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下午,孫悅坐起身,問了進門服侍她的琴音,「什麼時候了?」
琴音手指半開的窗戶,「太陽都快下山了。」
孫悅一看,有些自我嫌惡。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在慕容優的庇護下,過著彷彿名門貴婦人的生活,衣食無憂,成天好吃懶做,如今更貪慾地縱情享受,日夜顛倒……等她回到自己的世界,還能習慣忙碌與寂寞的都市生活嗎?
孫悅拍了拍雙頰,警告自己不可耽溺,奈何心中滿是慕容優的身影。
「你家少爺哪去了?」她又問琴音。
「老爺病危,少爺關在老爺房裡不准旁人進去,已經過了半天,我也不曉得情況如何?」
孫悅一聽,想了想日期,知道慕容優應該是在為親爹續命。她趕緊隨便清洗一番,讓琴音帶她前去。
兩人剛走出門口,卻見棋聲攔在外,對孫悅稟告:「少爺有吩咐,請孫姑娘去府外等他。
孫悅不明所以,但仍跟著棋聲,一路上見他東躲西閃,專挑下人走動的小路走,孫悅心生疑惑,直到出了後門,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邊,她終於忍不住叫住健步如飛的棋聲。
「你帶我去哪?」怎麼偷偷摸摸離開慕容府了?
棋聲轉身,無法仔細回答,朝她搖了搖頭表示無助,接著才解釋,「少爺只交代了要依照他的吩咐,否則不讓我有好日子過。」
慕容優會這樣威脅人?孫悅疑惑了,走到馬車旁,正不知所措,身後忽有一道涼風吹過,感覺到什麼東西瞬間貼住她,她心跳猛地加快,回頭一望,居然是慕容優!
「你怎麼了?」她發現他面色蒼白,又驚又疑。
他不置一詞,直接抱她上馬車,丟下摸不著頭腦的琴音。
「我們回龍門。」慕容優吩咐棋聲立即駕車離開,然後才告訴孫悅,他們得「逃」了。
孫悅不懂他為何走得如此匆忙,直到聽見馬車外有追趕而來的呼喝,她才意識到慕容優處境不妙。
「慕容優——你快回來!」慕容家女眷氣急敗壞的叫喊聲,在後方如驚雷一陣一陣地響。
「你不是在為你爹續命嗎?」孫悅困惑,盯著神色自若的慕容優。
他隨口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計劃完成,可以告退。
「你告退的方式好像吃了霸王餐遭人追打一樣。」孫悅聽著馬車外的追趕聲漸漸消退,不由得撩起窗簾向外一看。
夕陽下,只見慕容家的人毫無準備,眼看馬車揚塵而去,邊追邊罵,始終拉不近與慕容優的距離,任他越走越遠,眾人無力回天。
「你沒有事先和家人告別?」孫悅放下窗簾,頭冒冷汗。
「一旦透露了我的意圖,家人不會善罷甘休。」慕容優為了父親耗費一身行為,勞累了大半天,已是強弩之末。
此刻,他看來沉穩自信,其實內裡早己空虛,根本不堪一擊。若被家人逮住,今後怕是插翅難飛了。
孫悅終於理解了他的情況,一陣苦笑。雖知他的做法不妥當,卻無從勸說,她感慨了半天,欣慰自己沒被他丟下。「怎麼不帶琴音一起走?」
「她是我娘的眼線,帶著麻煩。」
孫悅哭笑不得,過了片刻又問:「確定你父親沒事了?」
慕容優點頭,唇角微微上揚,露出少有的滿足笑容。
孫悅見狀,彷彿見到漫天燦爛的煙花,跟著他一起笑了,「你該多陪他幾天。」
「緣盡於此,強求不得。」
她聽了,笑意凍結,不由自主地想著——她與慕容優一響貪歡,算不算是種強求呢?
