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老爸說做就做,撥了一億元成立慈善基金,「曹氏集團」慈善公關部就此成立,並由曹天媚擔任首位上億基金的負責人。
她昨天實際測過,從位於仁愛路的家道敦化南路的公司,走路大約四十分鐘,正好可以運動健身。
走在仁愛路分隔島中央的下路,微涼的冷風吹過濃密的綠蔭,帶來淡淡的青草香,深深吸入一口尚未被污染的清新氣息,仰起臉瞇著眼接受暖暖冬陽的照拂,曹天媚享受著台北最美的林蔭大道。
只有在接近大自然時,她才能完全放鬆。
越接近敦化商圈,路上行人越多,穿著灰黑色寬大外套和長及小腿肚字裙的曹天媚,開始低頭縮肩,試圖讓自己更加不起眼,最好能被週遭時髦年輕的亮麗裝扮給淹沒。
叭叭∼∼
曹天媚聽若未聞,埋頭繼續前行,沒有理會引起週遭蚤動的喇叭聲和那名沒公德心的駕駛。
「曹天媚!」
伴隨著喇叭聲,她的名字被人清楚地喊出。
「欸?!」曹天媚錯愕地停下腳步,側過頭看,一輛銀色轎車停在距離她不到一公尺的路旁,一張熟悉的俊臉副駕駛座的車窗探出。
是他!曹天媚的心臟猛地撞擊了一下。
「上來吧,我載你!」程立臉上掛著一貫溫和的笑容,漂亮的黑眸直視著她。
擠擠的人潮裡,竟然能發現她,程立不禁佩服自己的眼力驚人。
她的穿著打扮,延續她一貫的風格--老氣、醜陋,跟週遭朝氣蓬勃的人群格格不入,也因此才能讓他一個不小心就發現了她的存在。
該說她的打扮獨樹一幟,還是品味太差?
「不……不用了,我走路就……就好。」她直覺地拒絕,不想跟他有瓜葛。
「上來!」下達命令後,他隨即坐回駕駛座,不理會後頭此起彼伏的催促喇叭聲,動也不動,就這麼等著。
「我不--」她才要再度拒絕,就聽到抱怨的話語不斷傳來。
「車子竟然停在這裡,真沒公德心!」
「還不是在等那個女人!」
「唉……」受不了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曹天媚低垂著頭,不甘願地拉開車門,快速坐進他的車,催促他開車。「趕快開走吧。」
「你早點坐進來不就沒事了。」他的語氣帶著悠哉,彷彿造成後頭大塞車的局面完全不關他的事。
「你快點開車啦!啊……警察走過來了……」回頭看到警察正走過來,她著急地輕拍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催促。
「哼……」他輕輕一哼,不慌不忙地轉動方向盤,徐緩上路。
「你這人真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耶。」她就知道他是這種人,完全沒錯看!
為了迫她上車,他可以不理後頭的喇叭聲,根本不管會不會造成別人的困擾,直到她認輸上車。
這個男人的本性非常惡質呢!
「你很勇敢嘛!」他眼睛微瞇,語氣帶著幾分深沉。
她現在說話不再結巴,不但敢大聲催促他,出手拍打他,甚至還敢指責他的不是。
她的穿著打扮還是像只見不得光的醜老鼠,但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尤其當她氣惱時,似乎就會忘了羞怯。
她現在不是老鼠,而是一隻小母老虎,挺凶的呢!
「我……」這還不是被你氣的!她氣悶地撇開臉,看向窗外,這才發現他正開往她爸的公司,不禁震驚地回過頭,瞪著他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哪裡?」
「因為……」他露出一口堪比鯊魚的閃亮白牙,心情很好地宣佈答案。「我是你爸特別聘請的顧問。」
前幾天,他意外接獲曹大富的來電,聘他為顧問,說要協助他女兒曹天媚建立新成立的慈善公關部門。
想到要跟「小老鼠」共事,其實他心裡頭並不大樂意,但為了跟曹家建立良好關係,只好接下這份工作。
沒想到,今天的偶遇有了重大發現,原來曹天媚並不是罵不還口的「小老鼠」,她的尖牙還會咬人呢!
他開始期待跟她共事了。
「蛤?!」啥咪?她瞪大眼,嘴巴張得好大,標準的「目瞪口呆」。
他就是老爸找來的顧問?!
