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門都緊閉,為了抵禦北方凜冽寒風,門縫窗縫還都貼上了厚厚牛皮紙裁成的封條,再生起一個火爐,泡壺冒著煙的熱茶,滿室生春,可以暫時忘去外面的一片冰寒。
當然,情人的懷抱,更是保暖的絕佳好物。
雁宇瑎一手拈著精緻零嘴──何記的蜜李鑲胡桃,另一手,則是環抱著嬌滴滴的心上人。
傅寶玥正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懷中,櫻桃小口輕啟,讓他餵著名貴美味的點心。
「好吃嗎?」低沉問句在她耳際,讓她耳根子麻麻的。
傅寶玥怕癢,忍不住閃避了一下。雁宇瑎見她這樣,索性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耳朵,逗得她左閃右躲,咯咯輕笑。
情人之間,吵過嘴之後的雨過天青,更顯甜蜜。雁宇瑎太習慣柔順聽話、在他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的女子,面對這個宜嗔宜笑的嬌弱人兒,那種五味雜陳的新穎感受,是前所未見的。
「你和青河說一聲,讓他把那些箱子、盒子都搬回去吧。」鬧夠了,她又乖乖偎回他懷裡,纖纖手指輕畫著他繡著暗花的衣袖,輕聲說。
雁宇瑎的濃眉一挑,「怎麼了,不喜歡?」
她搖搖頭,「不是。而是……東西都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可不是太貴重了,光是那兩串海南珍珠,粒粒都又大又圓,毫無瑕疵,一拿出來便滿室生輝,端的是價值連城。就是皇宮裡,也不見得找得到這麼整齊的貨色湊成項鏈,而她這兒還有兩串!
「送你的東西,就是你的,喜歡就用,不喜歡便放著。」雁宇瑎漫不經心地說。「何況,你的生辰不是剛過嗎?生日總該收禮,對不對?」
傅寶玥輕輕歎了一口氣。
對照表妹的生辰如此鋪張慶祝,她和表妹只差了不到一個月,生日卻冷冷清清。別說慶祝了,她自己連提也不敢提起。
結果,雁宇瑎不但知道,還在南巡的途中,一路記掛著,幫她買了各色各樣、五花八門的禮物。
「我不用大禮,只要知道你惦記著我,就夠了。」她輕輕說著,素手撫著他修長厚實的大手。「心意我收下了,東西,看是要轉送別人,還是……唔……」
她的話語被男人的吻給吞沒,火熱的薄唇毫不客氣地銜咬住她欲語的小嘴。
彷彿在懲罰她的不乖似的,他的吻凶凶的,帶點不容置疑的霸氣。她柔順承迎著,直到她的衣襟被扯開──
「別、別這樣……」
「噓,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穿著我幫你選的衣物?」
他哪兒是看?大手早已不規矩地探入鬆開的衣襟內,沿著那細細金煉撫摸,一直撫上了華麗精繡的軟緞肚兜,然後,毫不客氣地,隔著軟滑的緞布,罩住一方高聳嬌嫩的豐盈。
「嗯……」傅寶玥無助地輕吟著,微弱地推拒,卻怎樣也推不開那火熱的擁抱、火熱的撫觸、揉擰。
細細金煉被解開,肚兜被卸下,即使是好貴好貴的褻衣,也被毫不留戀地拋到了地上。
雁宇瑎萬般憐惜地低頭細細吻著、撫著,恣意享受情人間最貼身的親密。
交纏的吻中帶著絲絲甜意,是剛剛晚間才喝的荔枝酒味。這可是北方難得見到的珍品,又是雁宇瑎專程從南方帶回來的。說是要幫她慶生,毫不心疼地開了一壇,兩人對酌。
此刻,荔枝特有的甜味在她舌尖、鼻端繚繞,她連呼吸都帶點醉意,整個人都像泡在酒罈裡,暈陶陶,熱烘烘的,幾乎要昏了。
「好美。」雁宇瑎低聲讚歎著。
「別看……」軟軟的請求毫無力道,可憐兮兮。
她也知道討饒沒有用,雁宇瑎的眼眸亮得驚人,彷彿燃燒著兩把小火焰;他一定是盯著她細看,不放過一絲一毫,把她又羞又窘的媚態,一一收進眼底。
「我不只要看,我還要做很多別的事。」他的嗓音低啞,帶著一股難言的魔力,讓傅寶玥更加昏沉無力。「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嗎?嗯,寶兒?」
「我……」
就算知道,她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羞都羞死了!傅寶玥咬緊紅艷艷的櫻唇,緊閉上眼,不肯響應。
雁宇瑎扯起嘴角,微微笑著,一面從窗邊的長椅起身,把羞得全身都泛起淺紅色的人兒抱起,往她的床走去。
然後,她身上剩餘的衣物,不管是不是他送的,都被剝光了。
然後,他一面彎腰親吻她,一面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他的身材雖不粗壯,但修長中帶著力道,絕對稱得上是健朗精練。平常在華貴衣飾的襯托下,只覺得是個儒雅書生,但真正的雁宇瑎,卻像是一頭姿態優雅的獵豹。
此刻,他正像是鎖定了獵物,用一種令人全身發軟的眼神,緊盯著他眼前雪白中透著紅暈、嬌媚的人兒。
「寶兒,你知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他又問,一面來到她身旁躺下,伸臂擁住了羞得蜷縮起來的嬌裸女體。
肌膚相親的感覺,又陌生又甜蜜;傅寶玥緊張得輕輕顫抖。
「啊……」
多麼羞人呀!他的笑聲還低低傳來,壞透了!
