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米嘉嘉張開手,低頭看自己一身的髒污,一臉懊惱。
聶見凱心疼的抽了面紙幫她擦,她卻不領情的躲開。
「你還好吧?」
「真是托你的福,我好極了!」米嘉嘉低吼,氣憤的搶過面紙。
聶見凱以為她會像其他女人一樣,向他哭訴告狀,尋求安慰。見她一如往常的跟他鬥嘴,他反而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她快氣炸了。
「看你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他伸手過去,卻被米嘉嘉揮開。
「不要碰我!」她撥開濕淋淋黏在臉頰的頭髮,說:「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我也從沒有動過高攀你的念頭,所以去告訴你女朋友,下次再動手我就不客氣了。」
「動手?她打你?讓我看看。」聶見凱責備自己的粗心,竟沒發現她受傷。
「沒什麼好看的,我沒事……」
米嘉嘉極力閃躲,卻還是無處可逃。
聶見凱捧起她的臉,那掌心的熱度霎時溫暖了她的心,也讓她沒那麼憤怒了。
他仔細檢查她瞼上被抓傷的痕跡,原本帶著笑意的眼也開始露出怒意。
「對不起。」聶見凱的聲音充滿歉意,「我沒想到她會……都是我的錯。」
「你確實要負點責任,但動手的不是你,用不著道歉。」
聶見凱不顧她臉上的髒污,低頭吻了她的唇。
米嘉嘉羞紅的轉開瞼。「別這樣,我好臭。」
「再臭我也不怕。」他又抽了面紙:心疼的替她擦拭著,「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你要怎麼解決?罵她?還是打她?」米嘉嘉邊搖頭邊幫她求情說:「今晚的事不能全怪她。要不是我挑釁,她也不會氣瘋的。」
「挑釁?你說了什麼?」聶見凱好奇的問。
米嘉嘉沒料到他會認真追問,臉一下子紅了。
「唉呀,說什麼不重要,反正我也有錯,你不要責備她。」
「明天我陪你到醫院檢查一下,萬一留下疤痕就糟了。」
「怎麼,怕我變成小花貓,帶出去丟臉嗎?」
聶見凱笑笑,正要靠近她,吻上她的唇,米嘉嘉卻突然冒出一句——
「反正賣了地我有的是錢,大不了去整容,要多美有多美。」
此話一出,他立刻像被人點穴似的,停了幾秒沒動作。
這話像盆冷水般澆醒他,讓他想起,他的目的是娶她,然後得到那塊地,而不是愛上這個女人!
同時,他也驚覺,自己早已失控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他鬆開手,坐定,不再說話。
米嘉嘉對他突來的冷漠感到不解,卻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她望著兩人映照在玻璃上的倒影,還能感受到迴盪在心底的那股暖意。
一個呵護她的男人的臂彎,是她從不敢捨望的。
家的溫暖、親人的關懷……更是她盼了多年的。
她一度以為自己不可能擁有,但現在……這些卻都唾手可得。
她不想失去,再也不想一個人過日子了——
「見凱,我奸冷。」
米嘉嘉依附過去,大膽索求天賜的幸福。
聶見凱轉頭看她,遲疑兩秒,還是將她攬進懷裡。
我什麼也不求了,能永遠陪在他身邊,我什麼都可以放棄。米嘉嘉在心裡喊著。
兩人一走進聶家大宅的客廳,王嬸立刻奔上前來。
「這是怎麼了?」
「先別說,快帶小姐上去梳洗,換下這身髒衣服。」
「是。」
這時,聶見帆的身影剛好出現在樓梯口。
他望著米嘉嘉,不解的問:「這是怎麼回事?她就是……」
米嘉嘉眨著眼,不知所措的望向聶見凱。他立刻替兩人介紹:「她就是米嘉嘉。米嘉嘉,這是我弟弟見帆。」
他簡單介紹後,便催促王嬸說:「要聊有的是機會,先上去,別著涼了。」
聶見帆趕緊讓出位子讓兩人經過。
他貼在牆上,滿臉疑惑的望向聶見凱。
「不是去參加晚宴,怎麼會……」
聶見凱轉身走回客廳,邊走邊扯下領結說:「是我大意,不該讓她跟安瑀在那種場合碰面。」
「啊!」聶見帆大聲驚呼,嘴角帶著些許笑意,「她們打起來是嗎?現場那麼多記者,這下不就上了頭條?」
「你還幸災樂禍?」聶見凱微怒的說。
「不,我只是……」
「好了,今晚發生太多事,我頭疼,有話明天再說吧。」
「等等……」聶見帆拉住他,比了個一的手勢說:「我只問一個問題就放你走。」
「問吧。」
