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杯子被狠狠的砸在地上,韓露露氣憤的道:「要你端杯溫水,誰讓你直接拿涼水來的!」
女傭低下頭不做聲,這種時候說話只會火上加油。
「下去!」韓露露不耐煩的喝斥。
女傭趕緊蹲下身子,收拾玻璃碎片,臨走前還小心的關上門。
氣死她了,真的氣死她了!
她雙手緊緊握拳。林言莫居然讓她那樣難堪!她韓露露是誰?上流社會的名媛啊!喜歡她的男人不計其數,他卻偏偏視若無睹。
她肯愛上他,他應該要喜極而泣才是!
喀!
門被推開,她沒好氣的嚷,「給我滾出去!」
「怎麼了?露露?」韓長飛看著正在發脾氣的女兒,關心的問。
「爸!」一聽是父親的聲音,她趕緊轉過身子,撲到了父親懷中,「林言莫他太過份了!」
「怎麼了?露露,受什麼氣,告訴爸。」他一向寵愛女兒,怎麼忍心讓她受委屈。
「他居然……」韓露露面露憤恨,卻沒有說下去,這種難堪,她不想讓別人知道。「總之就是他不好!」
「露露。」他猶豫了一下,「如果你覺得林言莫不好,不如這場聯姻就此算了吧。」雖然林言莫的確很有能力,可以把林氏的遊戲產業處理得如此有聲有色,可是對人處事的態度,他也是知道的。
從一開始,他就不想結這門親事,奈何女兒執意要求,他也只能厚著臉皮去對林老提了。
「算什麼算,我一定要嫁給他。」韓露露不悅的一剁腳。
「但是你不會幸福的啊。」他不無擔憂。「況且自從林氏答應聯姻以來,他從來都沒有主動來看過你,只憑幾次在宴會上見過面,甚至沒說過幾句話,你就確定要嫁給這麼一個男人?」
「我確定。」否則,她嚥不下那一口氣。
韓長飛歎了一聲,「露露,你真的不在乎自己將來不幸福?沒有愛做為基礎的婚姻,隨時會塌啊。」
「不在乎!」她發洩似的說,「結婚後,我會讓林言莫這個不懂愛的男人,從我這裡學會什麼叫做愛!」
讓一個不懂愛的人學會愛,這種事情,應該很有成就感吧!
星期天的遊樂園,熱鬧非凡。
顧夕安抬頭看看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再看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木頭人,再一次的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她真的和他來到了遊樂園,這算什麼,約會嗎?
「喂!」她對著身旁的木頭人喊,「真的要玩?」
「你不是說想要來遊樂場嗎?」林言莫反問。
是啊,的確是她說過的,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看著他,一件白色的襯衫,加上一條卡其色的長褲,比起前幾次西裝筆挺的樣子,的確休閒不少。「那好吧,既然來了,我們就痛痛快快的玩一場。」反正她很久沒來,今天還有帥哥陪,何樂而不為?
雖然這個帥哥……寡言了點。
如此一想,顧夕安倒是也興致勃勃了,「你喜歡玩什麼?」
「不知道。」他搖頭。
「摩天輪、大怒神、迷你海盜船、火山歷險……你要先玩哪個?」她繼續問。
「隨便。」
隨便這詞最容易折磨人了!「那先去玩摩天輪好了。」
她說著,朝摩天輪的方向跑去,卻發現他還站在原地。
「走啊!」折回來,一把拉起他的手,她只是單純的想,這男人來遊樂園的次數,想也知道是少得可憐的那種。
林言莫沒有抗拒的任她牽著他,一股奇怪的感覺在心底蔓延。好奇怪,就連心跳似乎也會漸漸加速。
為什麼呢?
顧夕安當然沒有注意到他的疑惑,隨後的一個小時裡,她完全沉浸在笑聲和尖叫聲中。
他們玩了一個又一個遊樂設施,尤其在剛才的火山歷險時,她簡直把喉嚨都喊啞了,以至於雙腳一接觸到平地,整個人還有點飄飄的。
「我……不行了,剛才太刺激,要休息一下。」搭著林言莫的手臂,她喘著粗氣。想她大學時玩這些,兩個小時絕對沒問題,現在才一個小時,她力氣就使不上來,莫非真的是老了?
