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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嫵媚 第四章 作者:心寵

  深秋的這一天,承安侯府出了一件希罕的事,轟動全京城,甚至傳到宮裡。

   是啥事?

   呵呵,據說花園裡忽然開出了一朵牡丹。

   牡丹不稀奇,可是春日牡丹開在深秋,就成了妖精下凡一般的怪事。

   據說,太后聽聞此事,決定移駕鳳體,親自到承安侯府來賞花。

   太后要駕臨?那還了得,如今天下都是太后做主,她的到來比皇上還嚇人!承安侯府一聽到這消息,上上下下全動了起來,張燈的張燈,結綵的結綵,準備美食的準備美食,請戲班的請戲班……總之,折騰得人仰馬翻。

   木蘭自然也沒閒著,身為廚房打雜,每日進進出出跑腿,累個半死。

   好不容易等到了接駕的這一天,她總算可以回房歇歇。

   一推開房門,她嚇了一跳。

   白天很少在她面前出現的白月姊姊,似生了病,此刻正躺在床上。

   「咦,姊姊,你怎麼沒去打掃?」木蘭關心地問。

   「太后來了,閒雜人等一律迴避。」楚皓明懶懶地說。

   「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回家去啊,以前白天有空,你總是回家。」

   傻丫頭,以前白天他是去辦事,哪有空回家?

   「啊!」木蘭忽然想到了什麼,大叫一聲,「難道,你跟你家相公又吵架了?他又打你了?」

   「嗯。」好吧,既然她這樣猜測,就順她的意。

   「姊姊,你好可憐。」木蘭無限同情地坐到床頭,輕輕握住楚皓明的手。

   他感到有一股電流倏地從手掌注入心臟,身子輕顫,卻又不好掙扎。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楚皓明不由得嚇了一跳。

   「是誰?」木蘭揚聲問。

   「小瑾,侯爺叫我來問一聲,你有看見遂王嗎?」門外的婢女問。

   「看見了。」她點點頭。

   「在哪兒?」婢女驚喜。

   「昨天,在水閣那邊。」

   「我是問剛才看見了嗎?」聽婢女的語氣,似乎大大的失望。

   「剛才?太后她老人家來了,遂王自然是去接駕吧。」

   「沒有,找不著他人影!」婢女都快哭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遂王不見了?」木蘭不禁詫異。

   「我再去找找,沒時間和你閒聊了。」婢女撂下話,一溜煙兒,就沒了影。

   「姊姊聽見了沒有?遂王不見了!」她轉向楚皓明嚷嚷。

   「很正常。」

   那老妖婆來了,他不躲開才叫怪事!幸好還有白月這個身份,讓他可以找到棲身之處。呵呵,聞人龍再聰明,也猜不出來他會男扮女裝。

   「為什麼很正常?」木蘭一臉不解。

   「因為遂王恨透了太后。」他積累多年的怨氣,從來找不到人發洩,今天正巧這個丫頭在身邊,他可以一吐為快。

   「為什麼?因為遂王不是太后親生的,所以太后待遂王不好嗎?」後母一般都不好,這個她可以理解。

   「不,其實說起來,太后待遂王一直不錯……」這一點,一直讓他很疑惑,那妖婦對他似乎比對他大哥要好太多。「可是,她騙了他!」

   「太后騙遂王?」她瞪大眼睛。

   「說起來,那是九年前的事了,那陣子遂王的母親,也就是元皇后病得很重。元皇后生病的時候,當今太后還是宸妃,一直往她宮裡送吃的。元皇后知道宸妃心術不正,所以宸妃送來的東西她都不吃,只吩咐人倒掉。宸妃或許聽到了些風聲,所以特意燉了一碗燕窩粥,端給遂王。」

   「端給遂王?」木蘭不解,「為什麼?」

   「當時遂王年紀小,不知宮中人心險惡,因為宸妃一直對他不錯,就當她是好人。宸妃把燕窩粥遞給他,要他親手轉交給元皇后,他傻傻地居然答應……」接下來的事情,一想起,就令他痛徹心肺。

