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原因,一定要調走蘭兒?」女僕不解。
祁憐的腦海倏地浮現出邪神的面孔,但她也同時想起他的警告,硬是強迫自己腦子保持空白。
「小姐!」蘭兒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以為祁憐不要她了。
「就這麼決定,你暫時調到廚房。」對不起,蘭兒,這都是為了你好,原諒我吧!
祁憐在心中默默乞求女僕諒解。
女僕委屈的閉上嘴,服侍祁憐多年,她知道一旦祁憐用這種語氣說話,什麼都不必再說,她不會改變主意,再說也是徒然。
「還有,這件事你不許告訴老爺,我會自己處理。」她不想讓爹擔心,他老人家煩的事已經夠多,她不想再給他添麻煩。
「是,小姐。」蘭兒儘管再委屈,也不敢違背主子的心意,只得順從祁憐的意思,暫時調到廚房去。
少了女僕在一旁綁手綁腳,祁憐確實輕鬆許多,至少她不必忙著安撫女僕的情緒,天曉得她光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已經很費勁。
她將德化寺師父給的佛珠掛在房門口,老實說,她不曉得這次邪神會從哪個地方進來,但既是師父長年佩掛的念珠,力量應該強大到足以覆蓋整個房間才是。
將佛珠掛好之後,祁憐接著拿出書來讀,身為千金大小姐的娛樂不多,除了琴棋書畫和刺繡,她能做的事情其實很少,有時她真希望自己是生在一般農家,如此一來,她便能在山林間奔跑嬉戲,而不是每天面對高牆重複彈奏一樣的曲調,日子過得沒有絲毫意義……
振作點兒,祁憐,你在想什麼呢?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你交換身份不可得,你竟然還這麼不知滿足!
她翻開昨兒個看了一半的《楚辭》,不期然看見迭在書堆中最下方的《金剛經》,這也是易真大師贈給她的書,他希望她有空的時候能仔細閱讀,領悟其中的道理。
祁憐猶疑了半晌,從書堆中將經書抽出來,她隨意翻開經書,佛語躍然於紙上,訴說著世間萬物的道理。
須菩提!菩薩於法,應無所住,行於佈施。所謂不住色佈施,不住聲、香、味、觸、法佈施。
經書上的道理,莫不是要著重六根清淨,遠離色、聲、香、味、觸、法等塵相而佈施。也就是施者忘施,受者忘受,並且要忘記所施之物。如此施空、受空、物空,即所謂的三輪體空。
祁憐默默看著經文,心想也許她應該聽從易真大師的話認真修行。之前易真大師跟她做此提議時,她一直抓不定主意點頭。因為越是瞭解前世的經歷,她越不想再重蹈覆轍。她不想和前世一樣,成為一個靈力很高但卻孤獨的巫女,這世她只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不想再和不可知的力量對抗,然而命運卻由不得她,也許她應該出家,擺脫塵世的煩惱……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想。」
她剛在猜想自己出家會是什麼模樣,邪神便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身後,並且再一次窺探她的思緒。
祁憐迅速轉身,他的嘴角仍舊噙著一貫的笑意,眼眸看起來更加迷濛。
「你……你怎麼……」她驚訝到幾乎說不出話。「我的意思是,你怎麼進得來?」
「光明正大從門口走進來,不然呢?」他用下巴朝門口的方向點了幾下,表明他可不是忽然出現,只是她自己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沒發現他已經進房。
「可是……」
「如果你是想問我,門口掛了這玩意兒,我為什麼還進得來,那就省了,我就是進來了。」他手拿著念珠在她面前晃呀晃,祁憐頓時無言,她連串珠什麼時候落入他的手中都不知道。
「這玩意兒啊……」只見邪神將念珠拋向空中,原本成串的念珠頃刻分解,在空中化為黑色粉末,飄落在地面上。
祁憐瞪大眼睛看著散落在地上的黑色粉末,不敢相信師父借給她的念珠就這麼化為塵埃,師父佩戴多年的念珠,對他居然一點用也沒有。
「你以後最好別耍這種小手段,我不怕任何符咒或是這些沒用的念珠。」他先把話說清楚,省得她還得想辦法找來這些不三不四的玩意兒,搞得大家都累。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念珠竟然對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少說也該灼痛他幾下,可他竟然毫髮無傷。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是神。」他不耐煩地回道,懷疑她腦筋不夠好。
「我也說過很多次了,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神。」對人一點都不尊重,隨意進出姑娘家的房間,最可惡的是什麼都抵擋不了他。
「你當然沒見過,我是邪神。」像她這種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又擁有純潔無比的靈魂,自然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像他這樣的異類。
「邪神?」祁憐聞言愣住。「你就是那個住在山上洞穴的邪神?」她曾聽人說過他很靈驗,只要他有所響應,答應的事情一定會實現,相對的要付出可觀的代價,近年來也鮮少聽說他答應過祈願者任何事。
「沒想到連你這個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也聽說過我,真是我的榮幸。」他挑眉,十分意外她竟然知道他。
祁憐疑惑地看著邪神,打了半天的啞謎,她終於知道他的來歷。難怪他敢自稱為神,追究到底,這「邪神」的封號還是人們給的,他不過是順勢拿來用而已。
只是,他的外表與一般男子無異,可他又不是真正的人類,真是矛盾……
「我可以跟你保證,當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他又再次執起她的手,貼在自個兒的胸口,用事實證明。
手心不期然傳來規律的躍動,她的手心像被火燙到似欲收回來,他索性攫住她的雙手,將她擁入懷。
「你想幹什麼?放開我——」她越是掙扎,他壓得更緊,非要她留在他的懷中感受他的心跳不可。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在耳邊迴響,它正撲通撲通的跳,如此生氣勃勃,聲音意外的悅耳。
祁憐迷惑了,她不明白他的懷抱為何如此溫暖,心跳為何如此有力?如果他真的不是人,為何擁有比人還要灼熱的氣息,甚至連他的呼吸都這般炙人?
