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先調查好活動時間,直接來到蘭花展會場,想拍下花王大人的領獎畫面,以後好傳給他們的兒孫欣賞,花王大人不只人比花嬌,還擁有無人能比的才華,說什麼都該萬古流芳呀!
因為不想一開始就被認出來,她刻意變裝,戴上棒球帽和平光眼鏡,再用單眼相機擋住自己的臉,就不信有誰會認出她,本來還想戴個假鬍子,因為怕癢會打噴嚏,只得無奈作罷。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從上台領獎到下台接受恭賀,莊凱嵐就拍了上百張照片,接著一堆人把徐逸倫團團包圍,拍來拍去似乎都差不多。她把注意力轉到那盆「拖鞋蘭」,隨隨便便也拍了五、六十張,可能她沒慧根吧,看不出有啥特別,但是專家說了算,拿冠軍就是爽啦!
當她把鏡頭從拖鞋蘭轉回徐逸倫,卻見大美人李谷蘭緩緩走來,她不知說了什麼,呂秘書閃了一邊去,留下李谷蘭和徐逸倫獨處。
危險!紅燈!莊凱嵐腦中警鈴大響,趕緊定近兩步,裝成在拍照,其實在抓奸……不,阿倫怎麼可能背叛她,有什麼奸抓好的?只是要提防那些蝴蝶蜜蜂,不能讓她們隨便來偷採花蜜。
忽然間,她聽男友喊了聲「小嵐」,咦,難道他認出她了?但他明明還看著李谷蘭,所以他應該是在叫「小蘭」?他曾說過那是她莊凱嵐專用的,怎麼也會對別的女人這樣叫?接著,他不只握了李谷蘭的手,還讓她奔向他懷中……怪了,這世界是怎麼了?
莊凱嵐不知自己在想啥,不停的按下快門,然後李谷蘭離開了,徐逸倫低頭沉思,最後走向呂秘書。
從頭到尾,徐逸倫都沒有認出自己的女朋友,只注意到一個叫李谷蘭的女人。
莊凱嵐悄悄離開了會場,像個遊魂飄呀飄的,居然有辦法飄回台北,心頭一片空,腦中一團亂。
還沒走進公寓,她的手機就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決定關機,現在她沒辦法聽他喊她「小嵐」,她會搞不清楚他到底在喊誰?
出發的時候她沒吃午餐,回來的時候她沒吃晚餐,一整天下來也不覺得餓,倒在床上又睡不著,忽然失去大吃和大睡的本領,看來她是慘兮兮了。
黑暗中,電鈴陡然響起,會是徐逸倫來了嗎?但他明明有鑰匙的,所以應該是別人吧。
她開了燈了也開了門,只見翁展帆站在那兒,一臉不爽的說:「喂!逸倫哥叫我來看你,他說你都不接他電話,你們把我當什麼,宅急便還是傳聲筒啊?」
「我……」一開口,她發現自己聲音沙啞,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底怎麼搞的?別以為我這個大師不用錢的,這樣指使我一定要收費,而且要超過一百塊。」
「他變心了……」
翁展帆終於看出她不對勁,皺起眉頭說:「怎麼可能?你別自己胡思亂想,逸倫哥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你這個男人婆,我第一個就揍扁他!」
「我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還有拍照存證呢!
「你有親口問他嗎?」
「還有必要嗎?」只是自取其辱罷了,她原本就是根雜草,哪配得上花王大人?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但不管要分手還是交往,都應該要當面說清楚。」翁展帆的神色轉為凝重。「我放棄對你的不良企圖,眼睜睜的讓你跟他走,可不是要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跟他如果分手,你不是就開心了嗎?」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別降低我翁少爺的水準!」翁展帆這下氣到了,提高音量吼道:「我認識的莊阿凱不會輕言放棄,應該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就算人類滅亡了也會繼續存活。」
「嗯……壓不扁的玫瑰會不會比較好聽?」
「太優雅了不適合你,還是蟑螂比較好。」
她沒力氣跟他鬥嘴了,軟綿綿的倒坐下來。
他放下一個購物袋,裡面有便當和飲料。「總之你先把飯吃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你一定要當面跟他談判,能A光他的錢最好,絕對不能默默退場。這樣太丟我們研究室的臉了,我爺爺也會以你為恥的!」
「大師所言甚是……」她應該做個壞女人,就等她恢復力氣以後,就等她不再心痛如絞。
「明天記得給我電話,不然後果自負!」他甩上門,氣呼呼的走了。
她明白這是他關懷的方式,她應該覺得欣慰,少爺長大了,智慧增長了,哪像她越來越沒用,失戀了就像天塌了,現代女子當自強,她怎能做反面教材呢?
太過幸福果然會物極必反啊,原本期待兩人世界的降臨,誰知會是世界末日?
