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關於是否受過高等教育,是否有良好家世,是否在職場上前途看好、位處高位。當然,相較於一般人,他打出生起,就比別人立於更高一些的起點,也讓他在婚姻對象的選擇上,可以有更高的標準。
如果富裕是可以用等級來區分的,那麼他父親這邊的家族只能算是個普通中下等級的小財主;而他母親的娘家,則是最頂級的那個階層,世人通常以?名門?來尊稱之。
而身為陳氏名門的旁系女兒,會下嫁給不如自己家族甚多的小戶人家,其實一點也不意外──這幾乎已是陳氏慣例之一。
陳氏這個家族,男人歷來風流,幾乎個個都無視法律存在,明裡暗裡的三妻四妾;而陳家的女人,本身既是天之驕女,又或者深受陳家男人風流的刺激,她們天生都渴望能嫁得一個忠實聽話的男人。
有的人會在挑挑撿撿後失望地嫁給門當戶對的對象,認命地各玩各的;有的人會帶著大把嫁妝下嫁,用盡手段讓自己的丈夫不敢不忠實;有的乾脆保持單身,遊戲人間……而李正棋的母親正是這些陳氏女裡被公認嫁得最好的人之一──她下嫁的男人天生忠厚老實且對她專一至今。
雖然李正棋的父親李永豐長得不帥、沒有雄心壯志、性格內向、穿著沒品味,活似個鄉下土財主,還是個熱愛玩電動的死宅,每每出席陳氏宗親場合,裝飾在牆上的壁花都比他還能讓人多看上一眼……但這個男人是個真正的愛家愛妻愛子的好男人,陳氏女冷眼旁觀多年,不情不願地加以認證之。
李正棋身上流著一半的陳氏血統,這也注定了他有一半陳家男人的劣根性,以及,陳家女人的感性……雖然沒有陳家男人那麼明目張膽的風流,但一直以來,身邊女伴也是沒斷過的;雖然也想要娶個好女人共組家庭,但卻一點也不敢保證婚後不會有偷吃或出軌的事發生……當然,無論如何,結婚是很重要的,生小孩當然更重要,所以他早就決定了,在三十歲以前,定要解決婚姻這個問題。
李正棋並不排斥傳統的相親──既然他打十四歲開始交女朋友至今,換過不少女友,就是沒一個能令他下定決心娶回家,那就表示自行交往的這條路,並不通往婚姻,所以從二十八歲開始,他便同意長輩幫他安排相親了。
他是想結婚了,只是,婚姻對一個人來說,到底算什麼?
如果問女人,她們的答桉總是簡單夢幻:婚姻是愛情見證生命的圓滿──也不用說別人了,就說他那個身份尊貴的公主表妹吧,從她十八歲開始戀愛,總在情路上跌跌撞撞,不就是太把愛情當回事,堅持把愛與婚姻畫上等號,於是把每一個想把她娶回家供為當家主母的男人都給三振出局,只因那些男人對她的愛不夠純粹專一……陳家的女人們向來是很難纏的,而身為正嫡系的陳公主,更是此中之最,搞得差點腦袋發暈地去介入別人的婚姻,只為了她對專情的男人太渴望,就想將那個對別人專情的男人變成自己的……幸好自家哥兒們心志堅強,一點也不動搖,不然後果可難以預料了。
女人大概都很容易為了愛而發狂吧……可惜愛情對男人來說,從不等同於性命。男人在一生之中,渴望獲取的東西很多,愛情或許是其中之一,但絕對不是不可或缺的。所以當女人想發狂時,男人不僅無法奉陪,還難以理解。
而對李正棋而言。雖然結婚是一定要的,也逐漸迫切起來,但其實他對婚姻本身仍然充滿了許多疑問與不確定的迷思。
他觀察過幾個代表性人物的婚姻,卻始終沒有得到屬於自己的結論。該娶什麼樣的女人?經營什麼樣的婚姻?該怎樣的相處?該怎樣才不會厭倦?
