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由她來吧。
「可以……再陪我一回嗎?」她柔聲開口,丟棄所有的矜持,揚眸望進他驚愕的眼裡。
丁馴的情緒複雜,知道這是她的告別……
但,他卻也知道,在他還無法完全接受她的身份之前,她離開,對他們是最好的決定。
他坐在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攬進懷裡,而她,則鼓起勇氣,送上她的唇,嘗試主動吻上他,青澀的唇舌,試探性的探入他的口中。
沒有任何男人,可以抵擋這樣的誘惑,丁馴反守為攻,熱情的吸吮著她柔滑的舌,存心讓她的氣息裡,染上屬於他的氣味。
他的眸光轉沉,薄唇吻上她的頸,烙下一個又一個細細的吻,讓她劇烈顫抖,發出無助的呻吟。
他小心的沒有弄疼她的傷口,卻只是將她的情慾撩得更高。
這不是他們的初夜,卻將是他們的最後一夜。於是,任放憂不想再拘泥什麼男女之別,她要他記著她。
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心意才定,原本抵住他胸口的小手,驀地往下移,握住他早已起了反應的火熱慾望。
「任放憂!」他心口一喘,氣一窒,急喊著她的名字。
任放憂沒有開口,只是迎著他的眼,溫柔的、輕緩的撫摸著他,感覺他在她的掌心繃緊,越加興奮起來。
「你的傷口未癒。」他伸手,用最後一絲理智,制止她的妄動。
他極為克制,不想因為一時的慾望傷了她,只是,再這麼下去,他真的沒辦法自制了。
任放憂笑了,笑得更美、更媚了,她再次主動攀住他的脖子,送上她的吻,將他的氣息,烙進她的神魂裡。
這一次,丁馴再也停不下來,他們不停的擁吻彼此,沉淪在慾望裡,證明著彼此的存在。
沒有累贅的言語,沒有外在的枷鎖,只有彼此的軀體交纏,心靈的貼近接觸,他們幾乎都要相信,他們是彼此相愛的,他們會相守一生。
而這個夢,在天明之後,碎了。
任放憂離開了,一如她所宣示的那般,消失在他的生命裡。
丁馴沒有失控,沒有崩潰,沒有像隻野獸般的狂吼,只是鎮定的規劃著該如何進攻黑寨,態度像個沒事人一般。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她離開的那一晚,被挖了個大洞,空蕩蕩的,疼得幾乎無法喘息。
唯一能讓他繼續活下去的動力,就是做完該做的事——剿了黑寨。
任放憂說過,不殺程稼,她誓不為人。
他能替她做的事不多,但這件事,就由他來吧。
日復一日,他幾乎無法入眠,看著她曾經養病的床,想著那一夜的溫存,他痛到無以復加。為什麼,這傷、這痛,彷彿烙進心裡,再難除去了?
今天,就是進攻黑寨的日子。
他相信,只要完成這份工作,回到京城覆命之後,他就可以將一切丟棄,包括她。
她是個過客,他生命中的過客,他可以忘了她,一定可以!
一如她,不也走得毫無留戀嗎?
「請大人點兵。」門外下屬躬身,告知一切都準備完畢,可以出兵了。
丁馴的視線從那張床榻上移開,之後緩慢起身。
該是時候,了斷這一切了!
他們一行人迅速且安靜的直奔黑寨,有了之前的探路,他們很快來到了黑寨入口,靜觀情勢之後,丁馴一聲令下,舉兵攻擊黑寨。
神捕一出,果然勢不可擋,黑寨一戰,讓程稼一行人兵敗如山倒,連滾帶爬的逃離黑寨。
或許是之前的內鬥,讓黑寨損傷慘重,人心惶惶,已完全沒有向心力,就在這時候,丁馴領兵攻擊,輕易就突破防線。
在眾多的黑寨人裡,他別的不殺,就單挑程稼,他對自己發過誓,他會親手殺了這個泯滅人性,爭權奪勢的混球。
他不愛殺人,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時候。
但是對於程稼,他沒有絲毫留情,青光疾閃,凌厲劍勢,他在五招之內,直接劈下他的人頭,看著程稼死不瞑目的腦袋在地上滾動時,他沒有任何憐憫,想到的是任放憂哀傷的表情,心裡又閃過一抹痛。
丁馴的腦海裡,揮不去她既傷心又無奈的神情,感覺自己被思念凌遲,無法掙脫。
不過是一日的時間,黑寨被夷為平地,他們大獲全勝,丁馴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興奮之情,覺得自己親手毀了她的家。
看著一片狼藉的黑寨,丁馴緩慢的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回京。」
天子腳下,繁華京城。
大街小巷熱鬧非凡,大家都在討論者,「天下第一神捕」又一次成功剿匪,破了人人聞之色變的黑寨。
皇上大喜,設宴行賞,當著滿朝文武百官面前,丁馴官位又晉陞一等。他彎身謝恩,臉上卻沒有太多喜悅的表情。
在洗塵宴之後,他很快的回到丁府,躺在已好眠數十年的木床上,他卻整夜無眠,看著門外的星星,腦袋一片空白。
接連幾日,眾多文武百官紛紛擺上慶宴,想藉機介紹自己的黃花閨女,只是,他一場也沒去,推掉所有的邀約,過著近乎閉關的日子。
丁馴像是被抽了魂,告病在家休養。皇上體諒他出兵辛苦,允他在家休養一個月,還送來眾多補品,希望他盡早養好身子。
那些難得的藥品、補品,一箱箱完整無缺的被擱在角落,丁馴動也沒動,甚至不曾費神去拆開它。
他整日坐在屋裡,生活變得了無新意,怔忪的看著遠方,像是在思念著誰。
這樣的狀況,終於讓丁母看不下去了,如果拐彎抹角問不出原因,那她就直著來。
「馴兒,你到底是怎麼了?」丁母在案旁的椅子坐下。「已經二旬過去,你還是像失了魂一樣,究竟是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丁馴聽著母親關心的話語,沒有焦距的眸,緩緩收了回來,一張薄唇微張,似是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奈的閉上,最後,只是茫然的搖頭。
丁母歎了一口氣,眼前的孩子,怎麼會是她雄赳赳氣昂昂的兒子呢?
