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要送你的禮物。」
「八味香子」是一種作料秘方,由前朝王御廚所創,因為他沒有傳人,秘方也就下落不明,司徒蘭生心想,璇璣喜歡下廚,相信必定會喜歡這個秘方,他費盡心思得到它,就是為了讓她高興。
「八味香子」的秘方寫在一張泛黃的紙上,易璇璣見了,果真笑得好不開心。「蘭生,你真是與我心有靈犀,我正好想要這個。是怎麼得來的?」
心愛的人笑得開懷,他很高興。
「這……你喜歡就好。」總不好告訴她是偷來的吧,他也是事後才曉得對方是派偷兒去偷這個秘方。
被偷的人自稱有層層關卡,保證連一隻螞蟻也進不去,結果秘方輕而易舉就讓人偷走,他臉上掛不住,才謊稱有名商賈花了一千兩黃金買下這個秘方。
「我這就拿去送給師傅。」前些時候,師傅才說想要這個秘方,她還不知怎麼跟司徒蘭生開口,如今東西直接送到她面前,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要送給傅彧?」他費盡心思為她弄到手的珍寶,她簡簡單單就說要轉送,而且還是送給另一個男人?
「這東西對我沒什麼用處,當然要孝敬師傅了。」
司徒蘭生不禁心痛。「這是我送給你的,不許你轉贈!」
「我又不需要,你既然送給了我,為何不許我轉贈?」送給她後不就是她的東西了?想要送誰當然由她決定。
「好,若你要『八味香子』,除非嫁給我,要不然休想!」
「好,若你不給我『八味香子』,我就立刻嫁給別的男人。」哼,要撂狠話,她也不輸人。
司徒蘭生無奈,只好投降。「只要你說愛我,這東西就隨便你了。」
「無論你有沒有給我『八味香子』,我都會愛你。」易璇璣主動送上一個吻當作謝禮。
他不由得心花怒放。「那你何時嫁……」
「我先拿去給師傅了。」
易璇璣纖細的身影一溜煙便消失在眼前,司徒蘭生根本來不及捉住。
她這陣子是稍微有所改變了,不再將他拒於門外,也不吝惜表達對他的感情,甚至更為熱情,想到昨夜的纏綿,他仍意猶未盡……
不過,一提到要她回司徒府的事,她始終迴避,不肯面對。
司徒蘭生對此有著極深的無力感。
究竟要到何時,她才會完全接受他的承諾?
差不多了,她……也該離開了吧。
上回離開的時候是秋日,這次再離開時亦然,蕭瑟的秋日或許最適合別離。
望著夕陽,易璇璣的心口陣陣泛疼。
「老闆。」琥珀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上前問清楚。「你的親人是不是還不清楚你離緣的事呢?」剛才老闆的妹妹來過,她是沒聽清楚她們的談話,不過她聽見老闆的妹妹似乎對老闆和司徒公子已離緣的事很意外。
「嗯,我一直瞞著他們,不過,如今已經不必再隱瞞了。」
怎麼今天老闆看起來特別落寞,而且,她總覺得老闆好像想離開這兒了。「老闆,你會永遠待在這裡吧?」
「琥珀,我和蘭生早已經不是夫妻,先前瞞著家人也是怕他們擔心,如今已經四年了,事情不可能瞞一輩子。」
「可是老闆和司徒公子之間相處得很好啊,老闆為什麼不再回去呢?」
「琥珀,別問了好嗎?」
易璇璣的聲音聽起來極為苦澀,神情也很落寞,看得琥珀不禁紅了眼眶。
「我沒事,你哭什麼?待會兒你還要去喝琵琶的喜酒,可別紅著眼睛過去,不吉利的。」
「老闆,你不去嗎?」
「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休息,這個紅包你幫我送去,祝他們早生貴子。」
催促琥珀去喝喜酒後,易璇璣獨自收拾著小館,過沒多久,明春匆匆跑來。
「姊、姊……姊姊!不好了!」