最典型的陳氏婚姻代表人陳子儼先生以自身的經驗訓他道:娶個靜得下來的,眉目端正的,家世教養良好的,氣質高雅的女人──這種女人首先確保了她對婚姻的忠誠,不會背著你出牆。經營婚姻是女人的事,而太親近的相處對婚姻無益,不管對妻子滿意不滿意,反正也不用日日相對,何須為此多愁善感?再說到厭倦吧!你都成年了,怎麼還像個青春期的小毛頭想這些有的沒的?若是你的婚姻裡已經有小孩了,那就安分地待著吧,全力去打拼事業,有空再玩玩戀愛遊戲,或用錢買,或用情買,就看你想怎麼玩。妻子這角色,從一而終或許一定會看膩,但那並不保證你接著換十個八個就不會。換太多任的妻子只會讓你的麻煩更多一點,而不能讓你感覺更幸福一點。
訓完長長一串之後,表哥大人橫了他一眼,哼聲道:你只是想結婚,又不是想娶某個女人,這樣患得患失像什麼話!
是啊,是很不像話。但這還不是陳家血統害的!要是他能完全像老爸那樣生性寬容而閒散,人生將會多麼自在……可惜他沒有老爸的心胸,完全繼承了陳家人的小心眼、挑剔高傲、自命不凡……*李正棋一直看不透死黨潘雅湛的婚姻。可是人家就是一路維持了十年,並且很有可能就在這樁婚姻裡過完一生!
一生耶,多可怕的時間單位。
李正棋從來不覺得童瑤值得,她只是好命地遇上了一個非常堅守自己原則、愛護自己清譽如同性命的男人罷了。所有人都認為,潘雅湛不管娶誰,他都會忠實他的婚姻到老死。而童瑤這個女人只是非常精明非常好運地在潘雅湛年幼無知時將他這條大魚給網住了。要是再遲個三兩年遇見潘雅湛,?潘太太?的位子肯定不會屬於她。
李正棋總覺得潘雅湛身邊的女人應該更出色一點,但顯然潘雅湛對婚姻以及戀愛的期許度非常低,不然不會如此乾脆認命。以前他覺得童瑤是個很愚鈍的女人,而現在一改其觀感,覺得這女人恐怕也是個不好惹的狠角色──幾個月前她天天來接雅湛下班,造成那麼大風波,被人指指點點還一副等閒視之的樣子,讓李正棋看了不禁有些驚悚。
女人哪,即使是個家庭主婦,也不能小看呢。
本來他以為,如果他那公主表妹真的將潘雅湛的心給撩動了,兩人想在一起的話,唯一要面對的難題是陳氏家族的接受與否。但後來李正棋就不再那麼想了,真正的難題恐怕是潘太太那一關過不了吧?
所以當表哥大人火速將公主表妹給調派到美國長駐之後,李正棋是鬆了一口氣的,別說陳公主的前段戀情還沒撇乾淨,還有得糾葛,更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想親眼見證潘太太對付小三的能耐有多大,真的。尤其那個「准小三」還是自家表妹時,更是。
好啦,不想那位潘太太了,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想到寒毛直豎。還是專心想自己的婚姻大事吧!
是不是娶一個很愛自己的女人比較好呢?家庭比較有美滿的保障?
身邊典型被愛的代表人物潘雅湛先生很直接對他說道:世事無絕對。
如此慎重的請教,卻被好友以幾個字打發,當然令李正棋非常不滿,總是纏著潘雅湛要他說更多。至少總不能說得比表哥少吧?那個娶了一個賢慧妻子,生了一堆兒子,還時不時在外頭包養女人抒解工作壓力的花心男人,都能說出一長串夫妻相處之道呢!怎麼他這個標準忠誠好丈夫反倒惜字如金成這樣?
「婚姻首先是一種責任,你還沒有負責任的心理準備,就要索取女方的奉獻,挑挑撿撿地設定自己的標準,一邊挑還一邊苦惱,你是在折騰誰?」潘雅湛幾乎要考慮以後午餐再也不跟眼前這個死黨一起吃了。所謂的婚前恐懼症也該有個限度啊,這傢伙怎麼誇張成這樣!幾乎是天天拿這個話題在煩他了,實在太離譜了吧!
