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婚禮上初見韓沁的激動,凌煜煒到現在已漸漸平靜,卻轉化為常常的猜想。她和他一次次的相遇,如今回想起來未免太巧合,而她偏又是以他最愛的形象及個性出現,如果這一切真是她的設計,那麼這女人的心機未免太過可怕。
可是他不懂她的動機。記得父親曾對他說過,韓沁是個女強人,有能力又有野心,反觀他對家業並不熱中,除了在藝文界小有成就,其他方面應該構不成會讓一個女強人看上的條件。
「聽說,你原本是要嫁入向家的?」尷尬的寂靜中,他開口,加快起父親曾提過的事。
「是。」她平靜回答,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即將而來的質問。
「那為什麼你會和韓語交換,由你嫁入我們家?」
韓沁遲疑了一下。如果老實說理由,他或許會惱羞成怒,然而在知道大衛就是凌煜煒後,她不想再欺瞞他任何事,因為確實是她主導師了這整件事,他原本的妻子莫名其妙被換了人,她隱瞞她的身份未告知先天上她已欠了他。
「因為,,聽說向家的長子向擎,是一個認真負責的男人,小語……我妹妹韓語個性單純天真,所以我想向擎會好好照顧她……」
她斟酌著用字,但凌煜煒也不是笨蛋,立刻聽出她隱而不宣的言下這意,一陣冷笑也浮上他的臉。
「而凌家的兒子就是個不成材的廢物,在商場上沒沒無聞,你怕我會照三餐毒打你的寶貝妹妹嗎?」他自嘲著,想不到他在她心裡評價這麼低。
「那只是傳聞。」韓沁急忙解釋,「認識你之後,我知道你只是對商業沒有興趣,不代表你沒能力……」
「而你有能力。」凌煜煒把她想得越來越不堪,「我記得爸曾說過,你在韓氏企業沒有發揮的空間,而恰好我對家業又不熱中,所以嫁到凌家剛好遂了你的意,能另辟天地?我希望你不會把凌威企業和我爸都當成傻子了!」
他幾乎對這一場鬧劇捻到了極點。想不到自己真正愛過的女人,竟是城府如此之深,利用愛情做為成就事業的棋子,更把他對她的好感當成踏板。
韓沁被帶得幾乎無招架之力,她難以為自己辯解,因為當初為了逃離韓氏企業的羈絆,讓自己不再過得那麼辛苦,她什麼都願意去試,去做,所以她睦的這麼想過,即使這種念頭只出現過一瞬。
凌煜煒常常凝視她的神情變化,明白自己似乎一語中的,一股寒意從腳直竄到頭。
「所以你在我們道別那一天,特別問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也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拐到了我這個傻子?」
「不是的!」韓沁也動氣了。她的一片真心到他口中全成了算計,難道他的愛情才值錢,她的就不值一文嗎?
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能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不過,最令他在意的,還是……
「最後我只問你,結婚之前,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一針見血的問題,令韓沁啞口無言,末了她只能閉上眼,像是判了自己死刑地道:「是。」
「而你在知道我身份後,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會是今天婚禮的女主角?」他冷冷的問。
她說不出原因,因為事實的真相是那麼苦澀又傷人,她只能選擇沉默。難道她能老實說,她怕他會悔婚,破壞她的計劃?或者說,她寧可犧牲對他的愛情,也想讓小語幸福?
