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的打量了她一遍,一襲白底黑花的短洋裝,外加一件剪裁十分合身的牛仔短外套,雪白修長的腳下踩著一雙墨綠色的手工織花低跟涼鞋,看起來休閒、優雅而寫意。
正如他第一眼見到她時的預感,她身上有一股不屬於乎凡女服務生的氣質,果然,這女人不僅僅只是美國知名大學的餐管系高材生,她甚至還是台灣頗富盛名,以小而美、為住客量身訂做住宿服務及精緻餐飲而勝出的吉野開飯店負責人季風的獨生女。
會唸書,肯上進,不同於一般時下名門千金的嬌縱與奢華,她身上雖然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卻絕對不同於一般名門淑女們的那種恃寵而驕與矯揉造作。
他其實是有些失望的,因為她的出身不夠平凡。
季芸箏環胸站在門口,咬牙忍受這個男人肆無忌憚的審視目光。他那雙墨黑又彷彿帶笑的眸子看得她心慌又生氣,她甚至有一種被他的目光穿透進身體的赤裸感,讓她渾身因不自在而顫抖著。
「有事?」像是欣賞夠了,打量夠了,雷駱這才溫柔的開口問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來意。」
雷駱笑了。「是潑婦罵街的興師問罪?還是俯首稱臣的乖乖就範?哪一種?老實說,我不確定。」
她冷哼。「你不是老一副自以為是、唯你獨尊的樣子嗎?我以為你已經掌握天下事了呢,連算命仙都用不著。」
「所以呢?你認輸了?」目光帶笑,言辭之間卻充滿挑釁意味。
「怎麼?你對我失望了?」
「有點。」
聽他這麼說,季芸箏竟覺得有股淡淡的失落,這種情緒,真的是莫名其妙得可以!
「那就放手吧。」她絕對、肯定是巴不得他這麼做的。方才閃過的那股失落,絕對是錯覺。
「不可能。」
「為什麼?我絕對不是那種很好玩的女人,你很快就會對我厭煩的,事實上,我根本就不懂你究竟看上我哪一點?為什麼非得這樣玩不可?吉野開飯店是我老爸和老媽的夢想,它所代表的意義不是你這種人能懂的!請你不要這樣好嗎?不要這樣子傷害我爸爸——」
「那就乖乖嫁給我。」雷駱淡漠地打斷她的話,起身,朝她走去,長手一伸便勾住她纖細渾圓的腰身把她拉進懷裡,單手扣住她的下巴,讓她的頭不得不仰起看著他。「我雷駱決定的事,不會更改,所以,就不必浪費唇舌想要說服我,你現在的腦袋瓜裡該想的是,要如何在這場婚姻的談判中取得對你最有利的籌碼,而不是想著該如何逃開我,懂嗎?傻丫頭。」
「非得這樣不可嗎?」季芸箏靜靜地注視著這雙堅定好看的眸,她該恨他、該討厭他的,她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渴望去感覺這個男人的體溫,傾聽這個男人強而有力的心跳……真是見鬼了!
「我不會愛上你的,這樣也行嗎?」她和他之間並不是因為相戀而結婚,這樣的婚姻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前提是——如果她有選擇的話。
聞言,雷駱神情一凜,眼一瞇,抿著唇問:「你心裡頭有愛的人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認知讓他有點不高興。
據他所調查來的資料得知,她並沒有男朋友,也沒有未婚夫,但他卻從來沒想過她心裡是否有住著另一個男人。
「我……」不知道該答有還是沒有,對她現在的立場才比較有利?
「不准說謊。」他強迫著她,非得看著他的眼不可。
「我當然有喜歡的男人!」她在他的懷裡顫抖著,就算心虛,也硬著頭皮迎視他的眼。
她當然有喜歡的男人啦,只不過是暗戀,遠遠地看著對方,連對方姓啥名誰都搞不清楚的那種。當時她念大學,那男人念研究所,她常偷看他在大樹下畫畫,但卻不確定對方念的是什麼科系。
這樣……應該也算有喜歡的人了吧?
