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咖啡館位於財經,企業大樓林立的地段,雖只有十坪不到的面積,可因為年輕甜美的女老闆舒曼曼煮得一手好咖啡、烤得一手美味的小西點,因此生意還不壞。
舒曼小館除了咖啡和點心外,也提供簡餐,因此生意最忙的時候通常是中、晚餐的時間。
而下午三、四點介於中餐結束,晚餐又嫌早的時段,除了偶爾有些客人上門喝咖啡外,通常是比較少人的,女老闆有幾個手帕交就常常在這個時候來找她喝咖啡、聊是非。
「相親?GOD!這……這真的是太瘋狂了!」柳香朵喝著香濃的熱可可,臉上的表情誇張到令人發噱。
舒曼曼大方的拿出前些日子才由另一位手帕交那裡學來的瑞士卷請客。「我也覺得有些誇張,可滋味的父母不這麼認為。」
「她才二十吶!二十歲要去相親?!」
「嚴格說來是『連續』相親。」她看了有些茫然的好友一眼。「你忘了?上星期她才相了一次親,不過顯然是和對方不來電,這次才又安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她點了點頭。「也怪不得你不記得,你那時得了急性腸胃炎,正自顧不暇呢!」
原來是那時發生的事噢,那她難怪不記得,在那水深火熱的一個星期中,她唯一記得的是她去擺地攤,然後……咳……
有些事情真的是……我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
「說到這個,你的腸胃炎全好了吧?」沒全好,蛋糕、牛奶這些東西還是不要碰比較好。
「早好了。」
柳香朵吃了一口瑞士卷,香甜的東西對她而言是最具幸福感的,可是……因為想到擺攤,很直接的就想到某人,然後就……就給他食不知味了起來。
舒曼曼看她突然好像很沮喪,連最愛的甜點都有一搭沒一搭的吃。「喂,我的手藝是不及人家滋味的米其林三星級啦,可好歹也有一定的水準吧?你有必要吃得那麼痛苦,讓我懷疑你吃的不是蛋糕而是海綿?」
停止了挖蛋糕的動作,柳香朵抬起頭,表情古怪。「曼曼,擺地攤被警察逮到會怎樣?」
「你問我?這種事你這常躲警察的會比我清楚吧?」舒曼曼好笑的說:「幹啥?你這號稱『夜市飛毛腿』的柳美眉也終於被逮到了嗎?」
「不是我,是——」
「只要不是你就好了。」說真的,其實柳香朵有份不錯的工作,她和郝滋味都不喜歡她去擺地攤,畢竟風險太高,可……她也有她的經濟壓力。「不過……擺地攤給逮著了,大不了只是吃下紅單,花錢消災嘍!」
「可是……如果地攤貨是仿冒品呢?」她怯怯的問。
「那問題可能比較大吧!不過也不是絕對,就看那天的警察心情好不好了,這種事他們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心情好就只是開張單子;不好的話他們也可以專車請你到警察局拍張照、量身高的。」
「……這麼說,是會有紀錄的啊?」她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那個人……那個人無論是穿著或氣質,一看就知道該是活在社會金字塔尖的人,而今他要真的有了什麼不好的紀錄,那她……
舒曼曼警覺的看了她一眼。「你、你有紀錄了厚!」
「不是啦,是……別人啦!可是如果對方真的有紀錄,那也是被我害的!」嗚~~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如果可以,即使在躲警察的情況,她也很想和他一塊逃啊!畢竟人家對她這麼有義氣,可……她怎知道會跑到一半就……
咳咳……要知道,急性腸胃炎既然是「急性」,就表示它是不分場合、不看時間的拉!
而她作夢也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天!