命運的捉弄,上天的安排,人生的轉角,往往就是如此出乎意料……
昨天還在台南參展的徐逸倫,三更半夜就開車北上,因為翁展帆打電話給他回報,說是莊凱嵐的情況很糟糕,叫他一定要上來處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逸倫當然被嚇到了,交代了呂秘書一些事,立刻出發前往台北,一路上都心神不寧。
小嵐出了什麼事?那麼開朗、勇敢的一個人,他很難想像她也有低落的時候。
相識以來,總是她帶給他歡笑和活力,或許別人認為她配不上他,事實上卻是他需要她、依賴她,希望自己能給她快樂,才不會讓她想離開。
不管是什麼問題,他會跟她一起努力解決,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清晨五點,有人打開了屋門,莊凱嵐整夜沒睡,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徐逸倫來了,當初她親手給了他鑰匙,今天他是來歸還的嗎?
別人都說初戀不容易成功,但她總以為他們會白頭偕老,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過完這一生。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他竟會溫柔呼喚別的女人,忘了那是他們之間的專利。
屋內一片昏暗,徐逸倫只打開桌上檯燈,怕燈光太亮會刺激到女友,只見她睜著雙眼躺在床上,怎麼好像失魂落魄的?是生病了還是受了打擊?
「小嵐,你怎麼了?我一直打你手機都沒人接,我還以為你出事了。」他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有點涼,但沒發燒。
她沒回答也沒轉頭,繼續盯著天花板,繼續當她的遊魂。
「對不起,我知道我最近比較忙,但昨天已經都忙完了,接下來我可以多陪你,讓我住一個禮拜好不好?我可以幫你打掃、洗衣、煮飯,我現在已經越做越好了。」他想來想去只想得到這原因,最近他忙過頭冷落了她,如果她是因此不開心,他很樂意補償她的。
「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她終於開了口,聲音帶著顫抖。
「這還用問?因為你是我的小嵐,獨一無二的小嵐,我不找你要找誰?」
「你騙我……」
「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我曾說過,有問題我們就要一起面對,你也答應過我的,難道你不想跟我一起變老了?」他不懂她的悲傷從何而來,這改變太突然,他有點手足無措。
她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坐起身,拿起桌上相機,按了幾個鍵,秀出連拍照片。
「你自己看吧。」
現代社會科技先進,抓奸也得講求證據,這不看他怎麼辯解?
果然他一看就呆住了。「你昨天來看我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幫你拍照留念,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是你給我一個意外。」
「你聽我說,這都是誤會!我得了獎,李小姐來恭喜我,握手只是一種禮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就衝了過來,我一點都不想靠近她,我發誓!」他急忙解釋,就怕她胡思亂想,看起來是一回事,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
「你用什麼發誓?」山盟海誓,一斤值多少?
「如果我騙了你,就讓我種的花都開不了。」他毫無猶豫,用自己的事業和興趣做賭咒。
「好,你說握手是禮貌,擁抱是她突然衝過去,但是你怎麼可以叫她小蘭?」
他渾身一顫,嚥了下口水。「你……你聽到了?」
「沒錯。你曾說過小嵐是我專用的,別人都叫我阿凱,只有你叫我小嵐,這對我們有特別的意義,我昨天難過得都快吐了,就算同音異字也不行,我不要你那麼溫柔地去喊別的女人!」
「對不起,這是我的錯,當時我只覺得她可憐,因為她那樣拜託我,說是只要一次就好,我才會勉強答應叫她小蘭,我對她只有同情,沒有別的想法。」
「同情也不行!萬一由憐生愛怎麼辦?」開玩笑,這世間多少險惡誘惑,有一就有二!
「當初翁展帆也給我很大刺激,我一直擔心著,你會因為可憐他而跟他在一起。」
「可憐歸可憐,我不會因為可憐一個人而跟對方在一起。」
「我也一樣,我只能因為愛一個人而跟對方在一起。」
「可是李小姐那麼漂亮、那麼聰明,又跟你有相同的愛好,我根本比不上她,聽你說種花的事我還會睡著,你為什麼不乾脆選擇她?」說到底並非全是他的錯,是她對自己信心不夠,一點捕風捉影也會讓她怕得睡不著。
他伸出手靠近她,看她沒有閃躲的意思,才輕輕撫過她的臉龐。「小嵐,我愛你並不是因為你很完美,而是因為你很真實,你讓我心動。」
她靜靜望著他,在他眼中的情感不是假的吧?那麼溫暖、那麼深刻,怎麼可能不是真的?
「我承認,我曾有一個夢中情人的理想,就像李小姐那樣,懂花愛花、溫柔淑女,有如花中走出的仙子。但是當我跟李小姐真正相處以後,我發現夢想和現實不一樣,我對她最多只有抱歉和同情,沒辦法有別的感覺了。」
「你不覺得可惜嗎?」每個人都會追求夢中所想,不是嗎?
