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意打擾她,掏出鑰匙開門,開門聲讓佑寧轉過頭來。
她對他燦然一笑,那笑容讓她的臉為之一亮,像早晨的第一道晨曦那般讓人驚艷。
「早安。」她說。
「早。」他發現她嘴角有顆小痣,笑起來時那顆痣就陷在酒窩裡,挺舉有趣。
「你燒退了嗎?」
他並不習慣和自己的部屬討論私事,可是,她昨天為他做了那麼多事,不寒暄幾句,似乎有點失禮。
於是乎,他停下腳步,面對著她。「我不礙事。你在看什麼?」
見他第一次不以老闆姿態和她說話,她有些喜出望外,對他揮揮手。
「來!你快來看!」
和員工打成一片從來不是他的長項,他原本想開口拒絕,只是突然瞥見她因興奮而閃閃發亮的眼,瞬間改變了主意;只因不想讓那對泛著光采的眼眸因他的一句話變得晦暗。
所以他聽見自己問:「樹上有什麼?」
問完,他已經和她並肩站在樹下。
「那裡的枝條上啊,有沒有?有一對鳥正在築鳥巢耶。」她說。
「那又如何?」他不解。
「所以我有一個請求,只是不知道黎先生能不能答應?」她露出無辜和請求的眼神。
他想,這請求他多半不會同意,所以很希望她不要說,免得她又露出那種很受傷害的表情給他看。
「我要進去了。」他說。
「我想請黎先生答應讓我整理這個花園。」她還是說了出來。
「理由?」
「因為這裡丟了太多雜物,我怕幼鳥到時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練飛。」
他額角冒出三條線。
這、這也算得上是理由嗎?
不管這鳥巢裡有幾隻鳥、要不要練飛,這應該都和她沒多大關係吧?
「你……應該沒有時間做這些事吧?」
「你放心,我會利用下班時間整理,絕對不會耽誤到公事的。」她保證,眼裡有著堅定的意志。
「你想整理就去整理吧。」說完,便進了屋。
佑寧也跟了進去。
她把三大報翻到財經版,接著去泡茶,擦桌子,削鉛筆,再走到茶水問和在陽台上的盆栽聊幾句。
等她忙完,回到辦公桌上,看見桌上有一盒喉糖。
她轉頭。「黎先生,這喉糖?」
他頭抬也不抬。「這是德國進口的蜂膠喉糖,對紆解喉嚨痛很有效。」
這麼說,是他要請她吃的?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她釋出善意,教她有些受寵若驚。
「謝謝黎先生。」
「不用謝。橫豎那也是家裡剩的。」他說了謊,那分明是玉荷昨晚特地拿來給他的。
就算是這樣,她也還是很開心。
「這疊資料麻煩你先幫我校對一下。」
「是。」
努力了一個多鐘頭,她才把資料校對完畢,送到他桌上。
可黎峻威剛看第一份資料,就發現裡面還是有錯別字,忍不住歎了口氣。「梁小姐,這份資料還是有錯誤,請你「用心」再看一次。」
「喔。」怎麼愉快的氣氛維持不到一個小時就破功了。
她垂頭喪氣的拿著那疊資料走回自己的座位。
「你要想著,那些資料都是樓下那些同仁辛苦了一個月的薪水,就不會校對錯了。」
「好,我會注意。」
就在她仔細校對資料之際,他又拿了一堆文件放在她桌上,搞得她緊張異常。
他看著她。
什麼他沒有同理心,只會用自己的高度去要求別人!這梁佑寧分明不是一個可以跟數字為伍的人,就算他勉強留她下來,她也一定會做得很辛苦。
她像是比較適合當某人的女朋友,讓人呵護著。
想到此,他想到了劉燁。
他腦袋自動切換成粱佑寧變成劉燁女友的畫面。
真是怪了,那樣的畫面竟讓他覺得不大舒服,比起她沒能把他交辦的事辦好的那種不悅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用力搖搖頭。
他一定是因為感冒的關係,才會任憑腦子裡有這樣古怪的想法。
不行!他得出去走走,呼吸一點新鮮空氣。
他離開前對著佑寧的背影說:「我出去見客戶,下午回來。」
「是,我知道了。」佑寧說。
他一出去,她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沒有再交代她其它事情。做完薪資資料的校對工作,她便閒了下來。因為閒得有點發慌,所以她便下樓去看看能不能幫大家的忙。
現在她會影印、傳真,也會簡單的EXCEL,如果不是太困難的事,她都可以做。
所以當她開口問有沒有人要幫忙時,大家可踴躍了。
不一會兒工夫,只見她忙著替雅琪的信件貼郵票。替管叔核對對帳單,中午替大家買了便當、飲料,還順便跑了一趟郵局。
她一點都不在意替別人跑腿,她在家時也總是擔任這樣的差事,而幫同事服務,他們都還會對她露出感謝的笑容,不像她姐,有時還會對她買的東西挑三揀四的。
中午大家就在會議室裡一起吃便當,順便聊八卦。
「喂,你們知道嗎?前幾天我去銀行的時候啊,那個孫襄理居然問我說,咱們黎先生有沒有投資房地產。」雅琪說。
「那你怎麼說?」咪咪問。
「我當然說黎先生投資的方向滿多樣,我可以回去跟他提一下,讓他評估看看。」
「厚,真會掰,你最好敢跟黎先生提啦。」東光撇嘴,一臉不以為然。
「不這樣講是要怎樣套出孫裡理的話。」雅琪瞪他一眼。
「高招。」曉妃說。
「那他到底怎麼說?」咪咪問。
「孫襄理說,他們銀行有幾宗法拍物件,地點不錯,叫我問問我們黎先生有沒有興趣投資,可以找他談。」
「價位是多少?」東光問。
「在一仟七佰萬至二仟萬之間。」
「哇!」五個人齊聲喊了起來。
「那麼多錢,黎先生買得起嗎?」佑寧問。
所有的人都一臉驚愕地看向她,好像她剛問了個什麼天大的笨問題似的。
「那是當然!孩子,你不知道嗎?我們黎先生在大四畢業那年就買下這間事務所當他自己的畢業禮物;也就是說,他還是學生的時候,就以賺錢為人生最重要的職志,精熟各種投資工具並努力去實踐。他目前的身價少說也有上億。」咪咪姐解釋。
「可是這間事務所不是他和劉燁先生合夥的嗎?」佑寧還是不解。既然他那麼有錢,幹嘛還要跟人合夥?