   「元皇后喝了那碗燕窩粥就去世了,對嗎?」沉默片刻,她小聲地問。

   「你怎麼知道?!」楚皓明一驚,眼裡射出凜冽的寒光。

   「再傻的人也猜得出來。」木蘭微歎,「這樣的故事,我在書上看過許多。」

   「可惜,這樣的故事在現實中百試不爽。」他苦笑,「遂王真是太傻了!」

   「可是,那碗燕窩粥也下一定有毒啊,也許只是巧合。」

   「也許吧,可是遂王至今仍不能原諒自己,更不會原諒那個老太婆!」這麼多年了,就連大哥都把當初的慘劇遺忘了,惟有他,仍牢豐記住,不曾忘懷。

   他時時記得母后口吐鮮血的樣子,時時想要報仇。

   「更可惡還不只這些!」他越說越氣,額上的青筋凸暴。

   木蘭怔怔地看著他,感覺眼前像是一個陌生人。

   「元皇后三十歲生日那年,遂王為表孝道,親手雕了一對玉蝴蝶送給她,誰料元皇后去世後,宸妃竟把那對玉蝴蝶據為已有!她奪了後位,奪了鳳印,奪了皇上的寵愛,奪走了元皇后的一切還不滿足,就連兒子對娘親的一片孝心也要奪走……你說,她是不是貪得無厭的妖婦?」

   「噓,姊姊,小聲一點!」木蘭連忙按住她激動的雙肩,悄聲提醒。

   這一聲「姊姊」總算把慷慨激昂的楚皓明從怒火中拉了回來,意識到自己正在何處。

   「我實在是替遂王打抱不平。」他努力平靜下來,低低地說。

   「這個故事誰聽了之後都會氣憤的。」木蘭贊同地頜首。

   「小瑾妹妹……」提到那對玉蝴蝶,他忽然腦中靈光—閃,一個臨時的詭計油然而生。

   真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如此狡猾,多年的宮廷生活,容易讓人泯滅了善良,只知道勾心鬥角。

   「小瑾妹妹,你還想著遂王嗎?」

   「嗄?」木蘭不禁雙頰羞紅,「當、當然了。」

   「我曾聽表哥提起過一件事。如果辦成了這件事,也許可以得到遂王的心。」

   「什麼事?」她眼睛一亮。

   「遂王在玉蝴蝶被搶去之後,曾發過重誓,如果誰能幫他把玉蝴蝶搶回來,他終其一生定會報答那個人。」

   「你是說……」

   「小瑾妹妹,假如你能設法將那玉蝴蝶弄來,交給遂王,那他應該會很感激你吧?」

   「那他說不定會愛上我……」她心動了。「玉蝴蝶是放在宮裡嗎?」

   「不,聽說太后隨身帶著。」

   「得從太后身上偷啊?」木蘭大吃—驚。

   「我知道這很難,小瑾妹妹,這只是一個提議,你不心勉強。」楚皓明心裡偷笑。

   「從太后身上偷東西,等於從老虎嘴裡拔牙啊,我得考慮一下……可是如果不去偷的話,還有別的方式讓遂王愛上我嗎?」她心存僥倖地問。

   「或許有,可這似乎是目前你唯一的機會。」他挑挑眉。

   「哦。」木蘭皺著小臉,頗是為難。

   呵呵,這副表情就對了!

   他就知道,任這小丫頭再愛慕一個男子,也不可能為了對方冒這樣的險。只要她知難而退,從此,她就不會再糾纏他了。

   雖然出此險招,實在有點對不起她,不過這樣做,終究是為了她好。

   「小瑾妹妹,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那就表示你對他的感情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我看還是算了吧,世上男人多得是,你何必單戀一枝草。」楚皓明在一旁慫恿。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凝思,小小的身子半晌沒有動靜。

   這麼晚了,這瘋丫頭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晚飯的時候,她說要去廚房拿些好吃的,這一去至今未歸。一絲隱隱的擔心爬上心頭,讓楚皓明大半個晚上坐立不安。

   叩叩叩!

