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好幾天抵達,等蘭藺上山才知道他的兄弟們沒等到他就統統閃人了,還在涼亭內留下訊息,要他一年後再來相聚。
不就多等幾日而已,真是沒耐性的一群傢伙。
下了劍山,水綠頻頻望著石碑的模樣落入他眼底。「看什麼?」
「蘭主子,這山明明有名字,為什麼你說沒到之前都不清楚呢?」她十分好奇。
「說來話長……」水綠露出願意聽這段故事的表情,但他心情不好,不打算說。「所以我不想說。」
既然主子不說,她也不能強求。「蘭主子,這裡的環境很舒服,如果能住在這裡肯定很愜意呢!」
蘭藺略帶藐視地抬了眼。「哼!還沒我那裡好。」
「蘭主子,真的嗎?您那裡比這兒還美嗎?」剛剛趁著主子上山之際,她環顧四周,發現真的是地靈人傑的一處好地方,非常適合居住,若是她就會想住在這兒,每天遠眺青山的深幽,感受山林問的美好。
「我的『翠山居』保證讓你看一眼就會愛上那裡。」他有這個自信。
「是嗎?那……蘭主子,倘若我們有經過曾府,能不能回去一趟?這次走得匆忙,我想祭拜曾老爺子。」上回蘭主子好像有提及會帶她回去的。
「好。」
「太好了,去完曾府,我們就啟程回家吧!」她已經開始期待那個「翠山居」了。
家?敢情她已將他的住處當作是她的家了?聽她這麼說,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翠山居」只有他一人,確實挺無聊,往後有個伴也不錯。
想了想,蘭藺心情驟然又變好了。
匆匆趕至劍山,撲了空,這會兒他們便要回頭先回曾府一趟。
在回程的路上,路上乍聞有人喊著搶劫,傷者躺在地上惱著、哀叫著,但搶劫者手持刀子,他無力反抗,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當時街上全是百姓,卻沒人敢上前制止。
水綠見狀,滿腔的善良感促使她欲救助那名傷者,可蘭藺卻不准她去。
「蘭主子,他重傷了。」她看得好緊張。
「就算你不去,也會有人去,再說去了做什麼?你有錢幫他找大夫嗎?」真是的,無用的善良濫用只會替他添麻煩。
「蘭主子您就是大夫,您可以救他。」眼睛眨巴眨巴地,她相信蘭主子鐵定會出手相救,就像那次救了那名老人家一樣。
蘭藺逕自剝了個花生送入嘴裡,涼涼道:「水綠,我從來就不是個好人,那時候救他是因為我一時善心大發,可我的善良並不是天天都有,要我救命,成!我是有條件的;沒條件,想都別想。」微抬的下顎為他猙獰的面貌更添一絲醜陋。
水綠滿心認定自己的主子好心可比菩薩,要不然怎麼會對自己這麼好,雖然上次聽他說喜歡以不同的面目去試探人心,讓她有小小的駭到,但仍無損他在她心目中如天般不可撼動的地位,畢竟主子喜歡試探人心只是他的興趣之一,也沒什麼。
此刻,她竟覺得蘭主子有些醜了。「蘭主子,水綠以為您是好人。」
又一顆花生丟人嘴裡。「是誰規定我就必須當好人?好人總是不長命,你懂嗎?我不當好人難道也不成?」
「蘭主子,您現在這樣可真醜。」她的表情透著一絲絲的失望。
她終於說了!終於聽見他夢寐以求的那個字,但為何這時聽來,他的心竟有幾分難受,不如他早先預期那樣開心。
那個字一直是他希望能從水綠口中說出的,怎料聽見之後,他只覺得反感,一點也不想再聽見那個字,就算是其它貶損他的話也不想聽。
即使生主子的氣,水綠也不敢大聲咆哮,只見她起身,瘦弱的身子站得直挺挺的道;「主子不救,水綠救。」
「你拿什麼救?」他很不客氣潑她冷水,被說了丑,一反常態,讓他心情惡劣得很。
「水綠跟您借,以後再由工錢扣除。」她有骨氣,真要救也是靠自己的能力。
「他如今受了傷,恐怕也要好幾天無法工作,你那微薄的薪水是能幫他多久?用點腦子吧!」真是個單蠢的丫頭。
被蘭藺一罵,水綠神情顯得落寞,眼眶悄悄染上一抹水氣,以前不管被誰罵,她都不曾這麼難過;可蘭主子罵她,她就是覺得不舒坦心頭好像卡到什麼東西,酸酸的。「雖然不如主子聰明,水綠只求盡心盡力就好,眼前要水綠不理睬是做不到的。」
「你當真以為你能救全天下的人?」不自量力。
「水綠但求問心無愧,您要不要借錢給水綠呢?」吸吸鼻子,她不想被主子發現自己哭了,被主子教訓是應該的,她怎麼能哭?可心頭卻揮之不去一股委屈感。
又哭了,還想抹去證據,是當他的眼睛瞧不著嗎?真是的,她一哭又害他心軟。
水綠哭,蘭藺沒來由地產生一股煩躁,連桌上的東西也引起不了他的食慾,總覺得每回水綠一垂淚,他便手足無措,連思緒也不如平時清晰,該死,莫非是受了她的影響?
