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夜嵐總是會想出不同的方式折磨她跟銀娣,但卻又不給她們一個痛快,只是滿足地欣賞著她們的痛苦哀嚎。
看著倒臥在一旁的銀娣,她的心難過地絞痛著,這樣嚴弄拷打的日子,她實在不知道她們還可以挨多久……
「嗯……」銀娣的身子動了動,發出囈語。
「銀娣。」媗陽連忙探看她,「你還好嗎?」
「好渴……」銀娣虛弱的道,原本可愛的臉蛋佈滿斑斑血漬。
「好,我馬上去找水給你喝。」媗陽拖著疼痛的身子往牢門移動,朝牢外喊道:「來人啊,誰可以給我們一點水嗎?來人——」
「吵死了,安靜點!」看守牢房的衛兵大聲斥喝,沒有拿水過來的打算。
「拜託你行行好,給我們一點水吧。」媗陽不放棄的再喊。
「少囉唆。」回應她的依然是粗聲的拒絕。
「水……」銀娣渴望的低語。
「銀娣,你再忍忍,馬上就有水了,再忍忍。」媗陽只能走回銀娣身邊安撫她,自己其實也口渴得快虛脫。
「公主,怎麼都沒人來救我們……會有人來救我們嗎?」銀娣氣若游絲的問。
「會的,別擔心,一定會有人救我們出去的。」媗陽鼓勵的道。
「真的?真的……」銀娣臉上泛起笑容,神智逐漸渙散,又迷迷糊糊的昏了過去。
「銀娣?銀娣?」媗陽伸出手探了探銀娣的額頭,溫度熱的燙手,讓她憂心忡忡的擰起秀眉。
她輕輕撥開銀娣臉頰旁的髮絲,感覺到死亡逼近的氣息,無助又無奈。
會有人來救她們嗎?
燕向天的臉龐又浮上腦海,刺痛了她的心。
他還記得她嗎?
打從第一天被關進天牢起,她就沒有一刻不偷偷期盼著他出現,期待他會將她們救出死牢,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的期望也一天天落空,終至慢慢的絕望……
她跟銀娣彷彿被遺忘了似的,就將要這樣孤單的天牢中逐漸發臭、腐爛。
媗陽斜倚在牆上,心力交瘁,也疲憊的閉上眼睛。
「喀隆——」
突然,門口傳來解開鎖鏈的碰撞聲,媗陽心一凜,精神霎時緊繃。
想必又是夜嵐折磨她們的時間到了。
不行,銀娣的身子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刑求,她不論如何都要保護銀娣。
打定了主意,她撐起身子,抬起頭朝牢門處望去,這一看,卻被眼前的人震住,情緒激動,久久不能自己。
是他……是燕向天,他終於肯來見她了嗎?
媗陽只覺得眼眶一熱,必須努力克制,淚水才不會溢出眼眶。
「向天……」她試探的低喚,遲疑地不敢往前,只因瞥見他那張英俊臉龐上冷若寒冰的表情。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燕向天冷冷的道。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這一切,但請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任何人的事。」媗陽忍著心痛,強迫自己迎向他充斥的殺意雙眸。
「該死!」燕向天倏地怒咒,大步走向她。
看他盛怒的朝自己走來,媗陽咬緊下唇,縮了縮身子,緊閉上眼準備承接他的怒氣。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她卻被捲入一片溫暖的懷抱中,緊緊被他擁住。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是誰做的?該死!」燕向天的聲音顫抖著,整顆心在看到狼狽虛弱的人兒時狠狠擰成一團。
他是在關心她、心疼她嗎?是嗎?會是這樣嗎?媗陽不敢期待,但卻又忍不住奢想。
「是公主做的嗎?該死!」燕向天下顎緊繃,審視著她傷勢的眼神充滿憐惜。
「向天,你不怪我?」媗陽顫聲問。
燕向天深深凝視著她,緩緩道:「你是我妻子,我愛你,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跟你一起承擔。」
「向天?嗚……」媗陽眼眶一紅,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哽咽道:「我以為你討厭我、不要我了。」
「你是我燕向天的妻子,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只是他沒想到在他努力營救她的這段時間,她竟然會被折磨成這樣……
「那你為什麼都沒有來看我?」害她胡思亂想,傷心了好久好久。
「對不起,因為我一心一意想要盡快把你救出天牢,所以……對不起。」燕向天自責的道歉。
提到自己的罪名,媗陽的臉色就黯淡下來,「不可能的,敵國奸細的罪名,沒有人可以救得了。」她瞭解父皇,即使再顧忌燕向天,還是不會賣他這個面子。
「不是……公主不是奸細……」忽地,銀娣的聲音幽幽響起。
「銀娣?你醒了?」媗陽連忙趨前關切的探看。
「公主,快跟燕少說你不是奸細。」銀娣半睜著眼,氣弱的道。
「銀娣?」燕向天詫異的看著躺在地上,渾身是傷的銀娣,「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救救公主……」可惜銀娣才說了一句,便又暈死過去。
「銀娣?銀娣——」媗陽將銀娣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哀求的瞅著燕向天道:「她快不行了,向天,救救她。」
這是怎麼回事?夜嵐跟銀娣什麼時候有這般深厚的感情?
