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的企業的企業聚餐並不少見,大都是一些企業名人以聚餐為由,好拉攏一些政商關係。
在美國時,於月對於這種餐會一向懶得參加,可在秘書和部屬的建議下,這一兩年他還是強迫自己出席,畢竟企業生態,他得重新適應。
這回的餐聚主辦人是一位交情頗深的世伯,也就是好友宣鏡寧的大伯。
原以為他也會遇到那小子呢,看情況他是不賣自家伯父的帳了!他想起宣鏡寧和自家大伯好像有些不對盤,無所謂啦,反正哥兒們要見面什麼時候都可以,不差這一回。
於月和馮御春一抵達會場沒多久,他就被宣伯父帶去認識一些企業名人,彼此交換名片,寒暄問候,當然馮御春也微笑的站在他身旁。
一些不認識馮御春的人紛紛猜測她是於月的什麼人?朋友、女友,還是情人?認出馮御春是誰的人,當然不會當面給難堪,只是一些八卦就快速的有如瘟疫般在會場蔓延開來。
稍後,宣伯父找了個理由「借走」於月,把馮御春留在會場,她帶著笑容淡掃週遭那些越來越多不可置信、鄙視的、唾棄的……目光的人。
欽欽,果真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向侍者要了杯調酒,她找了個較不受注目的角落靜靜的享受美酒,可還是有人不放過她,很故意的要來說幾句渾話才高興。
「專屬情婦的定義,原來得代代相傳,父死子繼。」
馮御春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皮皮的笑臉。「之優!」
羅之優繼續說:「歎,合夥人,你之前跟我說過的那位活得不太好,因為你每天都買鱷魚頭轉不同邊的Lacoste 給他穿的金主就是於月啊?」
「我都不知道於月這麼有名,連你都認識。」那男人的企業王國普騰斯可能比他本人出名多了,他一向十分低調。她的幾個死黨中最有可能認識於月是碗兒,當然是因為老公宣鏡寧的關係,怎麼連之優也知道他?
說起來這世界真的挺小的就是,之優的大哥就是羅首席律師羅旭暘,之優主持的服飾品牌連鎖AND,她除了有股份外,也擔任美學顧問。
「普騰斯很久以前就聽過,國外的大企業嘛。至於于先生,是從女廁裡的八卦聽來的。」奇怪了,她好像特別容易從廁所裡聽到一些有的沒的。「所謂的父死子繼就是剛聽來的,女人的文學素養在罵人時特別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好像是。」
「喂,於月的老頭兒,不會是你口中的老頑童吧?」
這女人,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是又怎樣?」
「那就是了。」馮御春又啜了口調酒。
「喂,你不會喜歡上那位於月先生吧?〕 看她又要了杯酒,羅之優好笑的說;「如果是的話,那不叫父死子繼,而是父債子還?」
「羅之優,沒事一雙眼不要活似x 光機一樣。」好朋友是交來吐槽的嗎?
討厭!
「是的,女王陛下!」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我說,你陪著那位金主先生出席這種宴會是來練膽識的嗎?」到處都是不友善的眼神呢!雖說她相信,會受到這樣的高度注目絕對是在好友意料中的事。
練膽識?「你是說我,還是他?」
「呵呵呵……我知道你的膽子夠大了,屬於『 高處不勝寒』 級的,那你幹麼捉於月來練心臟?」
「一個連這麼點壓力都受不住的人,不配去愛人。」
哎呀呀……很有意的一句話呢,她是指…… 有人已經對她動了心、她得先讓他知道愛她真的要很有勇氣,心臟要夠強,要不就請回頭嗎?
而依小春的性子,她這個人除非也喜歡對方,要不她不會允許任何人喜歡她,半點曖昧也不會給。
也就是說,他們目前的狀態是彼此都有點意思嘍?
