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準備好了?」看到她跑進來,正在大堂與飛狐說話的易水寒問。
「好了,你快去洗吧。」葉兒平靜地說。
對她溫順的回答,易水寒感到很滿意,這還是她第一次不再斜眼睛翻鼻子地跟他說話。於是他不無得意地看了飛狐一眼,趾高氣揚地對她說:「等我洗完後你也洗洗,把那身野狸子氣洗掉,變得溫順點!」
葉兒低頭看看身上,其實她也很想洗澡,可是在這裡跟在家時的情形一樣,她有做主的權力嗎?沒有!
見她不說話,易水寒對飛狐說:「你跟我來,省點時間把事說完!」
飛狐笑了。
「皇帝不差飢餓兵,如今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少囉嗦,等會兒咱哥倆一塊兒吃!」易水寒的手搭在了他的衣領上。
飛狐也不反抗,嘻皮笑臉地由著他拉進了右側的房間。
葉兒看著那道門被關上,走回自己的房間,細心傾聽著隔壁的動靜。
不會有事吧?感覺到心臟怦怦地撞擊著胸口,她暗自想著。
「喂,你發什麼愣,伺候爺了嗎?」門口猛地傳來一聲帶有很濃方言的聲音,差點兒沒把她嚇得掉下炕頭。
「你們這兒的人幹嘛總是鬼頭鬼腦的?」她惱怒地說。
「你亂七八糟地說些什麼?」門口的小眼睛鼓了起來。「還不……」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一聲怪異的驚叫和嘩啦嘩啦的水聲,接著是飛狐毫無掩飾的笑聲。
「哈哈哈,英雄大哥成了猴子屁股花斑肚,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哈哈哈,橫行四海三江,誰想如今澡桶裡翻船……」
青山則彷彿被火燒著似地,猛地跳起奔進了隔壁房間。
隨著門的開啟,裡面的叫罵聲和笑聲更加清晰地傳來。
「呵呵,水寒不寒……」
飛狐的笑聲爽朗高亢,易水寒惱怒的吼聲同樣不低。
「閉上你的嘴!青山,去把送水的雜工抓來!」
成功啦!當看到青山慌慌張張地跑過門口時,葉兒心裡偷偷樂著。
可還沒等她笑出來,青山又轉回來趴在她門上喊:「不要發呆,去找藥膏,爺被燙傷了!」說完就一縮頭跑了。
找藥膏?哼,免了!他那是活該!
葉兒輕輕關上門,在屋子裡轉了個圈笑了。總算出了口氣,看他還要她做婢女嗎?!哈,溫順,他以為他真能把她馴服嗎?!
她快樂地想著,等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應該是跛著腳,苦著臉,最好再來吊個胳膊,那樣他就不能再對她動手動腳,狂妄下令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讓他知道她不會老老實實地任他欺侮,如果他敢要她伺候他,那他就得承擔風險!
「喂,你過來!」
就在她想得開心時,門被推開了,一對小眼睛出現在開啟的門縫裡。
「去哪裡?」葉兒收起笑容,警覺地問
「跟我走就是了。」小眼睛面色嚴峻,將門推得更開,高大的身軀立刻填滿了門板與門框之間的空間。
「我不去……」
「沒有問你去不去,快走!」
見他這樣,葉兒不動,心裡卻在嘀咕:難道他這麼快就知道是自己搞的鬼?如果是,那他剛被燙了屁股,正在火頭上,自己能過去嗎?
嗯,不能!去了等於是去送死!
「你這奴婢好大的架子,非要爺親自來請你嗎?」青山的嗓門提高了。
「我沒說不去!」葉兒挺直肩膀說。
「那就走吧!」青山轉身帶頭先往隔壁易水寒大敞著的房間走去。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身後的葉兒一出了房門,竟以飛快的速度竄出了與他方向相反的大門。
等進了易水寒的房門,他回頭一看,身後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咦,人呢?」
他急忙返回葉兒的房間,可哪裡還有人在?
