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夫妻和好了?」王獻緯好奇一問。
葉剛微笑著點頭。「看來應該是,夫妻倆現在住在外面租來的房子。」
「利秘書知道周先生要請吃飯了嗎?」秦子深看著葉剛。
「還沒,我還沒機會跟她說……對了,她拿個蛋糕拿這麼久?」葉剛發現利秘書還沒有回來,他起身。「我去看看她。」
秦子深見葉剛走了出去,他思量半晌,決定起身跟著走出會議室。
經過自己的辦公室、接待室,他在經過茶水間時,聽見了裡頭傳出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他怔了幾秒,腳步一轉方向,步入茶水間。
說是茶水間,其實空間很寬敞,裡頭除了咖啡機、飲水機外,還有一個冰箱,和一組簡單的桌椅。那不大的圓桌上,擺了一個鮮奶油糊成一坨、已看不出原有圖樣的蛋糕。
利之勤就坐在椅子上,臉蛋低垂著,讓人瞧不清面容。
「摔爛了就爛了,沒關係啊,我相信小高不會介意。」他聽見蹲在她面前的葉剛這麼說。
他蹙起眉宇。原來那蛋糕是被她摔爛的?
「可是……可是生日是很重要的……」她聲嗓綿軟無力,說話時,腦袋瓜微微晃動。「我覺得過生日好快樂……我喜歡在誠仁過生日……和大家一起吃飯……很快樂……」她笑了兩聲。
「好,那我們趕快回去幫小高唱生日快樂歌。」葉剛勸著。
聞言,秦子深走近,收拾著桌上那個還能吃的蛋糕,動作間發出的細微聲響,讓葉剛發現了他。
「不要……不想過去……」她低著臉搖頭,像孩子在鬧脾氣。
「為什麼?」葉剛起身,坐到她身側。
她還是低著臉,搖搖頭,片刻,她忽然滾落眼淚。「老闆。」
「怎麼啦?」葉剛聲嗓柔了幾分。
「嗚……你說錯了……」她半掀開眼,雖落著淚,但醉態甚是可愛。
「我說錯什麼?」葉剛輕訝。
「才不是我欺負秦子深……」她哽了兩聲,控訴著某個聽見自己名字而忽然僵住的男人。「是他欺負我……嗚……好凶好凶……我不想、不想跟他好了……」
葉剛的眉微微一挑,抬眸看了看五官線條倏然僵凝的秦子深,好笑地反問:「這樣啊……那他怎麼欺負你?」美艷秘書喝醉了就像小朋友啊。
她搖搖頭,嗚咽著。「老闆……我頭好重……我、我想睡覺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葉剛話方落,只見另一個男人已跨步上前,他抬眼看著他。
秦子深遲疑幾秒後,低道:「我送她好了。」
「哦……好啊。」葉剛一臉瞭然。
秦子深矮下身子,看著面前那張半垂的臉蛋。「走吧,我送你回家。你還能走嗎?要不要我攙著你?」
聽見那個讓她煩惱不已的男人的聲音,她緩緩抬臉。她一雙大眼不知道是因為酒精效用,還是因為淚水的洗滌而顯得朦朧,她那歪著頭、專注認人的姿態非常可愛。
「你不是老闆……」研究過面前的臉孔後,她這麼說,然後轉動沉重腦袋,尋見了老闆大人的臉。「我頭好重喔……老闆……」她抓著身側的葉剛。
「酒量真差,大家不是勸你別喝?」葉剛讓她握著自己的手掌。「先回去休息吧,子深說要送你。」
那個名字像魔咒,她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才不要他送……他只會欺負我……你、你都說我欺負他……你都不知道……其實他、他很會欺負我……他好過分的……」她兩手握著老闆大人,像小朋友告狀般的一直說著,不顧被她控訴的人就在現場。
「這麼可憐啊……」葉剛忍俊不住地笑了兩聲。「那就更應該讓他送你回去,好好補償你啊。」
「我、我被欺負……老闆還笑……我、我跟你講喔,他、他……」她兩手緊抓葉剛不放,身體微微傾前,腦袋瓜歪著,一副就要倒在葉剛身上的醉態。
秦子深的臉色難看至極,半是氣惱半是無奈,他一掌握住她兩手,另一手繞過她腰身,微一使力,將她軟綿綿的身軀提起,讓她靠在他胸口。
「葉律師。」他頓了下,看了一眼那伏在他胸口,明明已沒什麼力氣卻還要掙扎的女人,覺得有些頭痛。「我先送她回去,小高那邊,再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抱歉。」他一手攬抱她腰身,一手還得壓制她推著他胸口的雙手。
「說什麼抱歉,我相信小高不會在意這個的。」葉剛眼底漾著煦暖的笑,一臉興味地看著秦子深。「子深,我這個秘書看起來是很成熟美艷沒錯,工作能力也很強,但終究是個女人,也會有想要撒嬌的時候,別看她平時好像很精明能幹,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其實很脆弱。」
秦子深看著他,像在等待下文。
葉剛淡淡一笑。「我沒什麼意思,有些事情……旁觀者比較清楚。」女的控訴男的,男的擔心女的,這還不明顯嗎?