誰能想像,當時情況之混亂,後有警察過,前有人扛著你的貨在跑,而自己才邁開步伐要跟時,肚子就一陣瘋狂絞痛,然後就「噗~~哺哺哺」……
一切萬籟俱寂、世界變黑~~
她只能以奇怪姿態僵在原地,再以僵硬的姿勢慢慢、慢慢往旁邊移動,以免擋到別人的路……
然後、然後她還看到那個高個兒扛著她的大花布包往一個死胡同裡沖,相信他很快就會發現終點是楝三、四層樓高的房子。
那根本就是玩完了嘛!
舒曼曼看著她,「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香朵搓了一下雙手,「啊就……那個……」正猶豫是否要全盤托出之際,她的手機響了,是她一起跟會的朋友。
雖說今天是標會的日子,可現在才下午欸,這個時間接到電話有點奇怪,她快速將手機接起。
「喂,我是……啥,你說啥?!」柳香朵的臉色登時蒼白得恐怖,連嘴唇都瞬間失了血色,當她結束通話後,還有幾秒呆呆的回不了神,口中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發生了什麼事?」舒曼曼從沒看過她這樣,她很擔心。「喂,你別嚇我!」
柳香朵仍在傻愣,繼續喃喃地說話,「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對不對?」
「現在快秋天了!」
她怔了幾秒後,像是突然接受現實一樣,哇一聲哭了出來。「會頭跑了!他們夫婦卷款跑路了!我被倒會了啦……嗚~~~~~吃儉用了幾年的錢全都沒了!嗚~~」
「怎麼會這樣?」舒曼曼也怔住了。
對柳香朵而言,那筆錢可是她從高中打工至今的全部積蓄,平常連一雙好一點的鞋都捨不得買的她,一下子所有積蓄全沒了,怪不得她這麼傷心!
一時間,身為好友的舒曼曼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任由她發洩似的痛哭。
星期六早上九點十五分,星巴克二樓的靠窗位置。
穿著休閒服飾的高挑型男由一樓上了二樓,視線環顧了一下四周,很快的找到了坐在靠窗位置,標準花美男的好友,大步向他邁進。
他大手往桌子一撐,居高臨下的怒道:「尹赫珩先生,你知道我昨晚三點多快四點才上床睡,週末假期本以為可以補眠,卻在一早被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挖起床的憤怒嗎?你最好給我個可以接受的理由。」唐君坐了下來,此刻的他明顯看得出沒睡飽。
一個人在什麼情況容易失控?一是沒吃飽,二是沒睡飽。
尹赫珩一挑眉,啜了口黑咖啡。「三點多睡啊?不錯嘍!我到現在還沒睡呢!」他自嘲的一笑,「這樣有沒有讓你平衡些?」
「沒睡?你該不會學人家大學生夜遊到天亮吧?」
「事情要這麼簡單就好了!」他呀,還真是運氣夠好!
唐君揚了揚眉。「打從我上回去警局保你出來後,你就變得怪怪的!」一想到那件「意外」,到現在大夥兒還常拿來取笑他!
「那件事~~」咬牙切齒、咬牙切齒,他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漂亮的眸子瞇了瞇,「你就不能給我忘記嗎?」
「很難效!堂堂跨國大集團的CEO居然會跑到夜市擺攤?什麼不好賣,賣的還是仿冒胸罩!My GOD,朋友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特殊癖好說……」一想到他到警局,正好看到尹赫珩鐵青著臉和一堆仿冒胸罩拍照,他就忍不住當場笑場了。
哈哈哈……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
「那女人她最好不要給我逮到,要不然她就完了!」生平因為好心幫忙而受這麼大的侮辱,他豈能善罷甘休!
「你去了夜市幾趟,不也沒問出什麼?」尹赫珩的憤怒是可以想像的,換成是他,怒氣只怕比好友更大。
尹赫珩的好脾氣眾所皆知,要激怒他不容易,可一旦怒火點燃,要平息只怕比登天還難。
「只知道附近擺攤的都叫她『劉美眉』。」
「姓劉的女人到處都是,單單只有這線索,簡直像大海裡撈針,除非哪天她又出來擺地攤,否則要找到她可不容易。」
「我會找到她的!」
「我也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子這麼有能耐,可以讓你呆呆的進警局背黑鍋。」唐君同樣點了杯黑咖啡,啜了一口。「對了,你還沒說,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到現在還沒睡?沒睡回去補眠不就得了,幹啥約他出來?