「跟客棧裡的姑娘有關係嗎?」丁母有聽到幾個下屬耳語談論著,丁馴的房裡曾住著一個大眼纖細,受了重傷的姑娘。
丁馴的眸又繞了回來,因為娘親所提到的姑娘,正是他心之所繫的思念對象。
「任放憂,我都叫她憂兒。」終於,丁馴開口了,冷漠茫然的目光,在念著這個名字時,不自覺揉進一絲溫柔。
「好,憂兒……」丁母細細念著,也發現兒子態度的不同。「她怎麼沒跟你一同回京?」想來,這就是他失魂落魄的原因。
丁馴搖頭,再搖頭,剛剛才有了精神的臉,又驀地暗了。「她不可能跟我回京的。」
「為什麼?」丁母不解,沉吟之後,猜測起原因。「你不會是擔心你爹的門戶之見,所以才沒帶她回來的吧?」
「那又豈是門戶之見而已……」丁馴無奈的輕哼一聲。「如果娘親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怕也會叫我早早忘了她。」
「喔?」此話一出,丁母倒是真的好奇起來。「說來聽聽,她是何方神聖?」
丁馴回眸,迎向娘親關愛的眸,那壓抑在胸口的難受,終於讓他開口。
「她曾經是黑寨寨主。」他還記得她一臉英氣的模樣,不知道現在的她,可好嗎?「只是,陰差陽錯,她離開了黑寨,也離開我的身邊。」
「什、什麼?」丁母捂著胸口,果然受到不小的驚嚇。
只是,一看到兒子那失魂的視線時,她又驀地堅強起來。
「好,我承認,我是被嚇到了,但是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你儘管帶回家來,有娘給你撐腰。」丁母考量是要「失去一個兒子」,還是「娶進一個悍媳婦」,她寧可選後者。
「娘親能接受她嗎?」丁馴臉上有著驚訝,卻很快又失去光彩。「太遲了,我認不清自己,以為自己並不能完全接受她,直到失去之後,才發現我錯了,錯的離譜了。」
丁母愣怔的看著他臉上的悔恨,這才知道兒子的用情之深。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還在她的身邊,會做些什麼事?」丁母看著自己的傻兒子。
「我當然會盡其所能的保護她,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到她。」丁馴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時光真能倒流,他不會讓她離開,不會讓她受到那種傷害,就算他真要剿了黑寨,也會用最和緩的方法,讓她的傷害減到最低。
聽到這句話,丁母笑了,心想著自己聰明萬分、萬夫莫敵的兒子,一遇到感情事,就成了傻蛋。
「傻孩子,如果真想保護她,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她帶著笑容提問。
「娘?」丁馴面露不解。
「與其把一個心不在的孤魂留在身邊,還不如讓我的兒子在外頭活蹦亂跳。」
丁母感慨的說。
雖然心念著剛回家的兒子又要離開,但總比留一個行屍走肉在身邊來得好。
被娘親這麼一提點,丁馴豁然開朗,突然明白了。
與其在這裡後悔著自己做過的錯事,還不如承認錯誤,將她找回自己身邊。
「那爹那裡……」丁馴知道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很高。
「放心吧,就把她帶回來,娘說過,人多就是力量,你加上娘,再加上憂兒,就是多數勝少數,如果你們再幫娘添個胖小子,到時候,這一票可抵萬人,你爹那邊,就什麼事都甭煩惱了。」丁母對自己的另一半,可是瞭解得很。
丁馴高興的點頭,馬上起身開始收拾行囊,整個人頓時充滿活力,讓一旁的丁母知道,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一路要小心。」丁母看著他即將邁出的腳步,還是忍不住叮嚀了聲。
「謝謝娘。」丁馴感謝的看著娘親,對著她發誓。「我一定會幫您把媳婦找回來!」
天涯海角,他一定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