「你到底想要什麼?」她不想聽起來像是在喃喃自語,可她真的被搞亂了。
「你有一件事要問好幾次的壞習慣。」他的聲音也好不到哪裡去,一樣沙啞得像在呢喃。「我要你,夠清楚了吧!」
他很明顯是在指她的靈魂,然而祁憐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也不可免俗地心跳漏跳了一拍,他似乎相當瞭解該怎麼挑逗女人,這也是他的天賦嗎?真不可思議……
「小心點兒,我有一種感覺,你快愛上我了。」她迷濛的眼神讓他不由地勾起嘴角,忍不住出聲警告。
祁憐聞言如夢初醒地推開他,往後倒退好幾步,跟他保持相當的距離。
「希望你別再說這麼無聊的話!」她調整呼吸,讓自己看起來像以往一般冷靜,可惜偽裝得並不順利。
「無聊?」他皺眉。「我可一點都不覺得無聊,事實上,我覺得很有趣。」他是說真的,這是他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追求女人,這種感覺很新鮮,也令他格外興奮。
「你別肉麻當有趣!」硬把她摟進懷裡,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簡直莫名其妙。
「生氣了?」他斜睨祁憐,發現她即使在盛怒中依舊美得驚人,很有狩獵的價值。
「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會跟你打賭,我一向對無聊的賭局敬而遠之。」她一再強調無聊,聽得他煩死了。
「我向你保證一點都不無聊,尤其當你知道如果你不肯參加這場賭局的結果。」他也怕無聊,絕不會讓事情發展成這種局面,儘管放心。
「什麼意思?」她不解地望著他,要他給個解釋。
「我可以讓一切在瞬間化為烏有……」他故意左顧右盼,威脅意味十足。「這座府宅……宅子裡所有的人……乃至整個城鎮,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切全看她的表現嘍!
「你不敢!」她不信他敢做這種觸犯天條的事,他也會受到處罰的。
「你可以試試看。」他嘴角的笑意在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威脅。「通常我不會白費力氣去幹這種事,但對手是你的話又另當別論,我太想要你了。」
他邪魅卻陰暗的表情,說明他說到做到,她最好別拿全家甚至全城人的性命跟他賭。
祁憐覺得很不甘心,難道她就沒有選擇,只能隨他擺佈?
「你也有可能會贏,不是嗎?」他進一步誘惑她,祁憐雖然明知道這是陷阱,卻仍禁不住誘惑往下跳。
是啊,沒有理由她就一定會輸,她對自己的定力極有信心,況且他的交換條件還是她會愛上他,這更不可能發生。
對,或許她會贏。等他發現他再怎麼努力,她都不可能愛上他的時候,他會知道自己輸得有多徹底。
「就這麼說定了,我很期待吸取你的靈魂。」邪神笑呵呵。
真有趣,祁憐大小姐似乎認為贏他很簡單,他會讓她知道誰才是最後的輸家!
話畢,他轉身離去,這次又是從門口進出,正式向她宣戰。
賭就賭,誰怕誰?
祁憐瞪著他的背影,豁出去了,發誓要贏得最後勝利。
既然賭約已經成立,那麼……
邪神的腳原本已經跨出房門口,卻又臨時調頭朝她走來。
他想幹嘛——
邪神大手一伸,勾住她的腰將她摟進懷中低頭狠狠吻她,用實際行動傳達他內心的想法。
紅嫩的嘴唇不期然遭到掠奪,祁憐的腦子一片空白,連感覺都化成碎片,一片一片在空中飛舞。
「這只是事先打招呼。」一吻既罷,他勾起一邊的嘴角壞壞地說道。「希望你熬得過這場戰爭。」
然後,他拍拍屁股走人,彷彿奪走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初吻不算什麼,調戲她也是小事一樁。
一直到他走得不見人影,祁憐才如夢初醒,小臉開始脹紅。
這樣不行。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公平的戰爭,他能看透她的內心,她卻連驅逐他都做不到,她根本沒有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