「誰?名字?幹什麼的?」
嗄?季芸箏一愣。
「我不是很清楚……」
「那就是沒有。」雷駱逕自下了定論,好像這麼說,就可以馬上拂去方才聽到她有喜歡的男人時,那種不悅的感覺。
「你!」她氣呼呼地瞪著他。「我不懂你為什麼要把婚姻當兒戲!選一個你不愛的女人當妻子,對你而言有什麼樂趣?貌合神離的夫妻關係是你想要的?在你坐擁龐大財富的背後,你不會渴望找到一個心愛的人共度一生嗎?你的人生未免太可悲也太讓人同情了……唔……」
話末落,兩片霸氣的唇已懲罰性的封住了她的嘴。
怪她自己多嘴惹惱了他,此刻的雷駱像頭方出柙的猛獅,啃咬著他第一個攫奪到的獵物,無情的撕裂著。
可憐的她,柔軟脆弱的唇被他咬破,兩隻下意識抵抗的纖細皓腕差點被他的蠻力所捏碎,她忍住疼痛不出聲,他毫無察覺的更加使勁的吻住她……
忽爾,雷駱騰空一把抱起她,往內室的大床大跨步走去——
在她還沒意識到他將要做什麼之前,他已把她放到柔軟的大床上,龐大的身軀隨即壓了上來,讓兩個火熱的身子隔著衣物密密的貼合著。
「不要……我求你不要這樣……」她用雙手抵住他的胸,感覺一股源源不絕的熱力在她的胸口漫開再漫開,不知道是屈辱讓她想哭,還是那難以承受更多歡愉所帶來的身體疼痛讓她想哭,總之,她哭了,伴隨著壓抑哭聲的是陣陣破碎又動人的嬌吟……
他吻她的唇,吻到她唇邊鹹澀的滋味,揚眸,撞進一雙無助又情慾難耐的眼睛,剎那間,情動更深,竟打從骨子裡興起一抹愛憐……
他,究竟是怎麼了?
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失控至此?
為一個女人的言語輕易動怒,幾近懲罰性的吻她又抱她?甚至還貪戀上她肌膚的觸感,她動人的嬌吟,竟有些鬆不開手?
這不該是他雷駱該擁有的情緒!早就已經讓環境訓練出的良好自制力與情緒控管能力,不該因為一個女人而輕易撤防的!不應該!
該死!雷駱暗自低咒一聲。
起身,他走到吧檯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沒有品嚐美酒的閒情逸致,一股腦兒的將酒給灌下,感覺那嗆熱的液體滾進喉間,瞬間燙著他的胃。
蜷縮在大床上的季芸箏好半天才虛軟不已的坐起,指尖顫抖的抓著洋裝領口,伸手把已被推至腰間的裙擺拉下蓋住了雪白大腿。
房門沒關,從門口望過去剛好可以看見坐在吧檯灌酒的雷駱。
是的,她沒看錯,那個男人真的在灌酒,一杯接著一杯……有人把紅酒當啤酒在喝的嗎?
她望著他的背影,一顆心竟莫名的為之一慟,不明白這樣的感受所為何來,但,她真的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內心深處,有著一份很深濃的寂寞與孤單,不願意任何人靠近與親近。
為什麼呢?一個如此霸道無理又卑鄙可惡的傢伙,為什麼會讓她在此時此刻,想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他?
瘋了!真的瘋了!她咬唇再咬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愚蠢又可笑至極的想法!
他是個壞男人!壞胚子!
就算他孤單到死,她都不該同情他的!
憑什麼他這樣無禮又卑鄙的對待她之後,她還得為他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合理的借口?真是可笑呵。
就在季芸箏靜靜的望著他的背影嘲弄自己時,驀地,卻對上雷駱不知何時轉過來瞅著她瞧的炯炯雙目。
心,又是一慌,無來由的亂跳。
明明穿著衣服,被他這樣看著,又讓她想起十幾分鐘前,他的唇、他的大手所對她做的壞事……
「你是笨得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還是太相信男人的自制力?」雷駱扯扯唇,又仰頭灌了一口酒,斜睨著她的眸,此刻帶著一抹邪佞與輕佻,擁有勾魂攝魄的能力。
「我知道了,你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信任我,而是……你其實很渴望我繼續那樣對你壞下去,對不?」
她被他的話搞得紅了臉,想反駁,卻怕越描越黑。
那雙眼,擺明著嘲弄她,如果不是她乖乖的讓他吻,吻到兩個人都擦槍走火,也不會有接下來在床上的驚心動魄……別想了,不能再想,或許,的確真如他所言,她是渴望他繼續對她壞下去的……
雖然她不可能對他承認這樣羞恥的念頭的確存在過,但她卻無法欺騙自己,不是嗎?
望著他輕佻的眉宇,她競有點兒心虛了。
「知道嗎?你現在這個模樣,這個神情,讓我很想馬上脫掉你的衣服,像野獸一樣佔有你。」
他說完,發現她的臉先是一呆,接著更加的紅透,一股怒氣浮上她美麗小臉,又氣又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她該對他說什麼?謝謝嗎?還是再聯絡?
他真的徹底激怒了她,可不是?