此刻的葉兒要感謝房屋的泥土地面,因為那樣的地面掩飾了腳步聲,也才能讓她輕易地逃出眾義堂,逃進了這片她先前就看到的位於聚義堂後方的樹林。
天已經黑了,但今夜的月亮很亮,可林密樹高,樹林裡晦暗無光。
她跌跌撞撞跑了一會兒,眼前更黑了,夜風透過樹枝吹拂在身上感覺到颼颼的涼意,於是她不敢再瞎跑,靠在一株大樹上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辦。
可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啊!鬼啊!」她嚇得大叫一聲,轉頭欲逃,但身子被黑影緊緊纏住。
「我要真是鬼,你早沒命了!」
頭頂傳來冷然的聲音,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人彷彿一件包袱似地被夾住了。
「嘿,易水寒,我不是故意要燙傷你的……」當明白自己正被他夾著走出林子時,葉兒心慌地解釋,同時也很驚訝他怎麼沒有瘸腿吊胳膊,還走得這麼穩穩當當呢。
難道那水還不夠燙嗎?還是他皮粗肉厚,只燙成了「猴子屁股花斑肚」?
「你不是故意的才見鬼!」易水寒的聲音毫無溫度。
「真的,我是好心,天氣涼了,熱水泡泡澡不是很好嗎?」
「好心?好心為何要逃跑?」
「就是因為怕被你誤解……」看到林子邊的火光中有不少人影晃動,她的舌頭打結了。
「易水寒,那麼多人在看,快放我下來!」
「你還怕人看嗎?」怒火中燒的易水寒咬牙切齒地問。
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無禮,可是這個不及兩隻澡桶高的小女人,今天不僅連番讓他出糗,居然還敢用那麼燙的水燙得他跳腳,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如何能受此窩囊氣?
不理會她的絮絮叨叨,也不理睬圍著看熱鬧的人們,他更加用力地勒著腋下蠢蠢欲動的叛逆者,大步走進了聚義堂。
「你要幹嘛?」當看到自己被抓進他的房間,而那裡正站著幫她提水的兩名雜工時,葉兒的聲音裡夾著一絲惶恐,心知大事不妙,他們一定將她假傳聖旨說只要熱水不需冷水的事供出來了!
得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她還是趕緊認錯吧。
「是,是我錯了,我不該燙你,你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次吧!」
「現在知道認錯啦?害怕啦?」易水寒抓著她,嚴厲地說:「晚了!」
然後不等她有所反應就扯下她的鞋,將她扔進澡桶,連頭帶臉地壓入水中。
「燙啊!」當葉兒在水裡咕嘟了幾聲才被放開時,她跳起來尖聲大叫。
「燙嗎?」易水寒直起身子,抓過旁邊的布巾擦擦手,冷笑道:「現在可是不怎麼燙了,就算燙,如你所說,天氣涼了,熱水泡泡澡不是很好嗎?」
「該死的你!」葉兒站在桶裡,濕透的長髮往下滴著水。「看看你做的好事,這是我唯一的衣服,現在全濕透了!」
她氣惱地脫下浸水後變得沉重無比的羊皮背心,真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因為過分沮喪,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除去羊皮背心後,單薄的濕衣服緊緊地貼在她身上,將她凹凸有致、玲瓏纖細的身軀顯露得清晰誘人。
「出去!」易水寒心頭一陣火起,他惱怒地命令身邊那些一個個直愣愣的目光都停在澡桶裡那個女人身上的男人。
而他也跟隨大家走了出去,還將門給關上。
男人們一出去,外面很快就安靜了,葉兒這才鬆了口氣。
她看看身上濕透了的衣服,愁眉苦臉地想,如今怎麼辦?自己的包袱早滾落山外,現在這樣寒冷的秋夜,她該到哪裡找干衣服換呢?
站在熱呼呼的水桶裡,她真的悔恨,悔自己錯誤估計了那個惡天爺,沒想到他竟然那麼耐燙:恨他冷酷,竟然將她扔在這裡就走掉。
哼,他以為不理我,我會死嗎?悔恨中她又生氣地想:反正已經惹到他了,那何不惹個痛快,他弄濕我的衣服,我就穿他的!