「凌煜煒,你這麼說並不公平!當初遇見你時,我並不知道——」
「不用再說了!」他驀地打斷她的話。在他心中,她已經沒有信用了。
韓沁還想解釋,此時親人休息室卻被很不禮貌地猛然打開,韓閔文怒火高漲地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先打了女兒一巴掌。
毫無防備的她,被這一巴掌打得重重撞上牆壁,疼得什麼瓜都做不出來。
「你這個不肖女,簡直氣死我了!」言才或許在凌富貴那兒受了氣,也顧不得女婿在場,只想教訓這個令他差點丟了面子的女兒。「你很行嘛!自做主張跟韓語交換,你現在要我怎麼跟向家交代?」
都已經聽話出嫁了,韓沁認為自己不再虧欠韓家,反正父親恨她是恨定了,她只能撫著痛到發熱的臉,紅著眼眶倔強地瞪他。
「你要我們嫁,我已經嫁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哼!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告訴你,惹得凌董事和向董不高興的話,韓氏企業一毛資金都拿不到,你也別想在凌家有好日子過!」韓閔文撂下狠話。
「資金?」凌煜煒突然出聲,他往韓沁的方向站過去一步,冷著臉問:「你嫁入我們家,其中一樣條件是凌威企業必須提供韓氏企業資金嗎?」
她知道只要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與他的愛情大概就到此為止,然而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隱瞞還有什麼意義,反正到最後他都會知道的。「是,由於韓氏企業上次的合約虧損不少,急需周轉……」她只能悲哀的承認。
「你說這麼多做會麼還是你辦事不力,連錢都籌不出來!」越說越氣的韓閔文又伸手,想再補上一巴掌,這次卻被另一隻有力的大手抓住。
「不管她以什麼理由嫁入凌家,都已經是我的人了,希望你不要再碰她!」凌煜煒沉下臉不悅地開口。
他也不曉得自己是什麼心態,明明恨她,卻在看她被打時,心又有如刀割般的疼痛,連他都瞧不起這樣心軟的自己。
韓沁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她都已經做好會被父親痛打的心理準備,想不到凌煜煒卻替她擋了下來,還聲明了他的所有權。
心裡一股難言的酸意交雜著期盼,他們倆的愛情,是否還有一點點希望?
韓閔文感受到室內莫名的詭異氣氛,又被新任女婿當面頂撞,一張老臉霎時掛不住,只能忿忿不平地離去。
休息室內又靜了下來,凌煜煒看著她白皙臉龐上突兀的紅色掌印,伸出手想撫摸,卻在碰到她的前一刻硬是停下,緊緊握成拳頭收回。
韓沁忍不住打破沉默,「剛才謝謝你。」
凌煜煒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對她的情感已經太複雜、太深刻又太痛苦,既然打一開始,他就準備以置若罔聞的態度對待這椿婚姻,沒道理在知道新娘換成她後,就做不到。
「我只是看不慣有人使用暴力,沒什麼別的意思。」覺得自己無法再與她共處一室,他拿起西裝外套,無情轉身往外走去。「至於你,已經成功嫁入凌家,能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看你自己的手段了,恕我不奉陪!」
這無異表示他只想維持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韓沁急急提起厚重的裙擺,試圖追上他。「凌煜煒,你聽我說……」
然而一切太遲了,她追出門外後,凌煜煒已經走遠,她只盾到凌富貴遠遠的站在走廊上,用冷漠的眼光,冰冷地審視著她。
新婚之夜,韓沁望著偌大的新房,暗歎著自己或許只是從一個牢籠逃到另一個牢籠裡。
凌家比她家豪華許多,她卻沒心情多打量,逕自站在櫃子邊收拾自己帶來的衣物。突然,她的視線掃到了一張紙,打開一看,是大衛替她畫的肖像。
肖像上她的笑容燦爛,對比現在的哀愁,竟是如此諷刺。想著這椿不知未來今朝始賀將軍貴體制婚姻,她不禁懷念起婚前與凌煜煒相處的那段快樂時光。
什麼時候,她才能再這樣笑著呢?又或者,她會不會一輩子再也失去了這樣的笑容?
雖然早有了心理準備會被凌家冷落,但那前提是她對凌家的人沒有任何感情。如今她知道了大衛就是凌煜煒,即使被他無情的誤會傷害,心裡總免不了有期待。
她一輩子都被父親、兄長操縱在手上,難道她不能為自己爭取些什麼?現在她嫁的是自己唯一愛過的男人,縱使過程可能困難重重,她是否該拿出在商場上的魄力,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次?
