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紹傑透過照像機的鏡頭看她,心裡只脹滿這個念頭。
鏡頭裡的柳茵穿著父親設計的禮服,像是只懶洋洋的貓蜷縮在沙發上,迷濛的大眼斜斜地勾著鏡頭,唇上扯著一抹扇情的笑。
禮服是以鮮艷的橘色為主要色系,簡單的剪裁從頸上包下,從前面看是保守、密不通風的旗袍,但左腰際卻裁開一個大洞,洞口延伸到背後,背部幾乎全裸。
這套禮服主要是反傳統晚禮服坦胸的設計,但卻出人意料地顯露出半邊纖腰,為原本的保守發展出驚世駭俗的性感。
他換了許多角度拍攝她,深怕冷冰冰的機器無法完全捕捉她的美。
柳茵露出來的纖腰令人情慾沸騰,令他想將她攔腰一摟,永永遠遠地抱住她。
她此刻的慵態突顯出這套服裝曼妙的剪裁,增加布料看起來的柔軟度。隨著杜紹傑變化角度,她也隨之改變表情,時笑、時怒、時冷、時熱……有時大剌剌地直視鏡頭,有時斜斜勾視著,有時甚至根本不理會鏡頭。
她是個天生的模特兒……他下定論。
正當他投入地按快門時,身旁有個人不停地繞著他打轉。
「小泰,你有什麼事?別一直跟著我,黏我黏得太緊了些!」杜紹傑終於忍無可忍地停下手邊的工作。
「沒事、沒事,杜大哥別動怒,我只是想跟在旁邊學習而已。」
「要學可以,不過站離我遠一些。」
紹傑才正要繼續工作,助理小姐就喊著:「杜大哥,外面有兩位女孩要找柳小姐,她們說和柳小姐有約。」
「大攝影師,阿玲和菲兒在等我,我可以走了吧?」躺在這沙麥上太舒服,害她快睡著了。她需要一次瘋狂血拼來提神。
「叫她們在外面椅子上坐一下,茵茵馬上出去。好啦,今天到此為止,沒事的人東西收一收,回家了。」交代完工作人員,他轉而吩咐柳茵,「跟我來,我有事告訴你。」
「什麼事?」柳茵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進去裡面再講。」他把她帶到更衣室,態度神秘,想藉此引起她的好奇心。
「說吧。」柳茵帶上門。
「茵——」杜紹傑雙手環上她的腰,柔柔地輕撫她的背,頭靠在她頸間,聞著她髮絲飄散出來的芬芳。
這黏人的八爪章魚!「你……你又要做什麼?」她憋著氣,怕喘氣時會洩漏出她呼吸的急促。「別老是……捉弄我。」柳茵恨恨地抱怨著,背間、頸間、腰間的酥麻令她生氣。他是不是愛上看她出糗、失去控制?用這種手段來證明他的魅力?
「你認為這是種捉弄?」難道她看不出他已經為她瘋狂了嗎?這不再是他習慣的追愛遊戲,而是真真實實地想擁有她的心。「我情不自禁。」一切來得太快,已超乎他的控制範圍。
「別把話說得那麼淒慘,好像是我在勾引你似的。」有沒有搞錯,是他頻頻向她示好,外帶毛手毛腳,是他在勾引她!柳茵笑了起來,覺得這一切荒唐得可笑。
「這不是勾引是什麼?」他用手指畫著她臉上的笑紋,不服氣地問著。
柳茵抓下他的魔爪,吝嗇地收回笑容。「你到底有什麼事啦?有屁快放!」粗言粗語的,希望能趕跑他營造出來的親密氣氛。
沒用的,他沉溺在醉人的迷情中,任她再怎麼努力也破壞不了。
「我想吻你。」俯下臉,他等待著她的反應。甜美的紅唇正在召喚他……
「不准!」她別開臉,伸出小手抵住他來勢洶洶的下巴。
杜情聖的酷臉被她胡亂一抹,成了一張扭曲變形的怪臉,看得她哈哈大笑。
「真狠心。」他將臉挪開幾寸。
「你到底有什麼話告訴我?」
「我忘了。」
「癡呆。」誰不知道他是故意騙她進來這裡的,「我要走了,沒時間和你耗。」
「晚餐之前要回到家,知道嗎?」口氣裡沒有商榷的餘地。
「晚餐之前?」她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孩,管得比她媽咪還嚴?「你是誰呀?憑什麼命令我?」
「我是你的廚師,晚上我要煮大餐,不准爽約。」他霸氣十足地說明著。
「不要。」柳茵不要命地和他作對,「你煮的東西能吃嗎?」她不相信他的廚藝。
「你吃過就知道。」
「我『盡量』趕回來。」她敷衍、應付一番。