秦子深知道他話裡有話,只是懷中那柔軟的女體持續扭動,哭音細細的,兩隻無力小手硬是要推開他。他被那哭聲哭得心思浮動,沒辦法細想葉剛的話,只淡點下顎後,擁著懷裡那個不安分的女子離開。
***
「你、你放開我啦……」秦子深一路將濕淚不停的她從事務所帶到停車場,開車門時,手勁稍鬆了點,便馬上被那醉酒的女子掙了開來。他長臂一撈,又把女子勾進懷裡,只是她很不安分,扭來扭去,像條小蟲,加上腳步因酒精而凌亂著,幾次踩了他的腳,讓他頗受折騰。
「我送你回家,你乖一點。」秦子深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
「我不要坐你的車……」利之勤兩手推著身體已探進車內,正在幫她調整座椅的他。「啊,你做什麼啦?」見那張清冷俊顏突然俯近,她語聲提高。
「幫你繫上安全帶。」他拉來安全帶,繞過她胸前和腰腹。
看著面前男人那清俊的側顏,還有那低垂的眼睫,她心口一酸,豆大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秦子深,我、我討厭你……」
他僵了一下,把安全帶扣上後,才看向她。「我送你回家,回去後洗個澡。」
「就說了不要你送嘛,你就只會、只會欺負我啊……我真的很討厭你……」
她哭得有些喘。
秦子深閉眼輕歎,展眸時,鏡片後那眼眸深深的望著她。「好,只要你乖乖坐好,我讓你討厭。」
她一怔,大大的眼睛凝著淚珠,那表情好像她真的被欺負得很慘似的。
他看了她一眼,退出身體,幫她把車門關上後,坐進駕駛座,當他放下手煞車時,發現她一雙水花花的大眼仍盯著他看,他眉心聚攏,淡問:「怎麼了?」
「你……你是誰?」
他愕然。醉成這樣了?他沒喝醉過,不知道醉酒還會有這種反應。
「你、你不要以為你假冒秦子深對我好……我、我就會原諒他……他就是欺負我……我討厭他……」她說完隨即扭開頭,額頭抵著車窗,看向窗外。
假冒?他低著眉宇,對她的醉言醉語感到不可思議。見她像是安分了,他把車子平穩的開上路。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路上車流順暢,他並未花上太多時間,就已到她住處。熄了火,他原想送她上樓,一側眸,才發現她頭靠著車窗,睡著了。他傾身,想喚醒她,但想了想,她才剛睡著不久,乾脆先讓她睡一會再說。
降下車窗,深冬的瑟縮寒意從窗口滲入,見她窄版西裝外套下是薄薄的絲質襯衫,一個心念起,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輕覆她身上,之後見她睡得像是不怎麼舒適,他解開她的安全帶後,大掌輕托她後腦,將她腦袋瓜擺正,再放平座椅。
放平座椅的動作,讓她身上那件屬於他的外套滑落,他把外套重新覆上她身體時,心口驟然一跳,自己一整個晚上,為何對她做出這麼多體貼的行為來?
見她醉了,忍不住就想扶她一把;見她對葉剛展現親暱,他就管不住心,硬是攬下送她回家的任務;現在,又怕她受涼、怕她睡得不安穩……
他多久未曾對一個女人,有過這樣的心情了?
深目靜睇她入睡的容顏,細想著自己這多日來,罕有地出現浮躁心情的原因。
從何時開始,久久不起波瀾的心情竟被她左右得如此徹底了?似乎從第一天上班就開始被影響了,雖然對她的言行不甚認同,卻也算不上討厭。早習慣獨來獨往的日子,她卻每天在他身邊繞,硬是要跟他有所往來,讓他覺得麻煩和……頭痛。
然而她對於他的冷漠似乎並不以為意,就這樣一天一天,像鐘乳石形成般,一滴一點的滲入、沉積,在他心上結出了一個她的位置,要他不習慣都很難。而真正讓他開始注意到自己心情的轉換,似乎就是從那天醫療訴訟案件的爭執開始。
意外她竟與他不同立場,進而惱怒,甚至是有一絲埋怨她的不支持,那份怒意還未消退,又撞見她被男人強行抱住的那一幕,說不出的憤慨讓他在逼退那無恥男人後,對她口不擇言,完全忘了那時的她需要的,應該是一個安慰。
從那晚之後,她對他的態度就在她看似正常的情況下,悄悄改變了。
他注意到她對他的稱呼改了,那一聲聲的秦律師,喊出了疏離感,讓他甚不習慣,明明初時他不喜歡她老是親密地喊他秦的,這幾天卻異常想念她喊著他姓氏時的那種嬌軟語調。
他也注意到了她眼神的迴避,還有兩人在事務所任何一個角落遇上時,她刻意公事化的態度。之前不論在茶水間、洗手間外、會議室、他私人辦公室等等任何地方遇上,她非得纏上他說上幾句話不可,這幾日她只是淡淡喊了聲秦律師,打過招呼就走開。
那麼客氣的態度,不是他一開始所希望的嗎?怎麼現在他卻為了她的客氣而煩悶不已?
細想那晚的爭執,那時的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生氣?她不認同他的想法,所以他惱怒,那是因為想要她的支持吧?見到那個男人對她做出不尊重的舉動,所以他憤然,那是因為擔心吧?原來,追根究柢,他一切脫序的行為就是因為在乎嗎?
因為在乎,所以他為那晚的口不擇言開口道歉了;因為在乎,所以見到她和葉剛兩人默契十足,他心口就悶……說到底,只是不想見到她和哪個男人太友好吧?
怎麼會……對她這樣的女子有了這樣的心思?
他眼神複雜的凝注她的姣好側顏,半晌,他低低一歎,走出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