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嫌近視九百度還不夠重嗎?」衛正東關上門。
葉喜喬嚇得手裡的書掉到地板上,她手忙腳亂地要撿起書,卻不小心翻倒秘書剛才倒給她的水。
衛正東往後退了一步,防止水滴濺到皮鞋。
他冷眼旁觀著她把整個袋子的東西都翻出來之後,才找到一包面紙處理桌子上的水漬。
「不用麻煩了,坐到另外一邊吧。」衛正東不想浪費時間,下巴往另一張沙發一點。
「我再擦一下地板就好了……」葉喜喬趴在地板上,左右張望著還想再找出一包面紙來。
「坐好。」衛正東低喝了一聲,不想看到她害怕到神經兮兮的模樣。
葉喜喬一聽,馬上抱著書包,坐到他指定的位置。她就是怕自己太緊張,所以才拿書起來想平復心情的,沒想到還是慌張一場啊。
她揚眸偷偷看他一眼。
衛正東刻意地讓臉上表情肅然,因為知道這樣會讓她增加情緒壓力。他從沒興趣在男女感情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可一碰到她,他的興致就來了。
葉喜喬一看他板著臉,心馬上就涼了半截。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她待會兒要求他幫的忙將會很艱鉅。
她推推眼鏡又瞄他一眼,卻還是咬著唇,半天開不了口。
「你和『天下』有什麼關係?」他決定先開口,以免他等到睡著。
「你怎麼什麼事都知道?」她眼睛、嘴巴都張得很大,一臉的佩服。
「我的邏輯連貫還不錯。」衛正東頓時覺得頭頂像是多了一圈光環,他雙手交握在胸前,免得自己抬頭挺胸的模樣太高傲。「把你最近發生的事,還有你今天回去處理的事都簡單地說一遍。」
「我今天回去之後,馬上和律師聯絡……律師一聽到羅伯母要我們交出所有權狀,馬上趕到我們家。沒想到羅伯母還當著大家的面,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我真是不懂。我可以理解她因為羅繼文惹出來的禍而想贖罪的心情……但走後門這種事,就是行為不正啊……萬一對方心懷不軌,變賣了天下呢?」葉喜喬一提到這裡,雙手緊握成舉,小臉激動地脹紅著。
葉喜喬會不會太天真了,羅繼文的媽媽分明就是想吃干抹淨,她還要替人找理由開脫?衛正東一挑眉,往後一躺,襯衫領口於是又敞開了幾分,露出些許結實的胸肌。
「所以,你究竟希望我能幫你什麼?」
「我……我……」她不專心地看了一眼他的領口,一秒鐘後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脫口說道:「我希望你能幫忙扶起『天下船運』。」
衛正東一挑眉,雙唇微啟,說道:「我不願意,你可以走了。」他右手一攤,做了一個送客的動作,內心則翻滾著強烈的期待。
「再給我一分鐘說話!」葉喜喬急得跺了下腳,用力地思考著如何說服他。
「計時開始。」衛正東抬起手上的潛水表看時間。
每個人都有代價,她要求他幫忙,自然也得付出。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她,他根本沒興趣攬這種案子。
他的代價就是她!
她不是那種會玩愛情遊戲的人,而他只對她這個人有興趣,對婚姻卻是毫無興趣。或者,她今天的要求,能讓他們兩人達到一種平衡。
「還有三十秒。」衛正東好整以暇地說道。
她低頭皺眉陷入沉思,對他的話完全充耳未聞。
衛正東打量著她那張掛著大眼鏡的呆臉孔,注意力卻直飄上她好到像能掐出水一般的皮膚。
通常在這種場景裡,女主角應該要是個明艷無儔的大美人,而他看到美人落難,拔刀相助,自然也是常態。偏偏這位女主角不懂得本身價值,穿著及膝裙也就算了,還來一副黑框大眼鏡外加上豆麻花辮來壞人興致。
偏偏他看久了她這副德行,倒也有些順眼了。
「時間到。」衛正東宣佈道。
「『威達』再大,畢竟是前人創的業。可再造『天下』,卻是一件從無到有的挑戰。你難道不想大刀闊斧地憑雙手闖出一番天下?你難道不想化腐朽為神奇?」葉喜喬看著他的眼,一股腦兒地把想法全都潑水一樣往他的身上猛倒。
衛正東怔住了,他望著她激動的神態,原本的戲弄之情,此時已經因為她的瞭解全數消失殆盡。
她居然懂得他在工作上的野心與自信,可她怎麼會懂?