「我非常討厭一個人吃飯,」杜紹傑又拉進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額頂額、鼻尖貼鼻尖,薄唇野性地欺近,在她紅唇上方徘徊不去。「你得保證你會回來,否則別想走。」他喜歡自己個性中的邪惡成分。「人性本惡」這句話說得沒錯。「嗯?」他靜待她的降伏。
「叩、叩、叩……」更衣室的門被人亂敲一通。
「茵茵,你怎麼那麼久?」是阿玲、菲兒兩人在催促她。
「杜大哥,你的電話,對方是傅以翔!」另外一人是小泰,提到「傅以翔」這個大攝影師,他的聲音又高昂了起來。
柳茵的心臟被那些人一搞,跳動得更快。她見杜紹傑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只好回答:「我……好啦,我『保證』我會回來的。」這個臭人!老是用這種邪惡、卑鄙的方法脅迫她!
「守住你的承諾。」他大發慈悲地放開她,轉身打開木門。
「茵,你怎麼還沒換衣服?」阿玲、菲兒同聲驚呼。
「他在裡面我怎麼換?」
如果你真的要換,我也不介意看。他邪邪地想。「我就要出去了。有事情Call我,我會在家。」杜紹傑從口袋中掏出超小型的行動電話塞到她手中。「帶著。會用吧?」
「我又不是白癡。」她皺鼻,把他的問話當成貶低。
「沒有人說你是。」他輕輕撫弄她的髮絲。「最晚七點半到家。別坐計程車,要司機就找我。懂嗎?」
這臭人的話怎麼和沈哥如出一轍?小心遭計程車司機公會控告。
「知道。」柳茵將他往外推。
「好好玩。」他說著,對著門外兩位小女孩親切地微笑,頓時迷倒佳麗們。
「囉嗦。」柳茵罵道。又在施展妖法了!
***
「喂,以翔嗎?」杜紹傑離開柳茵的更衣室,走到一旁接電話。助手小泰還死跟著他。「對不起,我剛才有事耽擱了。」
「沒關係。」傅以翔和杜紹傑是大學時代的好友,同屬於新一輩的攝影師,也小有名氣。
「你什麼時候到台灣的?」
「昨天。回來看我爺爺、奶奶的。」他回答,「阿傑,以晴也回來了。」以晴是他的妹妹。
「她回來和我有什麼關係?」提到那個名字,杜紹傑態度冷淡下來,「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不,是從來沒有過瓜葛,別試著去撮合我們,沒用的。」
「阿傑,她還是對你一片癡心——」
「那是因為有你這個做大哥的在一旁鼓吹,要不然她不會那麼死心塌地。我當時拒絕她是為了她好,我只把她當朋友看待,你希望我假裝接受,然後玩一玩再拋棄她嗎?」他講得都有些動氣,「她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有是有,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傅以翔的話,「如果真的為她好,就勸她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忘掉我。咱們談些別的吧,要不然我要掛電話了。」言盡於此,受不受教是傅家人的事。
「明晚有一個party在我家舉行,你來不來?」傅以翔扯回正題*
「什麼樣的party?」
「我請了許多攝影界的朋友,大半你都認識,有點像是同學會。David也從英國回來了,」傅以翔提到他們多年未見的朋友,「你會來吧?」
「衝著你的面子,我一定到。」杜紹傑爽快地答應。
他和傅以翔又聊了一陣子才掛斷電話。
「你怎麼還沒走?」他掛完電話才發現小泰仍在身旁等候。
「有party?」小泰笑咪咪地問著。
「嗯。」他知道小泰在打什麼主意卻故作冷淡。
「我可不可以去?」他極想認識傅以翎,也知道他們會邀到更多攝影師。
杜紹傑向小泰投以一個十分厭惡的眼神,勉強回應:「可以,」這助手煩是煩了些,但平時倒辦事盡力,上進心不小,甚至有一點點才氣。「可是別丟我的臉。」他留下這句話後就瀟灑地走人。
「不會的,我不會丟大哥的臉,相信我……」他邊叫囂邊追著杜紹傑的影子跑。
超級情聖不多理會他,心裡只盤算著今天晚餐要用的佐料……上街買菜去羅!