   忽然,有人輕輕敲門。

   那丫頭總算捨得回來了嗎?他舒了一口氣,連忙上前開門,卻看到貼身侍衛丁勇站在屋外。

   「不是說好了不許到這兒來的嗎?」他蹙眉輕斥。

   「回王爺,情況緊急,屬下不得不跑這一趟。」

   「出什麼事了?」看來,一定有很嚴重的突發狀況。

   「屬下不知該怎麼稟報,或許不該驚動王爺……」丁勇又有幾分猶豫。

   「到底怎麼了?有話快說!」他越發好奇。

   「其實這件事情與王爺沒什麼關係……」

   「那你還跑來做什麼?」

   「這事跟小瑾姑娘有點關係,屬下不知王爺對她的心意到底如何,所以……」

   「小瑾?」他一把抓住丁勇的衣領,「她怎麼了?」

   「她被太后抓住了。

   「她去偷玉蝴蝶了?!」天啊,這丫頭不聲不響的,原以為她打了退堂鼓,怎料她沒跟他商量一聲就單獨行動了!

   「呃,王爺怎麼知道她去偷玉蝴蝶?」

   「我……」該死,他真不該給她出那個餿主意!原本只想斷了她追求自己的念頭,結果卻會要了她的命!「那傻丫頭是被當場捉到的嗎?」

   「聽說她打昏了幫太后更衣的宮女,然後扮作了宮女的模樣,混入太后的下榻處,伺機下手。本來太后對於身邊的小宮女也不太在意,可是這些宮裡的女孩子都有熏香的習慣,太后聞到小瑾姑娘身上沒有任何氣味,就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把那對玉蝴蝶藏入袖中,當下逮個正著!」

   「笨蛋!」楚皓明急得直罵。

   「還沒完呢,本來太后是可以饒她一命的,偏偏她把玉蝴蝶掉進湖裡。」

   「不是在房裡嗎?哪來的湖?」

   「話說太后想逮她,可是她身手敏捷,打倒了幾個宮人後,竄出門外,直奔花園。侍衛們—直追趕,看見她撲通—聲跳入湖中。待將她捉上岸,玉蝴蝶卻不見蹤影,大概是沉入了湖底,總之找不到了。」

   楚皓明越聽越奇,不由得瞪大眼睛。

   「所以太后氣壞了,發話要將小瑾姑娘杖斃呢!」

   不再發問,楚皓明匆匆換回男裝,急忙往太后下榻處奔去。

   剛到院落門口,便看到聞人龍從另一小徑而來。

   「王爺?」他焦慮的神情中露出一絲驚喜,「您總算回來了!」

   「郡馬也是前來見太后的?」楚皓明反問。

   「想必王爺聽說了小瑾之事吧?下官是來求情的。」

   求情?這聞人龍好生奇怪,尤其是他對小瑾的態度,實在令人摸不透。

   「王爺會救小瑾嗎?」聞人龍關心的追問。

   楚皓明點點頭。

   「好極了,下宮人微言輕,在太后面前不便多語,全靠王爺了。」

   靠他?他一時急昏了頭匆匆前來,其實仔細想想,那老妖婆哪裡會給他面子?不過,事到如今,就算把命豁出去,他也必須救出那個傻丫頭。

   「不如咱們一塊進去吧?」楚皓明要自己冷靜,沉著地道。

   「是,多一個人總是好。」聞人龍微笑,做了—個請的姿勢。

   兩人敲開院落大門,由侍衛領著,來到太后寢處。

   「皓兒,你來了!」

   那妖婦本已換了睡袍打算休息,此刻竟興奮地起身,親自掀簾而出,笑盈盈地扶起跪在地上的楚皓明。

   「按說這麼晚了,兒臣不該來打擾太后,可是想到好久沒進宮給您請安了,今兒個白天兒臣又沒能前來接駕,心中實在不安,只好冒昧前來。」把編好的客氣話先說了,算是討好這妖婦。

