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侍妾輕蔑地看了王鳳兒一眼。便不再搭理她了。
王鳳兒心裡也樂得輕鬆,若她們跟她說話,她還真不知該聊什麼呢!饒有興致地看著外面的風景,驀地眼神不易察覺地閃了一下,隨即再無看景的心思。將窗簾看下,呆呆地坐著,直至到達廟裡。
廟裡的住持出寺門親自迎接老夫人,這次候府來的女眷算上丫環侍衛一共有百人。老夫人居住的廂房全就準備妥當了。寺裡不同府裡,畢竟沒那麼多的房間,因此同來時坐的馬車一樣,仍同那兩侍妾居住在一間屋子。
雖說身份相當都是侍妾,但候爺的侍妾自然是高人一等的。誰說佛門弟子四大皆空。其實也是察言觀色,精得很。因此王鳳兒被安置在角落一個現搭的木床上。上面鋪著被褥,還算乾淨。
小和尚侍候膳食起居,總是先詢問那兩侍妾,隨後才會稍帶地問一下王鳳兒。
王鳳兒也不計較,像往常一般,少言寡語,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房間裡,偶爾才會出去走走。老夫人要在廟裡住上十五天,他們自然也一天不得離開。
跟隨老夫人上完晚課,王鳳兒獨自回到房間,過了一會兒,那兩侍妾才說說笑笑地結伴進了屋,照樣將王鳳兒當隱形人。
「你說會不會有什麼事啊?無緣無故地竟然有烏鴉飛了進來,你沒看見當時老夫人那臉色,嚇死人。」
「出事兒也不怪我們,她害怕也是應當,聽說當初……」說話漸小,王鳳兒已經聽不清了。
「別說那些嚇人的事兒了,她進香自然是來消孽障的。」說話的聲音又恢復正常。
坐在床角的王鳳兒突然站了起來,眼望向窗外的天空。
一侍妾看到王鳳兒的舉動,驀地笑說:「喂,你在看什麼呢?」
「雲。」王鳳兒回答。
「這雲彩有什麼好看的?」另一侍妾笑說。
王鳳兒一手指向天空,「你看那裡的雲朵,艷紅似血,下面卻又纏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雲,這是不祥之兆,兩位姐姐今晚無事最好不要出門,恐有血光之災。」
「呸!呸!你嚇什麼人啊!閉嘴,閉嘴。」
王鳳兒垂下頭,不久,突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不是說有血光之災嗎?你怎麼還出門?」
「不用管她,瘋言瘋語的。討人厭。」
王鳳兒出了門,往後山走去。途中遇到小和尚囑咐她,天黑前一定要回來,不然會迷路。王鳳兒笑了笑點頭,表示知道了。
晚風輕輕拂過臉頰,王鳳兒在半山腰一處平地上坐下。隨手摘下一朵野花,別在髮鬢上。
驀地,山崗後邊傳出一陣兒呼救聲。再一看王鳳兒的身影已然消失了,只留下那朵黃色的野花靜靜地躺在那裡。
「老夫人遇到劫匪了。」
「真的,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候爺府都敢惹?」
「不清楚,聽說那些劫匪囂張著呢!老夫人身邊的侍衛全死了。血流得滿地,那才慘呢!」
「亂嚼什麼舌頭根子,不要命了是不是?」老夫人的貼身丫環由長廊盡頭走過來怒斥道,「幹你們的活去。」
兩個小丫頭嚇得臉色發白,慌裡慌張地退了下去。
「夫人,請快一些,老夫人在等呢!」丫環對走在她身後的王鳳兒客氣地說道。
「好。」王鳳兒微微點頭,加快了腳步。
掀簾進了屋,王鳳兒一一給候爺,中御,老夫人,還有候爺夫人行禮。
老夫人揮揮手,示意王鳳兒走近些。王鳳兒走至近前,老夫人讓她坐,然後拉起她的手,笑著對屋子裡的人說:「這次算是命大,佛祖保佑,虧了鳳兒這丫頭機警,不然……」
「娘,無事就好,候爺一定會嚴懲那些匪人。」候爺夫人說道。
