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床上,一個半裸的男人趴睡著,髮絲垂在眉眼之間,長長的睫毛棲息在好看的臉龐上,宛若掉落人間的神祇。只是當牆上的鍾一抵達十點十分,屋子裡發出小小的一聲「嗶」,然後連接在牆上的管線開始轉動方向。電子設備既精準又無聲地調整好噴頭,然後——
噴灑出雨霧般的水來。
「可惡!」
忽然被灑在臉上的水霧弄醒,項擎朗一時間還以為下雨了。怔了幾秒後才察覺自己仍然在床上,他像隻猴子似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馬的,誰搞的鬼?!」他跳離開床鋪,怒視著懸掛在他床頭上方的噴水口,現在已經停止灑水了,但他很快地認出這是高凱剛設計完成的灑水系統。
他隨便抓了條褲子套上,站在樓梯口朝下猛喊——
「高凱,你給我滾上來!」
過沒多久,季塵琳的身影出現在樓梯轉角。「你起床啦?你有二十分鐘梳洗,十五分鐘吃早餐,然後十一點要到幸安建設開會。早餐正在準備中,請準時下來。」
她好像老早擬好了草稿,僻哩啪啦說完就轉頭打算閃人下樓。
「你給我站住!」項擎朗的髮絲濕答答的,赤裸的胸膛還掛著水珠,配上迷濛的眼睛,看起來還真的很性感,可惜眼睛裡跳動的火焰破壞了那種迷濛,誰都看得出來他很不爽。「我叫的是高凱,你跑來做什麼?還有你為什麼還在?我記得我炒你魷魚了。」
她望著他那混亂的模樣,竟然覺得他很可愛。有一個瞬間,她有一股衝動,想走過去親吻他一下。不過如果她這麼做,他大概會認為她瘋了,畢竟他正在發脾氣呢!
她趕緊回過神來,順便撇過眼睛,以抗拒誘惑。
「凱哥不是罪魁禍首,所以你找他沒用。老實說你真的沒時間了,剩下的問題等一下吃早餐再說,我很忙的。」她說完敷衍的看他一眼就轉身下樓,這一次消失得很徹底。
項擎朗瞪著空蕩蕩的樓梯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換了一張臉,為何這女人半點沒被他的臉色嚇到?
一直到走進浴室,他還忍不住對著鏡子做出各種兇惡的表情,然後才咧嘴笑了笑。嗯,確實兇惡如常啊!
他邊梳洗邊想著季塵琳,這女人真的跟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不怕他就算了,還敢命令他這個又管他那個,到底哪來的自信?她以為她是女王嗎?到底是從哪個國度來的啊?如果她都是這樣干助理的,難怪她需要找工作。
不過她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搞定他,那她就錯了!
火速地梳洗之後,他換了套衣服,很快地跑下樓去,準備找人發飆。但是大概大家都知道快刮颱風了,屋子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廚房有人,還有一個女人低聲哼著歌曲的聲音。
他從她身後看著她窈窕的身材,還真覺得賞心悅目。只不過現在可不是欣賞她的時候,是算帳的時候。
「既然你說阿凱不是罪魁禍首,我想那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應該就是罪魁禍首了吧?你是哪裡來的狗膽,敢在我床上裝灑水系統?」他一踏進廚房就無聲地摸到季塵琳身後,忽然開口說話。
「啊!」塵琳被他的聲音嚇到,猛然轉身,手上的鍋鏟差點命中他那高挺的鼻樑。「你幹麼像一隻鬼一樣?還有,貼這麼近幹麼?你暗戀我呀?」
「暗戀?」項擎朗的聲音拔高,睜著一雙虎眼像是要吞了她。「憑你這等姿色?」他一連說著,一邊緩慢地讓目光滑過她身子。
他的原意是要羞辱她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從這角度看去,所看到的風景真的挺誘人的。她穿了一件V領的毛衣,露出來的胸口肌膚非常的細緻白皙,讓人想摸一下是不是真的很好摸。還有她的胸形,從這角度看就知道既有料又堅挺,如果可以……
他趕緊打住自己的迷思,以免貼靠著她的身子就要起了反應。
「所以老闆……你決定好了嗎?」季塵琳的聲音像是從外太空傳來的。
「決定什麼?」他的聲音有點暗啞。
「決定是要繼續瞪我,還是利用你剩下的十分鐘吃早餐。」她無奈地回視著他,這男人顯然很不適合早起,因為他除了臉很臭之外,思緒好像不是很暢通。
「哼。」他不以為然地轉身,拉了張椅子坐下,然後朝她彈彈手指,命令她把早餐端過去。
塵琳翻了個白眼轉身端盤子,趁著空隙深呼吸。剛剛他緊貼著她,鼻端是他身上清爽的肥皂味,身子每一寸則都感受到他的存在,害她心跳得很快。她不懂,她明明覺得他個性很差,對他的賤嘴也很不以為然,為何還會心跳加速呢?可見得不只男人是感官動物,說不定女人也是感官動物。她現在閉上眼,眼前還能浮現他赤裸著身子躺在被褥間的畫面。
「快點吃,你只剩下不到十分鐘了。」她悄悄吞下一個微微的喘息,把一盤熱騰騰的早餐放到他面前,然後倒了杯咖啡給他。
「我是請了助理,可不是請管家婆。」項擎朗又瞪她。「你真的好膽在我房間裝灑水系統?」
「放心,床罩我會順便幫你洗好、曬乾的。這系統真的很好用,高凱真是個天才。」她自己也倒了杯咖啡,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天才?」他不以為然地翻白眼。「他是設計來做盆栽定時灑水,可不是設計來當鬧鐘的。」這樣也能說天才,她的崇拜未免太盲目!