呵,有趣。
雷駱勾唇微笑,那笑意卻越來越深,直到笑出了聲,笑到肩膀不自主的抖動。
「夠了!別再笑了!」見鬼的!她方才怎麼會覺得這個男人孤獨寂寞,需要人家的愛?這個高高在上,表面紳士優雅,骨子裡卻是個霸道又壞心眼的男人!
重點是……她竟差一點動了心?!
在他那雙有力的雙臂擁著她身體時,雖然她一直努力的想抗拒,但那卻是因為對這些情慾的陌生而害怕,根本不是討厭他的擁抱。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生氣,氣自己竟然可以這麼濫情,被一個根本稱不上認識的男人這樣吻吻抱抱,而且還不知羞的貪戀著……她真的好氣!氣這個男人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便跑進她心裡?
就因為他長得帥?體格完美?還是因為他很壞?季芸箏撫額低吟,真是越想對自己越氣了。
「你過來,女人。」
「不要。」
「快過來。」
「我說不要。」
雷駱的眸光一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看來你真的很期待我想在那張大床上對你所做的事,無妨,我就成全你好了,我過去,就不勞煩你過來了。」
說著,雷駱起身,方要舉步往房間邁開,就看見那女人抓著外套的領口赤腳朝他衝了過來,差一步就撞上他。
「幹什麼?有話快說!」她站在他面前,故意大聲說話來掩飾她一對上他就忍不住害羞的怯意。
這樣望著他,才發現他真的好高大,她一六九公分的身高在他面前,竟顯嬌弱不已。
雷駱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女人,小臉紅紅,滿是羞澀,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此刻不再驕傲,卻混雜著一股動人的青澀女人味兒,磨他的眼,也磨他的心,要不是他的自制力再度恢復效用,現在他想做的事絕對是再次把她抱回床上。
「……到底要跟我說什麼?」她頭仰得很酸了,這男人卻一直盯著她瞧,瞧得她連腳趾頭都不安的蜷曲了,他還不說話,是怎樣?
她瞪他,卻被他那雙直勾勾的眼越看越羞,越看越無力,越看越承受不住的想逃……
腳一跺,她旋身想走開,一隻長手卻勾上她的腰把她拉回來,他順勢坐回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她則坐在他腿上。
「我的話還沒說呢。」
「那就快說。」她僵著身體動也不敢動,為如今這樣親密的姿勢感到強烈的不安與慌亂。
「看看這份合約。」雷駱伸長手,把擱在吧檯另一端的一份文件拿過來推到她面前。「雖然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但我保證我們兩個人的身體是非常契合的,彼此都可以滿足對方。」
他聽到懷裡的女人倒抽了一口冷氣,惹得他不由勾唇一笑,繼續道——
「關於這點,我剛剛確認過了。所以,現在你就把這份合約看一看,不滿意的地方再告訴我,滿意的話就簽下你的名字。我們的婚禮訂在六月,五月底訂婚宴在台灣辦,結婚則必須回日本辦,所以訂婚宴過後我們就回日本;訂婚之前,我會盡可能待在台灣,順便處理一些公事,另外,從今天開始,我會派二十四小時的保鑣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全,有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
「我沒有答應要嫁你。」
雷駱聞言也沒動氣。「所以,你還是決定毀掉你父親和死去母親的希望,把吉野開飯店拱手讓人?」
季芸箏咬唇。「你可以放過我的,你可以娶的女人那麼多,也有很多女人想要嫁給你,為什麼非得是我?」
聞言,雷駱由後湊上她的耳畔,溫熱的鼻息輕拂在她光裸敏感的頸項,他輕聲道:「因為選妻大會上我選中了你,還現場轉播你忘了嗎?如果我就這樣放手,不就代表雷大總裁連一個女服務生都搞不定?你覺得我能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嗎?」
他不能輸,也不要輸。
就算所有的事都被那日本家族所擺佈,但他的婚姻大事一定得自己做主,這是他很早以前就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何況……他想要這個女人。
這已經是個無法忽視的事實,雖然他極不願意承認。
季芸箏驀地回頭。「就這樣?因為面子?」
雷駱低笑,順勢用大掌撫上她柔嫩的臉龐,修長好看的指尖輕緩的在她臉上流連。「怎麼?你很失望?」
「當然不是!」她別開臉,一張臉又熱烘烘的。
「那就好,不要對我有任何期待,就不會傷心、失望、難過,除此之外,我絕對可以讓你幸福……」
他,真的可以讓她幸福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當他這麼溫柔的在她耳畔對她說「我絕對可以讓你幸福」時,她已經感覺到幸福。
或許,一切並不會那麼糟的……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