「不能這麼說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輩子就結一次婚,當然要慎重。」
「那你就問錯人了。我的婚姻一開始並不慎重,你也知道的。」
「但你總算是維持下來了。」
「但實在不足以成為你的參考範例。」
「我只想知道你婚姻的持久之道,而不是想傚法你走進婚姻的方式。」
「對於你,我建議,別太把自己當一回事,正視自己是平凡人的事實,那麼,你跟任何一個願意跟你結婚的女人,都能夠經營出不錯的婚姻品質。」
「嘿,說得好像問題就出現在我身上似的。」李正棋抗議。
潘雅湛連話都懶得說,只看他一眼。
「我只是慎重啊,這難道有錯嗎?」
「你再慎重下去,就真的只好單身過一生了。」歎息。
好吧!這兩個婚齡超過十年的男人都無法提供他值得參考的答桉,其他那些還沒結婚超過十年就把婚姻過得搖搖欲墜的男人就更不值得他請教了。李正棋決定多多少少聽一下女人的看法──當然,這些女人,絕對不包括陳家的女人,不能是陳公主,也不能是他母親。謝天謝地他永遠不必把陳氏女列入婚姻考慮的名單裡。喔,還有,像朱婷琳這種遊戲人間的女人,他也是招惹不起的,也不必問了。
「你想要娶什麼樣的妻子呢?」那個被他請教的溫柔女性在安靜聽完他一連串抱怨後,這樣問著。
他要的妻子,首先,當然要長得順眼,也就是不能丑;再來,受過良好教育,可以有工作,但不能一心想在事業上鴻圖大展,那定然會忽略家庭的經營;還有,要有品味,要能享受生活,要能安排自己,不要老想依賴──當然,這並不表示他想要一個高舉女權、宣稱獨立的老婆。
基本條件達成後,這個妻子必須願意生小孩、喜歡小孩,不怕生孩子破壞身材,也不怕帶孩子會沒有自我。身為獨生子且孤單長大的李正棋,渴望擁有兩個以上的孩子。
最後,這個妻子最好不是笨蛋白目,也沒有聰明精乖,中庸正好。
以上,僅僅這些,應該不苛刻,對吧?
溫柔女子沒有應和他,接著問:
「那麼,她恐怕得很愛你,才能努力去做到符合你的標準。」
「很愛?那可不行,那不就表示她對喜愛的男人有太高的期待,希望在婚姻裡得到?我可不想日子過得這樣不切實際。我的妻子喜歡我就好,不必太愛我……嘿,你笑什麼?」李正棋在佯怒質問的同時,覺得臉皮一陣陣發熱。
「你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孩子?」李正棋不敢置信這兩個字會被套用在已經二十八歲的他身上!他耶!堂堂國際知名大學的法商雙學位碩士、如今世大集團權力核心的特別助理、未來必定在世大集團裡呼風喚雨的人物之一,一個才貌財勢兼俱的超級績優股,居然被眼前這個溫溫柔柔的小女人評為「任性的孩子」!
是他耳朵聽錯還是她那雙美麗且勾人得要命的鳳眼太白目?
「你也不過才長我兩歲,恐怕生不出我這麼大的一個『孩子』吧。」他聲音打鼻腔裡哼出來,充分表達了他的不爽。
不料他的哼聲非但沒有嚇著她,讓她收回這不恰當的評語,反而笑得更愉快,一張美麗的臉仿如百花綻放般的讓人看了忍不住暈眩。他一時被迷去心神,忘了自己想討論的重點為何,就這樣靜靜看著她,也被她的笑帶著笑了起來。
只好搖搖頭,想著果然這話題不適合拿來跟女人討論,女人的視角永遠不可能跟男人相同。
雖然依然沒有結論,但心情並不挫敗。面對一個愈看愈賞心悅目的女人,哪個男人會因為話不投機而感到浪費時間,深深感到挫敗呢?
她的美麗居然不會教他看膩、她的笑容讓他感到愉快,忍不住因為她的笑而跟著笑起來。這實在太難得了,尤其是,她並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的女人。比她好看的,他見得多了,但會讓他想約見下一次的美女,目前卻只有這一個。
這個美女,雖美,但不是最美,沒有太好看的學歷,談吐溫柔卻不能說有深度,穿著還算有品味卻比不上常見的名門千金那種高雅風範。
總之,不是太美、不是太優、不是太出色,而且,最致命的缺點是──她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記錄,而且她大他兩歲!