休息片刻之後,她才又抬頭,「你好像根本就看不出累的樣子。」
「還好。」他的回答很簡單。
「對了,你剛才怎麼不叫?」雖然在玩刺激項目時,她無暇去看他的嘴巴到底張開沒,但是當她放聲尖叫的時候,確信自己所聽到的尖叫聲都是出自前排和後排的人。
他奇怪的看著她,「我為什麼要尖叫?」
她無奈的抬起右手拍拍自己的額頭,「你難道沒感覺到很驚險、很刺激嗎?」
「還好。」他依舊還是那兩個字。
她猛盯著他,開始懷疑他的神經究竟是什麼做的。
兩個人就這麼四目對望,望著望著,她竟然忘記盯著他猛看的最初目的,漸漸沉溺在他的雙眸中,不可否認,那是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
深邃、漆黑、平靜、無波,如同夜色的天空,空曠得讓人看不到邊際,可是那偶爾閃過的一點波動,就如同黑夜中突然劃過一道流星,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個究竟。
這樣的眼,開心、生氣、傷心的時候……會有許多許多的變化吧?
「你在看什麼?」他猛地俯下身子,湊近在她的面前。
「嗄?」她驟然回神,往後退開了幾步。一張俊臉放在眼前,是女人都容易心跳加速。
「怎麼了?」他不解的看著她。
「沒……什麼……」她擺了擺手,胡亂找了個理由,「我肚子有些餓,去買點吃的,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語翠,顧夕安像逃難似跑開。剛才實在尷尬,而他的問話,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難道告訴他,她是看他的眼睛看到發呆嗎?
跑到了遊樂園裡的販售亭,她買了兩瓶小可樂外加一袋小餅乾。
東西買好了,可是卻又不想那麼快回去,畢竟,有些尷尬的心情她還沒有收拾好,只要一想到他的臉,她就不知道等會該怎麼和他正常對話。
慢吞吞的往來時路走,她簡直是走兩步停一停,走到最後,差不多等於是在原地踏步了,等她回到了之前的地方,卻發現原本應該待在原地的人已經不見蹤影。
老天,他跑哪兒去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忘了尷尬,一個勁兒的開始找人。
附近的休息區裡——沒有!
排隊等候的人中——沒有!
樹蔭下——沒有!
垃吸桶邊……還是——沒有!
就在她打算直接衝進遊樂園的廣播協尋中心時,一雙有力的臂膀突然緊緊的抱住了她,勒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夕安……」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林言莫拚命抱緊眼前的人。剛才,在她消失在他的視野中時,他竟然會產生一絲害怕的感覺。
多久了,他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即使當初父親讓他一肩挑起林氏的遊戲產業,他也沒有害怕過。
而在等了許久沒等到她的時候,這種心情竟然整個攫獲住他。不安、焦躁,好像自己被她遺棄了一般。
不要!他不要這樣,於是他拚命的找她,找到了……才會安心。
「欸,別抱那麼緊!」她掙扎,「起碼……讓我喘口氣吧!」不然她會成為第一個因為擁抱而窒息的女人。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她在他懷中的溫度,然後放開了她。
「你怎麼不在原地等我?害我找了你半天。」顧夕安揉揉剛才被勒疼的腰。看不出他瘦歸瘦,勃起人來力氣倒是很大。
「我等了你二十五分鐘。」他抿抿唇。
「……」好吧,她承認,的確是她理虧。看了看他有些蒼白的臉色,她不好意思的道:「你的臉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只是有點頭痛。」
「什麼?你又頭痛了?」她一驚,趕緊拉著他走到樹蔭下的長椅上坐下,「我幫你揉一會兒。」就當作她將功補過吧。
溫熱的手指按著他的太陽穴,力道不會太輕也不太猛,是一種很舒適的力道。林言莫舒服的半瞇眸子,喉結輕輕的滑動著。
「怎麼樣?好點沒?」她的聲音在他耳邊柔柔傳來。
「好些了。」他睜開眸子,猛地轉頭看她。「下次……不要讓我等那麼久。」等待的時間對他而言,是一種心慌的體會。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顧夕安愣了愣。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縮近,她的臉上,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噴出的氣息,帶著一絲古龍水的味道,比她想像的更為清新。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呆了半天,嘴裡才冒出了一句。
他眨動了一下眼眸,沒說什麼。
顧夕安乾脆轉移話題,「如果你平時頭痛的話,可以自己揉,我可以把動作和步驟教給你,很簡單的。」
說著,她抬起右手,開始進行示範動作。
「不要。」他抓住了她的手,搖搖頭。
「不要?」她詫異。
「我只要你幫我揉就可以了。」他盯著她的臉,執著的說。
「可是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啊!」
「為什麼不可以?」他的表情,像是她說了多奇怪的話似的。
「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況且,我還有工作要忙。」她好歹也是自給自足,為社會貢獻的大好青年呀!
