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就是蕭將軍?」
「你沒問。」
「我有問過你名字的!你幹嗎要騙我說你叫絕清?」
「我沒騙你,絕清是我的字。」
「……」楚珠玉無語,好吧,他的名字是蕭治之,字絕清,而她,卻被瞞了個從頭到尾!
「珠玉,我是不是將軍,有區別嗎?」蕭治之定定地看著楚珠玉。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這間向來很少有人能進入的將軍就寢的房內,如今只有他與她兩人。
楚珠玉深深地吸了口氣,「你一直穿著黑衣,讓我誤以為你只是一個侍衛,你故意不告訴我你的身份,是不是一直想看我鬧笑話?」可笑她之前在廚房的時候,還為他擔心得要死。
「你在生氣?」她現在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安。
「我只是一個區區的丫鬟,哪有資格生將軍大人的氣。」她謙卑地垂下頭,表現得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丫鬟對主子那樣。
「不!」他一把抓起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在生氣。穿黑衣是因為我自小和師父學習佛經,所以才穿慣了這顏色的衣裳。我承認,我的確是有心誤導你,那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後,如同其他人一般地怕我。」
急切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著。手腕被他握著有些疼,但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讓她知道,他是在緊張。緊張?堂堂的輔國大將軍面對她會緊張嗎?怕是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吧。
「珠玉,別怕我,對我還像往日那樣可好?」他低低地說著。
她抬頭,卻撞進了那雙如霧似水的眸子。他的眸子,一直都是清清澈澈的。雖然有些冷,有些淡然,卻反給人一種出塵之感。可是如今,卻像是蒙了塵一般。
「我……」她猶豫了。
「別怕我,很多人都對我又怕又懼,可是你不會,我喜歡你那樣待我。」
「算了。」楚珠玉搔了搔頭,畢竟,他除了身份上隱瞞之外,其他的還是一樣。其實,她早該發現,哪有侍衛能戴那麼貴重的頭冠,又有哪個侍衛能夠只喝君山銀針,更甚至,這將軍府中,除了他之外,又有哪個男人會有他這般的容貌。還有他時常捏在手上的那串碧玉佛珠,不正是以前時常聽人提起的將軍喜歡隨身攜帶之物嗎?若是她有多留個心眼的話,其實早該發現他的身份了。
可是,若是一開始她就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會那樣對待他嗎?她自己也找不出答案。不過話說回來,她不也同樣瞞著他嗎?從一開始,她進將軍府就別有目的。
「以後,你可不許再騙我。」看著眼前的他,她很容易便忘記了尊卑的分別,話就這樣說出口。
「好!」他一笑,把她拉入了懷中,「珠玉,我想睡覺了。」
「那你就去睡!」那張大床就在旁邊,夠三四個人躺上面了。
「可是我想抱著你睡。」
「不行。」她拒絕道。
「為什麼不行?」
「那時候你抱著我睡,沒人知道,要是現在還這樣的話,整個將軍府的人都會知道的!」然後,會發展成全洛陽皆知。最後,她會被一幫愛慕他蕭治之的女人們用口水淹沒。
「那又如何?」他挑挑眉,已經迫不及待地攔腰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喂喂,不是吧!動作有必要那麼快嗎?身子一被放下,她忙不迭地朝著床下爬去,卻被他輕鬆地抓住了腳踝。
「珠玉。」他皺起了眉頭,「你以前明明都讓我抱的。」
「情況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
「總之就是……」她柔嫩的身子被固定在他的臂彎中,只能漲紅著臉道,「別人會說閒話的!」
他停下了動作,半邊的身子趴在了她的身上,手指輕輕地摩擦著她的秀髮,眉頭蹙得更厲害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她雙掌平推,想要把他從她的身上推開,嘴裡還叨念著:「其實,這府裡有許多丫鬟願意讓你抱的,你若真是要著人……」
突然,蕭治之展眉一笑,「若是我娶了你的話,便不會有人說閒話了吧。」
「你娶我?」楚珠玉身子一僵。
「嗯,娶你,我想娶你呢,珠玉,我愛你。」他的唇覆上了她的,吮吸著她檀口內的香甜。頭腦像是豁然開明了一般,無比的清晰。
是的,他愛她,他想娶她,娶這個讓他無比眷戀的女子。不知不覺中,開始變得時時刻刻都想要看到她,想要聽她說話,想要碰觸著她,想要在她的身上沾上自己的氣息。
珠玉,珠玉,如珠如玉,是他不可能放手的至寶。
他要娶她?
天下聞名的輔國大將軍蕭治之要娶她楚珠玉?!
只怕說出去,別人都會當成一個笑話來看。可是她卻知道是真的,因為他說得極其認真。
她混入將軍府,本來是想懷上一個將來姓楚的孩子,使得茶館不會落入大伯的手中。一旦蕭治之真的娶了她,只怕那茶館送給大伯,他們都不敢要了。可是……
楚珠玉抬頭,望著蕭治之那雙清澈的眸子。他的這雙眸子,太純粹了,純粹到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他愛她,那麼她呢?愛他嗎?
莫名地,她竟有著一股心虛,若是他發現她隱瞞了身份,進入將軍府是別有目的的話……她不敢想像他會有怎樣的表情。生氣?憤怒?抑或是冰冷絕情?
