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生氣的,起碼在聽到有人這樣覬覦自己的丈夫的時候,但是看著秦桑,她卻很難生起那樣的情緒。
因為她明白,對方只是一個想愛卻不可得的女人而已。
誰也沒有比誰更快樂,她們不過都是為同一個男人而變成可憐人。
***
書房裡,嚴立綱和朱莉兩人面對面相坐,只不過嚴立綱手中拿了茶杯,而朱莉的手裡則拿著香檳。
「別喝太多了,明天還要開會。」他皺眉,忍不住出聲提醒。
「呵呵,該不會你也真把我當女人了吧?怎麼樣?這身打扮不錯吧?」朱莉高興的抬手撩了撩一頭金色秀髮,得意的說。他的本名其實是朱利,貨真價實的男兒身。
嚴立綱抿了下唇,不置可否的回答,「就算你把自己打扮得像妖精,你知道我還是會把你當成一個男人,不管從客觀還是主觀的角度來看都是。」
朱利往後躺靠在椅背上,拋了個懶懶地眼神給他,「怎麼?我哪裡還像一個男人?你要知道我用這模樣走出機場的時候,有多少男人跟我搭訕啊?」可見他的女裝扮相有多成功,不過是一條絲巾遮住了喉結,戴上假髮、畫個妝,再加上他原本就纖瘦的身材,看起來的確像個美艷的西方女人。
「別把我跟那些瞎了眼的人相提並論。」
朱利呵呵笑著,一想到那些被嚴立綱批評為「瞎了眼的男人」,就更忍不住放肆的狂笑起來。
嚴立綱這個人還真是有趣,想他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扮女裝,尤其是在網路上已不知用這招欺騙過多少色慾熏心的男人,卻沒想到這個人透過視訊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他是男兒身,而且沒有鄙視、沒有奉承,就像是對待一般人一樣。
呵,也是他這種有趣的性子,才會讓自己結束之前的研究課題後,一聽到他需要幫忙,就連忙跑過來。
「是,你的眼光好,那你怎麼留一個對你有企圖的女助理在身邊?」朱利淺啜一口香檳後,故作不經意的說:「今天帶我來的時候,你那個女助理可是還特地宣傳了我們兩個之間『不單純』的關係,像是不把你老婆弄哭不罷休呢。」
因為他打從一下飛機開始就沒說過中文,加上西方人的外表,助理很自然的以為他是個不會說中文的老外,所以才敢那麼大膽的在他面前大喇喇的挑釁吧。
「她不會哭。」嚴立綱表情依舊平靜,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手中的杯沿上輕敲著,「秦桑曾經向我表白過,不過我沒接受。」
那時他已經很明白的告訴她,他這輩子只會有栗書禾一個女人,而她也在接下來保證自己對他不會有超出助理本分以外的行為,所以他才一直讓她留在現在這個位置。
畢竟,要重新培訓出一個能配合他工作效率的助理不是那麼容易,假如她能夠安分,他並不在乎留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
「你自己知道就好。不過你那個老婆也夠強的,好像什麼都沒說,就把你那個助理氣得哇哇叫。還有,如果我沒說,你今天晚上吃飯時有看出你老婆有什麼不一樣嗎?」
本來他還在想,會不會今天嚴立綱回家後,就是嚴家發生家庭戰爭的時候,怎知結果什麼都沒有。他和嚴立綱在餐桌上照常說說笑笑,而他老婆只在回答幾個問題時抬頭笑一下,其他時候,都安靜的好像下午她什麼都沒聽見,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她……本來就比較安靜,而且也不會隨便猜疑沒有確定的事。」一想到自己的嬌妻,嚴立綱眼神霎時柔和不少。
朱利對於這個神經遲鈍的男人實在無言了,他無力的說:「難道你不知道女人對男人可能有小三這種事,不管是誰都不可能不懷疑的嗎?就算她沒光明正大的質問,必然也會想辦法證實這件事情的真假。你不覺得你老婆對你太過放心,也是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嚴立綱不解的看著他。
「我不得不認真說,你們夫妻倆溝通有問題吧?小心,彼此憋太久,婚姻容易出現裂痕,發生危機……」
話還沒說完,朱利就看到嚴立綱冷下臉,一雙黑眸緊緊瞪著他,眉間也皺成了川字型。
「別拿我和我老婆開玩笑。」他絕對不允許那種情況發生。
見他像是真的動怒了,朱利也不敢再繼續講下去,連忙討好地拿起桌上的茶壺親密的坐到他身邊,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故作狐媚的看著他,「嚴董,別生氣了嘛。來,我幫你倒茶。」
「你最近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嚴立綱冷睨著他,卻沒有拍開他的手。
「呵呵,就是一些台灣的鄉土劇。你知道的,我要在這裡住一陣子,當然要看些戲劇來入境隨俗一下。」
嚴立綱冷著臉,不置可否的收回自己的視線,突然感覺到書房的門被打開。他機警的轉過頭,只看到栗書禾端著一個盤子,傻傻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怎麼自己端東西過來了?」他皺著眉站起身,那匆忙的模樣像是在掩飾著什麼。
栗書禾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一幕,那個今天才入住他們家裡的客人,此刻正幾乎半黏在她丈夫身邊,而她的丈夫,竟還是見到她之後才把對方推開……
如果……她沒來呢?那麼他們接下來又會做什麼?她突然覺得全身冰冷。
到現在,她還不敢相信這是否就是背叛的開始,連手上的盤子被他接過去也不知道,只能怔怔的看著他,完全不曉得自己這時候該說什麼。
她忽然想到最近很流行的電視劇,一樣是大老婆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小三出軌,那麼,她是不是該問一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還是「你怎麼可以背叛我」?