「喔?」塵琳的眼珠子轉了一轉。「這麼說來,天才的人是我才對,居然能想到這麼有創意的用法。」
「季、塵、琳!」他瞇起眼。「滾出我的視線,否則我殺了你。」
「好,我走。」她邊拿著咖啡杯起身,還不忘交代著:「記得準時出門喔,否則就會遲到了。」
項擎朗的回答是抓起桌上的擺飾朝她扔過去,好在她閃得快,擺飾只是打到及時關上的門又掉下來。
塵琳是成功地達成了叫項擎朗起床,讓他準時去開會的任務,但若是她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新老闆頭上灑水而不被報復,那她就錯了。
項擎朗開會回來後,笑咪咪地跟大家宣佈案子都談好了,接下來要開始進入設計的階段。然後頓了一頓,若有所思地轉向站在一旁的塵琳說:「我發覺你真的是個能幹的助理,所以接下來的工作就要麻煩你了。喔,因為我開始設計東西時會很忙,不確定什麼時候會需要你幫忙,所以以後要麻煩你待晚一點了。」
「那當然,老闆。」塵琳望著他笑嘻嘻的臉孔,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然後高凱跟小曼都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基本上他們對她還活得好好的,沒被老闆殺掉,就已經很感動了。畢竟這年頭敢在項擎朗臉上灑水的少之又少,灑了水還能活著的,就應該是碩果僅存了。
「對了,我有點餓了,你去幫我買一碗蚵仔麵線,我不要巷口那家,我要靠近大馬路那家。然後我要加辣兩瓢,不加香菜,要大腸不要蚵仔。還有,我討厭免洗餐具,所以從家裡帶碗過去吧,當然我也不喜歡用塑膠袋,所以記得這些啦,希望二十分鐘內可以吃到。」項擎朗丟下一堆指示後,就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然後放音樂、點煙。
小曼看了塵琳一眼。「塵琳,我替你去吧,老闆很龜毛的。」
塵琳搖了搖頭。「你替我去的話,他肯定會再叫我去買其他東西的。我馬上就回來,機車借我。」
小曼交出車鑰匙,塵琳則進廚房拿了一個保鮮盒,好可以過去裝麵線。不喜歡塑膠袋?他分明就是喜歡折磨她。他乾脆順便點個味噌湯加貢丸,蚵仔煎加蛋不加蚵仔,然後順便來罐蠻牛好了。
不管怎樣,塵琳很拚命地在差不多的時間把東西買回來,還換了一個漂亮一點的大碗,把那碗蚵仔麵線重新裝好才用托盤端進去給他。
「老闆,你的味噌湯加貢丸,蚵仔煎加蛋不加蚵仔……啊,錯了,是你的蚵仔麵線回來了。」她的語氣充滿了諷刺。
結果他大爺只是敲了敲煙蒂。「你超過兩分鐘了,害得我食慾全消。現在我想吃後面黃昏市場賣的水煎包,記得要加辣,但不要太辣。」
季塵琳手裡端著托盤,沉默地瞪著他幾秒,然後默默地轉身走出去。那碗麵線後來進了高凱的肚子。
再半小時後,季塵琳從外面走進來,臉色很難看地推開他的辦公室門,站在他桌前瞪著他。「黃昏市場五點才開,現在才四點,沒賣。」
他絕對是故意的。塵琳敢發誓。
「啊,那真是太遺憾了。」他歎了口氣。「不過你也太蠢了點,既然是黃昏市場,當然黃昏才開啦,這可不是我故意折磨你。那你五點再去吧!」
聽到他那雲淡風輕的話語,她真希望手上有水煎包,那她一定會好好請他「吃一頓」的。這個小心眼的男人!