嗯、有些事問得清楚明白就沒味道了、小春一向是個懶得說太多的人、她給了一些點、要看清楚輪廓就要懂得將點點相連成形。
看戲吧、看戲吧,再有杯酒助興就更好了。
羅之優向侍者要了杯雞尾酒,她向好友舉杯。「祝什麼好呢?呵……就祝某個男人夠格一議你愛吧!」
馮御春一揚眉。讓她愛?又被之優看穿了嗎?欽。這女人,自己的感情迷糊得很,別人的她倒是精了。
「乾杯!」杯子一碰,酒波在杯中蕩漾。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然後羅之優被未婚夫賀曜墀給逮走了。馮御春這才發現,於月被宣伯父借走很久了,她四下梭巡,在一根大柱子下,發現於月高人一等的身影。
她注意到宣伯父的表情有點嚴厲,而於月則冷著臉。
她知道宣伯父是認出她後,才「忽然有事」表示要和於月談,而且還故意避開她。她想對方要說什麼,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這就當是他們之間第一場暴風雨吧。
熬得過,他們之間的愛情種子才有可能發芽,否則啊,愛情是夠美麗,但沒有絕對的勇氣、絕對的抗壓性、十足十的執著,便保護不了美麗的花朵開花結果,終究使得花兒受到更大的傷害罷了。
於月像發現她在找他,又說了幾句話後,便快步朝著她走了過來,臉上有著惱火的怒意。
馮御春笑吟吟的看著他,「聊完了啊?」臉色有夠臭的。
「我們走吧!」
「我剛喝了些酒,可還沒吃東西呢!」五星級的歐式自助餐,不吃可惜。
於月不知是在氣那些人,還是氣她臉上不當一回事的笑意,惱火的說:「有人看到你都快吃不下了,你不會以為你在這裡是受歡迎的吧?」
「看到我會吃不下?呵呵!這樣才好,那我可以多吃一些。」
於月的臉色臭到都發出味道了。「馮御春!」
「OK!OK!OK!不吃就不吃,那就回家吧!」
兩人出了會場,上了車後,於月似乎還平息不了鬱悶的心情,他冷臉看著外頭炫目的霓虹,好一會兒他才開口--
「以後,你不要參加這種無聊的餐會了,我也不參加。」
整個晚上,男人聊的不外乎和事業有關的事,再不就是女人,而後者被談論的話題,除了身材美貌外,再來就是娶了這女人之後的「附加價值」。
馮御春就是被歸類在除了美貌外,沒有什麼附加價值不說,還會帶來麻煩的女人。
宣伯父不說,於月都不知道原來他是這麼八卦和勢利的人,他說馮御春手上有不少他父親給她的遺產,那些都是他的,他一定要無所不用其極的搶過來。
宣伯父又說,蹈垣金控的林董也對她很有興趣,如果想辦法牽線讓馮御春當上三夫人,將來要談合作一定沒問題。
他說他還年輕,不明白紅顏禍水的道理,也不知道形象對一個企業家影響有多大,可他當人長輩的得多加提醒。末了再告訴他,有一門親事結了對他絕對百利而無一害。
於月聽到最後是強忍住衝動才沒將拳揮了出去,也不管宣伯父還想說些什麼,他說了幾句場面話就拂袖而去。
他很氣,幾乎是快控制不住怒火的惱怒,感覺像是他心愛的東西受到了侮辱,也讓他不悅得理智都快燃燒殆盡!
經過今晚,他也明白宣鏡寧為什麼會和他大伯不和的原因了……
於月忽地一怔。呃,等等,他剛剛想了什麼?感覺像是他心愛的東西受到了侮辱?!
心愛的東西?是指馮御春?!