***
「茵茵呀,」阿玲拉住忙著挑小飾品的柳茵,「剛才那個男的是誰?」
「對呀,他好帥、好迷人……」菲兒雖然知道這樣是背叛「阿呆」的行為,但不吐出心中的讚歎卻令人鬱悶。
「他呀?他是臭人。」這兩個大花癡,小心她一狀告到「克難」和「阿呆」那裡。「你們看這對耳環漂不漂亮?」
「他就是那個從多倫多回來的攝影師杜紹傑?」菲兒抓掉她揚著的耳環。
「他就是臭人?以前聽你這樣罵他,還以為他其貌不揚呢,沒想到他長得比沈浩更有魅力、更教人陶醉。」阿玲還在思念杜紹傑的微笑呢!
「他的笑容會勾魂耶!」
「他是濫情芭樂一個,噁心兮兮的。」柳茵嗤之以鼻,兩位好友果然被那臭人的妖法「煞到」。「收斂、收斂,小心你們的另一半要休妻了。」
「茵呀,你幹嘛那麼恨他?好歹他算起來也是你的二哥。」平常對沈大哥恭敬有禮,茵茵怎麼提到杜紹傑就沒大沒小?菲兒感到奇怪。
「他太花心了,我看不起他。」
原來杜紹傑是茵茵平時最憎恨的那種男人。菲兒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走,我們去看鞋子,不要再談他了。」柳茵希望以購物慾沖淡好友們的「求知慾」。
「可是我覺得他對你情有獨鍾,」阿玲沒讓她得逞,「譬如說把自己的行動電話借給你,又限制你回家的時間,還有自告奮勇當你的司機,不准你坐計程車。看得出來他十分關心你。」她怕柳茵沒談過戀愛、缺乏經驗,於是幫好友分析、解剖。
是關心嗎?為什麼她覺得是管束?
「那又代表什麼?沈哥還不是這樣管我。」
「不一樣,」沈浩不會那麼溺愛地撫弄茵茵的頭髮,阿玲就是覺得不同。「菲兒,你認為呢?」
「菲,這雙涼鞋很配你那件藍色洋裝。」柳茵分散著菲兒的注意力。
「老闆,幫我拿小一號的這雙涼鞋。」菲兒向女老闆招招手,然後直接回答阿玲的問題:「我覺得他在追你。」
「少胡說。」怎麼被她們一眼看穿了?
「我贊成菲兒的看法。兩票對一票。」
「又不是在表決,兩票對一票有什麼用?」柳茵不願承認事實,「他這種處處留情的人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好,你們不要少見多怪。」
「不,我看得出來他在追你,當男人在追求女人時,眼神很容易洩漏一切。」菲兒宛如愛情顧問。
「是他的眼睛太大,讓你產生錯覺。」她們是怎麼聊到這裡的?這話題好像愈來愈教她臉紅。
「不用吵,我們可以直接打電話去問他。」聰明絕頂的阿玲提議,「交出行動電話來。」她對柳茵施壓。
「不要,你們過度熱心了!」柳茵守護著包包。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搶劫的鏡頭,兩位女孩向一位緊守著包包的女孩逼近。
「是誰情人節大發脾氣,遷怒趕著去約會的好友?」
「是誰抱怨自己交不到男朋友的?」菲兒補上一句,「我們現在幫你找情人——一個那麼完美的情人,以後不准再說我們見色忘友了。」
「不用找,我告訴你們,劉善淳在追我,他約我星期三去看電影。」
「劉善淳算什麼?他比不上杜紹傑的千分之一好。」菲兒不屑,「把電話拿來!」