「是誰告訴你那些想法的?」衛正東後背頓時一片發寒,眼神幾乎要逼入她的肌膚裡。
「我長期從事從作者晦澀的詩詞中,考查出他們內心想法的研究,因此觀察細微之處,便成了我的強項。我和你聊過那麼多次天,你雖然不愛提公事,可言談之問流露的卻是一種『誰與爭鋒』的霸氣。你應該會對開創新局有興趣的!」葉喜喬一提起她的觀察研究,頓時精神奕奕了起來,整個人也自信了起來。
衛正東看著她,從她與他交會的單純視線,從她水亮的眼,看到她一臉的樂觀。他發現自己更想要她了……
「我承認我確實在工作上有一股霸氣,不過,你就不怕找我挽救『天下』之後,那間公司就再也不是你們葉家的?」衛正東問道。
「沒關係,只要『天下』仍然存在,對得起祖先就好了。」葉喜喬苦笑地說道。「我前陣子還在研究族譜,實在沒法子看著『天下』突然之間灰飛煙滅……」
「倘若我整頓好『天下』之後,連『天下』這塊招牌都想換成我的名字呢?」衛正東朝她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鎖住她的眼。「還有,我該用什麼的名義來整頓『天下』?而我除了滿足我愛冒險的天性之外,還能夠得到什麼好處?」
他一連串的問題考倒了葉喜喬,只能傻傻看著他那張能夠迷倒一票名媛淑女的俊臉。
她咬著唇,推了下大眼鏡,陷入了沉思。
「這些事,我全都沒想到。謝謝你的提醒,我先回家研究一番,待我研究完畢之後,再來和你討論這事。」她抱起大書包,先來個九十度大鞠躬,繼而低著頭要離開。
衛正東一挑眉,對於她突如其來的退場,覺得好笑了起來。
「等你研究出來我的心思之後,『天下』早就玩完,關門大吉了。」衛正東轉身往沙發裡坐下,拋出誘餌,將她引入他想要的結果裡。
葉喜喬馬上回頭,快步跑回他的面前,決定直截了當地詢問。
「你真的會拆掉『天下』的招牌嗎?你建議用什麼名義來整頓天下呢?你想要什麼好處?我能力範圍能給予的,我都願意配合。」
衛正東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知道是她太單純,還是以退為進這回事演得太過入木三分。
一分鐘過去,見他此次顯然無心再出手指點一、二,她歎了口氣,拿出筆記本來,寫下他提出的問題。「我回去想想看。」
「過來——」衛正東朝她伸出手。
葉喜喬走到他面前,雙手下垂地交握在身前,完全一副乖乖牌模範生姿態。
「再過來一點。」衛正東朝她勾勾手指頭。
「閣下如今的姿態很輕佻。」她板起臉:心跳快到喘不過氣來。
「我解決問題的手腕很高明。」
葉喜喬只好不情願地又往前站了一步。
衛正東大掌倏地攬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往他身上一帶。
她驚呼出聲,整個人卻已經坐在他的大腿上。
「這就是我要的好處。」他握住她的下巴,拇指抵在她的唇辦下方。
「你……你的意思是……」葉喜喬睜大眼睛,卻下敢說出腦中的想法。
「我要你。」衛正東摘掉她的眼鏡,不客氣地往桌上一扔。
「請自重!請放手!」她瞇起眼,驀然起身,他的手已經扯鬆了她一邊的髮辮。「你在做什麼!給我住手!」
葉喜喬嚇得手心冒汗,偏偏這人惡劣地扣住她雙腕。
衛正東站在她身前,扯下她髮梢的那兩條橡皮圈之後,滿意地看著這個披垂著一肩的波浪鬈發,白玉一樣的女人。
「總算又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衛正東黑眸緊覷著她,修長指尖在她的臉頰巡視所有物一樣地滑過她的眉眼鼻,最終停留在她顫抖的粉唇上。
「原來你真正感興趣的一直是我的外貌,你在榆園和我的相談甚歡全都是假象,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葉喜喬皺起眉,覺得受挫,覺得難過,覺得——
被欺騙了。
衛正東看著她藏不住心事的臉蛋,他抬起她的下巴,意味深長地一笑。
「你的話也對也不對。因為我感興趣的——是擁有這般外表與豐富內在的你。」他的低語飛上她肌膚,輕觸著她的唇。「女人和我在一起,從不會自在,可是你卻是個例外,你甚至讓我也覺得自在了起來。」
「你不要這樣看我、你……你別靠近太近……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動!」她的唇瓣在發麻,她嚇得雙手直擋在他胸前,呼吸困難、滿臉通紅。
「沒交過男朋友?」衛正東微微退開身於,指尖撫著她劇跳的脈搏,卻失神地在她嬰兒般的皮膚間流連忘返著。
她只忙著抓開他的手,直覺地就點了頭。
「很好。」
衛正東眼裡閃過一道利光,一手扣住她的後頸,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葉喜喬睜大了眼,感覺他溫熱的舌尖在她唇瓣上移動著。她驚喘出聲,雙唇微張,渾然不覺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的唇壓得更緊,她捶了下他的肩膀,完全沒法子忍受別人的舌頭在她的嘴裡蠕來動去。可是,無論她的臉龐往哪個方向轉,他就是有法子繼續吮住她的唇舌。