開什麼玩笑!他瘋了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什麼時後變得那麼重要了?然而越想否認,心情越變得焦躁不安。
見他話停好一會,馮御春試探的問:「那位宣先生說了什麼嗎?」
「你不會不知道。」他煩躁的回了一句。
八成是說於月怎麼帶他老爸的情婦出現在這種場合,或是要他和她保持距離,不要讓人說閒話之類的吧。
見她沉默,意識到自己語氣的攻擊性,他緩了緩情緒。「你不是餓了?我知道一個不錯的地方,你可以接受野菜嗎?」
這是他的「安慰」方式嗎?可她壓根沒事,她的心臟很強,想傷她的那些三姑六婆得再練一練,更何況,與事實不符的「中傷」她一點也不在意。
不過,她決定接受他的安慰,還是先不要解釋太多好了。
「吃野菜的地方最好也要很鄉野、很純樸的感覺,最好有種些花花草草,或有池塘,養一些鵝啊鴨的,你不會告訴我,要去什麼大飯店吃野菜吧?」
「當然不是。那間店之前秘書帶我去過,距離別墅不會很遠,古典的中國式建築,的確有種些花花草草,也有池塘養一些鵝啊鴨的。」
「我開始期待了。」
「你不會失望的。」
如同於月所說,馮御春真的沒有失望。
「臥雲小築」是個純樸的地方,每楝木屋都是建在池塘上,池塘裡養了一群色彩鮮艷的鯉魚,偶爾可以看到兩隻烏龜爬在石頭上看月亮。
木屋和木屋間有木橋連接,橋上有一盞盞小燈,夜裡橋上燈火通明,聽於月說白天雖沒有晚上的旖旎夜色,但也別有一番明媚風光。
這天並不是假日,生意不算特別好,也因為這樣,少了喧囂的人聲,多了幾縷徐來山風,幾聲紡織娘的唧唧叫聲,更有一種靜謐氣氛。
臥雲小築的老闆是個喜歡蔣花弄草的人,小築裡隨處可見可愛的花花草草,尤其以香草為主,薄荷、香茅、熏衣草、檸檬草、迷迭香……可能因為香草植物有防蟲效果,因此雖在山區,蚊蠅卻少見。
叫了幾道炒山菜、白斬雞和一盅鮮魚湯,兩人可能真的餓了,吃飯的速度比平常快了許多,於月吃了不少,他一共多叫了兩碗飯和加炒了一份炒龍葵。
偶然一抬頭,發現馮御春正盯著他瞧。「你在看什麼?」瞧她那托腮的姿態,顯然看很久了。
「當你老婆應該還滿幸福的。」
「怎麼說?」
「看你吃東西的樣子、為你煮菜的黃臉婆應該很有成就感。」他又塞了一口龍葵,她問:「你好像很喜歡吃這道炒龍葵?」
「有淡淡的甘苦味,還滿特別的。」初入口有些苦,可滑至喉嚨卻有股像喝烏龍茶的回甘甜味。
「那兩道菜也不錯。」她指了指剛上桌的另外兩樣野菜。「這叫山芹菜,那叫山蘇,你試試。」
「你對野菜挺熟的。」
「以前育幼院就在近山邊,每逢假日院長會帶我們去拔野菜。」尉說野菜名了,就連野外求生的技能她也是箇中高手。「對了,我先提醒你,龍葵是不能吃太多的。」
她說這話時、於月正吃下最後一口。「為什麼?」
「它是很寒涼的東西,適合退火,吃多了:; :嘿嘿嘿……」
「難道會感冒不成?」
這傢伙越來越有幽默感了,可惜接下來她要說的話,他可能會笑不出來。「是不會感冒,可是會……倒陽。」
「噗……咳咳咳……」
「中毒都中毒了、你以為噴那麼一些些出來就會沒事嗎?」馮御春涼涼的說:「反正于先生您向來不近女色,多吃幾盤其實也沒差吧。」
於月橫了她一眼,忍不住反擊回去。「不近女色又姐何?那也好過你是個女同志,還有嚴重的戀父情結好。」不吃了,想到這些事突然就沒胃口。
「女同志?」
「你到日本時,不是去了當地著名的女同志酒吧?」
「進去婦產科就一定是要去墮胎嗎?」
「你不是?」
馮御春看著他認真又鬆了口氣的模樣、她笑了。「我不是女同志,你開心什麼啊?」
「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是不是?」
見他皺眉又有些惱意的樣子,她笑得更開心了。
也不賣關子了,她老實回答,「不是。」
於月點點頭,突然覺得那兩盤山芹菜和山蘇味道也很香,配著吃又多扒了半碗飯。
吃完飯兩人沿著彎彎曲曲的木橋閒步而走,橋下三、四十公分大的錦鯉在清澈的水中優遊。
馮御春攀著欄杆看著水中的魚。「聽說魚在晚上也是會睡覺的,可為什麼它們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副饞樣?」
從口袋裡摸出盒東西交給她。「要喂嗎?」
「你怎麼有這個?」魚飼料?