下定了決心,內心反而篤定起來,她仔細的環顧這未來自己生活的房間,一張巨大尺寸的新床,嶄新的原木傢俱,一組雙人沙發,凌家還細心地替她準備了一個功能齊全的梳妝台,看來她在這裡的地位還不算差到沒人理會。
腦海正思索著要怎麼佈置,房門突然被打了開來,凌煜煒走進房內,韓沁急忙將手上的肖像畫放進抽屜。
「你……要就寢了嗎?」既然對他抱著希望,韓沁試圖表示友好,不過臉上難掩初為人妻的不安。
「我?」他瞧著一向冷靜的她竟也露出了惶然,不禁覺得好笑。「你看來似乎很緊張?」
「我……因為我不習慣和人同床……」瞧他態度也好了許多,她鬆了口氣,不太好意思地說明。
誰料凌煜煒的笑容轉為譏諷,一點也不留情面。「放心,我不會和你同床。」
「你是什麼閭裡固宜勤撫恤」她的笑容也凍結了。
「我也不習慣和別人同床,尤其是在那個人還心懷鬼胎的時候。」說到底,他心裡仍十分介意所有發生的事,對她的誤會也沒有釋懷。「所以你不用擔心,晚上不會有人跟你搶被子,或是把你擠到床下去。」
韓沁完完全全笑不出來,她輕歎口氣,「我知道你很有幽默感,但很遺憾竟是用在這種地方。」
不理會她半帶埋怨的話語,他由櫃裡拿出一個手提袋,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裝進去。「至少我的幽默感還沒被你的心機撲滅,也該謝天謝地了。」
「你要去哪裡?」她不解地看著他的動作。
「這間房我是待不下去了。」他收拾好東西,不帶感情的眼才瞥向她。「你叫爸威脅我要住在家裡,否則就斷了凌威文教基金會的動作,好,我住,但我至少可以選擇不和你一間房吧?」
「什麼基金會?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猜測或許又有新的誤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產生了,然而她卻只能選擇背著這個黑鍋,因為他現在不會相信她所說的任何一個字。
「你不知道?」他挑眉問,而後無所謂地一勾唇。「反正我無法求證到底你知不知道,總之我不喜歡人家威脅我。」
語畢,他提著行李,在韓沁既傻眼又不解的狀態下走出房門,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不由得心頭火起。她自認對不起他的事都解釋過了,憑什麼要這樣委屈?
「去你的凌煜煒!」她拿起枕頭,往房門扔去。恰好方才離去的凌煜煒又折了回來,一開門便聽到她那強而有力的怒喝。
他接往迎面而來的枕頭,只見她高舉的雙手尷尬落下。
「怎樣?不跟你睡,你就要謀殺親夫了嗎?」他掂了掂枕頭,將它丟回床上。「看來至少你的『高貴氣質』這一點,沒有在我面前演戲。」眼角不由得望向床頭櫃上的彩繪玻璃燈,幸好她扔的不是那東西。
「我沒有在你面前演戲!」
她想說清楚,他卻逕自拿了鑰匙便轉身就走。韓沁追出房門外,只見到凌富貴及凌母在客廳裡,眼睜睜的看著兒子走進書房,砰的一聲把門用力關上,把她這個剛入門的媳婦扔下。
「爸……媽。」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畢竟在新婚之夜被丈夫丟下,確實難堪到了極點。