喔麥尬!
想到要跟這只「笑面虎」共事,她就想大聲哀號!
老爸,台灣有這麼多人,為什麼偏偏找上他啊?
當程立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電梯口,等著搭電梯上十二樓時,曹天媚又恢復回「小老鼠」的狀態--低頭、縮肩、悶不吭聲。
「你是屬老鼠的嗎?」走進電梯,看著她頭頂的發漩,他很有興致地問。
「不是。」她搖搖頭,小小聲地說:「我屬兔。」
「喔∼」他故意拉長音,語帶調侃地說:「原來是一隻小白兔啊!」一隻讓人看了就很想欺負的小白兔。
「……」她嫌惡地皺起眉頭。他的語調讓她聯想起不開心的童年,那時有個老是欺負她的壞男生,都是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叮!
電梯門一開啟,她立即走出去,不想跟他共處一室,難得邁開大步,往辦公區前進。
一走進兩百坪大小的開放式辦公室,她突然停下腳步,畏怯地對上好幾雙探詢好奇的眼光。
糟糕,老爸只跟她說辦公室在十二樓,她卻忘了問確切位置,這下子,只好開口問人了。
「呃……」她走近一個看起來比較和善的女性,「請問……」
「不會吧?」他站在她身後,故意裝出一臉驚訝,嘲弄的意味非常明顯。「你難道連自己的辦公室在哪裡都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逗她,看她羞窘氣惱又不敢言的模樣,他就覺得心情大好。
「……」低垂的小臉,羞惱得滿臉通紅。
明知故問!這個男人真的很惡質耶!
「跟我走。」他熟門熟路地領路,右轉又左拐,走到最裡面的一間辦公室門口,推開緊閉的房門。「吶,這間就是你的辦公室。」
她走進亮度頗佳的十坪大辦公室,地面鋪著淺藍色紋飾地毯,明亮的淡鵝黃色牆面,一張半月形的木面辦公桌,桌子背後有一整面咖啡色系的空書架,靠窗處放了兩張看起來很舒服蘋果綠牛皮小沙發,還有兩張備用的辦公椅,面對門的牆面掛著一幅色彩鮮艷的抽像畫,整個辦公室看起來明亮又年輕,跟她老氣的裝扮風格很不搭。
這不是她當初跟爸爸提的房間設計啊!
她選的是白色牆面、藍灰色地毯、深咖啡色桌子和黑色沙發,怎麼全部變了樣?
「喜歡我的設計嗎?」他按下日光燈開關,房間瞬間更加明亮。
「你設計的?!」原來是他變換了她原先的設計,她露出幾許惱意。「這不是我原先確認過的設計,你為什麼沒經過我同意就隨意變更?」太不尊重人了吧!
他坐進柔軟的小沙發,悠然地回答:「上星期我答應你爸來當你顧問的邀約後,找了一天來這裡拜訪過,並跟你爸交換意見,那時這間辦公室正準備重新裝潢,不知道是哪個沒眼光的人的設計,選的全是沉重灰暗的色調,幸好被我及時推翻,換了現在的顏色,你不覺得好多了嗎?」
一看見那些沉重的選色,就知道時眼前這個「小白兔」選的,老氣又沉悶的色調,大大降低了工作的情緒。
「你--」她當然不會笨得承認自己就是他口中那個沒眼光的人,只能暗惱,忍得幾乎要內傷。
個性使然,她很討厭紛爭,總是壓抑情緒,避免衝突場面,但跟他相處不到半個小時,已經被這只「笑面虎」搞得情緒波動好幾次了。
是她的情緒控制能力變差嗎?還是他太氣人?
程立翹起二郎腿,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看著敢怒不敢言的「小白兔」,很有談笑的心情。
「你有沒有看出來那幅畫在畫什麼?」他的下巴指著面對門的那幅抽像畫,眼中閃著惡作劇的詭光。「那可是我特別為你選的喔!」
她轉頭看向色彩鮮艷的畫,左看看,右瞧瞧,走近幾步又往後退,只看出幾坨不同色塊交雜,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煞有其事的公佈答案。「這幅畫的名稱叫做……『愛』。」
「作愛?!」啥咪?她瞠目結舌地瞪著畫,再轉過頭,不敢置信地用力瞪著他,終於發火。「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只「笑面虎」竟然掛了一幅「異色」畫在她的辦公室裡,這個玩笑未免太過分了,簡直欺人太甚!