一旁的客人也不免多對他們這桌投了幾眼,還竊竊私語起來。
「看,那個丑主子,不僅人醜心也丑,還將自己的丫鬟罵哭了呢!」
「真是的,那麼可愛的小姑娘應該跟著我才對,怎麼會跟著那樣的醜主子?」
就連平日聽來神清氣爽猶如讚歎的話,蘭藺這會兒聽了也覺得十分不快,回頭便是一瞪。
那凶狠的模樣嚇著了客人,他們隨即匆匆結賬離開。
「別哭了,真是愛哭!我答應你救他,你不准再哭。」
水綠聞言,迅速抹下還在眼眶內打轉的淚水,憂愁的小臉立刻化為一朵盛開的小花。「是,蘭主子,水綠從今爾後絕不會在主子面前掉一滴淚,要不然就罰水綠再也不能留在主子身邊。」這懲罰是她能想到最重的一個。
水綠頓時笑得如春風,如天上燦爛星子,在蘭藺心底烙下一個深深的印記。
她的笑容不是最美的、不是最懂得討人歡心的、更非最迷人的,卻是他見過最真、最甜蜜的,好似是冬日的暖陽,點破了他的心,就連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女子猶然輸水綠三分,害他心頭怦怦直跳著,莫非——
他對水綠這丫頭動情了?
見蘭藺恍神,水綠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蘭主子,您怎麼失神了?不是要去救那個菜販嗎?」
回了神,蘭藺故作若無其事地起身,扔下銀兩一臉嚴肅道:「走了。」
不僅愛上她的笑容,這會兒又染上她的出神,真不知是好還是壞。
「蘭主子,您今天真醜啊!丑到連乞丐都瞧不起您。」惡,不行,聲音有點顫抖,要打從心底很反感才行。
「蘭主子,您今天真是醜到不行,丑到連豬見了都會鄙視您。」呃……表情不對,太像諂媚了,她曉得主子最不愛有人阿諛奉承,表情得再真點,才不會被看穿。
「蘭主子,您真是醜到要命呢!」很好,口氣很嫌惡、表情很厭惡,還用到「要命」兩字,應該算非常嚴重了,她想自己如此完美演出,蘭主子應該會很欣慰的。
因為她總覺得蘭主子似乎很喜歡聽見有人稱讚他醜,對於昨日蘭主子對那名菜販的出手相助,她無力回報,只好找些王子喜歡的事情來讓他開心。
雖然要昧著良心說這些話,但主子高興就好,一切都是要主子先開心。
面對銅鏡練習了半個時辰,她終於能說得毫無愧色、面帶嫌棄,這樣應該不會被主子看破手腳,認為她是在說謊。
唉!要出自直?心說謊,可真是一門大學問。
每個人都喜歡被讚美,偏偏她家主子是個特例,不僅喜歡聽別人說他醜,還喜歡把自己裝得很醜,丑是主子自個兒說的,她倒是一點也不認為。
對她而言,丑是醜在心,而非外表。
外表是天生注定,是父母所生,豈能隨便恥笑;一個人的善與惡、丑與美,應該是看他的心才對啊!
