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赫利俄斯畏縮地看了一眼窗外深藍色的大海,打了個寒戰。他可不想再罩著膠狀保護膜,在海裡再游一遭。
「哈哈……」海宸低聲笑了。
風鈴心已經不止一次覺得,他的笑聲很好聽。她禁不住端詳著他,笑容柔化了他硬朗嚴肅的臉部線條,顯得易於親近了。
「這次我們不需要穿泳衣,甚至不需要弄濕手指,就可以到兇案現場去。」海宸臉上的笑容帶著幾許自負。
「不需要濕身就可以到海裡去?」赫利俄斯懷疑是自己的聽覺有問題了。莫非他受的傷比想像中嚴重?
「兩位警探,請跟我們來。」海忻說著,扶起了赫利俄斯,神秘莫測地衝他撇了撇嘴。
煩躁的劍魚向赫利俄斯衝了過來,頭上的利劍直取他的左眼球——
「砰」的一聲悶響,劍魚彈了回去,它納悶地看著赫利俄斯,百思不得其解,緩緩遊走了。
赫利俄斯優哉游哉地端起一杯咖啡,得意洋洋地啜了一口。原本不太好的臉色現在紅撲撲的,萎靡的精神早已振作起來了。
「你真無聊啊,居然挑釁魚類。」風鈴心鄙夷地皺了皺鼻子。
赫利俄斯「嘿嘿」一笑,坐在一張人體曲線椅上,享受地伸長了腿。
現在,他們都坐在一艘鋼化耐壓海底船裡,透明的水底船阻擋了來自海底的危險,卻擋不住海洋那神奇的美麗。
「海洋城為什麼不用這艘船去接客人啊!」赫利俄斯不禮貌地埋怨。
「抱歉,不過穿海洋城特製的服裝,潛水來海洋城是我們的特色,客人們都十分喜歡。再說,這艘海洋城1號今天凌晨6點剛通過測試,現在是它的首航。」海忻似笑非笑地望著赫利俄斯。
「哈?」赫利俄斯半閉的眼睛突然睜大了,金藍色的眼睛難掩惶恐。首航?他和風鈴心豈不是成了實驗品?
「那就是案發現場。」海宸突然指著前方。
眾人紛紛望去。在一片銀色的珊瑚礁中,有一個圓形的透明大保護球,材質看上去就是海洋城服裝上的膠狀保護膜。鮮紅色的珊瑚被罩了起來,珊瑚分開了三枝叉,一個人靠在珊瑚上。
艷麗的珊瑚與了無生氣的屍體。
風鈴心不寒而慄。
海底船悄然在保護球邊上停住了,一條傳輸道和保護球對接了起來。海宸率先下了海底船,沿著傳輸道走進了保護球裡。
風鈴心和赫利俄斯驚訝地發現,保護球的底部很硬,踩上去就像踏在陸地上一般。球內很好地隔絕了海水,充滿了空氣,他們可以自由地呼吸。
「死者是我們的海水淡化工程師,叫力斯·得魯。」海宸低聲說道。
風鈴心望著得魯:得魯是個英俊青年,然而死亡在他臉上留下了太深的痕跡,讓人難以留意他的外貌。他倚在一株火紅色的珊瑚樹上。珊瑚中部延伸出來的三枝分叉出人意料地筆直。風鈴心忽然想起了海宸的那支激光三叉戟,不過,這珊瑚「三叉戟」要鮮艷得多,深紅似血,讓人戰慄。力斯·德魯的身體已經僵硬了,由於發現及時,隔絕了海水,他的身體沒有變形,他直挺挺地站著,全身肌肉緊繃,看得出他臨死前忍受了很大的痛苦,那張曾經十分俊朗的臉孔扭曲著,在肌肉牽扯之下,他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在笑。
風鈴心勉強讓自己不去看力斯·得魯的臉,她清清嗓子,說道:「機器人法醫官不能到海底來,不過我帶了一些檢驗工具來,我們必須把數據影像傳送給控制中心,進行實時檢驗。」
「不行,」海忻搖了搖頭,「今天早上,好幾段海底光纜出了故障,原因至今仍不明白,備用光纜只能恢復到對海洋城正常供電的程度,對外界的通信是幾乎完全癱瘓了。連報警,我們都是幾經周折,走了特急線路,才勉強和世警署聯繫上的,現在線路又斷了。剛才你們遇上鯊魚,就是因為電力不足,海洋城的電子保護網有了缺口,讓鯊魚進來了。如果是平時,你們進海洋城的路線是絕對安全的。」
「啊,這麼危險!」赫利俄斯怪叫一聲,「你的海洋城會不會突然垮掉?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連叫救命的機會都沒有!拜託你們啦,不穩定的東西就不要急著應用,多做一下實驗再說嘛……」