「不要。既然你那麼欣賞他,那你自己去追他好了。」慘了,柳茵的背貼靠上一處死角,兩個黑壓壓的人影罩住她,無路可逃。
「你不是在害怕吧,茵茵?害怕他真的會承認他在追你?」阿玲用最能克制茵茵的激將法。
「別亂猜。」為了反駁她的話,柳茵只好念聲阿彌陀佛,交出行動電話。「拿去。反正他現在不是在睡懶覺就是在抱女人。」口氣真酸。
阿玲才不受挫,她撥到柳家。
「喂——」響了兩聲就被杜紹傑接起。
「喂,杜哥嗎?我是阿玲,茵茵的朋友。」
「對,有事嗎?是不是茵茵出事了?」聲音裡有明顯的慌張和擔憂。
嗯,好現象。阿玲笑笑,「別擔心,她沒事。我只是想請教你一個很重要、很私人的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
「說吧,什麼問題?」茵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第一,你現在正在做什麼?」
「我在切菜。」他一個大男人在做家事卻不彆扭,毫不隱瞞。
「他在切菜。」阿玲摀住話筒,向菲兒報告。
「他在準備大餐等你回家,多浪漫!」菲兒用手肘撞撞柳茵,表情好不羨慕。
這樣就叫浪漫?柳茵一點也不覺得感動,那只是他取悅女人的手段之一。是他甘願操勞的,又沒人強迫他。
「第二,你是不是在追茵茵?」話題進入高潮了。
什麼?!就算是身經百戰的情聖也不得不吃驚。
「沒錯,我是在追她。」這叫作坦蕩光明、不打誑語。情聖就是不同凡響,愣了幾秒就直接作答。
「他承認了。」阿玲報告著。
「什麼?!」
菲兒和柳茵同時叫出。
「把電話給我,我有話告訴杜大哥。」菲兒搶著要和情聖談話。「喂,杜哥,我是菲兒。」
「怎麼樣?有何指教?」
「喂,臭人,你怎麼那麼不要臉?別亂講話行不行?」柳茵靠在電話旁大叫。
「告訴茵茵我最愛她生氣時候的樣子了。」他要菲兒停話,手裡忙著切洋蔥,不怕洋蔥刺鼻的氣味。
菲兒傳完話後,柳茵果然閉上嘴巴,兀自恨得牙癢癢的。
「杜哥,我要告訴你三件事。」菲兒說著,「第一,你是我的偶像。第二,我覺得劉善淳敵不過你這個對手,我會勸他早些死心的。」
「多謝支持!」原來他不是自戀,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舉世聞名嘛!「那第三呢?」茵茵交的朋友真不錯。他暗暗稱讚道。
「第三,我認為……」逃離柳茵遠一點,菲兒深吸一日氣,慢慢道出:「我認為茵茵在喜歡你。」
「真的?你真的這麼認為?!」杜紹傑放下切到一半的洋蔥,欣喜若狂。
「才不是,我沒有!」柳茵在一旁氣瘋了。「把電話給我!」她追著菲兒跑。
「菲兒,改天我們約個時間,我請你和阿玲吃飯。」龍心大悅之下,杜紹傑承諾著。
「不用麻煩,趕快請我們喝喜酒就好了。」
「好啊——」他順口接話。
不對,喝喜酒?!結婚?!安定下來?!他有些訝異於自己的心直口快。
「什麼喜酒?我才不嫁他呢!」追不上菲兒,欲哭無淚的柳茵只能在原地跺腳叫罵。
「告訴茵茵我會再努力的。」他突然衝動地放話。
衝動?一向最鎮定的大情聖,可能嗎?什麼時候他像個年輕、不經事的小伙子,衝動地許下承諾、衝動地談未來,而且還笑得很認真、很篤定?