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想要看到。楚珠玉不自覺地貝齒咬著下唇,直到蕭治之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的唇齒分開。
「做什麼自己咬自己?」蕭治之放下了手中那杯剛沏好的茶水。
「沒……沒什麼。」她別開頭,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絕清,曾經有人欺騙過你嗎?」她問道,還是習慣於喚他的字。
「有過。」他的手重新握著茶杯,輕啜著杯內的茶水。
「那你在知道被騙了之後,你是怎麼對付欺騙你的人?」
「唔……一個讓我依照軍法砍了頭,一個被我挑斷了全身的筋骨,還有一個被我廢去武功,斷了一臂。」蕭治之想了想答道。
楚珠玉聽得膽戰心驚,「可是你不是潛心修佛嗎?這樣子對別人……不是太好吧。」
「既然他們敢騙我,自然該明白會有這下場。至於修佛……」他嗤笑一聲,「佛也會殺人,我習佛經,只是為了控制住自身的戾氣,師父說我殺戮太多,戾氣過重,若是不加以控制一下的話,只怕以後會讓這天下血流成河。」
修佛……只是為了這樣?她呆呆地看著他那張俊雅的面龐,雖然知道他是個將軍,在戰場上殺敵很是厲害,可是她怎麼也無法想像他如何殺戮太多,如何戾氣太重的模樣。他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個書生而非將軍。
約莫是她看得太過專注了,他湊過頭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她回過神來,只能胡亂道:「呃,因為你很好看,我有些看呆了。」
他的面上揚起一抹欣喜,「珠玉,你覺得我好看?」
楚珠玉只覺得對方的眼變得晶晶亮,像是染了一層雲霞,「很……好看。」她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忙喝了口茶水,「如果你眼底那些青痕沒有的話,就更好看了。」
「青痕嗎……」蕭治之抬起手指微微撫過眼角,這些青痕,是他長期睡眠不好而產生的。他向來不曾在意過,但是她的話,卻讓他皺起了眉頭,「珠玉不喜歡這些青痕?」
「這些青痕,總讓你看上去有些病態,你雖然是將軍,武功很好,不過要是讓你的那些屬下們看到你外表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只怕也不好吧。」她一邊說著,視線一邊看向了杯裡的茶水,「有了!有辦法了!」
「哦?」
「用茶水和茶葉。」楚珠玉把壺內剩餘的茶葉倒出,放在檯子上把多餘的茶水濾干。又翻出一些乾淨的棉花。
「這些是做什麼用?」蕭治之奇怪的問道。
「給你洗眼睛和敷眼睛用的。」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棉花,揉成一個個小球狀,再把棉花沾上些茶水,對著他道:「你先彎下腰來。」
他沒異議地照著她的話做,身子彎下,直到視線與她平行,「這樣夠了嗎?」
「夠了,夠了。」她再下著第二道的命令,「閉上眼。」
「好。」他合上了眼簾,濃黑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看得楚珠玉好生羨慕。這樣的睫毛,黑黑的,有些捲翹,該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呵。伸出手,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碰觸下,看看那是否真實。
軟軟的睫毛,卻又比頭髮要有些彈性,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撥動著他的睫毛,覺得有趣,倒像是在玩遊戲一般。
倏地,蕭治之猛然睜開了雙眸,楚珠玉的手尷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咳、咳,我只是想看一下,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睫毛是不是呃……比較堅固。」她漲紅著臉道。
「哦?結果呢?」他氣定神閒地反問道。
「它們長得不錯,不容易掉。」她越發尷尬,「你快點閉上眼,我要用茶水給你洗一下眼睛。」玩物喪志,果然是要不得的,就算她只是玩別人的睫毛也一樣。
蕭治之再度合上了眼,這一次,楚珠玉倒是老老實實地把沾著茶水的棉花一遍一遍地擦拭著對方的雙眼。從眼皮到眼角、眼窩,最後再停留在眼底片刻。
「感覺怎麼樣?」她問道。
「有些涼。」他答道。
「這法子是我以前聽種茶的老人們說起的,茶葉可都是寶,這茶水可以喝,喝剩的茶水可以用來清洗眼睛,至於那些喝過之後剩下的茶葉,一會兒我給你做兩個茶包,你好用來敷眼睛。」她用濕棉花在他的眼上在擦拭了數遍後,在讓蕭治之睜開眼,「有感覺眼睛舒服點嗎?」
「還行。」
接著,楚珠玉又在管家蕭仁的疑惑下,要來了紗布和針線,做了兩個茶包,讓蕭治之把茶包敷在眼睛上敷一炷香的時間。
將軍大人很是聽話地照做了,而蕭仁則在一旁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楚……楚姑娘,將軍這樣沒問題吧。」蕭仁感覺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受驚嚇了。自打他發現了他的將軍大人無比「依賴」著本是丫鬟的楚珠玉後,他的驚嚇,就每日俱增。
首先,是將軍每晚睡覺,必定要摟著楚姑娘;其次,將軍吃東西,極其喜歡讓楚姑娘喂;再次,他曾經很「不小心」地聽到了將軍要娶楚姑娘為妻的話。
「沒問題,他只是在敷眼睛。」楚珠玉擺擺手道。
「那不成將軍以後每天都要敷這個?」他開始覺得自個兒說話的時候,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應該是吧。」直到他眼下的青痕消失為止。
蕭仁的臉皮猛地抖了幾下。若是讓別人看到這情景,只怕將軍的威嚴得盡數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