   「哪裡,你能來,哀家最是高興。」太后示意他坐到熱榻上,吩咐宮女擺上吃食,沏一壺暖胃的茶。

   聞人龍很知趣地退到牆角邊,站定。

   「聽說你跟喬丞相的千金退了婚?」等楚皓明用了些點心,太后又問。言語中的關切之意不像虛假。

   「她叫她爹爹退回了聘禮。」

   「是你不中意人家吧?」太后苦笑,「當初哀家看你們兩小無猜,還以為你喜歡人家,才做主訂了這門婚事,誰知道你卻不情願。這一切全怪我多事。」

   「太后請不要這樣說。」

   「皓兒,你不喜歡那女孩子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可別為了跟我鬥氣,而錯過自己喜歡的人啊。」凝望楚皓明的雙眸,多了一層意味深長的神情。

   「太后誤會了,我與喬家千金的確只是兒時玩伴,沒有其他感情。」避開她的目光,楚皓明掩飾道。

   「那就好,」戴了長長玉甲的手輕撫他的衣袖,「這麼晚了,你到為娘這裡來,有什麼特別的事嗎?恐伯不光是為了請安吧?說實話,為娘不會生氣的。」

   他猶豫片刻,索性開口,「的確是為了一個人。」

   「誰?」

   一個傻丫頭,聽說她今晚衝撞了太后,兒臣想替她求情。」

   「你說的是……」太后蹙起眉,深深地打量他,「那個偷我玉珮的丫頭?」

   「正是。」他起身離座,躬身回答。

   「那丫頭好大膽子,明知那玉珮是哀家最喜愛的,還敢偷!不只偷,她還打傷了我數名宮女,最可惡的是,她把玉珮弄丟了!你說,她該不該死!」

   「該死的不是她,而是指使她的人。」

   「誰?誰是指使她的人?」

   「是兒臣指使她這樣做的。」楚皓明抬頭,坦蕩蕩直視著太后。

   此語一出,驚住在場所有的人。

   「皓兒,你說的可是實話?」太后狐疑地盯著他,「為娘方才說過,只要是實話,為娘就不生氣。」

   「兒臣雖然沒有直接指使,但在私下對她透露過,一直想從太后這兒拿回那對玉珮。她為了討兒臣的歡心,寸冒死作案。請太后發發慈悲,饒了她吧,兒臣願代她受過。」

   「皓兒,那丫頭到底是你什麼人?竟讓你如此為她說話?」精明的雙眼似乎看穿了什麼。

   「她是……」事到如今,不說得要緊—些,恐怕救不了小瑾,「兒臣新納的小妾。」

   話音剛落,聞人龍的身子也一震。

   太后自然不必說,驚訝得嘴巴微張,「皓兒一向不近女色的,怎麼會忽然納妾?」

   「因為她……對兒臣實在太癡情了。」是啊,癡情到為廠一個小小的試探幾乎喪命。

   「哀家明白了,」太后點點頭,「就是為了她,你才不願意娶喬家千金的,對嗎?」

   呃,這個聯想,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是。」只能如此回答了,只有誤會,才有機會救出小瑾。

   「哀家明白了,」太后長歎一聲,「全明白了。」

   「老佛爺能看在小瑾對兒臣一片癡情的份上,饒過她嗎?」

   「可以,但有一個條件。」語調忽然變得冰冷。

   「什麼條件?」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初你雕那對玉蝴蝶是為廠表達對元皇后的孝心,對嗎?」

   「是。」為何忽然提起這件事?

   「那好,哀家要你為我雕一對一模一樣的玉蝴蝶,來表達你對哀家的孝心,如何?」

   他眉一凝,心中霎時氣結。

   這妖婦明顯是要他背叛亡故的母后!

   他實在不明白,死者已矣,母后身前所有的一切,地都到手了,這妖婦還在計較什麼?