「你會娶她吧?帶她出席等於將你們的關係公諸於世,要不是這樣,安瑀也不會抓狂。」
「看來我別無選擇了,不是嗎?」他的態度異常冷靜。
「那……她知道你是為了她而娶她嗎?」
「你不是說只問一個問題?而且,你不是挺不屑我跟她的作為,怎麼這會兒關心起來了?」聶見凱巧妙的避開問題
「將來要一起生活,我當然得多瞭解一點。」
事實上是因為剛剛見了米嘉嘉,讓他完全推翻了先前對她的印象。
他相當驚訝米嘉嘉的清麗稚嫩,那融合純真女孩和率性男孩的眼神,讓他印象深刻。
「要瞭解有的是機會,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她面前提土地和婚約的關係。」
「為什麼?隱瞞真相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反正我會盡丈夫的義務照顧她,一輩子不棄不離,我會比世上任何一個丈夫對她都好。她已經吃了太多苦,不要再……」
「我知道了。放心,我不會說的。」聶見帆允諾,卻也不忘警告說:「但你要是敢背棄諾言,在外面亂搞,休怪我……」
聶見帆作勢將拳頭揮向他,聶見凱只是笑笑,便起身上樓。
北京——
一陳四十層樓的高級商用大樓矗立街頭。
它的外觀新穎醒目,四周精心規畫的商店街人潮擁擠,興建不過短短兩年,此處儼然已經成為北京的新地標,也是最時髦的購物天堂。
向伊良跨出銀色賓士轎車,大步走進這棟大樓。
踩著深灰色地毯,他臉上有著不可一世的驕傲神情。
推開辦公室的門,秘書立刻上前告知有通重要電話等著他接。
他點點頭,走向辦公桌。
按下通話鈕後,他轉身對著窗整理頭髮。
「Hello,Andy。」
「Hello,史密斯先生。」向伊良用英文問候著,「前陣子到日本視察,我以為你會順道過來坐坐。」
「行程緊湊,實在抽不出時間。」史密斯充滿歉意的說。
「緊湊?那你怎麼有時間到台灣去玩?」
「ㄜ……」史密斯一陣錯愕。
「沒關係,去看看雷霆集團的總裁也算例行公事,我沒資格過問。」
「不是的,我是專程帶口信過去,因為商業城的購地案到現在還沒有搞定,總裁要我親自過去確定一下……」
向伊良沒有回話,史密斯急忙再解釋:「我把話說的很白,要是延遲動土開工,這案子就會按照合約,移到北京進行。」
向伊良在這頭自信的笑了。
「聶見凱遇上什麼麻煩?」
「這我不清楚……」
向伊良一聽,笑容立刻僵在嘴角。
「我說了……無論用什麼手段,只要興建地點改到北京,我會給你百分之十的佣金,這項約定至今仍有效。」
「我知道您說話算話,所以一定會盡力完成您交代的事。」
「那就好。」向伊良笑笑,「有消息隨時通知我。」
向伊良結束談話後,立刻通知秘書排開下星期的行程。
與其靠一個唯利是圖的老美去探聽,倒不如自己查。
幾年了,他為了報仇忍了幾年,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他當然要親自到台北會會聶見凱。
「進來。」
聶見凱專注凝神的望著桌上的電腦螢幕,並未留意敲門的是誰。
直到那人走到桌旁,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才緩緩抬頭。
安瑀緊抓皮包,表情僵硬的微笑,身上淺綠色的洋裝,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更蒼白。
「我以為……你不會再見我。」她抿了抿唇,語氣嬌嗲的說。
「不,我正打算忙完手邊的事,要約你見個面。」
「你要約我?」她先是露出驚喜表情,但下一秒立刻轉變成不以為然,「你是為了那一晚的事,對吧?」
聶見凱停下手邊的工作,緩步走到米色沙發上坐著。
直到秘書送了茶水離開,他才點起煙問:「你是來道歉的?」
「道歉?」她彷彿受到莫大侮辱,立刻反駁:「我為什麼要道歉?」
「既然不道歉,你來幹什麼?」
「我……我知道男人都喜歡在外面玩,我不在乎你現在喜歡誰,只要你不離開,我不在乎。」
她坐到他身旁,試探的撫摸他的胸口。
安瑀見他沒拒絕,更加大膽的將身體貼了上去。
「小女人嘛……新鮮可口,但很快就會膩了。我可以睜隻眼閉只眼,讓你玩到過癮為止。」
「你認為我是那種男人?」聶見凱推開她,鄙夷的瞅了她一眼。
「不,找只是……」
「夠了。」聶見凱站起身往落地窗定玄,「我對你只有一句話,下次見面,你最好離她遠點。」