她低喘出聲,稍微放鬆了防備,他的舌尖卻開始像絲緞般地撫上她的唇齒、舌尖,一股從未體會過的酥癢快戚,從兩人接觸之處開始燃燒,她開始覺得缺氧,雙膝一軟,竟彎下了身。
「太激烈了?嗯?」衛正東低笑出聲,大掌勒住她的腰,讓她的身子靠著他身側站立,沒讓他興奮的男性軀體與她再有接觸,怕這個小處女會被他嚇得昏倒。
他低頭凝望著她氤氳的眸及艷紅雙唇,他的眼神似火,血液因為她而燃燒著。
「聽說女人都很難忘記她們的初吻。」衛正東嗄聲說道,不自覺地有種雄性成就感。
葉喜喬站穩了腳步後,瞪他一眼,然後瞇著眼找到了她的眼鏡。
接著,她走到他面前——
出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的力道驚人,衛正東的臉被打偏了一邊,而且還天旋地轉了至少好幾秒鐘。
「希望你也很難忘這一巴掌。」她咬牙切齒地說道。
衛正東站正身子,惱怒地瞇起眼,下顎左右挪動著好舒緩疼痛——見鬼了,她這巴掌著實甩得不輕。
「這麼貿然出手,不怕我惱羞成怒,不幫「天下』?」衛正東眼眸沒了笑意,口氣冷冷地說道。
「士可殺不可辱!」她昂起下巴,堅定地轉過身。
「好啊,那你就堅持你的士大夫精神,看著『天下』倒閉吧。」衛正東從冰箱裡拿出冰塊在發熱的下顎處滾動著。
葉喜喬站在門前,右手握著門把,突然使不出力氣轉開門把。
她很想有志氣地一定了之,畢竟衛正東會對她提出這種要求,人品也不是太高尚。可是,高尚救下了「天下」。「天下」是爸媽留給她的最大紀念啊!
葉喜喬的額頭叩地一聲敲在門板上,聲若蚊蚋地開了口。
「你指的……『你要我』是包括哪些事?」
「所有你腦中想到的任何十八限畫面,都包括在其中。」衛正東直截了當地說道,好笑地看著她瘦弱的背影慘兮兮地抖動了一下。
「閉嘴!」她臉色發白,驚惶失措地搗住耳朵。
衛正東把冰塊往空杯裡一扔,大步走到她背後,大掌攫住她的下顎。
他指尖的冰冷讓葉喜喬整個人一震,她用力地縮著身子,很努力地想和門板合而為一。
「總之,我出手的代價就是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衛正東扳過她的肩,不客氣地用他的身子將她壓貼在門板上。
「容我再提醒閣下一次,這個提議非常、非常地不入流。」她推推眼鏡,刻意地使用最正式的用語來拉開距離。
「我正好偏好不入流的手段。不過,我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你可以跟你的家人、朋友宣佈我們正在交往,免得你難做人。」他挑眉睨著她,笑容有幾分海盜邪氣。
「閣下腦子有問題,沒人會相信我們在交往的。」葉喜喬努力控制著呼吸,不許自己的呼吸被這個壞男人影響。
「為什麼?」他感興趣地一挑眉,傾身將臉湊到她面前。
她倒抽一口氣,腦中空白一片。
「本人德行如此,閣下過分風流倜儻,一看就是雲泥之別。」
「你太低估你自己,你是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他挑起她的下顎,拇指在她的肌膚上滑動。
「我們可不可以只是假裝在交往?」她呼吸困難地問道。
「當然不可以,我一來不愛壓抑自己,二來不想只玩牽手親嘴的遊戲。我要你整個人!」衛正東大掌握住她雪白頸項,下客氣地說道。
「可是我不想賣身!」葉喜喬癟著嘴,以世界末日的悲慘神態說道。
衛正東仰頭大笑,被她殉道者模樣惹得哈哈大笑。
「這點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們的合約一旦成立,『賣身』的人將會是我——我會在你的公司裡為你做牛做馬,在你的身邊成為你的護花使者。這麼好的交易,再笨的人,也知道該接受的。」衛正東說完,又在她唇間印上一吻,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則拉開了大門。「我一星期後打電話給你,聽你的答覆。」
門才打開,葉喜喬馬上往走廊一溜,用最短時間逃難到離他最遠的牆壁。
「我現在沒興趣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而且晚上還有應酬,不送了。」衛正東大笑著轉身走回辦公室,還順道幫她按下了電梯等待鈕。「慢走!」
葉喜喬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另一端,她沒走進打開的電梯,反而步向一旁的逃生梯,慢慢地踩著樓梯,從二十六樓一路往下走。
用自己去換來「天下」的重生,這樣究竟划算嗎?葉喜喬看著樓梯間的壁燈,腳步停頓了下。
衛正東又不是要逼良為娼,她可以假裝兩人在交往啊,她畢竟不討厭他,還會對他臉紅心跳。雖然,在他突如其來提出這種要求之後,她實在沒法子再像從前一樣,把他當成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可是,她再怎麼樣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對她有男女慾望!