她想著立刻爬出澡桶,赤腳走過去將門插上,並滿意地發現這道門很結實,那根又粗又方的門閂絕對可以堵住任何想無禮進來的人。
插好門後,她迅速脫掉身上的濕衣服,走到易水寒的衣櫃前。
要找他的衣服並不難,當打開衣櫃,看到那些折疊整齊的衣物時,她想起紅綢與易水寒的關係,不由譏諷地想:紅綢果真是個盡心盡力伺候主人的好婢女,不僅將他的房屋打理得乾淨整潔,就連衣櫃都打點得一清二楚,黑色是外衣,白色是裡衣,腰帶則以青灰色為主,冬季棉皮襖褲也都整整齊齊地放在櫃子下方。
隨便從那疊衣物中找出自己要穿的後,她關上櫃子,重新回到澡桶裡。
噢,過了這麼久水還這麼熱,她瑟縮了一下,那當時他人水時該有多燙呢?用手撥劃著水,她暗自嘀咕。難怪他那麼生氣,一定是像小眼睛說的被燙傷了。
因為個子矮小,她只能跪在桶裡,否則坐下去的話,水就淹過嘴巴了。
就在她清洗完頭髮時,門上傳來敲門聲和紅綢的聲音。
「喂,小不點兒,你幹嘛插上門?快打開!」
聽到她的聲音,葉兒心頭一跳,轉眼想起門上那根管用的門閂,便不理她。
「去,你去找易大哥,就說那死丫頭從裡面把門插上了!」喊了幾聲不見回應後,紅綢命令著什麼人。
葉兒知道自己得動作快,誰知道那個天殺的天爺來了會有什麼舉動?而那個門閂是否是他的對手也是未知數。想到他發起怒來的可怕狀,她不得不抓緊時間在他出現前打理好自己。
她將洗好的頭髮撩起盤了個髮髻,再匆忙清洗完身上跨出桶。
易水寒的衣物超乎她想像的大,可是此時此刻她也無從選擇,只能將褲腿、袖子一道又一地道挽起,再用易水寒的腰帶繫緊褲腰。這樣雖不成樣子,但把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而且清洗過後,又穿上乾淨衣服,人就覺得舒服了。
可是頭髮是個麻煩,沒有梳子,她只能將濕漉漉的頭髮解散,用手指梳理。
「易大哥,你快來看,她不開門!」紅綢的聲音告訴她惡爺來了。
果真,易水寒硬邦邦的聲音伴隨「砰砰砰」的敲門聲響起,顯示著他不耐煩的情緒,「葉兒,開門!」
她不理,匆忙將頭髮鬆鬆地辮起來垂在肩後。
「爺,我去打開後面那扇窗戶吧?」青山的聲音。
「沒必要!」易水寒冷冷地說。
「死丫頭,你躲在易大哥房間裡幹嘛?」
紅綢的叫罵讓她聽了心煩,想想還是不要再激怒那個天爺的好,於是葉兒抓著依舊滴水的濕髮辮,走去打開了門。
門閂才被抽掉,門板就被猛力推開了,易水寒和紅綢還有那個小鼻子小眼睛的青山一起闖了進來。
見來人氣勢迫人,葉兒機靈地閃到了門後。
「真不像話,公然偷穿易大哥的衣服!」紅綢看著她大驚失色地嚷嚷。
易水寒則愣愣地看著她,沒想到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會是這樣的效果:黑色的外衣將她被熱水浸泡過的肌膚襯托得白裡透紅、細膩光潔,讓她的眼睛也更加水靈有神;而衣服的肩膀垮到了她的手肘,袖子挽成了厚厚的一圈套在她的胳膊上,彷彿是故意做成的裝飾……她就像一個小孩,被大人的衣服團團包裹著。
可是他知道她絕對不是孩子,在抱過她那麼多次、在看過她先前濕衣裹身的情景後,只有傻瓜才會把她錯當作小孩!
