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家開始對她懷抱著更高一層的期待,相信她就是那位能改變裴羿的女子,使他重拾往日的爽朗笑容。
然而面對大家寄予的厚望,夏靜言實在是深感無奈,偏偏又不忍心潑大家冷水。她和裴羿之間的關係其實並不如他們想像的那麼好,而且他對她的態度向來也只有兩種模式,一是冷言冷語的威脅諷刺,二是雞蛋裡挑骨頭的找她麻煩。
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她倒真的摸索出一點應付他的小訣竅。遇到他存心挑剔刁難,她就二話不說的配合照做,當作打發時間:而當他惡言相向的時候,她就面帶微笑、絕不回嘴,看他還能拿什麼借口來罵她。加上他最近好像因為公務繁忙的關係,成天早出晚歸,甚至三天兩頭的夜宿公司,兩人見面的機會一少,針鋒相對的機率自然也大幅降低,她也樂得過著沒人管束的自在生活。
仔細想想,那男人要是能改改他唯我獨尊的自大毛病,和一觸即發的火爆脾氣,倒也稱得上是個好男人,英俊、富有、沒有見不得人的壞習慣……
「少夫人,有你的電話,是你的母親打來的。」美桃走進廚房,把話筒遞給她。
「我母親?」夏靜言喃喃地接過話筒,隨即走出廚房。
坐在沙發上望著手中的話筒,暗自猜測母親來電的用意。
「喂,媽?」
「這麼久才來接電話?」對方的口氣顯然很不耐煩。
「對不起。」
「這次就算了,以後要注意點,讓對方等那麼久才來接電話是很失禮的。」
「是的,媽。」她小心回話。「媽,請問您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撥通電話來關心我的女兒嗎?」
「我沒這個意思,您別誤會。」在陳素雲面前,她似乎只有被「誤會」的餘地。
「你在那邊過得怎麼樣?那個男人對你好嗎?」
「……思,他對我很好,也很疼我。」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她稍愣了幾秒。
「那就好,我和你爸原本還在擔心你會表現不好呢,你可別丟我們家的臉。」陳素雲似乎對這樣的情形感到很滿意。
接下來的對話,夏靜言幾乎沒插上幾個字,只是靜靜地聽著對方的聲音,適時的應上幾聲。她的表情平靜無波,思緒卻飄得老遠……
「……事情就是這樣,你都記清楚了嗎?」陳素雲尖銳的音調將夏靜言的思緒拉回現實中。
「我知道了,媽,這件事我會處理。」她乖巧地應答,胸口卻像吃了一記重拳似的沉悶。
說到底,他們之所以會關心她的婚姻生活過得好不好,純粹只是想藉此衡量她的剩餘價值罷了,並不是真的在意她快樂與否。
「動作要快點,別拖拖拉拉的知道嗎?」陳素雲不放心地再次叮嚀。
「好,我一見到他就會立刻跟他說。」
「那好吧,就先這樣了。」對方「喀」地一聲掛上電話,連聲再見都沒說。
夏靜言放下話筒,還盯著電話好一會兒,才將它掛回話機上。
她悵然地呆坐在沙發上,直到又有人經過客廳才讓她回神。
「少夫人。」老張禮貌地向她打招呼。
夏靜言也親切地回以微笑。
「對了,老張,你今天是不是要送東西去公司給少爺?」她突然想起,今早裴羿的秘書好像來過電話,請家裡的人幫忙送一份重要的資料去公司。
「是啊,吃過午餐後我就會送過去了。」
「那……我幫你送去好不好?」
「啊?這……」他實在不好麻煩少夫人親自代勞。