老夫人點頭,又對王鳳兒說:「鳳兒,這次你的功勞最大,想要什麼賞賜,儘管說。」
王鳳兒搖頭,小聲說道:「鳳兒在這裡吃得好,穿得暖,比以前不知強多少倍,並不需要什麼。」
老夫人笑,「這丫頭還真是樸實。」說著看見皇甫中御,「中御,這孩子心善,是個實在人,你可別虧待了她。」
皇甫中御站起來,「娘放心,孩兒會多多照顧她的。」
老夫人點了點頭,又道:「身上的傷都好了?」
「好了,皮外傷,不妨事。」王鳳兒直直地說。
「嗯。」老夫人頓一下,「也不能大意了。好了,你退下吧!」
王鳳兒垂頭退了出來。自此後,有了老夫人的關照,王鳳兒的生活終於像個真正的主子了。
按老夫人的說法,當日去廟外的後山觀景,卻不想遇到了十多個蒙面的劫匪,當時跟在老夫人身邊的侍衛只有兩人,剩下的兩個婢女看劫匪舉著大刀出現,便嚇得渾身發抖了。侍衛還算武功高強,卻也架不住人多,侍衛與劫匪纏鬥之時,餘下兩名劫匪便要去綁老夫人,這時候王鳳兒突然出現,背起老夫人便往山下跑。
當時天已經黑了,跑著跑著便迷了路,後邊又有劫匪追趕,王鳳兒便背著老夫人躲進了一處山洞中,小心地用雜草蓋住了洞口。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去,老夫人這一驚一嚇,加上又冷又餓,到了後半夜便病了,王鳳兒在身邊悉心照料。
第二日,候爺帶著大隊人馬趕到,王鳳兒聽到外面搜山的像是官兵,這才背著老夫人出了山洞。寺裡的和尚見老夫人去了後山許久也不曾回來,便派人去尋找,後山林蔭茂密,天一晚很容易迷路。等他們發現了侍衛的屍身,才曉得出了事,立即通知候爺。
老夫人福大命大,總算有驚無險,那兩侍衛與另一婢女已經橫死了,剩下另一婢女卻是受了重傷,只堅持了三天便去了。
老夫人撿回一條命,對王鳳兒自然是心存感激,那一夜在山洞裡也算患難見真情。
老夫人對誰好,府裡的下人們自然就巴結誰。王鳳兒整天待在院中沒察覺,侍候她的下人們卻是高興非常。
「我就說夫人是富貴相,從廟裡回來,夫人的地位可不同往常了。」奶娘笑著說。
王鳳兒笑了笑,剝了一粒葡萄放進守書的嘴裡,守書只長了幾顆牙,其實是咬不動的,卻喜歡葡萄的味道,每次都是在嘴裡吧吧兩下再吐出來。
旁邊的一個丫環也說:「可不是嗎!現在夫人的伙食都不一樣了,我以前去廚房端菜,還得看他們臉色,現在我說飯做生了,菜炒糊了,他們可是二話都不敢說,立即給重新做一盤。」
「是咱們跟對了主子。」奶娘說,「不過,夫人,你以後行事要越加注意了。」
王鳳兒一怔兒,「注意什麼?」
奶娘說,「夫人以前不受重視,各房的主子自然也不會對夫人怎麼樣!可是現在老夫人對夫人好了,其他主子一定會嫉妒,萬一被她們尋到什麼不是,到老夫人那告你一狀,到時就慘了。」
王鳳兒笑了笑,心想,這還真是得勢也不行,不得勢也不行。
丫環說:「有什麼可怕的,我家夫人可是救了老夫人一命呢!有什麼比命還大。」
奶娘道:「你年紀還小,不懂的。」一副過來人的架勢。
她們說她們的,王鳳兒低頭繼續照顧自己的兒子。
「夫人。」丫環好奇地說,「你當時怎麼那麼大的膽子,不怕劫匪一刀殺了你嗎?」
「呸呸!說什麼喪氣話。」奶娘罵。
王鳳兒抬起頭,笑說:「當時沒想那麼多。而且我身體壯,背一個人跑也沒什麼問題。」
「還是夫人厲害,要是我啊!早就嚇暈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侍候王鳳兒的另一個丫環,氣喘吁吁地從院外跑了進來。
「亂叫什麼?什麼不好了?」奶娘罵道,「你少咒夫人。」
小丫環終於跑到了近前,「我沒有咒夫人。」她著急地說。