菲兒掛斷電話,轉告著杜紹傑的話。
「他不是真心的。」這是震驚過後柳茵下的結論。
「他不像是在開玩笑……」菲兒陷入不確定的深思之中。
不會的,他不是真心的。像他這種遊戲人間的男人不會改變的,他們過得太愜意,不會為任何女人而定下心。
不是柳茵不願相信,而是她「不敢」存有任何期待。
***
「我回來了。」柳茵進門通報著。
時鐘正巧敲了七下,她在約定的時間準時到家。
放下大包、小包的商品,她累得坐在沙發上休息。
「搬了什麼東西回家?」杜紹傑從廚房裡出現,端出兩盤開胃的生菜沙拉。「坐在這裡吃就好,反正只是沙拉,」體貼她一身懶骨頭,杜紹傑先讓她在沙發上吃。「吃吃看我自製的沙拉醬合不合胃口?」圍著圍裙的他英姿不減,卻多了份安定感,沒了情聖光鮮的包裝。
「你自製的?能吃嗎?」柳茵小心地叉起一小片菜葉,小口、小口地放進嘴巴。
「不會中毒啦。」杜紹傑脫掉那件令他自覺英雄氣短的圍裙。
「滿好吃的。」酸酸、香香的,的確好吃。
杜紹傑檢視著她買回來的東西,「買那麼多乳液做什麼?」
「一罐是白天用的,一罐是睡前用的,小罐的是眼霜。」女人的保養品有很多種,男人不會懂的。
「口紅、香水……指甲油……你要開化妝品專櫃呀?項鏈、兩副耳環、墨鏡、手鏈三條……」還罵他八爪章魚,她才是千手如來咧!買那麼多要掛哪兒?「布鞋、涼鞋、馬靴、高跟鞋……你太誇張了吧?」
「不會呀,我衣服類型多,需要不一樣的配件搭配。」她說得理直氣壯,沒有些許愧意。
他現在真為柳叔感到心痛,金錢如流水,一去不回頭啊!
「你買發卷幹嘛?你要把頭髮弄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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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好奇發卷怎麼用,買回來試試看而已。」涼涼酸酸的生菜已經將她的脾胃打開,「主菜呢?」
「主菜是牛排,到餐桌上吃。」
他把她帶到餐桌旁,不想再看她的「戰利品」,因為他沒力氣再為柳叔喊痛了。
***
吃得好飽、好撐。
柳茵倚在廚房的牆上,瞪著杜紹傑堵在水槽前的高大背影,翹著嘴覺得無聊得發慌。
「你在哪裡學來這麼好的廚藝?」她製造話題。
憑良心說,他的自製牛排比餐館的還要好吃,還有,他排出來的香蕉船真夠專業水準,害她不在乎卡路里多少,拚命將所有東西塞進肚子裡。
「看食譜、向我媽討教,」他忙著洗清碗盤,「別那麼貶低男人,許多大餐廳的主廚都是男性。煮菜這方面如果沒什麼性別歧視,不懶惰的男人可以做得比你們女性好。」他為全天下的男性叫屈。什麼「男主外、女主內」都是世俗的看法,為何要如此限定男女的工作範圍呢?兩個人在一起,誰愛做哪樣工作就去做,何苦分內外?
不過他沒有說實話,他的廚藝大部分都是從一位大廚師那裡學來的——許多年前的女朋友。這……他當然選擇不向茵茵提起,不算是欺騙,只能算得上「漏掉」。
「杜哥,」又喊他「杜哥」了,可見有事相求,「我好無聊。」
「去看電視。」這女孩,唉!要她撤嬌時她不屑他,在忙時她卻黏人。
「我不喜歡一個人看電視。」怎麼那麼絕情?無聊時喊著要追求她,有事做就叫她去抱電視機。「碗可不可以等一下再洗?」沉默了一會兒,她再度開口,這次語氣哀怨許多。
「放太久比較不好洗。」
「你不累嗎?」她迎上前去。「我來幫你——」
「不行。」他可沒忘記伯母的千交代、萬囑咐,還有柳叔放在櫃子內的茶具組。
「算了,不知好歹。」柳茵悶悶地退回原位。
看扁人的傢伙!和她爸、媽一鼻孔出氣!有她幫忙真的那麼糟糕嗎?她只不過「偶爾」會「不小心」打破「一些」碗盤,有什麼大不了的?老是把她當成殘障同胞,或是幫倒忙的人!