有沒有惡意,她感受得出來,就好比主子昨天是壞了點,可最後還不是出手相救,她就知道她的主子是個大好人。
能跟著蘭主子是她不知修了幾輩子的福氣,她定會好生珍惜,即便要為主子做牛做馬也絕不喊苦。
對著鏡子再練習一遍,只見映照在銅鏡上的水綠滿臉鄙夷,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眉毛全都表現出十成十的厭惡。
「蘭主子,您真是醜醜醜啊!」這句也不錯,待會兒也加入吧!
很好,現在就換她去討蘭主子開心。
踏出房門,水綠懷著喜悅的心情敲下蘭藺的門。
打從被元夏荷那女人背叛後,蘭藺就一再叮嚀自己不可再草率動心,因為天底下除了他的兄弟外沒人可信,就在他的堅持之下,那朵小花卻意外合入他的心房,在他尚未來得及做準備前,就已攻城略地,將他的心併吞了一半,且還持續擴大領地當中。
他雙手反負身後,在小小房內來回踱步,臉上半是對發現此事的喜悅,半是對此事的憂心。
元夏荷好男色是他早就心知肚明的,只怪當時他年輕不懂事,將純純的戀慕認定為一輩子,才會賠上了整顆心,被元夏荷傷了,內心縱有傷口,但時間一久也早沒感覺,餘下的僅僅是對她的氣憤而已;但水綠不同,正因為她壓根兒不認為自己丑,可當她一說出那個丑字後,他反倒覺得傷得重,比起當年還痛。
心痛莫名!
……居然毫無意識就陷下去,真是防不勝防哪!
這時,擺在桌上的面皮提醒著他出發的時間快到了,還是先出發吧!關於他們的事情等回到翠山居再做打算。
正當蘭藺要把面皮戴上時,忽然憶起昨日有人說他們不相配,那時他心中有幾分介懷,是不在乎旁人說他如何,可說到水綠,他就不高興了。
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面皮。
就一日不戴吧!讓大夥兒看看他倆是多登對也好,想他貌似潘安,水綠也會臉上有光的。
打定了主意,把面皮收回包袱內,剛巧,水綠也來敲門,他準備給她一個大驚喜。
「蘭主子,該上路了。」
蘭藺沒應聲,滿心歡喜的逕自打開門,等著水綠樂子見到自己露出真面目。
同時間——
「蘭主子,您今天真是醜到不行!丑到連乞丐都瞧不起您、丑到連豬見了都會鄙視您、您真是醜到要命,醜醜丑啊!」
這串謊話是一鼓作氣、渾然天成、毫無停頓、絕無破綻——真是完美無缺,蘭主子必定會很開心的,水綠露出憨憨的笑容等著蘭藺稱讚自己。
霎時,蘭藺的表情凍得猶如凜冽寒冰,原本掛在嘴邊上的笑容也如冰塊碎了一地,隱約還可聽出掉落的聲響。
好心情全在聽完這番話後消逝無蹤。
困惑……除了困惑,仍是困惑。
他醜到連狗都嫌的時候,只有她說好看;現在露出了他俊雅,連美女看了都會自慚形穢的臉龐,她卻說他——丑?!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這丫頭究竟在想些什麼,是存心跟他作對嗎?
如果可以,他真想剖開她的小腦袋瓜看看裡頭裝的是什麼。
氣死他了!
砰的一聲,門當著她的面關上。
水綠措手不及,站在門外的她只覺一頭霧水,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難道是她猜錯了,蘭主子根本不喜歡聽見有人稱讚他醜?