她只能無助地攀著他,戰慄地抱緊男人健碩修長的身子,免得自己一再沉淪,終至滅頂。
「啊……」意料之外的浪潮襲來時,她忍不住哭叫出聲,帶著絲絲痛楚,她在他的身下、在他灼灼的注視中,徹底融化、蛻變……
獨自在床上醒來,一切如常。紅日滿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傅寶玥覺得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但又異乎尋常的疲累,全身泛著古怪的酥軟,私密之處更是有著難以言說的、羞人的感受。
稍微困難地轉了身,她在枕邊看見了一條汗巾。
汗巾是男用的;雪白的府綢,繡著隱隱的雲紋,精緻貴氣。看到那汗巾,傅寶玥的粉臉便火辣辣的燒起來。
昨夜──或該說是今晨──有人溫柔地用這汗巾,輕輕為她拭去身上的薄汗,以及……其它該擦拭的。
那人身份如此特殊,打出生至今,都是被服侍的貴人命,要他親手服侍人,根本是毫無可能的事。
但他做得心甘情願,仔細又小心,像是怕碰疼她似的,眉眼、嘴角一直帶著微微笑意。
那笑啊,該怎麼說呢?
幽幽月光下,他笑得好得意,又帶點不捨……
光想到他看她的眼神,傅寶玥便覺得那暖洋洋、帶點酥麻的甜蜜感受,又開始在全身奔流。
她翻了身,把燙燙的臉蛋埋進被褥中。
即使房裡只有她一人,所住的廂房附近更是靜得連人聲都沒有,她還是恨不得能躲在床上、被子裡,躲個十年八年不要起來見人最好。
萬一讓人發現、萬一被看出來……哎呀!光想就羞死了!
那個始作俑者……當然不能像她一樣躲在深閨房裡,他要怎樣保持平靜如常、去面對宮裡的種種繁文縟節、人來人往呢?
他是不是完全都沒受到影響?她忍不住胡亂猜想著。
當然,傅寶玥猜錯了。
首先發現異常的,是雁宇瑎身邊寸步不離的侍衛青河。
下午,由皇后寢宮請安結束之後,雁宇瑎緩步走在長長迴廊上,若有所思的神態,全都落在青河以及身旁眾人的眼裡。
雁宇瑎沉穩老成,加上才從事多如麻的南方回來沒多久,確實有不少事情煩心,所以這若有所思的模樣,照理說不是太奇怪。
但,今天六爺……實在有點不一樣。
他在微笑。
很淺的笑意,一直在薄薄的唇際縈繞,若隱若現。原本就俊美無儔的臉,更是耀眼得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你們六爺,最近春風得意囉?」青河身邊,突然出現好奇詢問的話聲。
皇子身邊的侍衛,絕不可能隨便讓人近身,所以,能這樣到青河身邊放話的,當然也不是等閒身份──
「七爺。」青河放慢腳步,恭敬躬身。
來的是七皇子雁宇瑔。他和雁宇瑎年齡相仿,只差了幾個月,雖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在眾位兄弟之間,算是和雁宇瑎最接近的。
此刻,打扮得衣履光鮮的雁宇瑔,正一臉好奇的湊上來,和青河一起觀望著幾步之外的俊美皇兄。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怎麼了?剛剛去皇后那邊,聽到了什麼好消息嗎?」
這種看似無心的問話,其實相當可怕,只要答得不好,馬上就是一場風波。
本來兒子向母親請安,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雁宇瑎的母親是當今皇后,她對兒子說了什麼,讓雁宇瑎如此開心?很難不讓有心人起疑是不是和封王,甚至傳位等大事有關。
何況,在眾皇子中,老六雁宇瑎的地位人盡皆知,眼紅嫉妒、找到機會就想打擊他的人不在少數,自然要更謹慎小心。
待在高手如雲的宮內多年,青河深知有關主子的事,隨從絕對不准多嘴多舌,所以,他當然閉緊了嘴,連大氣也不敢出。
倒是雁宇瑎自己聽見了,停步回頭,微微一笑。「老七,你是在為難青河嗎?」
「什麼話嘛!我只是很好奇,你心情很好嗎?剛剛看你一路走過來,笑容都沒停過。」雁宇瑔趕快跟上去,追問道。
雁宇瑎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可是那個笑法……真是令人心癢難耐!