   「世上的能工巧匠有千萬,太后何必對兒臣的拙作如此垂青?」他澀笑,心中萬股不願,試著推辭。

   「因為我沒兒子,所以羨慕那些有兒子送禮物的女人。」太后陰沉一笑,「怎麼?不想答應嗎?那偷東西的小丫頭就只有一死。」

   他一怔,一番掙扎,咬唇答道:「兒臣遵旨。」

   「去看看那丫頭吧,」他一點頭,太后的語氣就和緩了下來,「這會兒在地牢裡,恐怕快凍死了。」

   楚皓明顧不得想太多,轉身就衝出屋子,長袍翩飛的身影很快沒人夜色之中。

   「看來他的確喜歡那丫頭,為了她居然連這樣的條件都答應了。」太后望著那消逝的背影歎息。

   「不過王爺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這份感情。」聞人龍在一旁淺笑。

   「承安侯,我倒想起來了,哀家此次到你府中來,是為了賞花吧?折騰這半日倒把這事給忘了,」太后忽然道,「花呢?」

   「太后請息怒,沒有花。」聞人龍跪叩。

   「什麼?!」

   「秋天怎麼會開出牡丹呢?這只是一個謊言罷了。」

   「你敢欺騙哀家?你可知該當何罪?!」

   「臣只是在找一個借口,替太后您找的借口。

   「什麼借口?」皺眉不解。

   「臣知道太后有好些日子沒見到王爺,十分掛念他,所以替您找一個來此見他的借口,臣料想太后對花草沒什麼興趣,否則光臨寒舍這半日,為何光顧著四處尋找王爺,現在才想起要賞花?」

   「你……」怒氣凝結於眉心,半晌終於散去,「承安侯,你這份心意哀家瞭解了。不過,皓兒並不知情吧?」

   「臣一直嚴守秘密,太后請放心。」聞人龍恭身道。

   「很好,」太后點點頭,「朝中之人一直不明白,哀家為何如此信任你,除去你曾救過哀家的性命之外,最讓哀家欣賞的,就是你比誰都能察言觀色,想哀家所想,做哀家所不能做的事,哀家不會虧待你的。」

   木蘭覺得自己在雲裡飄浮,四周的雲朵像棉花一樣聚攏過來,把她的身子軟軟地圍裹,讓她冰冷的四肢慢慢回溫。

   好舒服哦,這是在哪裡?空中?還是夢中?

   睜開眼睛,她看到四周在搖搖晃晃,好半晌,才醒悟過來,這裡不是什麼雲裡霧裡,而是一頂軟轎。

   有人正抱著她,將白裘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才會這樣溫暖。

   稍稍抬起頭,她便看到了那人的臉。

   是他?!

   一陣驚喜霎時溢滿心田……常常在夢裡奢望這樣的畫面,夢見他抱著自己,沒想到就在她打盹的時候,夢境成真了。

   「你醒了?」

   「我怎麼了?」木蘭懵懵懂懂的。

   「你在地牢裡睡著了,差點兒凍死!」楚皓明嚴聲叮囑她,「以後如果身子太冷,千萬不能睡著,知道嗎?」

   「那地方又陰又暗,還很潮濕,我坐在那裡實在無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木蘭吐吐舌頭,「咱們現在去哪?」

   「送你回住處。」

   「你的住處嗎?」她想入非非,也許會有更進—步……

   「當然是你的住處!」他忍不住翻翻白眼。

   「不過能坐上遂王專用的轎子,我已經很知足了。」她笑著往他懷裡縮了縮,想要更靠近他一些,多吸取一些他的溫暖。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可一想到今晚的險境,不由得怒火沖天,「我說,你這丫頭有沒有腦子,太后的東西你也敢偷?」

   「只要你開心,玉皇大帝的東西我都敢偷!」她癡癡地說。

   「誰說你這樣做我會開心?」擔心都來不及,這個傻瓜!