「跟我現在所擁有的相比,那個夢想只是年少無知而已。」他把額頭貼著她的額頭,深深凝視她那迷濛的雙眼。「我跟你在一起以後,才懂得什麼叫七情六慾,我會笑、會緊張、會難過,想要時時跟你在一起,以前我的心就像是睡著了,是你讓它第一次真正的跳動了。」
她不行了,她快醉在他的眼眸中了。「你真的寧可放棄她,選擇像我這樣的人?」
「本來就沒什麼好選的,對我來說,小嵐你就是唯一。」
他說得如此動聽,她卻還有一點不甘願,轉過頭說:「我才不是小蘭,我跟那朵蘭花差得遠了。」
「你不是山谷舶蘭花,你是山裡的霧氣。」
「那又怎樣?」嵐就是山霧,一種虛無飄渺又沒啥作用的東西,怎麼比得上空谷幽蘭?
「那霧氣一直吹在我心裡,所以我的心一直無法平靜。」
「你從哪裡偷來的台詞?」怎麼搞的,以前他不是挺木頭的嗎,被愛神點了穴不成?
「這是我自己想的,我每天都在想你,我說的只是我心裡的話。」
看他如此坦誠,眼神澄澈如天空,她已找不到借口,一時心軟又心慌,他放開她的臉,在床邊跪下來,她看了立刻大叫:「你幹什麼?說話就說話,快起來……」
他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到她膝上。「小嵐,聖誕節過後,我就去買了這個,但不知道應該何時送給你。」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求婚嗎?當他打開那盒子,當她看到那戒指,呼吸都要哽咽了。
「我們結婚吧!不管工作、學業、住在哪裡,那些問題都不重要,我想做你的老公,我想叫你老婆,讓每個人都知道我們屬於彼此。」
「阿倫……你先起來。」他再說下去她都要哭了。
「不行,呂秘書說,你不答應我的話,我就不能站起來。」
欠扁,呂秘書,一定是在報當初的仇,她咬了咬牙,決定先給個小考驗,畢竟求婚就是求來的,怎能錯過這美好過程?「那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永遠只愛你一個。」
「還要說我很美。」
「你是最美的,你是我的仙女。」
慘了,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為難他的,誰叫她也不忍心看他受苦呢?
「好吧,算你狠,我們結婚吧!」
他跳起來抱住她,又轉圈又歡呼的,害她頭都暈了,忘了之前還在乎什麼,算了,反正那也不重要,她已得到正式的求婚,還有一個舉世無雙的好老公!
依照戀人世界的不成文慣例,誤會澄清後總要來點火辣的,莊凱嵐戴上戒指之後沒多久,就被准老公壓在床上翻來滾去,陷入愛火燃燒的小宇宙。
親熱之餘也要來個精神喊話,徐逸倫舔著她的耳朵問:「告訴我,誰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是我!是我莊小嵐,因為有徐阿倫愛著我。」
「乖,說得真好,再給你一次。」
「呃……」太舒服也會要人命的,這該怎麼說呢?來不及了,只好捨命陪君子了。
等到兩人因為肚子太餓,終於下床煮麵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三點,莊凱嵐拿起手機說:「我要跟展帆少爺連絡一下,他昨天來看我,還挺擔心的樣子。」
「幸好有他幫忙,不然我都不知道事情這麼嚴重。」徐逸倫點個頭說。
「阿倫,你會相信我吧?我跟他只是朋友,他感覺有點像我弟。」她心想自己是否有雙重標準,她跟展帆少爺還滿熟的,卻要求阿倫連叫一聲名字也不行。
「我當然相信你,昨天才會拜託他來看你,其實我也把他當成朋友了。」
「謝謝你這麼信任我,以後我會努力對自己有信心、對你有信心,更相信我們的感情。」
「我會陪你一起,信心不夠隨時告訴我。」
「是!」她決定發簡訊通知,迅速打了幾行字——
報告少爺,小的已經沒事了,花王大人在此相伴,我一定把他全部身家都A光,不會有辱咱們研究室的光榮傳統。
沒多久,少爺傳來回覆——大師要請款,花王要付錢。
她笑了笑,把兩封簡訊都秀給男友看,看他也笑了。「好,改天我們請他吃飯。」
兩人煮好面一起坐下來,她吞了一大半才想起一件大事。「阿倫,我考慮過了,我決定辭掉助理的工作,搬到彰化跟你一起住。其實研究所的課程不多,一個月上台北兩、三次就夠了。」
「這樣好嗎?我不想讓你有勉強的感覺,我也可以來北部種花,地王會幫我找地點。」
「可是我比較喜歡彰化,我從十五歲來台北唸書,待了這麼多年也夠了,田尾鄉不只有好山好水,還有好男人。」
他把碗中好料通通挾給她。「小嵐,你為我犧牲這麼多,以後你到台北上課,我一定陪著你。」
「不用這麼體貼啦,你會把我寵壞的。」恃寵而驕,她早晚有天會變壞女人。
失而復得的戀情讓兩人甜蜜增溫,忍不住就開始無聊的戀人絮語。「結婚後我們要生幾個孩子?」
「兩個?三個?」生產者本身不敢提出太高數量。
「兩個、三個都好,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女的都好,只要長得像你就好,像我的話就送人。」
「……」戀人偶爾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