「你說什麼?」安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她是我要娶的女人。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都希望你用成熟的態度來面對,別再要那些幼稚的手段。」
「我哪裡不好?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說啊!」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走吧!」
「你怎麼可以……」她衝上去,失去理智的對他胡亂揮打。
聶見凱一時沒防備,不小心被她的指甲抓了一下。
那股疼痛讓他猛然想起米嘉嘉被她攻擊的事,他一下子怒火中燒,舉手揮向她的臉。
安瑀撞到辦公桌,重心不穩的跌在地上。她咬著下唇,恨恨瞪著聶見凱,斗大的淚珠滾落而下。
「你打我?你竟敢為了那個女人打我?」
「你不也是這樣打米嘉嘉嗎?」聶見凱毫不心疼。
「好……好個米嘉嘉,我記住了。你等著吧!聶見凱,我絕不會讓你們順利進入禮堂的。」
安瑀奮力的撐起身體,急奔出門。
聶見凱望著她的背影,無奈的歎口氣。
他才坐回椅子,打算想想該怎麼解決這件棘手的事,秘書便突然敲門,探頭問:「總裁,有個米小姐找你,要讓她進來嗎?」
「快請。」
聶見凱心想:這個時候她突然來,莫非發生什麼事了?
想到這……他已經迫不及待從椅子上站起,走向前去。
門隨即再度被打開,米嘉嘉的臉出現在門後。
「對不起。沒說一聲就來,有沒有打擾你工作?」
「沒有,快進來。」
米嘉嘉點點頭,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她沒上妝的臉被太陽曬的紅通通,身上穿的是剪裁合宜的小喇叭褲,以及開襟的復古襯衫,整個人流露出一股俏麗的美。
短短一個多月,她已經從野蠻女變成一個嬌俏的小女人,而且……非常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怎麼了?」米嘉嘉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真是個不速之客,於是急忙退了一步說:「我只是送這個過來,不打擾你,我走了。」
「等等……」
聶見凱抓住她伸過來的手,將她帶進懷裡。
他低頭嗅著她的髮香,雙臂不自覺越抱越緊。
「呀,你快把我壓扁了。」
聶見凱沒回答,只是這麼抱著她。
「你……你沒事吧?」
「為什麼這麼問?」他這才鬆手,垂眼凝視著她。
「你有點怪怪的。」
聞言,聶見凱笑了。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累。」他低頭,這才望見她手裡拿著的東西,「你說要拿什麼東西給我?」
「喔……我差點忘了。」她急忙打開手中的紙袋,發出一聲歎息,「唉呀,都壓扁了啦!」
聶見凱伸手接過來,發現是熱騰騰的紅豆餅,只不過餡全擠出來了。
「怎麼會想到買這個給我?」
聶見凱看著紅豆餅,心底湧現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
「今天我到學校辦復學手續,這攤子賣的紅豆餅是台北有名的好吃,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隊,所以我想買回來讓你嘗嘗,但變成這樣,就不要吃了。」
米嘉嘉伸手想搶,但聶見凱動作更快,不但將紅豆餅好好護在懷裡,而且還大口的吃了起來。
「你不想吃不用勉強,是我多事。」
「嗯?」聶見凱塞了滿嘴,手裡還拿著一個。「很好吃。」
米嘉嘉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十分鐘後,聶見凱享用完可口的小點心,看著表問:「你等一下沒事吧?」
「嗯。」
「那……在這等我,晚上我們一起吃飯。」
「我們幹嘛不回家吃?王嬸今天煮了好多菜呢!」
「別管王嬸,別管家裡的人,從現在開始,我需要更多時間跟你獨處。」
「獨處?」
米嘉嘉隱約聽出他話中的暗示,沒再多問。
聶見凱直接將她帶往落地窗前的沙發坐著,然後彎身給她一個濃情的深吻。
他在心底嘲笑自己。
之前之所以感到矛盾、遲疑,否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全是因為他違背了自己的心意行事。