無法和他長相廝守,卻纏綿床榻、耳鬢廝磨,她從來不是個開放的人,卻為他意亂情迷,連矜持都不顧了。十年之內,她該如何抵禦對他的情意?十年之後,又該如何割捨日漸深切的愛戀,與他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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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月馬不停蹄的趕路,一行人終於回到修行之地,慕容優過河拆橋,把忠心耿耿的棋聲遣回去,自己帶著孫悅通過醉紅塵往山頂走去。
孫悅跟他奔波多日,一刻不得閒,見他回到龍門居然刻不容緩,又要趕路,連讓她喝口水的時間都不給,直接帶她去爬山,她一張漂亮的臉蛋迅速被濃厚的哀怨之色所籠罩。
「你又打算做啥?」停在爬向山頂的小徑中,孫悅邊喘邊問著同樣神色不佳的慕容優。
他為父親大損元氣,本該休養生息一陣子,但他一路奔波,分秒必爭,像在逃避洪水猛獸似地透支體力,這讓孫悅看得擔心,很怕他的身體狀況出問題。
「我不懂,你都這麼疲憊了,休息一下不行嗎?」
「進關隘。」慕容優見她筋疲力盡,索性抱起她加快腳步。
「關隘?」孫悅從他簡明扼要的話中,回想起丫鬟琴音解說過的龍門情況——
龍門有三道關隘,第一關是以往她和慕容優居住的醉紅塵,坐落在山腳處,林立的樓屋,密集的庭院,是給來往龍門的有緣人和尋常弟子居住的地方。第二關則在山上,一般人無法接近,只有龍門修行有成的弟子能闖關進入。
「你要帶我『過關』嗎?」孫悅在慕容優的懷裡承受山風吹拂,眼看山頂即將映入眼中,她抓著慕容優的肩膀不安地問:「我能過去嗎?」
慕容沉默不語,他沒把握能帶她過關隘,不過「危機」當頭總要試一試,若能過去自然萬事大吉,今後毋需再憂慮;但若過不去,他也不會丟下她,獨善其身。
轉眼間,山頂風光己在眼邊。孫悅正想叫慕容優放下她,讓她自己行走,他己累得呼吸都亂了,卻還強撐著,讓她看得十分心疼。
這時,前方忽有一陣迷霧吹來,把眼前的景物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孫悅呆了呆,思緒中斷,猜測不出他倆遇到什麼情況?
「抱緊我。」慕容優輕聲交代,無視煙霧瀰漫,邁步前行。
孫悅覺得像陷在雪地裡,連忙閉上眼睛,迷亂中,又聽身後有人追來,是慕容家的女人們。
她們大聲呼喊著慕容優的名字,急切地喚他回去。
「你家人來了!」孫悅趕緊提醒他。
慕容優反而走得更快了,深知現下修為全失的自己,一旦落到家人手中,除了被綁在床上當種馬延續後代之外,不會再有別的命運了,他不得不賣力地逃。
「看來……你很怕見到他們啊?」孫悅感覺到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情緒,禁不住要取笑他。
「豈止是怕。」慕容優苦笑。
聽著家人催魂似的呼聲慢慢遠去,慕容優這才定下心,快步走出煙霧繚繞的迷陣,以他的經驗突破接下來的重重難關,帶著懷中女人抵達一座建在山頂邊的宮殿。
「到了。」龍門第二處修行重地。
孫悅一聽,趕快睜開眼。迷霧散去,前方有座白玉雕砌的宮殿,在青天紅日之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猶如神仙廟宇,只見宮殿外掛有長匾,寫著『黃泉處』三個字。
孫悅困惑地問:「我也過了第二道關隘嗎?」
「不,真正的關隘在眼前。」慕容優注視著密閉的宮殿大門,抱緊孫悅繼續前進。「過了這道門,才算過了這一關,此後便可長留宮中修行。」
他十八歲就通過關隘,住進宮殿,來去自如。最近,為了接替去世的門主管理內務才移居山腳。雖然此時修為全失,但根基仍在,回去宮中重修並不困難。
可孫悅的情形不同,她能在他的維護下,一起通過嗎?
慕容優沒有把握,卻仍是踢開門,抱著她跨進高度及膝的門檻。無論如何,他決定將來的日子,與她共同度過!
孫悅隨他進門,瞬間,兩人彷彿踏入另一個世界,周圍逐漸變得漆黑,見不到邊際與光影。
「慕容優?」令人森寒的死寂席捲而來,孫悅有些害怕。
「我在。」他出聲,再次加強了抱緊她的力道。
孫悅一聽,忽然就不怕了。
她看不見他,即使被他抱著,卻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但她知道他不會放開她,不論前方迎接他們的是刀山火海,魑魅魍魎,她也無所畏懼。
在行走了不知多久之後,眼前豁然開朗,黑暗沉重的氛圍從身邊滑落,孫悅感受到和風吹過,空氣變清新了。
再睜眼,景物全變,四周芳草蒼翠,鮮花嬌艷,庭台樓閣極其華美,怡似人間仙境。
慕容優放下孫悅,身子一晃,突然毫無預警地倒在地上。
孫悅大驚失色,蹲在他身邊不知所措。「慕容優?你怎麼了?」
見他陷入昏迷,意識全無,孫悅慌亂不已,此時,一旁有聲音傳來。
「師叔回來了嗎?」
孫悅聞聲抬頭一看,幾個器宇不凡的陌生男女圍攏而來,個個足不點地,走路像鬼在飄一樣恐怖。
「唷!師叔還帶了個女人進來呀?」一群長住黃泉處的人盯著孫悅打量,像是發現了世上最奇怪的東西,表情又驚奇又困惑。
孫悅聽到他們對慕容優的稱呼,知道幫手來了,於是放軟手腳,跟著慕容優一樣癱倒地上……也該輪到她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