林言莫想了想,「你把工作辭了,這樣,就可以待在我身邊了。」
啥?顧夕安嘴巴張得大。他以為他是誰?
「我不會辭職的。」她一口拒絕。
漆黑的眸子盯著她,他的目光彷彿要吞噬她一般。
頭夕安不悅的皺皺眉,反瞪了他一眼。
「原因呢?」優雅的聲音中,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獨佔欲。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所以不會辭職。」她直言。
他看著她,很深很深,「你在生氣嗎?」
「沒有。」她口不對心。
「可是你明明就在生氣,我剛才有說錯什麼嗎?」他的表情顯得很無辜。
「你——」顧夕安歎了一口氣,終於發現,眼前的男人,幼稚得顯然連常識都沒有。「算了,總之,我是不會辭職的。」
星期一的上午,顧夕安照例騎著她的小綿羊,來到門市。
「夕安!」一進店門,負責收帳的芬芬便熱情的打了招呼。「等你好久了。」
「店裡生意如何?」她扭扭脖子,享受店內的冷氣。
「還好啦。」芬芬從抽屜裡取出一份表格遞給她,「這是店長要我給你的銷量表,還有,下次出貨的時候,奶酪和慕司類的糕點要減少一下,布丁類的甜食倒是要增加,這些都在表上註明了。」
「好。」顧夕安收起表格,看了看擺在櫃檯內的一些糕點。
倏地,一包印有卡通圖案的巧克力糖入她眼簾,這是公司兩年前推出的產品,在小孩子中有滿好的口碑。
看著巧克力糖,莫名的,她竟然會想到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以及他皺眉喝中藥喊苦的神情。
「芬芬,替我拿包巧克力糖。」她說著,掏出皮夾,抽出一張紙鈔。
芬芬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結了帳,「你喜歡吃這種小孩子的糖?」
「唔……」她接過糖,「買給別人的,那人吃中藥怕苦。」話音一落,她隨即愣住。她在做什麼啊?竟然特地幫他買糖?!
她和林言莫,總共也不過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而已,除了姓名之外,她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天!林氏集團好厲害,居然成功收購了萬亞集團。」牆上的電視螢幕中,正在播放著直播新聞,芬芬一邊看著,一邊嘖嘖讚歎。「如果林氏不是有那個人的話,恐怕也沒那麼容易收購萬亞吧。」
「芬芬,你也知道林氏?」她對林氏的認知,僅止於知道林氏擁有網路遊戲產業。
「對啊,我現在每天晚上都玩林氏的網路遊戲。」芬芬點頭。「林氏現在一半的盈利都是靠遊戲產業,這都是因為林家老二對遊戲的研發和技術支持,不然林氏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風光,要知道,林氏的遊戲產業,最初幾乎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聽起來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人。」
「何只厲害啊,本土的遊戲界人士簡直把他奉為神呢。」芬芬一臉醉心的說,「可惜他不常露臉,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這次直播新聞應該也沒……啊!」雙眸死死的盯著螢幕,她的嘴巴倏地定格。
「怎麼了?」這番突如其來的低呼嚇了顧夕安一跳。
「是林家的老二。新聞說,這次由林家老二代表林氏出席收購萬亞的和約簽定儀式,真沒想到,居然能在這次直播中見到他!」芬芬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螢幕上的人,「夕安,你看,應該是那個穿黑西裝的男人!」
黑西裝……顧夕安的目光朝著電視螢幕望去,她看見那個男人正在人群的包圍中邁步走著,蹙起的眉似乎表示了他的不悅,抿成直線的唇,以及那透著不耐煩的黑眸,在在說明他非常討厭被人群簇擁。
那人,有著一張很好看的面容,糅合冷漠與純粹,這樣的臉,只要見過就很難忘記。
「對了,你覺不覺得……這人有點像是上次來我們店裡吃蛋糕的那個男人?」芬芬疑惑的聲音再次傳來。
顧夕安只是呆呆的望著電視螢幕,耳邊突然空曠一片。
「嘿,夕安,怎麼不說話,你該不會是看呆了吧?」芬芬笑著在她的眼前揮了揮手,「雖然我也承認林家二公子是很帥啦,但是你也用不著看得眼珠子都爆出來吧。」