「世界末日。」一提到「那個女人」,他的心情變得更差了。
「那死的不單單只是你,你最好說清楚、講明白。」
尹赫珩撐著下巴訕訕然的說:「我早上七點多回到家,發現我媽在我住的公寓等我。」他們兄弟因為上班的關係,並沒有和父母同住在陽明山的別墅。
大哥尹赫旭的個性嚴肅拘謹、生活作息正常,而他則是標準的享樂主義者,越夜玩得越瘋,這樣的兩兄弟當然不能住在一塊,於是他們各有各的住所。
畢竟他們也老大不小了,為人父母的也不會無聊到連他們的私生活都要管,可三不五時的造訪是一定少不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家老媽會在一大早就像尊石雕一樣杵在客廳裡。
嚇人指數超爆表的!
唐君笑了。「拜託!那是哪門子的世界末日?要死的也只有你而已吧?」他知道尹伯母對二兒子流連夜店一直很不以為然。
「是啊,原本我也是這麼認為,可你知道,如果我混夜店,就我媽的認知,她一定以為我是和你在一塊的。」
唐君翻了白眼,「天地可鑒噢!」拜託!昨天他們可是各有聚會好嗎?不過……咳,也對啦!十次的夜生活,他們總有六、七次會混在一塊。他隨即奇道:「就算是這樣,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你知道我媽最近正致力把我哥推銷出去吧?」
「不是相了幾次親?」怎麼話題又轉到他大哥相親的事情上?尹赫珩是沒睡,因此精神才恍惚得說話沒個重點,是不?
「是啊!」他歎了口氣,「這回我媽逮到我天亮才回家,她認定我果然就如同『某人』所說的,是因為沒成家,沒個女人鎮得住我,因此才會這麼愛玩、這麼沒有責任感,女友換了一任又一任,完全不想定下來。」
「你沒有告訴伯母,愛情只有三個月的賞味期,這樣才能常保美味健康嗎?」這麼重要的愛情宣言怎麼可以沒有說?
「盛怒下的母老虎,你還敢去捋虎鬚嗎?」又不是活久,嫌膩味兒了!
「虎毒不食子。」
尹赫珩失笑,「真跟她這麼說,她不是把我的屋子給掀了,大概就是涼涼的跟我說,我老爸吃了一輩子她這道加過量防腐劑的菜,到現在還活得活潑健康。」
這種話的確是他那很寶的媽會說的。「結論呢?這麼早去你那裡,不會只是唸唸你吧?」
「結論吶?」他歎了口氣,身子往椅子靠。「相親。」他也很無力啊~~「反正我大哥已經給趕鴨子上架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我一併解決。」
唐君怔了兩秒,這一刻他才完全清醒,下一秒他伸出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表情裝模作樣的哀慟,「真的是世界末日到了,一路好走!」
這傢伙!「正如你方才說的,世界末日到了,就不會單單死我一個。」
這種話絕對會令人提高警覺!「什麼意思?」
「你媽和我媽一向走得很近,那個向我媽進讒言,認為我是因為沒成家,沒個女人鎮得住我,因此才會這麼愛玩、這麼沒有責任感,女友換了一任又一任,完全不想定下來的某人,不要懷疑,正是你媽!」
「真是遺憾。」
「更大的遺憾是,為了以身作則,聽說,她已經敲定了你的相親對象,這個星期將為首次相親揭開序幕。」
「尹赫珩,你——」
他露出人畜無害的王子笑容。「恭喜你與我共享世界末日。」
「相親?別開玩笑了!」
「是啊,都還沒玩夠呢,相什麼親!」他苦笑,「我媽現在可能還在我住處,這回她看起來不太像是開玩笑的,我就是看情況不對,才趁著她上化妝室時溜之大吉。」他怕啊,怕老媽已經準備好了相親資料,就等著軟硬兼施逼他就範!