「脫下,這是我替易大哥做的衣服,哪能讓你糟蹋了?」紅綢想拉她。
葉兒閃身沒讓她抓到。「我的衣服被他弄濕了,就算借穿又怎樣?」
「那也不能穿易大哥的!」紅綢還想來抓她,被易水寒攔住。
「我讓你到小三那兒取的衣服呢?」他問紅綢。
「放隔壁那屋了。」紅綢悶悶不樂地指指門外,再瞥葉兒一眼。
「易大哥,還是讓我伺候你吧,她那麼笨,什麼都不會……」
「不要再說了,你走吧。」易水寒揮手打斷她。
在他們說話時,葉兒彎腰將那些濕衣服放進木桶裡,行動間過於長大的衣褲礙手礙腳,忙亂中她踩到了拽地的褲腳,她站立不穩,往地上栽去。
易水寒眼快手疾,伸出長臂將她攔腰抱住。
「看看這笨丫頭!」紅綢譏諷道:「連路都走不穩,如何伺候爺?」
葉兒驚魂未定,沒理睬她,只是用手推拒著易水寒的胳膊想掙脫他,可是只讓他將她抓得更緊。
「你不要動!」他警告地瞪她一眼,對身邊的青山說:「陪紅綢回去,這裡沒她的事了。」
「怎麼沒事?我得收拾這裡!」紅綢固執地說著整理起凌亂的屋子。
看著她利落的身手,葉兒覺得自己確實很笨。
易水寒也不阻止她,拉著葉兒往隔壁房間走。
葉兒想跟上他的腳步,卻又踩到褲腳,跌跌撞撞地往前倒,易水寒皺著眉將她橫抱起來出了門。
「我可以走,你放開我就好。」葉兒抗議。事實也是這樣,只要放開她,讓她的雙手自由,她就可以提著褲子,不會再踩著褲腳摔跤了。
但易水寒什麼都沒說,他快步走進隔壁房間,將她放在了炕頭上。
發覺炕上軟軟的,她低頭一看。
棉被?只見厚厚的棉被就在她身下。
「我這裡怎麼有棉被了?」她驚喜地四下看看,這裡是她的房間沒錯。
「還有這個,你先穿著,然後到廚房去吃飯。」易水寒指指炕上的一疊衣服。
「是那個小三的嗎?」她欣喜地問。
易水寒點點頭,看著她嚴厲地說:「我得跟你說清楚,如果你不想被野獸吃掉或者死在捕獸陷阱裡的話,就不要妄想逃跑!」
知道他說的是她早先逃跑的事,葉兒沒說話。
他繼續警告她。「鳳凰山峽谷長近五十里,谷外有雄關扼守,地形十分險要,野獸很多,而且處處有陷阱,你要是瞎跑亂闖,只會害了自己!」
葉兒還是不語,心裡卻被他的描述鎮住了,可是也恨他把她拖入了這個逃不掉的大陷阱裡!
「聽見沒有?」見她不回答,易水寒提高了音量。
「我沒聾!」葉兒忘記了恐懼,瞪著眼睛反擊他。
出乎她意料的是,對她的反擊,對面的男人沒有生氣,反而放緩了聲音。「這裡是鳳凰山,就連官兵都難以進出,更何況你這樣一個弱女子?」
「那你要什麼時候才肯放我離開?」
易水寒沒有回答她,卻話題一轉,再警告道:「以後你少對著飛狐流口水!」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差點旦讓葉兒從炕上跌下來。
「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她氣惱地說。
「我說什麼你自然明白。」易水寒看著她,眼神銳利。
「你要是以為可以勾引飛狐讓他帶你走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飛狐永遠不會背叛我!」
他自以為是的神態讓葉兒有種掐死他的衝動——如果她有這個能力的話!