然後塵琳回去整理他的亂七八糟檔案,而他則是在辦公室閒晃,等著五點的到來。等到五點,塵琳不僅去幫他買了水煎包,還幫辦公室其他人買了晚餐。才坐下歇了一下,項擎朗就按內線電話把她叫進去。
放下手裡的檔案,她深吸了口氣才推開他辦公室的門。
「請問老闆有什麼指示?」她優雅地站著,雙手還在身前合併,腰背挺得直直得,一副很有修養的模樣。
看到她故意裝出來的姿態,項擎朗真想狂笑出聲。整他這個新助理真的是太爽太爽了,讓他一掃早上的起床氣,整個下午都很high。
「我剛想到我忘記去材料行拿木料了,這是地址,你跑一趟。只要跟老闆說是我訂的,他就知道了。」他拿了張抄寫好的地址扔給她。
「木料?可是我沒開車,難道要搭計程車?」塵琳訝異地問。
「嗯,計程車裝不進去。」他露出一臉為難的模樣,停頓了好久才皺著眉頭忍痛說:「開我的車去吧,後面椅子可以打平,這樣就放得下了。」他百般不情願地掏出自己休旅車的鑰匙,拉過她的手,連同手裡的鑰匙握在她手心中。只是那握住她手的時間過分長久,讓她一度懷疑他又想使什麼詭計。
如果她知道他僅是覺得握住她手的感覺很好,捨不得放開,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
塵琳捧著鑰匙跟紙條,已經有準備要去當苦力了。上次他讓她整理工作間,光搬那些木料讓她肌肉酸痛了兩天。
可是她絕對不會苦著一張臉讓他得意的。
才走出工作室的大門,她很快地找到項擎朗的黑色休旅車。但是才坐進駕駛座,她馬上發現問題來了。
「這車是手排的?」她歎了口氣把車熄火。
然後她走進屋子裡,發現項擎朗已經不在他的辦公室了。
「小曼,那傢伙呢?」她指了指項擎朗的辦公室問。
「在樓上,不確定是二摟還是三摟。」小曼指了指樓梯。她到現在還是不敢隨便踏進老闆的地盤,她可沒塵琳那麼勇敢,可以被老闆嘶吼而不害怕。
塵琳點了點頭,拿著他的車鑰匙上了樓。她在二樓沒找到他,後來在三樓找到人了。
「老闆,我有問題——」
「誰准你進來的?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踏進工作間。滾!」手裡拿著一枝筆在草圖上勾勒線條的項擎朗,連頭也沒回就朝她吼叫。
塵琳深吸口氣。「抱歉,我不知道你比較喜歡我從一樓跟你對話,還是要我站在窗下朝著你喊叫,這樣比較符合你藝術家的風格呀?」
項擎朗扔下手裡的筆轉身看她。「你最好有很好的理由這樣耍嘴皮子。說!」
「我沒辦法開你的車。」她挺了挺肩膀。「你的車是手排的。」
「手排?那又怎樣?」他瞪著她,完全不懂這算哪門子問題。
「我的駕照是自排的,我不能也不會開你的車,所以……」她解釋著。話才說到一半,他就露出一臉興味盎然的表情。
「自排的?駕照拿出來我看看。」他嘴角隱約勾起一抹笑,讓人分不出那是諷刺還是正常的笑。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想看她的駕照。她打開皮包,找出駕照遞給他。「你應該知道自排的駕照不能開手排車吧?」
他接過駕照,好整以暇地研究了她的駕照,然後才緩緩地開口——
「原來殘障駕照長這樣子啊!」
她愣了一下。「殘障駕照?」她的駕照哪裡寫著殘障?