「拜託,我想見他一面。」這件事壓著也不是辦法,她希望能盡快跟裴羿當面說清楚,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決定。
老張看著她,突然露出瞭然於心的笑容。
「那好吧,我下午也正要出門採購東西,我順道送你去公司好了。」
少爺最近都忙於公務,加上昨晚已經連續三個晚上沒回家了,也難怪少夫人那麼急著想見少爺一面,人家說小別勝新婚,還真是一點都沒錯。
「謝謝。」夏靜言向老張道謝,接著便走上樓去。
她還得想想,該怎麼跟他開口,解釋這事情的始末才好。
頂著刺眼的艷陽站在高聳入天的巨大建築物前,夏靜言額上冒出幾顆汗水,開始感到緊張。
儘管她早就知道裴羿很富有,但按照這棟辦公大樓的規模,再加上它在其他城市、國家的分公司看來……怪不得他老是囂張地拿錢砸她,他還真有這個資格。
夏靜言步入氣派的大廳,遠遠地望著服務櫃檯,鼓起勇氣舉步前進……
「少夫人?!」遠處突然傳來一個細柔的聲音叫住她。
夏靜言循聲回頭,她記得這個人,雖然只是在婚禮上有過匆匆一瞥,不過她記得她就是裴羿那位年輕貌美的女秘書,聽嚴司佑都叫她——
「莉娜?」
莉娜面帶笑容朝夏靜言快步走近,身後還跟著另外一名女職員,看來應該是她的助理。
「你好,這是裴羿要的資料。」夏靜言把手中的文件交給莉娜。
「謝謝你,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親自跑這一趟。」她沒想到夏靜言竟會親自送來。本來這份資料應該要由她自己到裴家去拿的,但她今天實在忙到抽不出空來,而裴羿的專屬司機又正好被派去接一位重要的客戶。
「沒關係,反正我在家裡也沒事做。」她客氣地微笑。「呃,莉娜,請問我可以見他一面嗎?如果不麻煩的話……」她緊張地問道,深怕打擾到他們的工作。
莉娜低頭看看手錶上的時間,腦中飛快閃過裴羿今天的行程表……依現在的時間,他應該才結束了一場視訊會議,人還待在辦公室裡處理稍早會議裡的提案。
「當然可以,我這就帶你去見裴先生吧。」莉娜微笑點頭。
「謝謝你。」
「不客氣,請跟我來。」莉娜先朝身後的女職員交代了幾句,便領著夏靜言走進直達總裁辦公樓層的快速電梯裡。
裴羿工作的樓層,並沒有很多的職員在辦公,寬敞的空間只隔出一間總裁辦公室、一間會議室及幾位高階主管的專屬辦公室,以及另外幾位助理秘書的辦公空間,看來其他職等較低的員工並不在這層樓上班。
「少夫人,請你稍等一下,我去向裴先生通報一聲。」莉娜請夏靜言在門外幾步路的地方稍等,然後又走回她的辦公桌旁拿起話筒準備撥出內線。
同時間,一名女助理快步走到莉娜身邊,在她耳邊低語……隨後,莉娜朝那名女助理點了點頭,然後帶著親切的笑顏走向夏靜言。
「少夫人,很抱歉,因為剛才突然有幾位重要的客戶來拜訪裴先生,他們現在正在辦公室裡開會,所以裴先生可能無法馬上跟你見面,你要不要先回家去?還是先到附近的百貨公司去逛逛?我可以請人送你過去,等裴先生結束會議後,我再立刻通知你。」莉娜略帶歉意地解釋。
「不用了,我在這裡等他就好了,方便嗎?」夏靜言不想去逛街,只怕自己會妨礙他們辦公,給他們添麻煩。
「可是……」這會議不知道還會進行多久,我怕你在這裡空等會覺得無聊。」莉娜仍然希望夏靜言可以先去附近逛逛,打發些時間。
「沒關係,我還是在這裡等他好了,你們不用理我,儘管去忙你們的工作吧。」夏靜言還是決定留下來等裴羿開完會,免得一走出去又要跟裴羿擦身而過了。