「沒想到你的思想這麼……『開放』。」他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我說的是,那幅畫的名稱叫做『愛』,不是叫『作愛』,你的斷句很有問題喔!」
「吼∼」她又羞又窘,粉嫩嫩的臉頰氣得紅撲撲的,媚人的大眼充滿生氣,胸部因大口呼吸而上下波動。
明明是他故意誤導,竟然還敢說她的思想和斷句有問題,這個男人真的很惡質耶!
程立得意地看著她氣到快著火的俏模樣,真美……等等!
眼前的媚人有著晶亮迷人的大眼,眼角微微上揚,眼睫自然捲曲濃密,有如假睫毛;粉嫩的紅唇飽滿豐潤,就像是熟透的紅櫻桃,誘人摘取吞食……
他詫異地瞪著令人驚艷的嬌媚大美人直直看,久久無法移開目光,沒發現自己已無意識地自動站起來,移步靠近她。
她是曹天媚?
那個被他視為老氣、裝扮技巧慘不忍睹的「小老鼠」……不,是「小白兔」的曹天媚?!
怎麼可能!
見過她兩次,今天還近距離載過她,但他從未正眼看她,直到現在。
天啊,她……真是漂亮。
「你……」他第一次仔細看清她的長相,發現只能用「驚艷」兩個字來形容,待驚訝過後,立即問出心中的疑惑。「你怎麼有辦法把自己的外表搞得這麼……這麼『失敗』?」他頓了一下,才找到一個比較適合的用詞。
女人家愛俏,只會把自己裝扮得更加美麗,沒有人會把自己搞丑吧?除了她!
「啊!」感受到他吃人的目光和具有威脅性的距離,她嚇得立刻低頭,退後兩大步。
「你在怕什麼?」看到她退縮的立即反應,他不悅地皺起濃眉。「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是動了「吃」她嬌艷紅唇的念頭沒錯,但那時出於純男性的欣賞,絲毫不猥瑣,但她的反應簡直將他當成意圖不軌的色老頭,嚴重侮辱他。
他很厭煩她畏怯膽小的模樣,尤其當她害怕的對象是他,更是讓他心煩和痛惡。
他有這麼可怕嗎?
「我……我……」她嚇到幾乎縮成一團,話都講不清了。
他氣勢壓人,雖然沒有大聲說話,她仍明顯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怒意。
好可怕,她好想逃……
「你……」他伸手想碰她,卻引來她的驚聲尖叫。
「啊∼不要!」她抱著頭蹲在地上,渾身發抖。
他錯愕地瞪著她,愣了三秒鐘,隨即坐在地上,強行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背,柔聲撫慰。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乖……別怕……」她剛開始還有些驚嚇和掙扎,但隨著他平和的聲調與輕柔的撫慰,她的情緒慢慢平復,靜靜窩在他懷中,享受他所提供的安全懷抱。
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彷彿回到久遠的從前,那時的她,最愛黏著媽媽抱,只有聽到媽媽的心跳聲,她才能安心入睡。
「你為什麼害怕?」他的聲音依舊輕柔,讓人不設防。
「我小時候被男生欺負過……他好可怕……」想起那個曾經割下她髮辮的小惡霸,她忍不住又發抖。
若不是經歷過那段慘遭霸凌的日子,她頂多只是害羞怕生,還不至於畏縮膽怯到只要男人接近方圓一公尺,她就怕到想逃躲。
她將自己包裹在厚重醜陋的服裝下,就是希望能阻絕他人的注意力,只要不注意到她,就不會被人欺負。
「別怕,那都已經過去了,他傷不了你。」想到有人曾經傷害她,他就氣得想將那個壞蛋痛揍一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火爆的念頭了。
「嗯……」她溫順地應了一聲,依舊偎在他舒服的懷抱,忘了他是她向來最怕的「男人」。
他的聲音具有奇異的撫慰和治療效果,帶出她深埋已久的傷痛記憶,甚至有慢慢淡化的跡象,比她曾經找過的幾名心理醫師還有用。
鼻間傳來淡淡的男性香水味,不是濃郁的麝香味,而是青草香,讓她聯想到剛割草後的青草地,乾淨又好聞,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