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常常是事與願違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緊急處理之後,醫生從急診間裡走了出來,一旁守候已久的嚴莫臣馬上迎了上去。
他還沒問,醫生就先說話了——
「你是杜小姐的家屬嗎?」
「我是。」他是孩子的爸爸,自然是家屬。
「我很抱歉,孩子沒保住。」穿白袍的醫生,臉上戴著大口罩,看不清表情,嗓音很淡。
嚴莫臣心沉了,瞬間覆上一層霜容,不過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問:「孕婦呢?她沒事吧?」
「需要休養一陣子,她的壓力太大,工作可能也太累了,如果一個不小心,還是可能再失去寶寶……」說著,醫生突然咳了兩下。「我的意思是,下次懷孕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注意,明白嗎?」
「我明白了,謝謝醫生。」嚴莫臣跟醫生點了一下頭,在醫生的同意之下走進了診間。
杜絲曼一臉病容的躺在白色的的病床上,毫無血色的臉上全是哭過的痕跡。
他安靜的在一旁坐下來,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是他的錯,是他逼急了她,才會讓她因為壓力太大而流產。
是他的錯,是他的霸道嚇壞了她,就算她看起來那麼堅強果決,但她畢竟只是個女人,脆弱無助的小女人,他卻強勢的要她務必生下他的孩子,不能有第二條路。
都是他的錯……
他的妻子離他而去,他未出生的寶寶也離他而去,如果眼前這個女人也決定離他而去……那麼,他的心會很痛很痛吧?
這一刻,不,是飛車前往她家的路上,他才知道這個女人不知從何時開始,竟然在他心中佔有如此重要的位置,聽到她出事,他的心全凝在一起,揪疼著,像是怕失落了某個重要東西般的害怕著、恐懼著。
他要她。
可失去了孩子,他連威脅她的藉口都沒有了。
他與她的關係就只能牽在他們的寶寶上頭,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嚴莫臣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吻著,一滴淚,不著痕跡地滑落在她的手背上——
那淚,熱燙著。痛了她的心,濕了她的眼。
杜絲曼的眼睛不敢睜開,怕看見他的眼淚,怕被他知道她看見了他的眼淚。
「對不起,嚴莫臣。」她在心裡喃道。「真的真的對不起……」
***
因為嚴莫臣的堅持,杜絲曼在醫院休養了兩天才出院,他親自開車接她出院送她回家,還抱著她一路走進家門,把她輕輕地放上床後,高大的身影轉進廚房,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端出了一道用雞湯熬的粥,炒了一樣清爽的菜和涼拌海帶芽,連同一束不知何時買好的鮮花,同時放上桌。
「慶祝你出院。」他地她勾唇笑著,穿著黑色V領衫的他,笑起來有一股神秘迷人的氣味,卻又難得的居家。
杜絲曼看著他,拿起湯匙舀了一口粥進嘴裡,那濃濃的雞湯香味在齒間化開,口感甚是可口。
「好吃嗎?」
她點點頭。「沒想到你這樣的男人會進廚房,還煮一手好菜。」
嚴莫臣笑著,伸手把她手上的碗接過來。「我來餵你吧,這樣比較不燙你的手,來,張嘴——」
幽幽的眸,深深的凝視著他。「你犯不著對我這麼好,嚴莫臣。」
「我想這麼做,不成嗎?」嚴莫臣好笑的瞅著她。「來,張嘴,多吃一點,你太瘦了。」
她乖乖張嘴,吃下他餵她的粥,一口接一口,直到湯碗變空為止。
「再吃一碗吧。」他起身,想幫她再添一碗,她卻伸手拉住了他。
「我吃飽了。」她笑著。「謝謝你,剩的那些留下來給我慢慢吃吧,浪費你半天了,你有事可以先走。」
嚴莫臣的眸直勾勾地瞅著她。「你想趕我走?」
「對。」她點點頭。「我們……到此為止吧。」
「杜絲曼……」他皺眉,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
「看到你,我就會想到寶寶,我想去旅行,到另一個國度去重新生活,我想忘掉這一切,你會成全我吧?」
嚴莫臣看著她,上前把她擁進懷裡。「我不想成全。」
「不要同情我。」
「不是同情。」
「感到愧疚和憐惜,都不是愛情。我們都是成熟的大人了,理智可以告訴我們很多東西,你可以想抱我而抱我,卻不能說那是愛我。」
唉。嚴莫臣在心裡輕歎一聲。
「我們結婚吧,杜絲曼。」他輕輕地在她耳邊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每天都像現在一樣地抱著你。」
聞言,杜絲曼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望住他。
這男人……是瘋了嗎?他竟然跟她求婚?因為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
真是可惡呵!他真的是在同情她、憐憫她、可憐她嗎?
她閉上眼,覺得心好疼。「嚴莫臣,我流掉孩子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說要結婚也跟這件事毫無關係。」
杜絲曼推開他。「你說謊!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你為什麼突然說要跟我結婚?你愛上我了?早不愛晚不愛,偏偏等到我流掉孩子才來愛,是嗎?這太可笑了,嚴莫臣,你在騙三歲孩子嗎?」
「你聽我說——」
「我不想聽,你走吧。我們兩個人一開始就不該有任何關係的,讓一切回到原點吧!至於工作,我會辭掉,但,相信我,菲亞團隊還是非常適合你的,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的離職而有任何變動,我相信嚴總裁也不是一個如此任性的人。」
嚴莫臣看著她那雙決絕的眼,心在疼著痛著鬱悶著。
他究竟在幹什麼?一個說不愛他的女人,一個說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這個總是想躲他把他往外推的女人,一個從頭到尾根本都沒打算要結婚的女人,他究竟憑什麼以為她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答應嫁給他?
更何況,她說了,看到他就會想到那失掉的寶寶,對女人而言,那種疼是致命的吧?那種愧疚更是他所不能夠體會的吧?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唯一可以做的一件好事,就是如她所願的離開她。
他不想見到她為他心痛的模樣。
他不想她因為他而一再想起推動寶寶的痛。
就算,他很不捨,也很不願,可是,卻強求不來。
強求的東西,最終只會招來毀滅……那種痛,他嘗過,不想再嘗一次。
「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這是嚴莫臣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走了,走出她的生命、走出她的生活,不曾再回頭。
她哭了好久,數十天還是幾個月,她忘了,她永遠永遠忘不掉的,是這個男人對她最後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