「明春,你別急,慢慢說,什麼事情不好了?」
「那個……待會兒、待會兒少爺就要去宋府了。」
「這事他昨天跟我說過,是要去談生意。」
「不,不止談生意,宋老爺一直很中意少爺,這趟是順便要介紹宋小姐給少爺認識,姊姊,你要不要快去阻止?」
阻止?憑什麼?她和他不再是夫妻了。
「明春,蘭生想做什麼,我都不能阻止,宋小姐是個不錯的姑娘,若蘭生能娶她,是一件好事。」易璇璣淡淡地道,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明春卻緊張得不得了。「姊姊,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能這麼說?難道你都不嫉妒嗎?如果姊姊現在過去,少爺一定會選擇你!」
易璇璣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更不能過去。
「明春,謝謝你來告訴我,不過……我不會過去,我今天有點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了。」
「姊姊,你不去會後悔的!」明春又急又氣。
易璇璣搖搖頭,送明春離去,然後回到住處,連飯也沒吃就躺在床上休息。
她刻意忽視心中的痛楚,把整個身子縮在被子裡。
「唉……」
不知睡了多久,她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她原本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可能聽見,偏偏她聽見了,而且還認出了那是誰。
她僅探出手,便立刻被握住。
「你哪兒不舒服?」
「頭有點疼。你……怎麼來了?」
「明春跟你說的事是假的,我確實是和宋老爺談生意,說要介紹宋小姐給我認識只是說笑罷了。」瞧她將被子裹得那麼緊,司徒蘭生看了很不捨。「璇璣,若很不舒服,我去請大夫過來一趟。」
縮在被子裡的頭猛搖著。
「璇璣,探出頭來看看我好嗎?我這兩天忙著生意,沒看見你,覺得有點寂寞呢。」
一會兒後,易璇璣終於掀開被子。「我只是頭疼而已,沒事。」
「那就好,累的話就先睡,我會在這裡陪你。」
他欲替她蓋妥被子,她卻抓住他的手,將他拉下來,柔嫩的唇親吻著他的頸,意圖明顯。
司徒蘭生沒有多問什麼,隨即封住她的唇,與她盡情廝磨、糾纏。
「蘭生……蘭生……」
這一夜,易璇璣除了不停呢喃著他的名字外,再也記不得什麼……
翌日清晨,司徒蘭生醒來,沒看見心愛的女人,反倒在桌上看見一張字條。
蘭生:
謝謝你這些年的照顧,往後我們真的再無關係了。
璇璣
一夜的繾綣換來的竟是她留書離開!
司徒蘭生憤怒至極,原本今天還要與人談生意,他也不去了,直接趕往尋安城。
當他趕到易府時,才剛踏入廳裡,便立刻感受到好幾雙敵視的眼睛。
看見女婿,不,前女婿,易老爺怒不可遏地拍桌站起身。
「蘭生,你怎能和璇璣離緣?她是做錯了什麼?」
看向昨晚還在他身下嬌喘的女人,司徒蘭生此刻有滿腹說不出的哀怨。她所謂為他著想,就是走為上策嗎?
易璇璣默默地轉開頭,當作沒看見。
「爹,我想這其中必有誤會,我並未和璇璣離緣。」司徒蘭生解釋道。
沒有?易老爺迷糊了。「可是璇璣說你們已經離緣。璇璣,你騙爹嗎?」
「爹,我們確實已經離緣了,這種事我怎麼敢拿來欺騙爹,我們……」
「你說我們已離緣,就得拿出證據。」司徒蘭生先聲奪人,一副絕不接受冤枉的模樣。
證據?易璇璣突然想起,唯一僅剩的證據早就在那場大火中被燒得連灰燼也找不到了,現在跟她要證據,她怎可能拿得出來?