「那好吧,請您先隨我到會客室裡稍坐一下。」既然夏靜言如此堅持,莉娜也就不再多言。
「謝謝你。」夏靜言點點頭,跟著莉娜走向一旁的會客室。
莉娜替夏靜言泡了杯咖啡,並送上幾本雜誌。
「莉娜,這個……」夏靜言遞給她一隻從剛才就一直拎在手裡的紙袋。「我幫他做了份三明治,如果他開會有空檔,可以幫我交給他嗎?」
因為聽美桃說他老是因為忙於工作而忘了用餐,她才想順便做份點心來給他。至少看在食物的分上,待會兒見面時他的臉色應該不會太難看吧。
「少夫人,我想你還是留到見面時再親自拿給他吧,他一定會感動到說不出話來的。」莉娜笑著建議。
「哦,也好。」她想了想,在會議進行中吃東西也是不太妥當。
「那我先出去了,少夫人,有什麼需要叫我一聲就行了。」
「好,謝謝你,莉娜。」夏靜言再次道謝,目送莉娜離開。
放下手中的紙袋,她微微笑著,一想到待會兒裴羿收到這份點心時,臉上可能會露出的開心神情,心裡竟燃起一絲興奮的期待。
她取過一本雜誌,隨意的翻閱起第一本……第二本……第三……四……當手邊的雜誌全被翻過兩輪,耐性也差不多消磨殆盡了。
她看著手腕上的時間,心想自己是否來得不是時候?畢竟裴羿是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她這樣突然跑來見他,會不會給他添麻煩?
算了,還是出去請莉娜把點心轉交給他,至於其餘的事,等他回家再談好了。
打定主意後,夏靜言提起裝著點心的紙袋,走出門外——
放眼望去,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她找不到莉娜,又不好意思去麻煩忙碌中的助理小姐,看著總裁辦公室的大門,打算親自去確認一下裴羿到底開完會了沒有。
她禮貌性地敲了兩下門,辦公室裡沒任何回應。
遲疑了幾秒,她推門而入——
咦?裡頭根本沒人嘛,是不是裴羿早就開完會了,莉娜卻忙得忘記來通知她?
眼見沒人,她也不急著離開,索性大刺刺地參觀起這間寬敞的辦公室來了。
哇——好氣派的辦公室哦,這間僅供裴羿一人使用的辦公室簡直比剛才的會客室更大,寬廣的空間被賦予現代感的設計風格,還有可以俯視大片都市街景的絕佳視野。
她驚喜地站在玻璃窗前眺望遠處的藍天白雲,玩心大起地數起高樓的數目……
正當她沉浸在這片高空景致的同時,空無一人的空間裡,卻隱約有點微弱的聲音落入她耳裡。
夏靜言挺直身背朝四周看了看,沒人啊,難道是門外傳進來的嗎?
她把耳朵偏向門的方向,卻什麼聲音也沒有,反倒像從另一頭,她循著聲音的來源慢慢走近……
她赫然發現在高大的分層置物櫃旁,居然有一扇不起眼的暗門嵌在那裡,由於它的位置不明顯,再加上色調與牆壁顏色相同,不仔細觀察還真不容易發現它的存在咧。
不知這扇門後會是什麼地方?她好奇地將耳朵貼到門上想聽個究竟——
果然,那扇門裡真的有點聲音,但是又聽不清楚是有人在說話還是什麼的。在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決定還是比照前例辦理——直接推門而入,反正這幾個月來她已經道歉慣了,也有了被罵的心理準備。
於是,她動手輕輕的推開一道門縫,裡面果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夾雜著……女人的聲音?!
