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你是在自找麻煩。」說完,便走出會議室。正要走往二樓他的辦公室時,他又聽到茶水間裡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他停下腳步,聽見佑寧喃喃說道:「糟了,小嬰兒、小胡椒、小椰椰,我今天又闖禍了,我把黎先生的資料印反了,讓他在三十位學員面前丟了臉。我聽說他從來不在文件上犯錯耶,怎麼會有這種從來不犯錯的人?那不是神才有的境界嗎?厚,我壓力好大呀,我好像越想把事情做好就越會犯錯。怎麼辦?我這麼笨。真的真的一點都不適合當人類,真想變成你們,那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不是很好?」
聽到有人希望自己變成植物,黎峻威便再也聽不下去,轉身走向二樓,突然想起劉燁剛剛對他說的話。
閃亮的自信讓人一見鍾情嗎?
劉燁真該去找家眼科好好檢查檢查他的雙眼。這梁佑寧不管怎麼樣看,就是一副嚴重缺乏自信的樣子。
她不要過分晦暗就該謝天謝地了,還閃亮咧。
他走進辦公室,剛好佑寧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卻又斷了,掛好電話,瞥見桌上有本攤開的筆記本,他一時好奇翻了一下,發現裡面琳琅滿目,工整的字體抄寫著影印機的操作步驟、客人愛喝的飲品記錄、咖啡的擺放位置圖,樓下同仁的賬務分區和分機號碼,當他往前翻,翻到第一頁,看到她做了一個備忘錄,寫著:
黎先生,左撇子,不吃的食物有:紅蘿蔔、芹菜和青椒。
愛吃的食物有:甜甜圈、天山包種茶和一切甜的東西。
愛用的文具有:白金牌0.38的藍色及紅色筆蕊,蜻蜓牌橡皮擦及利佰代鉛筆。
每日早上必看:三大報的財經版。每天九點要查看各國匯率的變動表。
看到此,他整個無言。
好吧,他承認她很用心;既然人家用了心,也許他該多點耐心,那就……再看看吧。
下班時,大家誇佑寧蛋糕做得好,所以她好開心!
騎著機車回家時在心裡暗暗計劃著,等哪天黎峻威下午不在事務所,她要來做蜂蜜蛋糕。
想著想著,忽然劈哩咕啦下起雨來,路人一陣驚呼,紛紛閃避路旁騎樓穿戴雨具,她也急著催油門要把車騎到前面不遠處的天橋下,可她這麼一急,她的「小紅」突然熄火,任她怎麼踩,就是無法重新發動。
雨打在臉上有些疼,她這才想起該先穿起雨衣,再慢慢來想辦法。掀起椅座,她差點昏倒,雨衣竟然不在裡面!
她咬牙,算了!
橫豎都已經濕了,那就用牽的吧。
黎峻威遠遠地就看到有個女人牽著故障的紅色機車,看那身衣服,他就猜那搞不好是梁佑寧,他原應要在路口左轉的,可是方向燈還是打了右邊。這麼大的雨,這樣丟下他的員工,他實在做不到。
所以他把車開到前面,拿著傘走了下來。
佑寧低著頭使勁的牽著她的「小紅」,不知道是不是淋濕的關係,這小紅怎會比平常牽起來還重?
呼!她都快累死了,那個見鬼的天橋到底還有多遠?
「你打算把這台機車牽到哪裡去?」黎峻威問,把傘分一些給她。
咦!這聲音?
她猛地抬頭。
他怎會出現在這裡?
「黎先生!」
「機車沒法子發動嗎?」他問,表情還是一貫的冷淡。
「是。」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遇到他,可真是雙倍的苦惱啊!
「我送你回去吧。」他說得輕描淡寫。
「不!」她駭得兩眼發直。
「不?難不成你想牽著這部車走回去?」
「不是,我是想把車牽到前面的天橋下,再重新發動看看,如果不行,再來想辦法。」她努力地想有條理的把話說清楚,可一遇到他,她就是會慌張得語無倫次。
「你的計劃還沒開始執行,就該送醫了。」
說完,他拿出手機,盯著對街一家機車行招牌上的電話號碼報了她的機車號碼和自己的姓名電話,請機車行老闆雨停後過來牽車回去修理。
「行了,上車吧。」他說得斬釘截鐵,完全不容人拒絕。
直到坐上副駕駛座後她才發現自己身上有多濕,她的頭髮、衣服、裙子無處不滴水。她歉然的看著他。「對不起,弄濕你的車子。」
他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因為他正轉頭在一個他運動時帶的提袋裡找乾淨的毛巾。
「這條毛巾給你,拿去擦擦吧。」他說,然後開了暖氣。
才接過他的毛巾。
他又問:「你家怎麼走?」
「呃,就這條路直走到五權路右轉過三個紅綠燈有家加油站就到了。」她說。
他皺眉。「你不能報住址嗎?這樣比較明確。」
明確?
這兩個字聽起來就教人感到擔憂,她要是講得太清楚,他直接把車開到她們住的大樓門前,要是、要是遇到佐寧那可怎麼辦?
不成!還是模糊些好。
「我……我剛搬來沒多久,所以住址也記得不是很清楚,所以——」
她打住,認真擦著頭髮,不打算繼續講下去。
「你怎麼會……怎麼會連自己住的地方都記不清楚?真是太離譜了!」
她微噘著小嘴,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我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回事,我好像就是這樣老是一無是處。」
他沒料到她會這樣說,讓他感到訝然。
是不是他無意間把話說得太重了?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有關係。」
他眼角抽搐。
那他現在要不要回頭謝謝她的寬宏大量,願意原諒他的無心之過?可是明明犯錯的人是她,這情況實在……好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