「入口處有部販賣機,想喂就買了。」他第一次來到這裡吃飯時,注意到很多年輕女孩和小朋友都喜歡買飼料餵魚,而且餵魚時心情似乎都是愉快的,他想也許她也會喜歡。
將飼料一顆顆往池裡丟,鯉魚搶成一團,魚嘴一張一闔的浮出水面,因搶食而水花四濃,馮御春看它們貪吃的樣子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原來有得吃,它們也可以捨棄睡眠的!」
於月倚在一邊的欄杆上,靜靜的看著她開心的側顏。是月光的關係嗎?此刻的她沒有平日那種令人生畏的女王氣勢,反而像天真爛漫的小女孩一般,愛鬧、愛玩的童心未泯。
看到她笑,他方才在餐會上的不悅也跟著煙消雲散,抿直的薄唇也微揚起來。
手上的魚飼料沒了,鯉魚搶食也告一段落,馮御春心滿意足的拍了拍手,一回頭,看到於月就站在她身後,他的視線像是一直看著她,熱烈得讓她的心跳有點失速。
「你似乎挺喜歡這裡的。」
「……很好的地方啊。」今天天氣明明有點熱,涼風一吹,她該覺得通體舒暢才是,可她卻很想找件衣服穿,覺得有些冷。
蟲聲唧唧,目光融融,嘔嘔傳來錦鯉拍打水面的嘩拉聲,沒人說話,但氣氛是魔魅的,像有一條無形的繩子,拉著他們越靠越近。
於月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似的,撫上馮御春的臉,她美眸注視著他,不閃不避,看著彼此身高差距越來越小……
曖昧的網,已兜頭朝他們撒下,無可脫逃也不想逃。
於月臉上洋溢著春風般的溫柔,她心跳如鼓,可心中卻不斷有道聲音出現--
這樣就可以了嗎?只是這樣就可以了嗎?
曖昧的情絛如半空結網的蛛絲,輕輕一扯就斷,而她想要的感情圓滿可是還要有更深更厚的濃烈執著!
她會是於月心中的那個「非要不可」嗎?她遲疑了。
在彼此的唇即將接觸前,馮御春殺風景的開口--
「你確定要『 父死子繼』 嗎?」很刺耳,銳利得幾乎當場刺破這勾情的旖旎。
她只是想,如果對這句話他可以聽而不聞的繼續吻她,那他若不是純粹好色之徒,反正也不是認真的,父死子繼又怎麼?就是即使知道她是父親的女人,仍無法控制的愛上了,所以打算掙脫道德伽鎖,不理會世俗眼光的豁出去愛了!
他會怎麼做呢?
於月聞言一怔,滿懷的柔情像被瞬間憑空倒下一桶冰水,他倏地一醒,心都涼了。
他的表情讓馮御春心中的長歎更重更長。原來,他對她的喜歡只不過是這麼多啊,老頑童的話又在耳邊繞啊繞的--
丫頭,那是因為你沒真的愛過,女人和男人不同,真的動心了,很多在未遇到愛情時的信蓉,旦旦都會忘得一乾二淨。
她不會忘記她的堅持的。
為彼此找了個台階下。「花前月下氣氛好啊!連你冷靜的腦袋也想談情說愛了嗎?」她轉過身去,佯裝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時間有點晚了,回家吧!」
是離開他溫暖體溫的關係嗎?她突然覺得山上好冷……
逕自往前走,山風吹來,馮御春忍不住噴嚏連連,於月追了上來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不是因為氣氛的關係!」他人高腿長,攔住了她的去路,雙手按著她纖細的肩。
不可否認,他還未釐清對她的感覺,因為喜歡上她不單單只是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那麼簡單,她和父親的關係是一道沉重的伽鎖,所以,即使明知道自己對她的感覺在變,他也不願意承認心動了。
他想吻她,卻因為懦弱而選擇了接受馮御春替他找的台階優雅下台,然而,卻讓他感到更狼狽。
承認自己的心意有這麼困難嗎?他既然踏出了步伐,不打算縮回去了。
喜歡吶!他承認喜歡上馮御春了!
「於月,有些話一說出口就收回不去了。」她看著他,眸子裡鎖著濃烈狂放的情感,以冷靜理性去覆蓋、去掩飾。「我這個人討厭被撩撥、討厭曖昧、討厭被欺騙,更討厭被放棄。沒那個勇氣、沒那個能力許下承諾,就不要來招惹我。」
她在告訴他,她要什麼。願者上鉤,不願者回頭。
於月定定的看著她,「……請,給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