奇怪,這不是裴羿的辦公室嗎?難道是莉娜在跟他說話?但幹麼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還特別在這麼隱密的地方討論事情。
她又將門推開一點,直到她可以側身通過的寬度,然後往門內跨了兩步,她完全愣住了,眼前的景象——
不是莉娜,更不是在開會!而是一個身材豐滿的陌生女子,上半身僅著內衣,大膽地跨坐在裴羿身上,熱情地擁吻他,還不忘動手解開他的襯衫,急切地撫摸他的身體……
夏靜言悄悄地退出那扇門,並且將它緊緊關上,隔絕門後的所有聲音。
現在,夏靜言終於知道莉娜之所以建議她去附近逛逛的原因了,原來除了她以外,大家都知道裴羿在辦公室裡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
天啊,她覺得自己就像個小丑一樣可笑,提著親手做的點心,傻傻地坐在外頭枯等,等著自己的丈夫跟別的女人親熱完,再抽空出來見她一面。
裴羿……他竟敢這樣對她!這個可惡的男人,就算他再怎麼不把她這個妻子放在眼裡,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地帶個女人到公司裡來做這種下流事啊,他怎麼能這麼對她?怎麼能用這種方法來羞辱她!
「裴羿,你這個混蛋……」她一邊流淚,一邊低咒著。
此時她心中五味雜陳,覺得自己似乎不該為剛才看到的景象憤恨難過,因為他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場交易,既然彼此不相愛,她又何必在乎他跟別的女人有何關係?
但她偏偏就是鼻頭一酸,紅了眼眶。
這一刻,夏靜言突然想起那個風流成性,成天拈花惹草的父親,這就是男人的天性嗎?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不斷傷害愛他們的女人?折磨她們……
真是精彩絕倫的一天吶!她上午才透過電話再次感受到對親情的失望,下午又親眼目睹丈夫殘酷的背叛,本來是要找他解決問題的,結果卻反而變本加厲了。
夏靜言麻木地愣在原地,任憑胸口那股沉悶的壓力在她體內四處竄流,拚了命地壓抑那股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她的眼睛好痛,心也好痛……整個腦袋都渾沌不清,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出自己坐在這裡哭泣的理由。
是啊,她有什麼好哭的,也許裡頭那個女人才是裴羿真正喜歡的人,而她,只不過是一樁令他頭痛的失敗交易而已,她哭什麼,又心痛什麼……
「砰——」就在夏靜言發愣的同時,莉娜匆匆忙忙地跑進辦公室裡,先是神色緊張地看了一眼那扇隱密的暗門,然後轉向夏靜言——
「少夫人,您還好吧?」莉娜原本希望夏靜言什麼都沒發現的,可是從她那副茫然若失的表情和滿臉的淚水看來,一切都太遲了。
莉娜剛才忙著到別層樓處理公事,一回來發現夏靜言不在會客室裡,就直覺不妙,火速衝進裴羿的辦公室,果然晚了一步。
夏靜言倉皇地點點頭,迅速抹去臉上的淚水,勉強擠出僵硬的笑容。「既然裴羿現在沒空,我看我改天再來好了。」她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
「少夫人——」明知道她在故作鎮定的裝沒事,但莉娜卻無從安慰起。
「我先走了,再見。」夏靜言低著頭往外走,走沒兩步又突然頓住,回頭——
「這個麻煩你交給他,謝謝。」她把手中捏縐的紙袋塞給莉娜,便匆匆離開,這個地方她連一秒都不想多待。
她走後,莉娜又朝那扇門看了一眼……那扇暗門後是裴羿在工作繁忙之餘暫時可獲得休息的空間,當然也是他偶爾跟女人放縱慾望的密室,這是在這層樓裡大家都心知肚明卻絕口不提的公開秘密,偏偏今天卻讓夏靜言撞個正著……
同樣身為女人,莉娜實在很同情夏靜言所面臨的尷尬處境,但身為一個秘書,除了無奈以外,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干涉老闆的私生活?