「喔,劉先生是黎先生的表弟,因為幾年前黎先生出國留學了四年,當時事務所的生意就很好了,他要出國,事務所不能沒人打理,黎先生才找他表弟入股。」身為元老的咪咪姐解釋。
「既然這間事務所生意這麼好,他幹嘛出國?」佑寧又問。
「因為愛情的力量呀,他當時的女友要出國唸書,所以慫恿他一起出去嘛。」
「啊,原來他有交過女朋友喔,我看他對女人全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還以為他完全不近女色呢。」雅琪說。
「你別胡說了。他們後來咧?」雅琪、曉妃和東光異口同聲問,因為他們都知道目前黎先生仍是單身。
「啊,糟糕,我怎會說到這裡來,真是的。這是人家的隱私,我不說了,不說了。」
「講嘛!」
「這樣吊著人家胃口多沒意思。」
「對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
「喔,煩死了,你們得發誓不說出去我才講。」咪咪總算有點妥協的樣子。
「我們發誓!」五個人一致表決通過。
「他的女友後來在芝加哥嫁給和他們一起去留學、同時也是黎先生的好友,一位國內大企業家的兒子。」
「啊!」佑寧忍不住叫了出來。「那不是雙重的背叛嗎?而且還在異鄉,那一定很痛苦。」
「不過我們黎先生熬過來了。當年他們是三個人一起去的,卻只有黎先生拿到博士學位。回國後,很多大學院校邀請他去當教授,可是他都婉拒了,回到事務所裡來和我們一起打拼。」咪咪說。
「喔,早知道他有這一段淒慘的過去,面對他的冷漠嚴峻時,我們也就可以釋懷了。」曉妃說。
「你們不可以講出去喔,不然黎先生一定會殺了我。」
「我們不會啦。」
「對啦,都跟你發過誓了。」
「就這裡聽完,這裡結束。我們雖然愛聽八卦,可是還是會遵守江湖道義的,咪咪姐你絕對可以放心。」東光嘻皮笑臉的說。
「那就好!」咪咪姐點點頭。
「睡午覺去嘍。」東光說完,起身和雅琪一起離開,咪咪則收拾著自己的餐盒。
「啊,對了,小寧你下午有沒有事?」曉妃問。
「黎先生沒進來前應該都沒什麼事。」佑寧答。
「那等一下幫我跑一趟郵局好嗎?」曉妃看著佑寧,一臉的期待。
「咦!我剛去過一趟了,你什麼資料漏寄了嗎?」
「對呀,最近有許多家公司要開股東大會,黎先生要我趕作報表馬上郵寄到各公司的會計部門,我手上有兩家是今天一定要寄出去的。本來我應該自己去寄,可是我手上還有十八家是明天要寄出去的,我看我今天晚上一定要加班了。」
「這樣啊,那好吧,等一下我就去幫你寄。」
「謝謝你。」
「不客氣。」
佑寧和咪咪回到二樓各自的辦公室,她打開辦公室的大門,望著黎先生空空的座位。
無意問知道黎峻威的過去後,她的心情受到些許震撼。因為黎先生看來是那樣自信堅毅,一點也看不出來曾有過一段傷心過往。
她望著他整齊且一塵不染的辦公桌面。他是不是把工作當成他生活的全部了,所以才會把工作看得那麼重要?
他是那麼的驕傲,同時遭受最信任和最愛的人的背叛,那樣的傷痛一定很難平復,她不由得想起他一個人發著高燒躺在沙發裡和那空蕩蕩的冰箱。
在他強悍的外表底下,他其實也只是個寂寞的人。
以後她一定要好好工作,不讓他發脾氣,要是她還是頻出狀況的話,她至少會忍耐著不去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