「那現在你打算怎樣?」他自己的老媽是難纏,可還講理,但尹赫珩的媽就很魯了。
「我想過了,拒絕一次相親,我媽一定還會安排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進禮堂為止,也就是說,結婚是終結相親的唯一方法。」
「你在說廢話嗎?沒人結婚後還要去相親的吧?」
「不!更正確的說,我領悟到了,結婚才是繼續遊戲人間的手段。」
「沒有哪個妻子會容許你遊戲人間的好嗎?」
尹赫珩神秘的一笑,「有,契約結婚。」
「你瘋了!」
「說真的,到目前為止,我一點也不想結婚,可不結婚的結果就是往後的日子不得安寧,因為我一定會不斷的被關注,既然如此,我就娶個老婆好自由。」
「你難道不想娶一個真正喜歡的女人嗎?」
尹赫珩有趣的看著好友,「看不出來你還挺純情的。」他雙手一攤,「我沒有遇過這樣的女人,也不認為她會出現在我生命裡。」
沒有為誰動心過,他會這樣想並不奇怪。「既然只是要契約結婚,那你身邊適合的女人應該不少。」
看來唐君還不明白他要的是怎樣的女人。「我身邊女人是很多,可她們全都條件不符,我的契約新娘有幾個『絕對條件』。首先,對方絕對要是女的。」他先幽自己一默。因為長得太美型的關係,他除了是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外,可也是許多玻璃圈同志心中的首選情人。
唐君點了下頭,「瞭解。」
「第二,對方絕對要很愛錢。」
「這種女人路上隨便抓都幾卡車好嗎?要不是第一項限制,連我都很想去後補。」這社會早是笑貧不笑娼了,找一千個愛錢的女人絕對比找一個不愛錢的女人所花的時間短。
「第三,對方絕對不能愛上我。」
「咳!這樣幹啥嫁你?」這是有點……不,對女人而言應該是很難吧?
驀地,他忽然有點明白尹赫珩為什麼要開出這樣的條件了。因為一個單純為了錢而嫁他的女人,比較容易好聚好散。
「所以我說,對方絕對要很愛錢,最好是那種愛錢愛到無以復加、無法自拔、無與倫比。無怨無悔……最好是利字當頭六親不認,人生最大目標就是坐在錢堆上數鈔票的那種。」
「好像有點走火入魔?」
「和這樣的人定契約我才安全啊!」畢竟,他的新娘只是用來在家擺著好看的,要是節外生枝出了問題那可麻煩了。
「還有其他絕對條件嗎?」
「離婚協議書絕對要先簽好。」
「夠狠!」
「只要有以上條件的人,歡迎介紹。」
唐君抿了抿唇,「不是我愛潑你冷水,就你後面的條件,要找到這樣的女人只怕很難吧?」
「我以為會很容易呢,畢竟滿街都是特種行業,也有女人願意屈就當情婦。」
「女人是種奇怪的動物。有很多人為了錢可以出賣肉體,可不代表她們會拿婚姻開玩笑。」唐君舉例說明,「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堆女人剛開始是安於被包養的位置,最後卻天天吵著要男人回家離婚,讓她扶正的原因。」
「你是說,對女人而言,婚姻是避風港?」
「對絕大多數的女人而言。」
「那好,我就找那絕大多數女人外的絕少部份吧!總會有女人認為,有錢才是最有安全感的。」
「你沒那麼多時間可以花在找人上了。」
「我的第六戚告訴我。我的契約新娘就快出現了。」
來這套!「喂,你待會兒要去哪裡?回家補眠嗎?」
「我哪敢回去送死?!我打算去公司頂樓套房或醫務室小睡一下。」
「那你就在夢中尋找你的契約新娘吧!」
「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