她叩叩叩地猛敲著門板。「蘭主子、蘭主子,您怎了?是水綠說錯話是吧?對不起,您別怪水綠好嗎?主子,快出來啊!水綠不是有心的,不管如何,您在水綠心中永遠是最好看的一個。」
曾老爺子,對不住了,為了哄蘭主子開心,您要暫且往後排名。
可門裡卻始終沒動靜。
之後門再打開,蘭藺走出來,換上的是上回差點嚇死他另外四個兄弟的天下第一大醜臉,眼睛少了一個、鼻子嚴重歪斜、眉毛一高一低,水綠見了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她只清楚主子肯出來就沒事。
「這樣應該更醜了吧?」他恨得牙癢癢地問。
「蘭主子,水綠說了,不管如何,您在水綠心中永遠是最好看的!您別氣水綠了,因為水綠以為主子愛聽有人說您丑,才會想讓您開心的嘛!」
「不准哭。」他低喝。
水綠隨即把欲奪眶的淚水又收回,雙手像是在毀屍滅跡的用力抹著眼睛,裝作沒事樣。「水綠沒哭,您別生水綠的氣。」
原來如此,聽見實情,他覺得好過許多,而且又發現到原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牽動著水綠的情緒後,嘴角的笑容不自覺泛大,心頭也喜孜孜的。「我好看嗎?」
「蘭主子最最最最好看了。」保證真心,全無虛假,半點諂媚都沒有添加。
她真的愈來愈不瞭解她主子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怪哉。
原本蘭藺便打算上曾府去問有關水綠爹娘的事,水綠卻說要先去祭拜曾老爺子,因為今天是他的忌日。
蘭藺拿下了醜面皮,他是不怕嚇到活人,只是不想讓水綠敬重的人嚇到。
水綠也沒想到會在曾老爺子的墓前看見曾善良。
「水綠,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爺爺對你的恩惠,你總是會回來的。」瞥見站在水綠身後的男子,曾善良小心謹慎的說道。
「善良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記得除了自己以外,其它人都只會在清明這日前來祭拜而已。
「躺在這裡的是我爺爺,今日又是他老人家去世後第五年的忌日,我身為長孫,當然要過來了。」就是清楚水綠對爺爺的忠心,因此他算準今天肯定能等到水綠,只是沒料到她身邊還有個男人陪同。
善梅不是說水綠是被一個很醜的男人買下,怎這趟回來卻帶了另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男人?
「綠兒,這位是?」
「我的主……」
「夫婿,我是綠兒的夫婿蘭藺。綠兒,不幫為夫介紹一下嗎?」涼涼的嗓音透著一股不快。
怎麼又變夫婿了?罷了,蘭主子這麼說必定有其道理。「這位是曾老爺子的孫子曾善良少爺,上次您沒見到。」
真善良?!在那雙充滿貪婪與慾望的眼底,他找不到一絲善良,到底是誰取的爛名字,真是污蔑了這兩個字。
薄唇輕揚算是回復,如此的人,他才不想打交道,不過來得正巧。「曾少爺,正巧你來了,就省得我們還要上曾府一趟。我問你,水綠從小就在你們府上生活,你可知她的父母是誰?」
「我不清楚。」區區一個下人,他何必知情。
「那好,綠兒,我們走吧!」他相信還有其它地方可以找到答案,也懶得與這男人周旋,牽起水綠的手,準備離開。
讓他們離開,這可不成,明晚就是要公佈爺爺遺囑的事情,守著爺爺遺囑的人說,必須連水綠也到場,否則遺囑不得公佈,因此他怎麼都得帶水綠回去。
曾善良一擰眉,急忙喊道:「且慢!蘭公子,關於水綠的事我是不甚知情,但水綠是爺爺帶回來的,府上有許多跟著爺爺的僕人,或許他們略知一二,不如兩位今晚就隨我回府,水綠也算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對我來說就好比妹妹,上回她跟你走了,我沒來得及阻止,這回就讓我好生招待吧!」
這兩兄妹果真一個樣,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都說待水綠如同親妹妹,去騙鬼吧!
「非今天不可嗎?我與綠兒還有點事呢!」瞥見曾善良一副著急非帶回水綠不可的模樣,他故意試探.
「不行!」察覺自己口氣太過強硬,曾善良連忙改口。「呃……我是說今日剛好也是爺爺的忌日,我相信水綠應該也想回到舊地吧?爺爺的物品我們一直都完善保護著,水綠,難道你不想回家一趟?」
心想蘭藺這男人不好對付,他改而從比較善良的水綠下手,怎麼說至少都要等遺囑公佈,明晚以後,她要上哪,他才懶得管呢!