「你放心好了,我和你們在一起。」海宸黑著一張臉,冷冷地說。
那又有什麼用?最多算是你給我陪葬。赫利俄斯望著海宸陰沉的臉色,這句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別廢話了!」風鈴心推了赫利俄斯一把,「看來,我們只能自己驗屍了。」她忽然抓住了赫利俄斯的手,用力捏了捏。
赫利俄斯愣了一下,轉眼明白了風鈴心的意思:她是要他感應。他心裡一咯登,這才發覺,從自己清醒到現在,一點都沒能感應到其他人的心思。
不會吧……他有了點危機感,馬上伸出右手,輕輕地觸摸著三叉戟般的紅珊瑚。動作很隨意,一點也不引人側目。似乎這只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風鈴心則俯下身,恰倒好處地遮住了赫利俄斯的動作。她按了手腕上的警用多功能表的一個按鈕,一根銀色的探測針伸了出來。她小心地把針頭刺進了力斯·得魯的脖子。
驀地,赫利俄斯劇烈咳嗽了起來,他艱難地喘息著,貓下了腰。風鈴心嚇了一跳,趕緊用一隻手攙住了他,「看到什麼了?」她緊張地問。能讓赫利俄斯這麼激動,看來感應的結果真的好可怕。
「不行,什麼都看不到。」赫利俄斯氣喘吁吁地說,額角冷汗涔涔。
「啊?」風鈴心不太明白。
赫利俄斯在她耳邊有氣無力地說:「我什麼都感應不了。」
「什麼?!你居然失靈了?!」風鈴心大叫。
失靈?海宸和海忻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我又不是機器!」赫利俄斯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不顧形象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真是的,他頭昏眼花的,風鈴心居然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他呻吟了一聲,蜷起雙腿,把頭埋在了膝蓋之間。
風鈴心無可奈何地望著他,他鬢邊的幾縷金髮已經被汗水弄濕了。她歎了口氣,蹲下身,撥弄著那金燦燦的卷髮,「不舒服嗎?」
「嗯……」赫利俄斯悶著頭,拉長了聲音應了一聲。
「應該是剛才溺水,身體太虛弱了吧?赫利俄斯,你真的很遜耶!」
赫利俄斯一動不動,沒有搭理風鈴心。
「那就休息一下吧。海忻先生,能麻煩你先送他回船上去躺一下嗎?」風鈴心轉向海忻說。
「你不要我啦!」赫利俄斯猛地抬起頭,吼了起來。他的表情凶巴巴的,不過金藍色的眼眸深處的那一抹委屈出賣了他——他只是一隻紙老虎。
風鈴心「格格」地笑了,她順手理了理他凌亂的劉海,低聲說:「我當然不要你啦!你又不是機器,機器才不用人操心呢!現在我只能拜託機器了。」她瞄了一下探測針。
「我什麼時候要你操心了……」赫利俄斯怔怔地說。
「呆子!」風鈴心不輕不重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笑靨溫柔而親暱。
「啊……」赫利俄斯的臉刷地紅了。
還能說什麼呢?兩人沉默不語,小小的曖昧在蔓延著。
從進來保護球開始,臉色就沒有好過的海宸不悅地清了清喉嚨。一直笑瞇瞇地持觀望態度的海忻意識到海宸已經不耐煩了,正準備斟酌著說些什麼,讓兩位警探的注意力回到案件上來,忽然風鈴心手腕上的萬用表「吡」地響了一聲。
風鈴心低頭看著顯示屏,皺著眉頭說:「得魯先生肺部沒有積水,但呼吸道腫了,他死於窒息。目前只能判斷到這些了。」
「窒息?」眾人都禁不住望向得魯的脖子:沒有任何的掐痕。
大家的表情嚴峻了起來,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誰!」海宸倏地回過頭,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