葉喜喬撫著發紅的臉,突然無力到需要扶著扶手走路。
就像她也想像不到自己居然會被吻到雙膝發軟一樣……葉喜喬回憶起剛才情景,突然開始一路衝下樓梯,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反正,她只要讓一個萬人迷男人奪走她的初吻和初夜,那麼天下就會太平了。
不過,大家會不會反而覺得佔便宜的人是她呢?畢竟,衛正東一出場,女人們都想前仆後繼地衝上去。
葉喜喬乍然停住腳步,瞪著樓層號碼「十」!
那她究竟該不該讓衛正東吃虧呢?沒道理請別人來幫忙,還讓人吃虧啊……
葉喜喬站在樓梯間,推推眼鏡,用拳頭敲了兩下腦袋,突然陷入另一場苦惱之中,傻傻地忘了衛正東現在根本是挾著優勢在威脅她。
因為衛正東的要求,葉喜喬的世界開始地動天搖。
一整個禮拜,她都不敢待在家裡,就怕阿姨、姨丈瞧出自己的異狀,於是一早便溜到學校研究室,把自己埋進書堆裡。
她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屈服了,只是還在撐著一口氣,怎麼樣也不願主動打電話給衛正東罷了。
因為——當股東們追問著她解決之道時,她告訴他們幾日之後,就會有一組精英團隊入主天下,與大家一同協商處理困境。
雖然,她不懂衛正東為什麼會把腦筋動到她身上,畢竟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不可得呢?但就她對他的瞭解,她唯一確定的事情便是——她相信他。
她知道只要她點頭,衛正東就會為她扛起一切。
而她沒有太多的選擇,「天下」的狀況再糟下去,就只有賤價出售一途了。
今天,是衛正東給的第七天期限了。如果他沒打電話來,她顯然也要死皮賴臉地打去求他。
葉喜喬坐在研究室裡,一忖及此,眉頭整個擰成八字形。
鈴鈴鈴……
葉喜喬的手機鈴聲在安靜的研究室裡響起,沉思中的她嚇得掉下手裡書本。
怕驚擾別人,她手忙腳亂地接起手機。「您好,我是葉喜喬,請問您哪位?」
「衛正東。」
電話那頭性感的低語讓葉喜喬起了一臂雞皮疙瘩。
「你……你……你好。」她推推眼鏡,開始坐立難安地沒話找話聊。
「你考慮得如何?」他問。
「我想我應該會同意你的要求。」她壓低聲音不想吵到研究室的學長和學妹。
「很好,因為我已經請律師擬了一份合約,內容是關於我們之間的協議。我協助你處理公司問題,你則在我處理公司問題的這段期間,成為我的女人。」
成為他的女人?葉喜喬腦子裡突然出現他脫去襯衫,斜倚在床間的性感模樣。
天,她在想什麼!她抓起紙張,用力地扇著火燙臉孔。
她應該想的是,她為什麼沒有想到用合約來保障自己權益呢?果真是傻女一枚!