況且他方才沒聽錯的話,銀娣居然喊夜嵐「公主」?
燕向天滿腹疑問,但還是將之暫時拋在一旁,朝媗陽道:「走,我們回家。」
「可以嗎?」她謹慎的問。
他溫柔的凝視著她,正想開口時,牢門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嬌斥。
「大膽,是誰准許你進來的?是想劫獄嗎?」說著,夜嵐已帶領大批人馬進入,將他們給包圍住。
「我想什麼時候來就來,想什麼時候走就走,誰能奈我何?」燕向天望向夜嵐的目光瞬間森冷。
「燕向天,你仗恃著父皇對你的倚重,就想謀反了嗎?」夜嵐怒道。
「我有沒有謀反,皇上很清楚,用不著公主費心。」燕向天瞥了她一眼,走向心愛人兒,牽起她柔聲道:「我們走。」
「誰敢走就拿下誰!」夜嵐下令,一旁的侍衛紛紛應諾。
「向天……」媗陽擔憂的看著他。
燕向天安撫的朝她扯唇道:「放心,有我在。」
「向天,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放棄她,我願意不計前嫌,否則,休怪我無情。」夜嵐警告道。
「我只有三個字——辦不到!」燕向天毫不猶豫的回應。
「很好,我說過會讓你後悔。」夜嵐咬著牙,俏臉憤怒得漲紅,揚聲道:「燕向天通敵叛國,罪該當死,來啊,一併拿下。」
「是。」侍衛齊聲領命,舉起手上的長矛朝向燕向天。
「住手!我才是媗陽公主,你們不許造次!」媗陽再也忍受不住了,挺身擋在燕向天身前怒斥。
眾侍衛面面相覷,頓了頓身形,就連燕向天也錯愕的怔愣住。
夜嵐微微瞇赳奶,隨即仰頭大笑道:「哈哈哈,你瘋了嗎?竟然因為怕死而睜眼說瞎話?燕向天,這就是你願意用生命去愛的女人?哈哈哈……」
「向天,相信我,我真的是媗陽,她才是夜嵐。」媗陽無助的道,她也知道這事太玄奇。
「你說這種鬼話沒有人會相信的。」夜嵐揚唇,朝一旁的侍衛道:「還等什麼?還不快拿下?」
「慢著!」突然,遠處又傳來一句高亢的阻止聲。
夜嵐皺起眉,不悅的道:「誰敢攔阻本宮?」
「聖旨到!」
接著只見劉品手捧聖旨,領著一班人馬神氣的走進來。
「參見聖上!」所以人馬上恭敬的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燕向天助朕平定番國有功,故今特赦燕向天之妻夜嵐,功過相抵,即刻開釋,並賜安國侯與安國夫人名號,欽此!謝恩——」
「臣接旨,謝皇上。」燕向天雙手接回聖旨,朝劉品白了一眼道:「真慢。」
劉品聳聳肩,嘻皮笑臉的回道:「有到總比沒到好。」
「不可能……這聖旨一定是假的!」夜嵐不可置信的道。
「見聖旨如見皇上,即使你是公主,也不得無禮,難道你想抗旨?」燕向天冷聲說。
夜嵐無法反駁,只得恨恨的讓開。
「我們走吧。」燕向天示意其他人抬起銀娣,自己則輕柔的攙扶著媗陽,頭也不回的步出這陰暗不見天日的牢獄。
***
「滅國了?」媗陽愣愣聽完燕向天的話語,一時間還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原來這陣子他並不是棄她於不顧,而是跟父皇達成了協議,只要他傾全力動用所有關係剿滅番國,並且將珍藏的珍寶全都供奉給皇室,父皇便應諾特赦她的罪行。
「你會怪我嗎?」燕向天深情地瞅著她問。
媗陽回視著他,搖頭道:「我為何要怪你?」
「因為那是你的國家……」
「不是。」媗陽打斷他的話,認真道:「向天,我真的不是夜嵐。」
「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該不會在獄中受盡折磨,所以腦袋不清楚了吧?
「沒有,我很好。」媗陽心急的道:「我知道我說的話你不會相信,但是,我真的是媗陽。」
燕向天怔愣片刻,若有所思的審視著她。
「這樣荒謬的事情別說你,連我自己一開始都不太能接受,可事實就是如此,我跟夜嵐,的確在那次的瀕死昏迷中靈魂互換了身軀,從此她變成媗陽,而我,則成了夜嵐。」
「如果這是真的,為什麼你一開始不說?」他疑惑道。
「我說出來,會有人相信嗎?」媗陽苦笑。
這事超過了燕向天所能理解的範圍,讓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應。
「其實我一開始便嘗試告訴你們我是媗陽,但你們卻沒人理會我,就連銀娣,也是最近才相信我的身份。」想到銀娣,媗陽臉上浮現難過的神情,「她就是因為被發現想要通知我,夜嵐要對我不測,所以才被關入天牢的。」
燕向天一震。沒錯,剛開始時,她的確曾一直說自己是媗陽,但他卻當她是傷糊塗了……
過去的種種跡象,突然重新浮上他腦海,曾經,他也覺得媗陽不像媗陽,夜嵐不像夜嵐,夜嵐變得嬌羞生澀、純真良善,而媗陽卻轉而妖媚挑逗,蠻橫任性……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媗陽,不是夜嵐?