「對啊,只能開自排車的駕照只能算半張駕照吧,這不是殘障駕照是什麼?」他朝她咧開一個笑,這個笑容就很明顯是嘲笑的笑容。
「項擎朗——」忍了一整天的怒氣此時爆發開來,她朝他撲了過去,就想撕去他臉上那抹刺眼的笑容。「你這王八蛋!」
他一看到朝自己撲來的身子,嘴角的笑容馬上凍結。他的胸口被重重撞了一下,她十指直朝他臉龐抓過來,他趕緊伸手扣住她雙手,然後把她兩手反扣在她身後。只是為了制住她,這下他的身體可以說是跟她貼靠在一起了,而這個動作讓她那富彈性的胸部完全貼靠在他胸膛。
他壓抑下一陣呻吟,這女人早晚害死他!
「冷靜一點,季塵琳。」他低喝。
怎料被他扣住雙手的這隻小獸一點也沒因為受困就失去攻擊性,更沒有如他命令的冷靜下來,反而拚命掙扎。
而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張好看的臉蛋上,想起他那天使般的容顏,配上他惡魔般的行為,真是讓她氣憤。真想破壞他那張好看的臉,尤其是那張她曾幻想過吻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滋味的嘴。
想到自己曾經這樣被他吸引,她不禁更是一陣氣憤。
「冷靜一點了吧?衝動沒好事……」他才喘了口氣,就看到她的臉朝他撞過來,下一秒他吼叫出聲——
「啊……嗚——」
他的吼叫悶住了,因為某人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那慘叫聲完全被悶住了出不來,他怒睜著眼,不敢置信這女人真的咬了他……的嘴。
確確實實的咬,半點沒有含糊的。他的嘴被咬破了,還流出血來。
他不得不鬆開她的手,改而扣住她的下巴將她的「凶嘴」拔開。
「天哪,你這臭婆娘——」他摸了摸嘴,一陣刺痛跟手裡的血跡都告訴他真的破皮了。
季塵琳狠狠地瞪著他。「這個故事是警告你,做混蛋也得懂得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你才需要適可而止吧!」他氣惱地瞪著她,又不能上前也咬她一口,畢竟他的嘴現在痛得要命。
然而他看到掙扎間掉在地板的那張駕照,彎身撿起來,然後不顧嘴唇的刺痛咧開一抹笑。「既然是殘障駕照,不要也罷!」
季塵琳才看到他的表情,頭皮就馬上發麻——
「不,住手——」
她的喊叫聲還沒結束,他已經將手伸出窗外,然後緩緩地放開手指,那張駕照就在她眼前飄呀飄地從窗外飄到樓下去了。
「項擎朗!」她再度撲過去。
他趕緊護住自己的嘴,只是沒想到這次她攻擊的目標可不是他的嘴,而是他口袋裡的皮夾。
她拿著他的皮夾往後退,退到另外一邊的窗邊。
這次換他露出驚恐的表情。「季塵琳,我警告你別這樣蠻幹喔,我會打得你的屁股一個禮拜不能坐,你信不——」
他的話來不及說完,她露出春花一般燦爛的笑容,然後手裡那一疊證件隨著她伸出窗外的手鬆開,全部往樓下飄去。
他低咒一聲跑下樓準備搶救,而她也有同樣的打算,於是兩個人數度卡在樓梯間,差點就再度廝殺起來。
「放開我啦你這笨蛋!」她吼叫。
「你才滾開啦蠢蛋!」他吼回去。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搞得兩人並肩走樓梯,卡住是必然的,互相吼叫也是必然之後的絕對。於是這兩個人就這樣一路罵對方,從三樓罵到一樓。
原本在一樓辦公的高凱跟小曼早聽到他們兩個的聲音,才站起身好奇的觀望,就見這兩人擠著迸出樓梯口,然後一個跑後院,一個跑前院,頓時消失了身影。
「發生什麼事了?」高凱望了一眼小曼。
小曼搖了搖頭,一臉困惑。「老闆好像在流血耶,還是我看錯了?嘴巴那邊。」
「流血?怎麼可能?應該是唇膏,哈哈,項擎朗跟誰親了嘴忘記擦了吧!」高凱笑得很開心。
小曼橫了他一眼。
過不了多久,塵琳從後院走進來,一臉滿意地拍拍手裡的證件,然後趕緊把它塞進牛仔褲的口袋裡。她才正打算轉身去廚房喝杯水,氣急敗壞的項擎朗就從前院跑進來了。
大家全都狠狠倒抽了口氣。因為項擎朗不僅臉色很難看,他兩隻褲管都是濕的,從褲腳濕到膝蓋,手裡還握著一把不知道什麼東西的東西,到現在還滴著水。
「季塵琳,你給我上來!」他咬牙切齒地說完,兀自走上樓。
塵琳吐了口氣,看著他狼狽的模樣,確實有幾分罪惡感。不過心裡的舒暢感還真的無可比擬哪!