凌母對她只是冷漠,而凌富貴則是先皺眉望著書房門,才面無表情地轉向她,證據平淡卻略帶警告,「雖然你不是我們期待的那個媳婦,但畢竟是過了門,我們已經替你將他留在家裡,能不能得到他的心,要靠你自己。」
韓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公公真的向凌煜煒說過什麼,才讓他誤會了她向公公告狀,讓他來威脅他。
不過比起他們夫妻間的重重誤會,這個小誤會已不重要了。看來兩人說完話後便不再理她,逕自看著電視,再加上方纔他們的態度及言語,在在提醒著她,在這個家裡,她是孤立無援的。
凌家,沒有一個人會幫她。
「大衛叔叔,我的蘋果畫好了,好看嗎?」
芹芹將畫好的畫遞到凌煜煒面前,卻發現他雙眼無神地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討厭!叔叔都不理我!」她不依了,小小的手兒抓住他的臂膀用力搖晃。
「我也畫好了!我也畫好了!」
一群小朋友突然全轉了上來,爭先恐後地搶著要凌煜煒看他們的畫,把芹芹擠到旁邊去,害小女孩委屈得都快哭了。
這猶如大軍壓境的情況驚動了凌煜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課堂裡,平時,他會到偏遠地區的小學,教導那群對美術有天分或有興趣的小朋友們畫畫,也因此他和許多差了他十幾歲的小朋友們交上了朋友,連平時在課堂上教課的老師,也成了他的莫逆之交。
「抱歉,叔叔在發呆,沒發現大家畫好了。」他微笑著一一接過大家的畫紙,「叔叔一張一張看喔!有沒有在背面寫上名字啊?否則到時候小明的畫被我當成是芹芹的,那我不管喔!」
「有!」小朋友們齊聲回應,尤其是被擠到邊邊的芹芹喊得最大聲,生怕自己的畫作真的被王小明幹掉了。
交完圖,小朋友一哄而散玩耍去了,只有芹芹硬是擠呀擠呀,又回到凌煜煒身旁。
「叔叔我畫的是蘋果!」由於是第一個交圖的,她的圖在最上頭,小手不停比劃著,「蘋果上還有一隻毛毛蟲,毛毛蟲的毛是彩色的,上面有彩虹會發光,彩虹上面有飛來飛去的小鳥,是毛毛蟲身上的斑點,還有毛毛蟲的腳,你像不像一整排的房子,紅色的蘋果皮是一片大海……」
凌煜煒看著她的畫,十分欣賞她大膽的用色構圖和新穎的創意。就連他這個大人,都不見得畫得出這麼具想像力的作品,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芹芹畫得真好!」他由衷地讚美,小女孩卻像沒受到什麼鼓勵,反而歪著頭納悶地直望著他。
「叔叔,你今天怪怪的。」她心直口快地說出自已的觀察心得。「果然跟阿義老師說的一樣。」
「阿義老師說什麼?」他不經意隨口問,一邊欣賞著她的畫。
「阿義老師說,叔叔剛娶新娘子,正在思念春天。」說完,她又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娶新娘會思念春天啊?」
凌煜煒聽清了芹芹的話,差點沒錯手把她的畫給撕了。「你不要聽阿義老師亂講!他這種教育簡直就是摧殘國家幼苗。」
「為什麼叔叔思念春天是摧殘國家幼苗呢?」小女孩頗有追根究底的好奇心。
「因為……」真想一頭撞死,他承認自己方才腦海裡縈繞的,全都是韓沁那女人,但他只是煩心她的存在老是干擾他的思緒,絕不是阿義所說的什麼思春!
沒錯,他早就斬斷了對她的愛情,哪還會對她有假想呢?