所有人均望著易璇璣,等著她的「證據」。
「璇璣,證據呢?」易老爺問道。
「被、被燒掉了……」
「爹,之所以沒有證據,是因為我根本沒和璇璣離緣。」這會兒已輪到司徒蘭生主導全局。
「那璇璣怎會這麼說?」易老爺愈來愈困惑。
「不是我想和她離緣,是她想和我離緣。」
「為什麼?」不止易老爺,其他人也都相當不解。
「因為大夫診斷我無法生育,而璇璣想要有個孩子,所以決定和我離緣。」
易璇璣聞言,驚愕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看見這情況,易琴瑟和丈夫便率先離開了前廳。
原來如此啊。易老爺頗為同情地拍拍女婿的肩膀,歎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璇璣,要一個男人承認他不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難得蘭生願意為了你說出實情,你怎能在此刻棄他不顧?爹是這樣教導你的嗎?你這麼做實在太令爹失望了。」
一對夫妻沒有子嗣,十之八九都會怪在女人身上,若是蘭生不說,這個罪就得由女兒來承擔,然而蘭生選擇坦白就表示很愛女兒,他這個做岳父的當然要站在女婿這邊,為他著想。
「爹,您別怪璇璣,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其實是我對不起她,她那麼想要有個孩子,而我卻不能為她做到,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司徒蘭生可謂唱作俱佳,表現出自責不已的模樣。
「蘭生,爹明白。」男人的痛唯有男人懂。
「可是我只愛璇璣,實在捨不得讓她離開我,不過……倘若她堅持,我也會成全她。」司徒蘭生甚至以退為進。
「放心,爹會做主,絕對不讓你們離緣。」
「謝謝爹成全。」
「蘭生,既然你這麼愛璇璣,可要好好善待她。」易夫人沒那麼好騙,但為了女兒的終生幸福,她決定相信女婿。
「娘,我會的,請你們放心。」
等易璇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演完了戲,司徒蘭生正在品茗吃點心。
「你怎麼能亂說,你明明……」
「璇璣,若能讓你回到我身邊,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只是說點小謊根本不算什麼。」說個小謊能換回璇璣,他認為非常值得。
做了那麼多生意,唯有這一筆他賺得最愉快,而且真真正正穩賺不賠。
「可是你怎能胡說?」這個男人實在胡來。
「我早說過,這個責任由我來扛,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乾爹、乾娘會很傷心的。」
「難道這樣的我就不是他們的兒子了?如果我傷心你會心疼嗎?還虧你之前罵過我自私,這是我們應該共同承擔的事,你逕自做出決定也不問我的意見,難道這樣就不算自私?」
「我只是不希望你為難。」
「我還有不少堂兄弟,就算未來少一個姓司徒的,天也不會塌下來,你不必露出一副彷彿快要天崩地裂的絕望神情,聽懂了嗎?你這個笨蛋!為趕了來這裡,害我少做了一筆幾千兩的生意,這都要怪你不肯相信我。」
變成……她的錯了?
「我很好心,不會跟你求償,不過你必須立刻、馬上隨我回去,從今以後乖乖當我的妻子。」
「你難道一點都不介意?」
「我最介意的是你始終不肯與我分擔你心底的憂慮,你不是答應過,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會第一個想到我?」
「我……對不起。」
「那現在就隨我回去,打鐵趁熱,趕緊把爹娘那邊也一併解決。」他實在受夠了,既然要解決就一次搞定,省得夜長夢多。
於是,他們倆又快馬加鞭的回祥龍鎮。
同樣的戲碼又在司徒府上演一回,易璇璣無法說什麼,只能像個備受欺負的小媳婦般站在一旁。
她原木不認為司徒蘭生的演技能讓乾爹和乾娘相信,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看起來頗為精明的他們竟立刻相信了司徒蘭生說的謊。
易璇璣實在訝異,只能呆呆的注視著兩老的身影離去。
她的爹娘就算了,怎可能連乾爹、乾娘也輕易相信這種破綻百出的話呢?
「如何,我這個下堂夫演得可好?」司徒蘭生微笑問道。
「這樣你很委屈的。」想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卻要說這種謊,真是很委屈。
「你以後多疼我一點就好了。」
「我……實在不相信他們輕易就相信了你。」
「那你去問他們吧。」
「這……」呃,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他們究竟相不相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接受了,懂嗎?」
岳父、岳母那兒也就罷了,但自個兒的爹娘是什麼角色,他怎可能不清楚,他雖然說了謊,可是爹娘何嘗不也是說謊了?
有時候事情追究太深只會兩敗俱傷,不是嗎?
易璇璣點了點頭。
很好,孺子可教也。
司徒蘭生圈住她的身子,輕聲問:「那麼,今晚可以搬回來了嗎?」
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不達成誓不罷休!
當晚。
「老爺,你會怪蘭生嗎?」
「兒孫自有兒孫福,睡吧。」
另一方面,八天前,尋安城,易府。
「夫人,看來蘭生確實很愛璇璣,不然怎會願意坦承這種事呢?真是個好女婿,我果然沒看走眼。」
「嗯,睡吧。」
六年後的某日,天晴。
「蘭生,我們之間恐怕有個……問題。」易璇璣神色凝重地道。
「怎麼了?」司徒蘭生微愕,關心地問。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嚴重的事,我自己都不曉得是怎麼發生的……」
他分辨不出她究竟是不是自責。「到底是什麼事,說吧!」罷了,他心裡已有準備,就算泰山在他面前崩毀,他也不會大驚失色。
「就是……」易璇璣仍遲疑著。
「嗯?」他心跳如擂鼓,但仍然裝作若無其事。
「我想……」
「到底是什麼事?」天,他比她還要緊張!
「嗯……你要做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