她歎了口氣,提著手中的紙袋走出辦公室。
時間分秒流逝,等到那個身材火辣、風情萬種的女子終於走出總裁辦公室,踏進電梯裡,莉娜立刻拿起等待批閱的公文和紙袋敲門而入。
裴羿接過她呈上的公文,隨即坐在辦公桌前開始審閱。
他領口半敞,襯衫上有明顯的縐痕,領帶和袖扣被隨意扔在桌邊,加上他那頭略微凌亂的黑髮,實在不難猜出他剛才做過什麼「好事」。
「裴先生,剛才少夫人來公司找您。」趁著裴羿低頭審閱公文的空檔,莉娜把握機會開口。
聞言,裴羿停住筆下的動作,大約兩秒——「叫她回去,我不想見她。」一提及夏靜言,他煩悶的心情當下變得更加浮動,直覺便想避開她。
「很抱歉,她已經見過您了。」
裴羿抬頭,一臉狐疑。「我沒見過她,她又怎麼會見過我?」這是哪門子的鬼邏輯!
「我稍早在樓下遇到少夫人……」莉娜迅速將這整件事說了一遍。
裴羿面無表情聽完她的說明,反應不大,也沒怪罪助理們沒把門看緊。
他將手中批好的幾份公文遞還給她。「通知各部門今天下午的會議全部提早四十分鐘。」他一如往常的下命令,交予莉娜去執行。
「是,我馬上去通知。」臨走前,她突然記起還拿在手中的紙袋,又連忙回頭。
「裴先生,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剛才少夫人是『紅著眼眶』離開的,還有,這是她『親手』為你做的點心,特別交代我要轉交給你,怕你工作繁忙,不小心就『累過頭』,餓壞了肚子。」莉娜忍不住加重說話的語氣,任何有點良心的男人都應該為此感到愧疚和不安才對。
「我先出去工作了。」她不著痕跡地狠瞪了他一眼,恭敬地欠身、離開,力道稍猛地關上門。
裴羿停止動作,看著那個縐巴巴的紙袋,消化著莉娜臨去前所說的話。
紅著眼眶……她哭了?就因為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的親熱行為嗎?
他摸著指上的銀色婚戒,回想起剛才那名美艷動人的女子……
她是裴羿幾年前因工作往來而結交的舊識,當年她擔任某大企業的高階主管,兩人曾因為公務上的需求而有過一陣子密切的接觸,他很欣賞她在工作上的傑出表現,以及她對事業的企圖心,所以兩人在合作案結束後還偶有聯絡,算得上是少數幾個沒被他列為拒絕往來,又談得上話的朋友。
一次共進晚餐後,她主動開口向他示好,直截了當的吻上他的唇,邀請他留下……
往後,零星的激情在他們之間餘波蕩漾了一陣子,但兩個人的關係卻沒有太大的改變,因為他們心裡都明白,那純粹只是成年男女各取所需的激情,他們盡情享受肉體上的歡愉,卻也很有默契的保留心靈上的自由,誰也不想被對方約束,影響自己的生活。
好長一段日子,他們各自忙於自己的事業,早已疏於聯絡,今天她突然來訪,他也感到意外,但卻不介意撥點時間見老朋友一面。
他們聊了一會兒,她臉上依舊帶著亮麗自信的笑容,明艷照人。
「恭喜我吧,我陞遷加薪了,今天公佈了正式的人事命令,下個星期我就要飛到法國去就任新職了。」她突然走近,親匿地搭上他的頸子,得意地炫耀,知道同樣對事業擁有強烈企圖心的他,一定能體會她此刻興奮的成就感。
「恭喜你。」
「只有這樣?」她輕撫他的嘴唇。「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你不想我嗎?」
他還來不及回答,她已經吻上他的嘴唇,一如往常的主動……
以往,他不會拒絕她主動積極的求愛,尤其在經過幾場嚴肅、緊湊的會議之後,享受她久違的熱情不失為是個紓解壓力的好方法。
但今天,當熱情的火焰延燒到床邊時,他卻還意興闌珊地提不起半點興致。
他吻她,卻想起另一雙甜美如蜜的軟唇;他撫摸她赤裸的肌膚,卻無法忘懷另一片令他愛不釋手的柔膩觸感……
「你心不在焉的……」女子舔吻他的耳廓,手沿著他結實的手臂一路往下……
「是因為這個?」她拉起他的手,撫摸他指上的婚戒。