但她令男人覺得放鬆且舒心!從沒有女人能讓他如此感覺自在。
*正式認識她的第一個月,他覺得她是個溫柔的女人。
認識她的第二個月,他總有好借口隔三岔五地約她出來喝茶吃飯,說不清是基於什麼心態,可能僅僅是覺得她的溫柔很純粹,覺得她的美麗很耐看吧。
認識她的第三個月,約她出來已經無須借口,他們成為朋友。他開始跟她訴說自己目前最大的苦惱:結婚。然後交情從「朋友」朝「好朋友」邁進。
李正棋從來沒有想過可以跟女性友人暢所欲言至此。他認識的女性,除去親戚與單純的同事外,就是可以調情交往的對象或像朱婷琳那樣的同學兼朋友,可以合作的事業夥伴或對手。這些女性,他或許會無比包容,也會在嘻哈玩鬧裡保持著戒慎,隨時評估著對方的言下之意以及商用價值,從不放鬆任何一個眼波流轉下的可能意緒……在女人面前,他從來沒能徹底放鬆過。
直到遇見這個女人。
她不是商場上的人,她把他當小弟弟看待,她對他無所求,她更不知道身為一個被?李正棋?承認的朋友,相當於提供了她進入名門社交圈子的門票,多多少少都能獲得一些好處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是笨得不會打探,也或許是本就無心更上層樓。總之,每次相會,總是她在聽他說,而她只是帶著大姐姐式的目光包容著他。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至今快要半年,這樣的相處方式,從未變過。
她在他面前非常自在,對他笑得毫無保留。當然,也是天性的關係,她玩不來心機深沉那一套,若想玩也會被他一眼看穿。
她是個相對單純的女人,但那並不表示她沒有心事。但她卻從來不曾向他說過一句──尤其李正棋還知道,她近來飽受第一任前夫糾纏之苦,已經快兩個月了,卻還能在每次見面時,聽他說話,對他微笑,絕口不提自己的煩惱。
她把他當弟弟看待,所以不認為自己的煩惱應該讓小弟弟跟著擔心。她不會把他當依靠,反而樂於當他的知心大姐姐……這是一個很安全的關係。剛開始,李正棋也是很滿意於這樣的。
但現在……這個女人快要成為他的苦惱之一了……他漸漸有了這個不妙的預感。
眼下,他只有兩個簡單的選擇:再不約她出來,結束;或繼續下去,淪陷。
「雅湛,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兩個人走在校園裡時,因為實在帥得太秀色可餐,又常常焦不離孟,於是被華人校友戲封為『連璧』?」
「嗯。」點頭,表示記得。
「不過因為本人姓李,而不姓夏侯,只好忍痛婉拒這個美稱。」
「嗯哼。」那個正好姓潘的美男子眼睛微瞇,等著不姓夏侯的李姓男子把葫蘆裡的藥給倒出來。
李正棋雖然頭皮有些發麻,但還是勇敢地迎著好友的目光,說道:
「我們兩個人,得到『連璧』這樣的雅稱,實在有些愧不敢當的。所以,咱也就不沽名釣譽了,就來點務實的詞兒來見證我們的情誼天長地久才是最為理想的。你說是嗎?」潘姓男子臉色不為所動,連個哼聲也沒給,靜靜等候。
「雅湛……呃,你覺得……比起『連璧』這種不切實際的詞兒,還不如讓別人稱我們為……『連襟』,你覺得是不是更好一點?」
「連襟?」眉頭終於高高揚起,盛載著不可思議的疑問。
既然已經起了頭,接下來就沒有那麼難以啟齒了。李正棋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道:
「是的,連襟。事實上呢,我打算成為你最新一任的姊夫。」
「這是……已成為定局的事呢,還是你未來的計劃?」雖然非常非常驚訝,但潘雅湛並沒有立即追問李正棋何時跟他的大姨子結識,甚至交情深厚到足以論及婚嫁,他向來是個務實的人,對聽故事沒興趣。
「我計劃讓它成為定局。」他向來說到做到。
「喔……」潘雅湛斟酌了下,澹澹告誡道:「但願你不會認為讓一個已經離婚過兩次的女人再次進禮堂是件很容易的事。」
「你不看好我的成功率?」
「正棋,你知道童家大姊的前兩任丈夫是什麼樣的人嗎?」
「當然知道。第一任是知名的電子新貴,財富榜上的暴發戶,高掛商業八掛雜誌新富排行榜上的七十二名。專業上很強,生活很低能,根本就是個白目愣頭青。在尾牙上被一個小明星隨便就給勾引去,毀了婚姻,如今酒色財氣玩了一圈見完了世面,打算回歸家庭,所以又來纏前妻求復合。第二任是個英俊風流的醫生,出生醫生世家,說起來還是朱明理家的親戚。因為跟女病人偷情被女病人的丈夫抓奸成雙,賠了很多錢出去,面子也完全掃地,如今還被流放在國外躲羞。童詩手上的所有財富,三分之二來自第一任丈夫的贍養費,另外三分之一來自第二任丈夫的贍養費以及她父母的保險理賠。足夠她非常優渥地過完一生。」