「生氣了?」背對著她,杜紹傑可以感覺得到她愈燒愈旺的怒火。
「我才不在意,樂得輕鬆。」
「是嗎?那你是不肯幫我羅?」明明是在說氣話。背著她,杜紹傑狡黠地笑著,「命苦喔!腰酸背痛的,煮飯還要兼洗碗……」他犧牲形象地抱怨著。
「活該。」誰教他剛才要拒絕她的。
「好妹妹呀,來幫我洗碗可不可以?」就相信她一次。洗碗這麼簡單的事,手腦協調的人應該都學得來。
「先說好,是你『求』我的。」柳茵緩慢地接近他。
「對,我「求』你幫忙的。」
這下她才歡歡喜喜地走到水槽前面。
「拿好。」杜紹傑站在她身後,把菜瓜布塞到她手上,雙手從她腰旁伸到她面前,陪她一起拿穩盤子。「很簡單,只要用泡沫將盤子刷乾淨就好。小心——」講到一半,她手一滑,盤子往下掉。
他伸手接住。
「盤子太滑了,對不起……」她很怕又搞砸這個機會,慌忙賠罪。
「沒關係,慢慢來。」他安慰著,感覺得出懷中的她很緊張。
柳茵集中精神地刷著碗,起先常常滑掉,幸好都被他接住,後來愈洗愈順手,盤子也不再滑落了。
「刷完了。」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很好,」光明正大地靠著她、環著她,而且她還不抵抗或破口大罵,他喜歡這種感覺。「現在打開水龍頭將泡沫沖乾淨。」
她聽令地照做。
杜紹傑放鬆了雙手,看準她已經抓到洗碗的訣竅,應該不會再摔破碗盤。
真的好累……杜紹傑忙了一整天,現在終於可以鬆弛一下緊繃著的神經。
他悄悄將下巴靠在她肩上,伸出去的手也收回一些,環在她腰上,完全放鬆,沉浸於片刻的祥和之中。
她現在就像是他的小女人,也許更像他的小妻子。
嗯,也許她就是他在找的「完美」……也許……
雖然忙碌了一整天,但換來這份窩心的寧靜,他覺得很值得。再忙也值得!
「你癱在我身上幹嘛?」
完了,她發現了。「我很累。」
「你的手把我的衣服都弄濕了。」柳茵不悅地瞪著他潮濕的手。
「濕了會幹,怕什麼?」他要拿出男子氣概,堅持浪漫一次,「別分心。」他故意警告她。
果然,柳茵戰戰兢兢地回到工作中。
「嗯……」他滿意地舒出一口氣,手大膽地收緊了些,讓她的曲線緊緊密合著他的。
抱她的感覺很好。
他壓下唇,吻著她的頸側,來來回回地搔弄,最後貼住她的頸,吻著跳動的血脈。
「你——」
「別出聲,碗還沒沖洗完。」
不要緊張,要鎮定,她屏住氣息,怕臭人會發現她加速躍動的脈搏。
他吻著她的頸動脈,查覺到她異常快的心跳,這下子更將她摟緊了些。
昏了……她缺氧地手軟,手上的碗滑出手指。
杜紹傑從她頸間看到,連忙伸出右手接住。「最後一個碗,別前功盡棄。」他將碗遞還給她。
柳茵匆匆沖洗好,鬆了一口氣。
「大色狼。」她推遠他。
杜紹傑想了一想,良心發現地承認,「我好像真的很色。」勇於認錯是項值得讚揚的品德,「可是我喜歡這樣。」
「寄生蟲!」不是攬她、抱她、靠她……就是吻她,又不是沒碰她就活不下去!「以後不准再亂來。」
「這樣就算亂來?還有更『亂』的……」他邪邪地暗示。
「不要臉、不要臉!」她捶著他。
她捶人根本不痛,反而像捶背、按摩般舒服。
「不要,別殺我呀……」他還是得作作樣子,否則她會因為無力傷他而更惱。「我今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教你洗碗,你學得很快,一個碗都沒打破,真厲害。」他大拍馬屁。
柳茵看看堆在一旁滴水的潔淨碗盤,被他的誇獎捧上雲端。
「暫且放你一馬,」她收回攻擊的小手,「不過你要再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為什麼下意識叫他拒絕?
「教我開車。」既然他都能教會她洗碗,可見他能力比爸、媽,或其他人好。
「好。」他回答得太快,「我可以教你開車——玩具車。」承蒙愛戴,不過杜紹傑是很愛惜生命的。
「人家是說正經的!」柳茵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好,不過你要等一陣子。」
「等多久?」
「等到我缺錢的時候。」他眼中奸詐的笑意一閃即逝,可惜她沒看到。
「等你缺錢的時候,為什麼?」她純真得猜不出答案。
「到時候我再投保意外險,萬一遇到『不測』……」他又咳又笑,無法說完話。
「你這個臭人……」接下來又是一大串不文雅的叫罵。「算了,我也不希罕你教。」她口是心非地說。
前一秒她還以為這臭爛人轉性做好人了,沒想到他是爛到骨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