看來那時她就該再把水弄燙一點,一次就燙死他!她忿忿不平地想。
也許是她噴火的眼睛洩露了她的想法,易水寒輕鬆地說:「如果你想再用今天這種愚蠢的方式跟我鬥,相信我,我一定會馬上抓住你的頭髮把你拽進澡桶裡!」
「你這個壞蛋!」葉兒明白他是說真的,想想先前的經歷,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打不過他,只好恨恨地咒罵著他。
「是,我就是個壞蛋。」聽到葉兒的咒罵,易水寒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
「那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放我走?」她賭氣地再次追問。
沉默——屋子裡只剩一片粗重的呼吸聲,隔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的回答。
「等我死了以後!」說完這句話,易水寒臉色陰沉地離開了房間。
等他死了以後?這是什麼意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葉兒茫然地想,而且想到他死,她的心裡竟湧起一時也說不清的感情。
「他這個人真是怪!」她搖頭自語,隨即又掐掐自己的臉。
「你也真怪,為什麼一跟他說話,就那麼容易被激怒呢?」
摸摸身下的被子,看看那包衣服,她相信這些東西都是他替她安排的,看來這個強盜還是有點良心。
可是她又想,這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因為把她害得這麼慘都是他的錯,是他將她強行帶來,又逼迫她做他的婢女,還把她扔進水桶裡……
這樣想著,她心安理得地踢掉鞋,躀附腳丫上了炕,跪在那疊衣服前翻看。
令她驚訝的是,那衣服堆裡居然有一把桃木梳子和幾條髮帶!
太好啦!這正是她需要的,沒有它她根本就無法理順滿頭長髮!那個小三可真是個好人,等明天她可要去找到她,好好謝謝她。
但她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她換好衣服去廚房吃飯時,就結識了借她衣服穿的小三。因為小三正是廚房的雜工,是個直爽愛笑的十四歲女孩。別看她年紀小,可身高卻跟葉兒一般高,體型也比葉兒略胖。
「你就是葉兒姐姐吧?」看到身穿自己衣服走來的葉兒,小三主動迎上前。
「對,我是。」葉兒恍然明白了。「這是你的衣服?」她指指身上。
小三點點頭。「天爺眼力真好,光看就知道咱倆一般高,可是姐姐好漂亮!」
小三的話直率而天真,葉兒心情頓時開朗了,這山裡還是有好人呢!
「謝謝你給我梳子和髮帶。」她真心地感謝。
「不,梳子和髮帶不是我給你的,是天爺。」
「他?他怎麼會給我那些東西?」葉兒真沒想到那個凶狠的男人還這麼細心。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天爺讓我把梳子和髮帶放在衣服裡交給紅綢的。」
「原來是這樣。」葉兒隱約覺得那個將她綁來這裡的天爺還不是那麼壞。
就從這次交談開始,葉兒在鳳凰山強盜窩裡有了第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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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強盜窩的生活一點兒都不像她以前想的那麼可怕,這裡的生活一如她第一眼看到時感覺到的那樣安靜而簡單。
在這裡生活幾日後,通過小三的口和自己的眼睛,葉兒明白了很多事。首先,她想跟飛狐學武功的計劃徹底泡湯了,因為果真如同大家說的,飛狐幾乎不住在這裡,從第一天後,葉兒就沒再見過他。
再者,她發現伺候易水寒是件很簡單的事,除了他不是個挑剔的人外,還因為他的生活跟大家沒什麼區別,都是在廚房裡吃飯、在山裡打獵,或者帶著幾個人不知去幹什麼,而只要說不清他去幹什麼時,葉兒就自動將其認定為是去進行搶劫。
因為事情少,做起來也很輕鬆,所以她有了很多閒暇時間在山寨裡亂逛。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事做,大家不分彼此、互相幫忙,同工作、同分享。
冬天要到了,等下雪後要找食物會很困難,因此每到秋季,大家都得為儲備食物忙碌。強壯的男人們一早就出門打獵,打獵有時一去數日,有時則當日即回,全憑收穫而定;女人則在山上采蘑菇、摘野果,大一點的孩子們則放牧或清洗蘑菇野果。小三告訴她,每年這個時候,她們都要在地窖內儲存大量食物。
「為什麼要這樣辛苦?他不是搶劫到很多東西嗎?」葉兒納悶地問。
小三立刻給她一個不滿的眼神。「天爺是劫富濟貧,是為了救助窮人!」
葉兒看她不高興,頓時閉了嘴,她可不想因為天殺的天爺而得罪唯一的朋友。
現在她知道紅綢為何要繡那些椅墊,還把聚義堂打掃得纖塵不染了,那是因為時間太多了。可是如果要她每日獨守五間空房繡花,那會是最大的折磨。雖說從能捏針起,她就得給自己縫衣做鞋,但那是為了需要,絕非興趣!