「芹芹,」招架不住的他,只好岔開話題,「幫叔叔找阿義老師來好嗎?」
「好!」能幫最喜歡的叔叔服務,小女孩自然是義不容辭。
她迅速地跑到教室後頭,拉來一個胖敦敦、笑面可掬的中年男子。
「阿義老師,叔叔找你!」芹芹拉著他坐在凌煜煒身旁,「老師,為什麼你會產叔叔在思念春天啊?明是就夏天了啊!還有,叔叔說你摧殘……什麼幼苗的,那是什麼意思?」
這下兩個大人都愣住了,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後,皆是搖頭又是苦笑。阿義連忙拿了幾顆糖塞住芹芹的嘴,把她趕到一邊去。
「你再這麼『毀人不倦』下去,我真擔心我們國家未來的主人翁。」 凌煜煒不禁揶揄起好友。
「誰知道會被她聽到?你瞧他們這幾隻兔崽子在我的教育下,不一個個皮得跟猴兒一樣嗎?」阿義大笑之後好奇地問:「喂養!你跟你新婚妻子相處得如何?」
由於他只是單純的老師,個性豪爽重義氣,又幾乎是隱居在山裡成天和小朋友為伍,因此凌煜煒很放心地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包含和韓沁的那段過往。
「她似乎被我爸延攬到公司上班,所以我們兩個不常見面,也幾乎沒說過一句話。」 凌煜煒裝作不在乎地聳肩。
「我看……」阿義瞇起眼,「是你這臭脾氣的傢伙故意不跟人家說話吧?」
「我不否認。」因為對她的感覺又愛又恨,他只能視而不見。
「我說你這個人也真奇怪,如果還喜歡她,就再給彼此一次機會嘛!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你難道要這樣跟她一直僵持下去?」對他的頑固,阿義只能搖頭。
「可是我無法原諒她的欺騙與心機。」尤其她現在正式進入凌威企業工作,更是應了她曾承認過的心計,自然他不能接受。
阿義沉吟了一下,突然問道:「你覺得她美嗎?」
「無庸置疑的漂亮。」只是誰知道漂亮外表的底下,竟是刺人的荊棘。
「那,她個性好嗎?」
「如果她之前不是在演戲……」看著阿義一副要他說實施的表情,凌煜煒抿抿嘴,只好照實說:「那麼她的個性果斷堅強,有主見卻不剛愎,應該算是不錯。」
「嗯……和你談得來嗎?」
「去掉我們婚後不再說一句話,之前我們無話不談。」
問完了重點,阿義挑起了眉,很不以為然。「所以你對她的評價很高,這樣的人錯過了不是很可惜?你們現在不過是彼此間存在誤會,誤會談開了不就好了?」
凌煜煒沒好氣地撇嘴。「可是現在我根本不想跟她有任何接觸。」
他不敢承認自己怕再次愛上她,也不想遂了她的意,讓她踩著他的頭在凌家及凌威企業作威作福,萬一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欺騙,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承受多少。
「你再繼續逃避吧!」只消一眼,阿義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愛得越深就越害怕,好友早就無法自撥,只是當局者迷看不清楚了。「大衛,容我勸你一句,該面對的事遲早要面對,不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傷害已經造成,到時你想後悔都來不及。」
這是在凌威企業工作的第三十天。
韓沁拿著一堆文件走過辦公室,員工看見她,頂多只是點頭示意,有的諂媚些的會尊稱她一聲副總,大多數是在她走過後,開始低頭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她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才進門沒幾天,凌富貴聽了她以前的經歷,便給了她凌威企業副總經理的位置,由於是空降部隊,又是敵對公司韓氏企業的大小姐,因此,十個有八個員工都認為她居心不良,肯定是來竊取機密抑或是來當內奸的。
在副總室坐定,她要自己別去在乎那些人,然而進公司前,凌富貴對她一番語重心長又像是警告的話,仍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已——