已經這麼明顯了嗎?雁宇瑎面不改色,心裡卻忍不住在想。
要不是面前有人,他還真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是不是像皇弟所說,正在微笑。
「是不是皇后對你說了什麼?這次你從南邊監督治水有功回來,父皇一定很開心,有重重賞你吧?」
聽到這樣的猜測,雁宇瑎的笑意斂去,看了異母弟弟一眼,淡淡回答,「要是有重賞,宮裡早就傳遍了,你不會不知道。」
「那不然,到底是在開心什麼?也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雁宇瑎沉吟了片刻。「於丞相府上……」
才說了幾個字,做弟弟的立刻眼眸一亮,非常興奮地接下去。「我就知道!最近聽說你對於丞相的千金非常慇勤,怎麼,你終於也動凡心了?」
「我又不是和尚,什麼動凡心?」雁宇瑎啼笑皆非。
「誰不知道六爺最是心如止水,美女送上門也不要。這幾年來,你自己說,書房角落堆了多少王公貴族送上來的閨女畫像?你連看也沒看,更別說是認真選定一個婚配對象了。大家都在講,有一天,六爺一定會狠狠栽在哪個小姐手上,老天才算公平!」
眼看弟弟越說越慷慨激昂,雁宇瑎的淺笑就越來越莫測高深。
「這麼說……你們都在等著看好戲?」
雁宇瑔點頭如搗蒜。濃眉大眼的青河則低下頭,裝作完全沒有聽見。
「如果我說,於慧朱不是我的目標呢?」雁宇瑎似笑非笑。
聞言,雁宇瑔傻住了。「不是她?那……難道你去丞相府,真的只是去找於丞相談公事?」
青河忍不住咳了一聲,引來四道目光射中他,只好趕快謹慎地退後兩步,和雁宇瑔的隨從站在一起。
主子,說話當心哪!青河只能在心裡吶喊。
富麗堂皇的長廊上,兄弟倆對立,一個神色自若,一個滿臉困惑。
談公事?看六哥那春風得意、神采飛揚的樣子,哪有可能是因為談公事?雁宇瑔仔細端詳了哥哥好半晌,眉毛皺得都快打結了。
「你該不會……是……」雁宇瑔畢竟不是笨蛋,他很快想到了。
丞相府裡,還住著另一位年方少艾的絕色女子,但她的存在多年來都隱諱莫名,鮮少有人敢隨便談起。
所以,他又搖搖頭。「不可能,你不會那麼笨。」
「哦,怎麼說?」雁宇瑎反問。
「如果你真是看上了……『她』,我勸你立刻回頭。」雁宇瑔的神色越發凝重,聲音也壓低了。「跟傅家扯上關係,就是跟四皇叔扯上關係。父皇對四皇叔之前的叛變有多痛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聰明的話,就速速斷了念,連提都不要再提起。六哥,我是說真的,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
雁宇瑎只是笑笑,不過,笑意只停留在嘴角,他的眼神很冷。
「傳說傅家當年有大筆寶藏、財物沒被抄到,藏在無人知曉的隱密地點,不過那都是傳說而已。六哥,你不會是對這有興趣吧?」雁宇瑔擔心地追問,「你打小就喜歡挑戰,連治水這麼困難的事都能攬上身,不肯做個富貴閒人,可是這一次,你可要聽我一句勸,別沾上這大麻煩!」
口氣如此嚴重,神色如此緊張,若換成是平日正經嚴肅的皇兄們有此反應,雁宇瑎還不會覺得太詫異,但,這可是他的七弟,天塌下來也無所謂,只關心哪有好吃好玩的七弟!
雁宇瑎沉默著,沒有答腔。
「我是認真的,六哥,你去南方治水、平災就算了,但像跟四皇叔、傅盛這些人扯上關係,那可是比你隻身南下還要凶險千萬倍呀!」雁宇瑔聲音都變了,毫無說笑之意。「你千萬、千萬不要再跟姓傅的有任何糾葛牽扯了,切記!切記!」
因為太過激動,聲音有些大了,引來在一旁守候的侍衛們詫異地抬頭張望。雁宇瑎對弟弟使個眼色,要他噤聲。
宮內各派人馬的耳目眾多,誰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人在聽壁腳、虎視眈眈。雁宇瑎雖不是皇太子,但絕對是最受寵的皇子,對他有忌憚戒心的人不在少數,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雁宇瑔立刻住嘴,緊張地望望四周。
「不用擔心,我知道輕重。」最後,雁宇瑎只是淡淡說。
本來想對弟弟透露些端倪的心情,完全都滅了。
連一向最樂天、和他最接近的雁宇瑔,才嗅到蛛絲馬跡,都這樣氣急敗壞了,他還能指望其它人什麼?
雁宇瑔此刻急得快跳腳。聽他六哥的口氣,分明就是沒被嚇阻的樣子,反而像是要一意孤行。
大家都知道,溫文爾雅的六皇子,看似隨和、好說話,但碰到他的逆鱗時,可是驚人的頑固執拗。
那張俊臉上,表情雖然淡淡的,但一雙鷹眸中透露出來的,卻是不容動搖的鋼鐵意志。
雁宇瑎如果想要做什麼,老實說,放眼朝廷內外,還真沒人擋得了他。
一個忤逆犯上的罪犯,到底生出了怎樣三頭六臂的女兒?能讓一向挑剔難討好的六皇子,這樣另眼看待?
這,實在太令人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