王鳳兒看看她,「你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小丫環焦急地道:「我剛剛得到消息,昨在晚上,府上的一名舞姬留在公子爺房裡侍寢了。」
「真的?不會吧!」另一丫環驚叫道,「那夫人豈不是要失寵了。」
王鳳兒目光閃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從未得寵過,哪來失寵之說。」
「夫人,你怎麼不傷心呢!快快想想辦法啊!」
「我沒有辦法。」王鳳兒繼續給兒子剝葡萄吃。
「你們就是沒夫人鎮定。」奶娘斥道,「慌什麼?只是侍寢而已,只要公子爺喜歡守書我們就不用怕。」
「對喔。」
「可是公子爺已經十多天沒來探望小公子了。」
奶娘臉色也沉下臉,嚴肅地道:「夫人,看來我們真得想想辦法了。就算將來公子爺將那舞姬收進房,我們也得讓她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的。」
王鳳兒歎了口氣,抬起頭道:「那些主意辦法,我哪會想,我看還是你們幫我出主意吧!」
「夫人就是心善。」丫環說。
王鳳兒微笑,然後低頭喂兒子。若她自己想主意,只怕……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好。
「那個舞姬漂亮嗎?」奶娘問。
「漂亮什麼?就是舞跳得好點而已。不過……」她看了王鳳兒一眼,沒有知聲。
奶娘立即明白了,既然是府裡的舞姬,哪有不漂亮的道理,她們夫人的相貌著實普通了一點。
「我聽說公子爺年少時風流著呢!這次看上府裡的舞姬也不足為奇。」
「什麼看上啊!我聽說,是那舞姬給了公子爺身邊一個小廝的好處,公子爺喝酒的時候,那小廝便把那舞姬找來了跳舞。」
「看來那舞姬是想攀上公子爺這個高枝。」
「哼!她想得美。」
「夫人,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王鳳兒看著三張焦急的臉,笑說:「即使沒有那舞姬也會有別人的。相公只有我一個妾室,那個原配還是瘋子,你們難道想讓相公獨守空房啊!」
「夫人……公子爺不是還有夫人嗎!」
王鳳兒抱起懷中的守書,「從我進府以後,他就沒碰過我。你們難道不知道嗎……守書,跟娘睡午覺去。」王鳳兒抱著兒子進了屋,其實現在的關係很好,若是再近些,只會徒增煩惱。她知道,或許他也知道了,這樣最好。
在奶娘的催促下,王鳳兒端著點心直奔皇甫中御的書房。侍衛通稟後,王鳳兒端著食盒走了進去。
皇甫正坐在燈下寫字,書桌旁站立一容貌艷麗的女子執手磨墨。估計便是那名舞姬吧!王鳳心想。
見王鳳兒進來,皇甫放下手中的筆,說道:「你找我何事?」
「我……」王鳳兒看了看那舞姬,「我給你送消夜來了,是……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說著便從食盒裡拿出點心,殷切地遞到皇甫中御嘴邊。
皇甫中御頭一側,躲了過去,眉頭皺起。
王鳳兒舉著點心,表情有些尷尬。將點心放到桌上,「那你一會兒吃好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黑糊糊的。」那舞姬突然開口道。
「是燒餅。」王鳳兒熱心地解釋說,「你也嘗嘗,很好吃。」
「算了,看著就噁心,我可怕被毒死。燒餅都是金黃色的,你這根本就不是。」舞姬不屑地說。
「這是用菜汁和的面,顏色自然不同。相公當初最愛吃我烙的這種燒餅。」
「你先出去。」皇甫中御對那舞姬說道。
「可是……」
「出去。」
那舞姬嬌哼一聲,這才不情不願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