「綠兒,你想回去嗎?」
水綠抬眸凝視蘭藺,默默無言。她很想,不過也感覺得出蘭主子似乎不太喜歡曾善良,對於能不能回去,她也不敢提。
蘭藺看穿她的心思,遂而摸摸她的頭。「傻瓜,想回去就說啊!為夫豈會不答應。曾少爺,綠兒想回去看看,就請帶路。」
眼見目的達成,曾善良放心了。;明兩位跟我來。」
蘭藺牽起水綠的手,與前頭的曾善良刻意保持一小段距離,好似也知道蘭藺是想保持距離,曾善良也沒特意等他們,只是放慢了步伐。
水綠偷偷地問:「蘭主子,我什麼時候又變成您的娘子了?」
蘭藺加重了手掌的力道。嗯,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還挺適合他的嘛!「我一開始跟曾善梅說打算娶一個娘子啊!」
她露出更不解的表情。「可蘭主子,您後來不是要水綠喚您主子嗎?」
翻舊帳啦?蘭藺端著和善的笑容回答,「那是過去的事情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蘭藺的妻子,我喚你綠兒,你要喊我一聲『蘭』或是『夫婿』,也別再對我加敬稱。為了早點習慣,你現在可以先選一個喊給我聽聽,讓我選選哪個比較順耳。」
啥?不知不覺中,她又變成蘭主子的妻子了,是什麼時候改變的,怎麼一點動靜也沒?
要喊「蘭」或是「夫婿」,怎麼想都像是很親暱的感覺,這樣好嗎?
王子到底在想什麼?他是主、她是僕,應該要守著分際才是。
「快啊!綠兒。」語調中藏著些歡喜與柔情,他等不及地催促著。
最後在蘭藺的催促下,翦翦秋水抬起,先是輕輕喚了聲「夫婿」,她的頰就已經如同春桃般粉嫩,緊接著又喚了聲「蘭」,這下水綠已經不敢抬頭了。
臉,燙得很。
蘭藺聽了很順耳,他個人是比較喜歡單一個宇,可看在水綠單喊他的名臉蛋就紅到不行,還是留在私下吧!「以後在旁人面前喊我夫婿,私底下無人的時候記得要喊我聲蘭,綠兒,懂嗎?」
「是,夫婿。」怯怯地再喊,附近有人走動,因此不算是私底下吧!
怎麼辦?光是喊他夫婿,她的心兒就怦怦直跳不停,是以往她從不曾遇過的情況,她完全不知怎會如此,莫非是病了?
曾善良將雨人帶回,等著遺囑的眾人紛紛安心,只除了最驚訝的曾善梅。
「大哥,那男人是誰,怎麼會跟來?」她不是讓水綠跟了一個丑到不行的男人走嗎?怎麼這趟回來卻帶回了個一身貴氣的翩翩公子,真是羨煞她了,怎麼她就沒這好運。
「她的夫婿,自稱蘭藺,不太好對付。」
明明是把水綠嫁給一個醜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是可惡。
比起水綠,她才是千金大小姐,所有好的事情應該都發生在她身上,怎麼會輪到一個小小丫鬟,她真不甘心。
「可惡,水綠怎麼有這種好運。」跺跺腳,曾善梅顯然無法接受這結局。
曾善良現在只擔心遺囑的事情,因此便要曾善梅暫緩。「就算你想把人搶來,也得等到遺囑公佈完畢知道嗎?可別忘了水綠也得在場的,萬一你惹怒水綠,讓她明晚之前提早離開,到時可別怪其它人責罵你。」
「知道啦,,」也許是知曉自己大概也分不到財產,因此曾善梅也沒將曾善良的話放在心上,如今她已經滿腦子想著該怎麼搶走蘭藺了。
千金小姐與小丫鬟,她相信男人是有眼光知道該挑誰的,哼!就不信她會輸給水綠。
命人將水綠支開,曾善梅特意打扮,蓮步輕踩,來到蘭藺身旁。「蘭公子,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呢?」
水綠被幾個丫鬟拖去,說是曾夫人找她有事,只好讓他一個人等著,等水綠等得無聊,他索性托著下顎,擺出了厭煩的表情。
一見曾善梅有備而來,他立刻知道水綠是故意被人支開的。「你不是很清楚是你娘派人將她帶走的嗎?」他故意調侃地問。
神色一僵,仍舊無損曾善梅的精心打扮。「我怎會知道呢!蘭公子,我可以坐下嗎?」
「請啊!這是你家的椅子,想坐就坐,不必問我這個外人。」膽敢任意遣走他的綠兒,他是不會給好臉色的。
二度碰了根軟釘子,為了將來、為了賭口氣、為了擁有好看的夫婿,曾善梅拚命忍耐,撩起裙擺入座。「敢問蘭公子是如何與水綠認識呢?」
銳利的眸子一瞥,蘭藺勾了唇。「曾小姐的記憶力跟老年人真是有得比哪,不正是你促成我與綠兒的這段好姻緣嗎?」
她促成的?!