說到底……他不過是愛情的逃兵。
但想通了之後,心裡霎時開朗,心情好極了。
他暗自發誓,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定要好好的補償她。
米嘉嘉雖然無法從他的表情解讀他的心思,但她清楚感覺到兩人之間已經有了變化。
她偷偷看著走回辦公桌前的聶見凱,心裡有種踏實戚。
這感覺……應該就是愛了吧?她在心底默默想著。
安瑀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四下張望,就見到一個坐在落地窗邊的男子熱切的對她招手。
她沒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桌旁細細端詳著他。
「好久不見了。」他主動站起身,親吻她的臉頰,「想不想我啊?表妹。」
安瑀推開他,一臉悵然的在椅子上坐下。
「怎麼啦?這麼久沒見,一見就臭著臉,是誰惹你不高興,說來聽聽,我幫你出氣。」
「你說到要做到啊!」安璃眼眉一挑,認真起來。
「你實在太小看你表哥的勢力了。」向伊良驕傲的說。
「好,那你去幫我教訓一下聶見凱。」
「聶見凱?」他眼睛一亮,沒想到會聽見這名字。
「嗯,怎麼,怕啦?」安瑀瞅著他,故意失望的歎口氣,「我就知道,一聽到他的名字,你連話都說不出來,還說想幫我。」
他啜了口酒,神情和緩的說:「我不是怕,是在思考。」
說完,他便要安瑀將她跟聶見凱的交往情形詳述一遍。
「當初勸姨丈不要跟雷霆集團合作,他不聽,一心想跟聶家結成親家。他會算,聶見凱更會算。現在好啦!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還說風涼話,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出這口氣。」
「放心。聽你說……他跟那個叫米嘉嘉的交往不過幾個月,這麼快就論及婚嫁,一定有問題。」
「我查過了,她根本不是出身上流圈子,我朋友沒人聽過她的名字,真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安瑀邊說,臉上還不時流露出憤恨的神情。
「既然這樣,我們就從別的管道去查。」他胸有成竹的承諾說:「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好好教訓聶見凱的。」
「ㄟ……表哥。」安瑪看他這麼有把握,反而心軟了,「你只要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就好,最主要的是把那個女人趕離他身邊就好了。」
「原來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啊!」
「唉呀,畢竟我們在一起三年了,人家早就想著要嫁給他。」
「我知道了。好,我就幫你把那女人趕走,讓你順利坐上聶家少奶奶的位子,行了吧?」
「嗯。」
安瑀開心的靠過去,熱情的抱著他不放。
幾天後,兩人又約在同一家咖啡廳見面。
這次,向伊良帶著徵信社查到的資料,一一為安瑀解釋。
「米嘉嘉的父親米坤良,二十年前是一個大財團的總裁,跟聶見凱的父親是世交。後來因屬下盜用公款和投資失利等等問題破產,從此這個人便在商場上銷聲匿跡了。」
「一個落難財團千金,見凱幹嘛這麼寶貝?」安瑀知道兩人身份背景懸殊,更是不平。
「你先別氣,想想這有多奇怪。要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名門之後,聶見凱的行為就挺合理,但這個米嘉嘉……」
向伊良突然打住,沒有往下說。
「怎麼樣,你說話啊!」
「不急。這件事我需要時間想清楚。」他說完,便伸手進口袋拿出一張照片和寫了地址的名片,遞給安璃。「你去幫我找這個人。」
「這是誰?」
「一個重要的人。你找到她之後,找個地方將她安置下來,將來或許用得到她。」
「可是……」
「別問這麼多了,照我的話做就沒錯。」
安瑀低頭看著照片中的人,再抬眼看向向伊良那充滿自信的臉,即使百般不解,但為了奪回失去的一切,她也只有乖乖照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