「……」他的沉默,中斷了這場驟然降臨的激情……
裴羿曾以為自己絕不會被一樁婚姻所影響,結婚也不過是家裡多個人吃飯、身邊多個女人睡覺而已,只要妻子幫他生個健康的孩子,善盡照顧之責,他不會虧待她,但也不允許她對他多加干涉,妨礙他保有單身時的自由生活。
或許是因為他一直對這樁婚姻抱持著這種無謂的想法,致使他到目前都沒有「已婚」的自覺,直到剛才被問到為何心不在焉的原因——
他看著指上的婚戒,緊握拳頭,這才意識到影響他自己的不是已婚的身份,更不是這枚無足輕重的戒指,而是她……那個老是不按理出牌,常常搞得他偏頭痛的女人,夏靜言。
她明目張膽地搗亂他規律的生活,挑戰他的底限,永遠都學不會妥協和低頭,害他常被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但事後想來,又覺得她有時候的言行舉止,實在是誇張得可笑,那逗趣可愛的表情,總讓他不自覺地笑彎了嘴。
而且,他也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到她纖細指上戴著跟他同款的戒指,這一點細微的連結,令他覺得莫名地輕鬆、安心。
他想,他是在意她的,但到底在意到何種程度,他心裡卻還沒個底。
裴羿的視線一轉,落在那只紙袋上……
他動手取出紙袋裡的點心,咬了一口,細細咀嚼,默思……像在品評內心對她的感情究竟有多濃烈。
天色稍暗,裴羿的座車緩緩駛進裴家大門。
甫踏進家門,稱職的管家立刻迎上前去笑臉問候。
「你回來了,少爺。」美桃朝他身後探了幾眼。「……一個人嗎?」
「該有別人嗎?」不好的預感陡然竄出。
「因為下午少夫人說她要親自把你需要的文件送到公司,還一副迫不及待要去見你的樣子,過了那麼久的時間,我還以為你們會一起在外頭用過晚餐再回來。」
「她還沒回來?」他雙眉稍斂,估算著她從公司離開的時間。
「呃,是的,少爺。」美桃感覺到氣氛有異,想了想,又開口問道:「需不需要我打通電話到夏家——」
「不需要,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想回來還怕找不到路嗎?」他微惱地丟下這句話,舉步離去。
美桃看著他的背影,摸不著頭緒。
一樓——
裴羿一進房便扯開脖子上的領帶,連同西裝外套一起甩到床上,手杖也因過度使力碰撞發出巨響。
裴羿僵坐在床邊,情緒降至谷底,恍若一座凍了層千年寒冰的雕像。
該死的,那女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整個下午不見人影,也不曉得打通電話回家!難不成……她是因為撞見他與別的女人的親密舉動,才故意賭氣鬧失蹤,想讓他擔心的嗎?
又或者,這又是另一樁她早有預謀的逃家計劃,打著從他手裡逃脫的如意算盤,從此永不回頭?
哼,如此任性妄為的舉動,果然像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才有的行事作風。
可惜他不吃這一套!她也休想靠這種離家出走的爛招數引起他的關注,好像她真有多重要似的。
如果她敢就這麼一去不回,他非但不會費心尋人,還會讓姓夏的一家人嘗嘗得罪他的下場會有多悲慘,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
裴羿嘴硬地告訴自己,像那種只會給他惹麻煩的女人,多丟幾個也不心疼。
然而他愈是著急,愈是生氣,就愈不能欺騙自己——現在的他,其實比家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心急如焚!
若不是因為整顆心都掛念著她,今晚他甚至不會放下未完的案子提前歸來……
該死的,那女人為何總讓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