怎麼她一點印象也,等等……她想起來了,她是把水綠嫁出去沒錯,但那可是個大醜男,怎會是眼前這位俊美的公子?
難道……曾善梅上下打量蘭藺,一臉惋惜油然而生。「公子的臉醫治好了?」如果是,自己就真的是太愚蠢,居然主動把好對像給拱手出讓,可惡可惡哪!
薄唇掀了掀,等著看曾善梅更懊悔的表情。「托曾小姐的福。」
還真是如此,太可恨了。置在桌下的手,不禁絞著裙子。
「而且還讓我覓得一位好妻子,你說得沒錯,水綠真的是個難能可貴的妻子,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我十分滿意。」笑容還笑得格外刺目。
有錢又長相俊美,看起來又溫文儒雅,簡直就是為了她曾善梅而存在,如此佳婿怎可放棄。「不知蘭公子是否對善梅還有一絲喜歡呢?」
欲語還羞的笑容曾經迷倒鎮上數十名男子的心。「因為其實我對你也是……」說到這裡故意打住,就是想吊吊蘭藺的胃口
蘭藺假意地歎。「唉!就怕委屈了曾小姐。」
有希望!
曾善梅連忙丟開女性的矜持說道:「不,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反正有先來後到,即使要我當第二,我也甘之如飴哪!」
反正只要一等她進了門,還會怕沒法子逼得水綠自動退讓嗎?眼下就是要讓蘭藺先設法娶她入門。「若你怕水綠反對的話,由我來勸她,我倆情同姐妹,共幸一夫也能傳為佳話。」
「曾小姐可真有心呢!不過我臉的病……其實尚未根除呢!」人啊!真是既貪且婪,想來還是綠兒可愛多了。
「尚未根除?」嘴上的笑稍稍縮回幾分。「怎麼可能?如今你的臉實在看不出半點異樣,確定還沒好?」
陰冷的目光直瞪著曾善梅,聲音多了幾許粗啞,臉龐似是扭曲了起來。「月有陰晴圓缺,曾小姐應該清楚吧?正如我的容貌也是會有陰晴圓缺之變化,可能是年輕時誤食了毒藥,遲遲根除不了,才導致如今的狀況,今天是望月,望月的前後,我就會恢復如昔的長相,但之後會一日比一日丑上幾分,最後在眉月那日子前後,就是醜到至極,上回相見還沒到眉月呢,曾小姐,你想看嗎?」
「我、我……」什麼?他的臉還會隨著月亮而改變,上回看到的還不是最醜的,天!她一點都不想看。
「如果曾小姐也對我有情,應該能容忍我的醜貌吧?」他的身體故意往前一傾。
美麗無瑕的臉龐搭配邪氣的笑容,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曾善梅一聽,身子不由地顫抖著,實在難以想像眼前這張完美的臉龐在眉月之日會變得何等的醜。
「不、不了……」
她一點都不想見到他最醜的模樣,現在她只想拔腿就跑。「我突然想起娘親已幫我訂下一門親事,年底就要完婚,我與蘭公子恐怕今生無緣了。」來生也別來糾纏。
蘭藺立刻擺出惋惜的表情。「這樣啊!那我也不會強逼曾小姐,看來我們是有緣無分。」
最好是有緣無分。「那、那我先離開了。」比起來時的輕聲慢步,曾善梅離去的時候腳步就特別的倉皇,猶如逃命一般。
盯著她的背影,蘭藺只覺得愚蠢至極,一抹不屑的諷笑自他嘴邊綻放,曾府愈來愈無聊了,最多再待一天,他便想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