她深吸一口氣,覺得喉嚨乾澀得很。
「他是……林家的二公子?」她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
「新聞上是這麼說的,應該沒錯吧。」
「他的名字是?」
「林言莫。」
轟!最終,她只是平靜的接受這個答案。
醫院的診療室內,費正書看著不請自來的男人。
「你說你頭又痛了?」
「嗯。」
翻開病例卡,他一邊寫著,一邊問:「最近又在熬夜嗎?」通常言莫的頭痛,都源於過度用腦。
「嗯。」
「你知不知道,太頻繁的熬夜對你身體沒好處。」停下了筆,他勸。
「我知道。」林言莫臉上的表情,足以媲美蠟像。
屢勸不改,這詞大概就是針對言莫的!費正書歎了口氣,「這次是要中藥還是西藥?」
「中藥。」他已經打開筆記型電腦,又自顧自的工作起來。
「還是開五天的量?」如果他不改正這種生活習慣,再多的中藥也調理不好。
「嗯。」他的手指已經開始敲擊鍵盤。
費正書見怪不怪的摸摸鼻子,要一旁的護士先去找他的中醫朋友。
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鍵盤的聲音。
「最近工作很忙?」
沒有回應,顯然林言莫已經把面前的人當成空氣般的存在。
聳聳肩,費正書看了看手錶,打電話給快餐店,「對,兩份快餐,請在十二點前送來……」
「正書。」林言莫這時突然抬起頭,嚇得他差點把手中的電話甩飛出去。
掛上電話,他問:「有事?」
「怎麼做,才可以讓別人時時刻刻在你的身邊?」
奇怪的問題,起碼,他沒有想過從好友的口中會問出此類問題,「你想讓誰待在你的身邊?」
「夕安。」他很坦白的吐出兩字。
「夕安?夕安是誰?」
「夕安就是夕安。」他有些不耐煩的皺皺眉頭。
好吧,當他問了一個白癡問題!費正書換了個問話的方式,「你想讓名叫夕安的這個人待在你身邊?」
林言莫點點頭。
「夕安是女人?」他大膽猜測。
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還是點點頭,「那天我要她辭了工作待在我身邊,她好像生氣了。」事後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生氣?
他可以對別的女人生氣置之不理,可是對於她,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她生氣會讓他如此煩躁不安。
「你說什麼?」費正書詫異,「你要對方辭了工作陪你?」
「有什麼不對的嗎?」他不解的反問道。
這……應該是大大的不對吧?!費正書嘴角抽搐了一下。通常,只要是有些自主意識的女人,都不會喜歡這提議的。「你這麼說,等於變相的在對她說,你要包養她。」
「如果她希望我養她的話,我可以答應。」林言莫回答得一本正經。
「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好像有點雞同鴨講,「這麼說吧,你為什麼希望她待在你身邊?」
他眨眨眼,「因為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覺得很舒服,還有,我頭痛的時候她會幫我揉額角,也會在我喝中藥的時候給我甜餅乾。」
費正書一震,「她就是建議你喝中藥的陌生女人?」
林言莫不悅的皺眉,「已經不是陌生人了。」
「那好,除此之外呢?」
「我喜歡看著她。」他補充。
「沒別的了?」
「沒了。」
「那——」費正書猶豫的問:「除了喜歡看她之外,你還喜歡看誰?」
他的回答沒有一點猶豫,「沒有。」
「沒有?!」腦袋重重的垂下,哀歎一聲。多年的朋友,顯然是白當了!
眼前這種情況,只能說明言莫是喜歡上那個叫做夕安的女人了。
可是他應該告訴言莫嗎?告訴這個對感情幾乎可以說是一片空白的男人?
清了清喉嚨,小心翼翼的看著好友,「你想……你會不會是有點愛上她了?」一邊說著,他一邊觀察著他的表情。
「我愛——夕安?」林言莫吶吶的重複,漆黑的眼中透著迷惘。
「畢竟通常只有男女朋友,才會希望對方時時刻刻的待在自己的身邊。」費正書進一步的解釋。
「男女……朋友?」他喃喃著這個有些陌生的詞。
「是啊,如果她成了你的女朋友,自然是可以……」
話尚未說完,林言莫已經站起身子,奔出診療室,匆忙得甚至連視如生命的筆記型電腦都沒拿。
「喂,喂!言莫!」費正書喊著那越奔越遠的背影。
拜託!他剛才說的,言莫真的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