如今,她已經用易水寒給的布為自己做了一身衣裳,而她原來的那些也洗淨晾乾了,所以她沒有必要困守屋內做針線活,她要出去玩!
這天吃過早飯後,葉兒跟著小三和其它女人帶著乾糧進山采蘑菇去了,兩輛獨輪車跟在她們身後。
葉兒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碩大豐美的蘑菇,而充滿松脂香的山林裡,沾滿露水的草葉、五顏六色的山花果樹和美麗的風景都一再吸引著她,讓她興致高昂。
「葉兒姐姐,那是『笑菇』,不能要!」就在她看到自己背上的竹簍子已經豐滿,而為自己豐碩的成果感到高興時,小三將她竹籃裡的好幾朵蘑菇拿出來扔掉。
「為什麼?這些蘑菇那麼肥美,怎麼不能要?」她詫異地問。
「因為它們不能吃!」
「不能吃?會毒死人嗎?」她想起以前聽說過蘑菇有的是帶毒的。
「不,這種笑菇不會要人命,但吃了它的人會一直笑,笑到渾身發軟,而且沒有解藥,要三、四個時辰才能停住。」小三耐心地解釋。
「哦,真的啊?我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奇事。」葉兒昨舌,又撿起那些長得十分可愛的笑菇反覆地看。
「可我這一路上看到的蘑菇就屬這種最多。」
「因為不能吃,當然就多囉。」小三說著繼續往前尋找蘑菇。
時間過得很快,直到晌午過後,兩輛獨輪車都裝滿了,她們才往回走。
「怎麼有那麼多人?」當看到穿寨而過的河流邊有很多人時,葉兒問。
小三興奮地說:「打獵的回來了,準是打到好獵物,正在河邊清理呢!」
「真的嗎?」葉兒感興趣地加快了腳步。「那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還沒走近就聽到易水寒的聲音響起。「我的婢女不待在屋裡,跑來這兒幹嘛?」
葉兒和小三循聲望去,看到他正站在人群中。
「我跟大夥兒采蘑菇去了。」看不出他的情緒如何,但明顯可看出有絲倦容出現在他眼角的皺紋裡,於是葉兒小心地回答。從以往的經歷讓她知道,當掌握著你命運的人疲憊時,要小心對待他,否則很可能給自己招來無妄之災。
「采蘑菇?」易水寒疑惑地瞟了眼她身後的竹簍,淡淡地說:「但願你不是另有所圖,更不要想藉機逃跑。我告訴過你,在這裡你是逃不出去的。」
雖然他的語氣淡然,但葉兒聽出其中的火藥味,不由心裡生氣,忘記了原本的小心翼翼,立即反擊道:「我沒有想過要逃跑,不過你剛剛給了我一個好主意,也許改日我該試試!」
她無禮的話不僅讓易水寒臉色即變,其它人也都吃驚又不滿地看著她。
「小三,以後不許帶她出去!」易水寒的聲音轉而嚴厲,小三立即點頭。
「我不是囚犯,你不可以限制我的自由!」葉兒的火爆脾氣被點燃了。
「你就是我的囚犯,我當然可以限制你的自由!」易水寒的態度比她還惡劣。
「強盜!土匪!」葉兒不理會其它人的目光,摘下背上的竹簍摔在地上。
「這些你早就罵過了,沒新意。」易水寒看看那些東西,聲音不變地說。
「該死的笨熊!天殺的你!」
「這個你也罵過了,換點新詞吧。」彷彿戲弄獵物般,易水寒的眼睛裡閃動著有趣的光芒,這嚴重地刺激了葉兒。
她撿起地上的竹簍往他扔去。
「去死吧,但願朝廷早日滅了你!」
說完,她轉身沿著河流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