「我建議你將合約拿給你的律師看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當然、當然。那……那……我什麼時候方便去跟你拿合約?」她急忙擠出問題,不准自己再有胡思亂想的空間。
「我現在就在你們學校門口。」他低笑地說道。
「啊……」她驚訝地低喘一聲,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慌張的模樣好像他現在就在她面前一樣。
「我喜歡你發出這種像小貓一樣的輕叫聲。」
衛正東的低笑聲搔癢似地飛入葉喜喬的耳朵裡,她不自覺地縮起肩膀,荒謬地有種正在被他碰觸的錯覺。
「你……怎麼……知道我在學校?」她說。
「我打到你阿姨家,你阿姨說你在研究室。這也值得你嚇得結結巴巴?」他又笑了,顯然被逗得很樂。
「你怎麼知道我阿姨家電話?」她用力揉著緊繃的太陽穴。
「我現在連『天下』的載貨路徑都有了,你阿姨的電話是很難得到的消息嗎?對了,我還和你阿姨聊了一下,她邀請我去聽下個月她學生的音樂會。」
葉喜喬悲慘地閉上眼,覺得就快要窒息。「你……你跟他們說了我去找你處理『天下』危機的事情?」她不敢想像阿姨、姨丈會用什麼表情看她。
「當然沒有。我說我們是在『榆園』認識的,沒想到彼此剛好是『威達』和『天下』的第二代,劇情安排的巧合恰如羅密歐與茱麗葉的美好版。」
「你真的那樣跟她說?」葉喜喬頭皮發麻,雙唇也顫抖了。完了,她阿姨天性浪漫,下一步可能就要幫她準備結婚禮服了。
「我建議我們可以待會兒再聊這種事,你什麼時候可以到達校門口?」他聲音裡有著不自覺的命令。
「十分鐘。」葉喜喬發現自己毫不費力便能想像出他頻頻看表的模樣。
「那十分鐘後見。」衛正東掛斷了電話。
葉喜喬則皺起了眉,瞪了手機一秒鐘。
「明明就是你自己沒有先聯絡就跑來,為什麼要我配合呢?」她喃喃自語著,並用最快的速度關上桌燈,把書放進大書包裡。
「學妹,你又在自言自語了?」研究室裡另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斯文男子程儀說道。
「不好意思,因為有個朋友臨時到學校門口找我,我不習慣這種不按表操課的方式,難免有些怨言。」葉喜喬推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道。
「原來如此,正好我也要離開,我們一起走吧。」程儀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白皙小臉上。
葉喜喬點頭,兩個人各自轉過身,同時把桌上文件全都放進大書包裡。
「學長、學姊,拜拜。」簡小青揮手跟他們道別,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同樣扣起襯衫最上面一顆扣子的穿法,同樣一副黑框大眼鏡,同樣的斯文氣質,這兩人實在相似得驚人。
「你們兩個連書包顏色都是深藍色,又戴一樣的黑框眼鏡,要不要考慮交往變一對?」簡小青揶揄道。
「學妹,這笑話不好笑。」葉喜喬推了下眼鏡,嚴肅地說道。
「是嗎?我可是幫別人說出心裡話呢。」簡小青朝學長眨眨眼。
程儀紅了臉,可葉喜喬則已經看著手錶,背著大背包往門口走了。
「學妹,等我一下。」程儀立刻追上。
「不好意思,我不習慣遲到,我現在只剩下八分鐘了。」葉喜喬說道。
「那……」程儀原本想放棄,可簡小青拚命對他使眼色,他於是三步並兩步地追了上去。「我走快一點。」
葉喜喬嚴肅地點頭,越過電梯,秉持她的環保理念,以行軍步伐快步下六樓。
「學妹……」程儀氣喘吁吁地喚了她一聲。
「什麼事?」葉喜喬氣定神閒地問道。
「你明晚有沒有空?我朋友給了我兩張京劇的票……」程儀吞吞吐吐地問道,根本不敢看葉喜喬。
「謝謝學長。但是我家裡最近有事,沒有心情去看京劇。」葉喜喬推推眼鏡,皺著秀眉。「真的很抱歉。」
「那你十月會去香港參加論文發表嗎?」程儀連忙再找出一個話題。
「應該會的。」如果到時候「天下」沒倒閉,她還有能力繼續學業的話。
「我也會去的。到時候有伴,就可以四處走走了。」程儀笑得很害羞。
葉喜喬點頭:心思卻已經飛到門口了。
「胡老師說下星期要找大家一同去賞荷,順便討論周邦彥的『青玉案』。」
「嗯。」葉喜喬為了合約,腳步當然不能慢。
「學妹,你先走好了。」程儀在她身後叫著,放棄了要跟上她的腳步。
葉喜喬愣了一下,一回頭卻發現學長已經在一層樓之外。
「學長,抱歉,改天再聊。」
葉喜喬三步並兩步,飛躍出研究室後,一路狂奔到校門口。
跑得雙頰泛紅的她,還沒開始找衛正東,就已經從眾人的視線,找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