「老實說,韓氏企業有我要的資源,我原以為嫁進來的會是韓語,她單純易控制,可協助我達到目的,但當我知道新娘換人而未加以阻攔,是因為我知道你有才能。韓氏企業少了你,衰退之日可待,若我能重用你,那凌威企業則多出一個領導人才,可以取代對商業沒興趣的煜煒。韓沁,你願意進公司幫我嗎?」
當時的她很明白,這並不是要將公司交給她繼承,而是要她幫忙看守家業,直到第三代接班。然而基於對凌煜煒的愛情和對自己能力的自信,更基於在韓氏企業被壓制的不甘,毅然決然答應了凌富貴。
雖然無奈,她卻不服輸,堅持用自己的能力與智慧來克服這一切,證明她也能一撐得起凌威企業,所以過程只能說艱辛無比。
即使凌富貴的話仍像座大山,沉沉地壓在她心上,但同樣的這也是一種助力,讓她能有效率地處理公事,面對阻力。
靜定地看起從檔案室與財務部調出來有關於凌威文教基金會的資料,韓沁越看心裡越驚訝。
「原來……凌煜煒都在做這些事,舉辦拍賣會、展覽和義賣等等,所得大部分提供慈善用途……真想不到他的作品能賣出這麼高的價格!」她瀏覽著拍賣會的各樣拍賣定價,再比照支出項目,赫然發現奇怪之處。「為什麼支出款項科目和金額會不符?那中間的差額去哪裡了?」
她迅速按了按計算機,果然短少了許多,這代表著最後到凌煜煒手上的錢,只有拍賣價格的一半左右。
左思右想,她略帶猶豫地拿起電話,撥給那個結婚三十幾天卻說話不超過十句的丈夫。
電話接通,聽到他答應的聲音,她突然講不出話。平時見面,兩人也只有冷言冷語,反而是在不知情的電話中,他音調才會如此柔和,讓她悄然以為兩人仍是感情甚篤,幾乎不想打破這個迷咒。
「我是韓沁。」她報上自己名號,仍是得面對現實。
果然,電話那端的聲音馬上變得冰冷,且帶著一絲不耐煩。
「做什麼?沒事不要打電話給我。」
「我沒有那麼閒。」那傢伙果真厲害,一句話就勾起她的不悅,但她這通電話不是來跟他吵架的,所以她的聲調仍一如往常的冷靜。「我只是有事想問你。」
「我們有什麼事好說的?」他依舊保持著漠然的回話。
若不是顧及他的權益,她還懶得打這通電話呢!耍什麼酷!韓沁在心裡暗罵,不過該理清的疑問仍需理清,她只好自動忽略他的不友善。
「我想問你,凌威文教基金會所支出的金額,是直接匯入各大指定賬戶嗎?」
凌煜煒沉默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防備。「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放心,我對你的錢沒興趣。」如果不是透過電話,她相信自己可能聽不到兩句就會想先賞他兩拳。「我只想知道,基金會的支出及收入有任何監察機制嗎?還有,你知不知道基金會一年的總預算及決算是多少?」
這一連串直接又犀利的問題讓凌煜煒的警戒提到最高,他有些粗魯地道:「你管這麼多想做什麼?現在你是想控制我的經濟來源,還是想用金錢壓迫我要聽你的話?我告訴你,爸讓你進公司,不是要讓你亂搞的……」
韓沁聽得火冒三丈。這些子虛烏有的指揮,他居然毫不求證就全推到她身上!難道他不知道,就是因為他不想接下公司,凌富貴才會反腦筋動到她頭上來;而她會願意隨這一切磨難,是因為她想讓他自由去做想做的事,因為她不想讓他在藝術創作之餘要受這雜事干擾,因為她……愛他呀!
「凌煜煒先生,請閉上你的嘴,我拒絕接受莫須有的誣賴。」她也是有她的脾氣,可不是只會委屈兮兮的小媳婦。「我問這些問題,是為了人的權益,要不要回答我隨便你。」
凌煜煒又無語了,好一陣子,他才像經歷過萬般掙扎的道:「既然如此,我拒絕回答你的問題。」
這個拒絕無疑是對韓沁內心重重的一擊。他仍是不信任她!一個月婚姻生活的冷淡,以及他日漸升高的敵意,都讓她覺得好疲倦,都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了。
「煜煒……難道我們不能和平相處嗎?」她有些疲憊地問。
她的倦意透過聲音傳到凌煜煒耳中,他受到的衝擊並不比她小,然而要再次敞開心胸,他還需要一段時間,何況她今天問的問題,又是那麼敏感。
想了想,他決定不洩露一絲情感,甚至變本加厲地想掩飾自己真正的心情與渴望。「韓沁,現在不管你問什麼,我都會懷疑你的動機,所以,我們以後還是互不干涉好了。」
原來他真的防備她至此……
韓沁幾乎要被他逼出淚來,只是一股不平的怨氣與不服輸的堅持,讓她仍能平靜地接下他的戰帖。「很好,既然你拒絕溝通,我不勉強你,不過日後若是發生了什麼問題,你最好別又把責任推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