「你瞭解得很透徹。」潘雅湛承認他知道的還沒李正棋多。
「當然,我想跟她結婚,自然要徹底瞭解她的一切。她那兩次的婚姻對像太爛,正好對比出我的傑出優秀誠懇。」無視好友的自吹自擂,接著道:
「那你瞭解她不想再離婚的心願嗎?」
「我怎麼可能不瞭解?」李正棋最擅長的就是人心的透析。更何況──「我結婚也不是為了離婚啊。事實上這一年多來,我唯一苦思的就是如何締結一樁牢固的婚姻,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完全不在你設定的標準之內,事實上,差很遠。」
「但我想娶她。」李正棋聳聳肩。他當然知道得為這個決定付出什麼,光他母親那關就會非常難過,更別說其他人了,但這都不能阻止他或教他改變主意。
「好吧。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看好友雖然笑得一如平常的輕佻邪氣,但眼中那勢在必得的光芒,證明他的決定已經堅決到上帝降臨也改不了。潘雅湛也不想多說什麼,只這麼問著。
「祝福我就行了。」當然,如果他能回去策動潘太太,在童詩面前給他說些好話,那就更好了。李正棋非常明白童家一個姑媽三個姊妹裡,誰的話最能影響童詩,自然是那個被童詩認定為童家最聰明女人的童瑤了。
「如果你真能讓童家大姊點頭下嫁,這聲祝福到時—定奉上。不過現在,我得先做一件事。」潘雅湛將一旁待機中的筆電打開,在鍵盤上打出一串字。
李正棋繞過辦公桌,站到潘雅湛身邊,好奇他在搜尋什麼。
「你上T大網站做什麼?」
「找一些短期在職進修的相關資訊。」
「在職進修?」聲音微揚。
「我一向只專研商事法,民法方面只修過幾個學分,瞭解得並不精細,而且還是在美國修的。我認為有必要挪出一點時間回學校進修,務必將台灣的民法好好研究透徹,以備不時之需。」抬頭,對好友溫和一笑:「尤其,對手也是學法律的,更該謹慎以對。」
「……靠!」啞口無言了良久,李正棋只能鬱悶地號叫一聲。
「結婚果然不簡單。」還在努力將童家大姊變成李太太的李正棋有時不免這樣感歎。
「如果太簡單了,怎麼對得起你這一年多來的茲茲唸唸?」身為一個被煩得很辛苦的苦主,潘雅湛這樣安慰他。
「所以你,以及我表哥,才會抱定了一生只結一次婚的念頭是吧?」
「或許吧。」婚姻如飲水,冷暖自己知。
「肯定是。至少我不是想再結第二次了。」
「你甚至還沒結第一次呢。」潘雅湛揶揄道。
「快了。」果然,很快,在李正棋正式認識童詩的第八個月,他求婚並結婚。
然後,由一個「想結婚的男人」變成了一個「終於結婚的男人」。
再過十個月,他第一個兒子順利出生,初步化解了婆媳危機。
當然,結婚不是人生的結束,而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所以那個「終於結婚的男人」為了不想成為「某女第三任前夫」或「最後還是離了婚的男人」,只好繼續努力,學著當一個合格的丈夫、當一個好爸爸,然後發現自己還真的滿喜歡孩子的,於是夫妻努力合作,又生了老二、老三……
曾經那個哀怨的、牢騷滿腹、條件多多、龜毛到令人髮指的「想結婚男人」,終於治癒了婚前恐懼症,在婚姻裡被尿布奶瓶淹沒,說不上甘之如飴,畢竟養孩子是繁瑣又不斷重複的勞累過程,足以搞得人心力交瘁。但比起婚前像浮萍一樣的生活,如今這樣,白天努力工作,下班回家陪孩子玩,然後晚上抱著對他永遠溫柔體貼的妻子入睡,再沒空想生命是否虛度,生活多麼無聊,也是一種充實吧!
他真的沒想過結婚會是這樣。
他真的沒想過他的妻子會那麼不在標準之內。
他真的沒想過自命不凡的他,會如此安於平凡的生活。
或許,正如雅湛一直以來所忠告他的:正視自己是平凡人的事實,才有機會擁有良好的婚姻。因為過日子,就是這麼一件平凡至極的事。
婚姻,不求最好,只求最適合。他在得到了最適合他的女人之後,終於明白這個真理。
他這個曾經想結婚的男人,常常暗自僥倖著自己的幸運,覺得人生如此圓滿,再不能奢求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