茫然過後,她回過神,臉上頓時又恢復成面無表情,只剩下蒼白的容顏還稍微洩露一點心緒,維持著她最後的尊嚴。
「朱莉小姐,可以請你先離開一下嗎?我有話跟我的丈夫說。」她緩慢又異常冷靜的說,期間沒有看向丈夫一眼。
她用的是英文,而且是標準的倫敦腔,雖然她的學歷是普通大學畢業沒錯,但她外語系不是混畢業的。
朱利看著眼前這個即將火山爆發的女人,然後又看了眼同樣沉默的好友,在心中替他哀悼後,乖乖回自己的房間。
現在顯然不是解釋的好時機,況且他現在說的任何話,都有可能會被當成掩飾他們夫妻問題的借口。如果她真的誤會了,好友也該自己負責對老婆說清楚。
唯一的外人走了,還很體貼的幫他們關上門,栗書禾站在嚴立綱面前,靜靜看著這個她愛戀好多年的男人。
帶著油漬的舊衣服換成一身休閒品牌的棉襯衫,俊朗的臉上已經脫去最後一絲稚氣,取而代之的,是這幾年在商場上拚搏出來的霸氣和沉穩。她無法否認,這個男人已成為一個成功的男人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她問。
嚴立綱定定看著她失去血色的小臉,從她的眼中看到懷疑,忍不住皺眉,「你不相信我?」
栗書禾實在受夠他這種不答反問的對話方式,深吸了口氣後,努力保持平靜的說:「我可以試著相信你,但是……你要讓我相信,是不是能告訴我,為什麼一個漂亮的女人靠在你身邊舉止曖昧,你卻沒有推開她?」
嚴立綱馬上回答,「朱利只是我的朋友,他不會對我有任何友誼以外的想法,我當然更沒有。」因為朱利雖然是個同性戀,卻向來喜歡猛男,自己可不符合他的標準。
「你跟所有朋友都這麼親近嗎?」她不禁咄咄逼問。
「當然不是所有朋友。」最起碼女性朋友他會保持距離,如果他真的有的話。
只是他沒想過,這樣的回答在她耳裡聽來是什麼意思。
栗書禾咬唇盯著他,「立綱,你不能好好跟我解釋清楚嗎?你還記得你是我的丈夫吧?在我看到你和別人女人做出親密動作時,難道我不能得到一個完整的解釋?」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態度顯得無比的強硬。
「書禾,我知道你懷疑什麼,但這事關朱利的隱私,所有我不能說。不過,請你相信我好嗎?我們真的只是朋友。」他柔聲說著。
她露出淒然的笑容,眉眼間全是疲憊的神情,「我很想相信,但我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相信什麼。」或許這件事只是導火線,點燃了她一直壓抑在心中的不滿和不安,也讓她終於忍不住想要和她的枕邊人攤牌。
不等他說話,她像是喃喃自語般看著他身後的某個方向繼續道:「我們認識幾年了呢?好像是我二十歲那年認識的吧?我們訂婚兩年、結婚四年,六年了,女人一生中有幾個六年呢?」
「你有你的野心,想要抓住機會開拓你的事業,我贊成,所有訂婚後你久久才出現一次和我約會,我也不介意,即使你忙得只能陪我吃一頓飯、陪我從家門口散步到巷子口,我也沒關係……真的,那時我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因為我告訴自己很快就會好的,你會做到對我的承諾,讓我過著我想要、幸福的生活……「
嚴立綱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皺眉想說些什麼話,「書禾……「
她沒有理會他,視線集中在他的臉上,看著他削瘦的臉龐,她心中有點揪痛,卻還是接下去說:「讓我把話說完好嗎?否則我不知道下次我們兩個能夠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
有些事情,也是該改變和結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