供宅配服務。」
「唔……聽起來以前的人比較有人情味。」他起身觀察那疊成三角形的罐頭。「這也是你弄的?」
「嗯。」柳云云好笑地看著范柏青,這個好奇寶寶,還真是什麼都好奇。
「你上次說你在考慮以後要做什麼。」他回到剛才的位子。
「嗯。」
「你不在這裡工作有沒有關係?」
「沒關係。」
「那好,正好我想創業,你願不願意投資我?」他開門見山地對柳云云說。
「喔……好啊……」她在滿腹疑惑,不懂他的意思的同時,居然應好。
「哈哈——你回答得也太爽快了吧!」她的表情跟答案落差好大,令人噴飯,不過,也讓范柏青感動莫名。
「……」柳云云尷尬,她也不曉得為什麼會直接說好,好像一瞬間被他自信耀眼的目光吸引,直覺地就相信他了,然後糊里糊塗地答應了。
別說別人不懂她,就連她自己有時候也搞不懂自己。
「你不覺得我像是來詐財的?」他看著她,心中澎湃洶湧。
如果有人說他找一個十幾年沒見過面的小學同學合夥開公司根本是瘋了,那麼柳云云在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的情況下就答應投資他創業,更像神經病。
他愛死了這種默契,愛死了這麼特別的女人,跟他簡直就是絕配。
她直直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我知道你不是。」
范柏青瞪大眼。「你這麼好騙啊?!千萬不要從男人的外表判斷他是不是騙子。」
「不然呢?」他到底是來說服她答應,還是來說服她拒絕?
「沒事,那就這麼說定了,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宙斯公關公司』。」
「公關公司?做什麼的?」
「其實工作內容跟你們禮儀公司差不多,只差服務對像不同。」他『非常簡略』地說明。
「喔……」儘管還是不懂,可是她卻沒有絲毫不安或憂慮的情緒,與其說她對范柏青有信心,倒不如說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放心,我不是詐騙集團,以後我管事,你管錢,另外,我現在在廣告公司的兩個夥伴也會跟著我創業,有他們兩個人在,加上我們,一切就搞定了。」
「我管錢?」
「沒錯,如果是你,我就放心把財務交給你管理,我這個人對數字完全沒概念,讓我管財務保證三個月關門大吉。」
「喔……」他是瘋子,柳云云這麼想。
她是很確定他不是壞人,可是,他並不瞭解她啊,居然還讓她管帳?都沒在看社會新聞的嗎?
「接下來,我們有得忙了。」他看來很開心,彷彿只要她點頭,一切難題都解決了。
看著他興高采烈的模樣,柳云云不禁莞爾,被這麼無條件地信任著,一時間,連情緒很少波動的她竟也感覺到胸口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