   「白月姊姊說的,」她一怔,「難道不對嗎?」

   「哼,她說什麼你就信,你是白癡嗎?她騙你的,懂不懂!」他的聲音不由得揚高,似乎在責罵那個說謊的自己。

   「就算她騙我,我也認命,」木蘭眸一凝,忽然換了正經而深情的口吻,「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是從她那裡聽來的。無論是真是假,我都願意相信,因為……這是我惟—能瞭解你的途徑,除了相信她,我沒有別的路可走。」

   這話聽在他耳裡,直入他心裡,彷彿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又為她心疼不已。

   「你這個傻丫頭!」懷抱她的雙臂卻在不知不覺中收緊再收緊。

   他有什麼好,讓她這般無怨無悔的付出?

   「如果你不想我這樣傻,以後關於你的一切,就親口告訴我,那我就不會上當受騙了。」她抬頭憨憨地對他笑。

   今夜無星,然而她那烏亮的眸中,卻似繁星般耀眼。

   他再次沉默,無言以對。

   「抬轎的是什麼人?」忽然,她似想起了什麼問道。

   「自己人。」這丫頭又想搞什麼鬼?

   「也就是說四周沒有太后的人嘍?」

   「當然,三更半夜的,你當人家不用睡覺嗎?如果不是為了抬你這笨蛋回去,我的下人早早歇息了。

   「那好,」她賊賊的眼珠一轉,「拜託幫個忙,抬我到湖邊。」

   「什麼湖?」楚皓明簡直要給她搞暈了。

   「就是我之前跳進的那個湖啊!」

   「你要去那兒?做什麼?」他眉心一蹙,狐疑地盯著她。

   「等會兒王爺就知道了。」木蘭一臉神秘,調皮地笑說。

   夜半越加寒冷,湖邊吹著夜風,令人直打哆嗦。

   木蘭下了轎,逕自來到湖邊,望著月光下的湖影,俯身輕輕撥了撥漣漪。

   「喂,你到底想敞什麼?」楚皓明跟在她身後,滿臉困惑不解。

   她莞爾不答,忽然,身上的斗篷一褪,撲通一聲,嬌小的身子躍入湖中。

   「這丫頭瘋了!」他大叫不妙,顧不得多想,也跟著跳進湖裡。

   刺骨的感覺立刻瀰漫他全身,但他忘了寒冷,只急著在湖水中尋找那嬌小的身子。

   嘩——

   好半晌,那丫頭才從水底浮出來,濕漉漉的髮絲纏著她一張興奮的小臉。

   「你找死啊!」見到她,楚皓明氣得大吼,—把捉住了她,以免她再次失去蹤影,「到底哪根筋不對?這麼冷的天,你幹麼又跳下湖裡?」

   「我、我在找這個。」她打了個噴嚏。

   「什麼?」月光下,楚皓明看清了她手中的玩意兒,不由得怔住了。

   玉蝴蝶?

   那對據說已經沉入湖匠消失不見的玉蝴蝶,此刻好端揣掛在她的指尖上。

   「你從哪兒找到的?」他大驚,「湖裡?」

   「對啊,呵呵,我之前把它們藏在這湖深處的泥裡。那些笨蛋都被我騙了,以為再也找不著了。」木蘭得意揚揚,「他們萬萬沒想到,本姑娘水性居然可以這麼好!」

   「你……」母親的遺物失而復得,他非但沒有半點高興,反而急火攻心,「湖裡那麼黑,萬一有水草絆住你的腳,或者陷入泥中無法脫身,怎麼辦?你真是一個不要命的瘋丫頭!」

   「我是可以不要命,只要你不再為童年傷心就好。」她凝視著他,一字一句真誠地說。

   不知為何,有種酸澀卻感動的滋味湧上他的心頭,讓他霎時間說不出一句話。

   他垂眸,一言不發,只是托著她,輕輕往岸邊劃去。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讓他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七年前為他做泥人的女孩子。

   都是那樣任性,那樣癡心,那樣憨憨無邪地笑著。

   對於這樣的女孩子,他向來沒有辦法應付,一顆心只會隨著對方的糾纏而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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