「塵琳,發生什麼事了?」小曼好心地關切。
季塵琳只是笑笑搖了搖頭。「原來當混蛋的感覺這麼爽,我現在可以明白那傢伙為何樂此不疲了。」
她的回答讓小曼跟高凱一頭霧水。不過她沒時間說故事了,她知道她再不上去讓這個少爺罵一罵,他恐怕會更氣。
她才走上三樓,就看到一條濕答答的長褲被扔在工作間入口。她抬頭看到那個惡男果真只穿著一條緊身內褲,絲毫沒有任何羞赧之意地站著,好像只穿著一條內褲配襯衫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的目光流連過他強健的腿部肌肉,發現光這幾天她就看到過好幾次他那猛男般的肉體。這男人還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羞,恐怕就算脫光光,他依然可以自在地走來走去,不自在的反而是旁觀的人。
只是為什麼她要這樣在意他呢?而每當他靠近她時,即使只是為了戲弄她,她都會不爭氣地心跳加快呢?
「你這樣裸奔是為了報復我嗎?」塵琳歎了口氣。
他掀眉看了她一眼。「這算什麼裸奔?又沒脫光。再說,你害的,你得幫我洗褲子。」
「我又沒有叫你跳進魚池。」她知道他八成跳進前院的魚池了,才會弄得那麼濕。顯然他的證件有一些是掉進去了,因為他正像攝影師洗完照片一般地把一張張證件夾在一根橫著的鐵絲上面。
她轉身撈起他的褲子,下到二樓,把褲子扔進洗衣籃。幫他洗褲子?他想得美!反正他有鐘點傭人幫忙打掃,又不用他自己洗。
在靠牆的矮櫃中翻找了一下他的衣物,隨便抽出一條乾淨的牛仔褲,她又上了樓。
「喂,乾淨的褲子來了,穿上。」她把褲子拿到他面前。
他瞪了她一眼。「你翻我櫃子?」
「我沒有。」她諷刺地笑了笑。「我會隔空抓藥,所以隔空抓了你的褲子,這樣你滿意了嗎?如果你什麼都不准人家碰,那你就該什麼都自己做,而不是老愛支使人,懂了嗎?」
他瞇起眼。「你還真多牢騷,對自己幹的好事一點也沒有懺悔的心。」
「懺悔?」她斂起笑容。「敢問這位先生你是失億了嗎?你沒忘記是誰先恥笑話的吧?你沒忘記是誰先把人家證件往下扔的吧?就算是半張駕照,那也是我的駕照,你有資格這樣做嗎?」
「我扔你駕照,你扔我證件,駕照只有一張,那我的證件有幾張?」他指了指眼前晾成一排的證件,反問她。
「呃……又不是算張數的。」她有點心虛地說。
「那這個呢?」他指了指自己嘴唇上的洞,現在那個流血的地方已經不流了,但是看起來有點腫,又周圍有瘀青的跡象。是有慘到!
「誰……誰叫你惹我?」她聲音小了許多。
他瞪她。「過來,道歉。」
「我才不要跟你道歉。」她嘟起嘴,一雙大眼眨巴眨巴地望著他,看起來既無辜又可愛。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對於自己居然覺得她可愛感到不齒。女人做錯了事就愛裝無辜、裝可愛,那男人如果蠢得買帳,就是比傻子還傻的蠢蛋了。
「起碼你得跟我這一排可憐的證件道歉。」他退了一步,看她還想怎麼拗。
「我……」她猶豫了一下,一看到他眼底那種準備看她耍賴的表情,她就挺了挺肩膀。「好,這個可以。」
他意外地看著她。
於是她躍過他,站到那排證件的前方,挺直身子,就連臉色也非常的莊嚴肅穆,然後她深深鞠了個躬。
「對不起了,各位先烈。」
「什麼先烈?」他瞇起眼瞪她。
「被犧牲掉的不就是先烈嗎?」她理所當然地說。「啊,抱歉,我穿著紅色上衣實在太不敬了,下次我換件黑色的再來行禮。」
黑色?行禮?
想起她剛剛彎腰鞠躬的模樣,彷彿在告別式跟死人照片鞠躬一樣,他額頭的青筋忍不住爆開了——
「季、塵、琳!」
她見狀趕緊腳底抹油跑下樓了。可惜的是他下半身的長褲還來不及穿上,以至於沒辦法及時奔下樓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