「這真的……太令人難以置信。」他也混亂了。
「你笑起來有小小的笑渦,我覺得好可愛。」媗陽忽地舉起手,撫過他的唇畔,緩緩道。
燕向天霎時如遭雷殛,整個人驚撼不已。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也從沒有人發現他有笑渦,只除了……媗陽公主?
「對不起,我……用夜嵐的身份,讓你愛上了我。」見他遲遲不語,媗陽黯然的低垂下頭。
「你真的是媗陽?」他再次確認。
她點點頭,擔心的看著他的反應。
「我相信你。」他吐了一口長氣道。
「向天,謝謝你……」終於能取信於他,她激動得幾乎要落淚了。
「不管你是誰,都是我妻子,我愛的是你,不是你的名字或身體。」燕向天緊緊擁抱住她,柔聲道:「讓你獨自一人承受這麼多,我真該死!」
「不,一點也不,老天爺讓我得到你的愛,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我一點也不苦。」媗陽哽咽的偎在他懷中,在心中感謝老天爺的眷顧。
「我真傻,以前竟然會為了不想失去自由而抗拒你。」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顎深情的道:「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她眸中充斥著開心的淚水,點頭道:「嗯,再也不分開。」
***
「犯人越獄了,快追,快把他抓回來!」看守牢房的侍衛揚聲高喊,一時之間眾多火把在黑夜中明滅揮舞,雜沓的腳步聲同時響起。
格努不停的竄逃,充滿仇恨的黑眸閃爍著報復的強烈光芒。
他在牢中聽聞了,燕向天為了救妻子,將他的國家滅了,大王自縊而亡,一切都完了,什麼都沒了。
這全都是那個賤女人害的,他絕對不會放過她,讓她跟燕向天逍遙快活。
「在那邊,快追!」追兵突然趕至,朝他這個方向聚集。
格努低咒一聲,不熟悉的京城街道讓他躲得有點辛苦。
「這邊。」忽地,女子的聲音在他前方傳來。
格努一凜,朝出聲的女子奔去。
「跟我來。」女子道,她一身黑衣,臉上還罩著黑布。
格努遲疑半晌,沒有動作。
「不信?那你就等著被抓吧。」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轉身便跑。
格怒咬牙,豁了出去,跟上女子的腳步。
直到追兵的聲音逐漸遠去,女子奔跑的身影才緩緩慢下。
「你是誰?為什麼救我?」格努瞇起黑眸問。
「我只是看不過去你為了國家身陷囹圄,而那女人卻在外頭逍遙自在罷了。」
女子淡道。
格努謹慎的審視著她,想知道對方的動機,「你到底是誰?」
女子尖笑幾聲,慢慢拉下蒙在臉上的黑布。
「是你?」格努不敢置信的瞠圓了眼,居然是媗陽公主?「為什麼?」
「因為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夜嵐狠狠的道。
「燕向天?」那男人到底有什麼好,這麼多女人爭著要他?
「走吧,我迫不及待想親眼看你在我面前殺掉她了,哈哈哈,哈哈哈……」夜嵐仰頭大笑,陰險的笑聲讓格怒都忍不住擰起眉頭。
這女人,真的很恐怖。
***
「公主,你怎麼不聽燕少的話自己偷偷跑出門?」銀娣氣喘吁吁的追上媗陽,一手還不住拍著自己的胸口,若不是她發現得早,肯定跟不到了。
「銀娣,你還是改不了口。」媗陽了笑的瞅了她一眼,幸好經過調養,她們兩人的身子都恢復得差不多了。
銀娣吐吐舌道:「小姐。」叫了「公主」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改得了口嘛,不過她現在倒是越來越習慣公主的這張臉孔了。
媗陽笑道:「太久沒去善堂,我很擔心,還是去瞧瞧比較放心。」
「小姐就是這麼慈悲心腸,怎麼改都改不了。」
「銀娣就是嘴這麼甜,怎麼改也改不了。」
語畢,媗陽與銀娣相顧一眼,同時輕笑出聲。
「好開心,我又回到小姐身邊了。」這感覺就是不一樣,果然這個才是真正的媗陽公主。
「我也是,想到你以前那麼仇視我,我就好傷心呢。」媗陽故意裝了個難過的神色,促狹道。
「不知者無罪,小姐,對不起嘛。」銀娣愧疚的道。
「傻瓜,我跟你說笑的。」媗陽輕笑出聲。
「呼,嚇死我了。」銀娣佯裝受驚道。
媗陽揚起唇畔,不禁又笑了同聲,忽地卻又感歎道:「希望日子可以一直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不要再出什麼亂子了。」
「小姐放心,皇上都下令將你無罪開釋了,我想那女人應該也沒什麼花招可出了吧。」銀娣安慰道。
「希望如此……」媗陽沉吟著,心中卻隱約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