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在工作的時候,她才能短暫地忘記母親難堪尖銳地斥責,以及於開齊帶給她的痛苦。
她坐在辦公桌後,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讀著企劃部送來的檔案資料,直到梁秘書輕敲門扉,中斷了她的思緒。
「進來。」她抬起臉,輕聲地說。
「童經理,『齊唯空間設計』的於開齊總監找您。」梁秘書說。
唯心一怔,心窩傳來一陣刺刺痛痛的感受。
「今天我的行程表上跟於總監沒有約吧?」唯心皺眉,柔美的臉部線條頓時變得嚴肅。
經過一天的思緒沉澱後,她把手機關機,故意忽略於開齊打來的電話,強迫自己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不能再為他的甜言蜜語所動搖。
「是沒有安排,但他說有重要的事要跟您溝通。」梁秘書轉達於開齊的意思。
「……好吧。」她歎氣,合上手邊的檔案,說道:「請他到會議室等我。」
也許於開齊只是以設計總監的身份,要來跟她討論工程進度的,一切全都是她過度聯想了。
「童經理,今天人事部在會議室進行旗艦店員工的面試。」梁秘書提醒道。
「我知道了,那你請於總監進來我的辦公室。」
「好的。」
不一會兒,梁秘書領著於開齊進入唯心的專屬辦公室,並且泡了兩杯咖啡放在茶几上。
於開齊坐在辦公桌前會客用的真皮沙發上,將手中的紙袋放在桌上。
「於總監,您找我有事嗎?」唯心凜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唯心,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對我嗎?」於開齊迎向她冷淡疏離的眼神,又有一種撞到冰山的感覺,兩人的關係果然又回到了原點。
從她負氣離去,拒接他的電話開始,他就明白她的確誤會了他和周怡茜之間的關係。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沒有其他的公事要談,煩請你離開,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她倔強地瞪了他一眼,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於開齊從放在茶几上的紙袋裡取出一個小盆栽,遞給她。
「泱泱送給你的禮物,你答應過他要把它放在辦公室裡的。」於開齊說。
「……謝謝。」她聲音澀澀的,接過小盆栽,將它放置在窗台旁,只要稍稍拉開百葉窗,陽光就能照進來。
「還有你的……耳環。」於開齊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鑲著碎鑽的心型耳環,攤放在手心裡。
她怔怔地望著他手心上的耳環,忍不住回想起前晚兩人在沙發上纏綿熱吻的甜蜜景象。
當時他一邊啄吻她的唇,淘氣的手指一邊揉撫她的耳廓,她猜想,耳環大概是那時候扯掉的。
她感覺有些難堪,快速地搶過他手裡的耳環。
「你好像很習慣讓女人把身上的飾品留在家裡。」她忍不住譏諷道。
「你誤會了,我和怡茜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關係——」他的嘴角露出憂鬱的苦笑,試著想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卻被她給打斷了。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你要跟任何女人發展什麼樣的關係,都與我無關。」她冷淡地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聽他用那麼熟稔的語氣喊著周怡茜的名字,她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不禁回想起兩人離婚前的一個月左右,她整理他的皮夾克時,從口袋裡掉出一盒保險套的事。
那之後,她開始和他冷戰,任憑兩人的愛情崩壞、腐朽,最後走向離婚一途。
現在回想起來,不滿足、貪鮮、太過貪心,好像是他改不過來的缺點。
「唯心。」他箍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迎視他的臉,語氣誠懇地說:「我跟周怡茜之間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一開始,她是泱泱的安親班老師,後來我發現我們剛好都住在同一棟大樓,她自願充當泱泱的兼職保姆,而我則付給她保姆薪水,就這樣而已。」
於開齊歎息,繼續說:「至於手錶的事,我根本不曉得,也許是她在陪泱泱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家裡了。」
「我說了,你不必跟我解釋這麼多。」她揮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說。
「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麼多,你還不懂嗎?那是因為我不想要你誤會,我想跟你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有這麼容易嗎?」她冷笑,反問他。
「難道你就不能再給我們的愛情一次機會嗎?」
「想要機會?那當初為什麼要那麼容易就放手?」她幽幽地說,有種孤絕的酸苦,涔涔地自心底滲出。
他,曾是她的唯一、她的幸福。
他們在神的面前起過誓,無論健康疾病、富貴貧窮、幸福悲傷,都要手牽手走下去,但他卻輕易地放棄了這些承諾。
他永遠不會明白,這五年來她在倫敦活得有多麼辛苦。和母親之間的親情裂縫再也無法 弭平,感情和心靈又找不到依靠,只能寄托在泱泱身上。
每星期和泱泱的視訊互動,幾乎成了她生命的救贖。
「我……」於開齊望著她清麗優雅的側臉,多想直接向她坦白,當年他會放棄兩人的婚姻,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為她好。
他捨不得讓她為了他和泱泱而中斷了學業,捨棄了曾有的夢想。
她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陪他擠在小公寓裡吃苦。
在加上她母親的阻撓與破壞,讓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與苛責,教會他認清現實的殘酷,逼得他不得不放棄……
當年他給不起的,她母親全給她了——讓她受高等教育,擁有一份非常好的職業和收入,完成人生;未竟的夢想。
現在他若再回過頭把兩人分手的原因歸咎於她母親,未免太不厚道。
更何況,兩人都已經離婚了,說了也只會造成她們母女間的不愉快,何必呢?
「無話可說了吧?」她凝視他沉默的俊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容。
「唯心,當年我的選擇對你造成了一些傷害,但這幾年我一直試著在彌補你和泱泱,你能試著放下過去不愉快的回憶,拋下成見,重新看看現在的我嗎?」
她轉身,別開臉不看他,深怕自己又陷溺在他深邃溫柔的眼眸裡,又因為他的情話而動搖了決心。
於開齊走向前,從身後摟住她,貼近她的背。
「我把房子設計成你喜歡的樣子,有一個種滿植物的陽台,還買了一台大得可以放下泱泱的腳踏車的休旅車……」他固執地摟住她的腰,附在她耳畔低語。
「那些已經不是我對幸福的定義了,對我來說也沒有意義,現在我只在乎泱泱。」她用力地掙開他的環抱。
「除非你留下來,否則泱泱不可能跟你回倫敦的。」他殘忍地提醒她。
兒子有多黏他、多依賴他,他不會不曉得。
就算泱泱再怎麼喜歡她,但兩人分開五年是不爭的事實,他已經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圈了。
「就算最後我選擇留在台灣,也絕對不會回到你的身邊。」她堅決地說道。
「明明我們還愛著對方,為什麼要否定對彼此的感情?」於開齊皺起眉。
「不是我否定了我們的感情,是你放棄了它,將我逼回英國的,記得嗎?」她冷冷地提醒他。
於開齊深邃的眼眸掠過一絲痛楚,表情有點受傷。
難道她真的以為,放棄她,他的心就不會痛嗎?
「除了泱泱之外,以後我們的關係就是童經理和於總監,不會再有更多的交集了。」唯心冷淡地說。
「唯心……」於開齊痛苦地看著她。
「叫我童經理。」她轉過身,不看他。「於總監,如果沒有事的話,麻煩請你離開我的辦公室。」
於開齊瞟了她一眼後,落寞地掩上門離開。
唯心聽到門扉關上的聲音後,不爭氣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
跟於開齊劃清界限也好,反正母親也不會贊同他們復合的,何必再製造更多難堪爭執的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