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瀾衝上前扒開李承毓握刀的手,看到他手掌中那道深深的刀痕,心疼得彷彿那一刀是斬在自己的心上。
「瘋子!你要制住他,為什麼非要用這種自傷的危險招數?」
她急切地回頭對鐵雄吼道:「去找大夫來!拿止血的藥!還有白布!」
不等她開口,鐵雄早已衝到外面去了。
聶青瀾捧著他的手,不停地喃喃自語,「這要是傷了筋骨可怎麼辦?萬一以後這隻手廢了怎麼辦?」
李承毓一笑,「那就借用你的手做我的手了。」
「還開玩笑?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她氣到不行,「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總是這樣,故意惹我生氣,在你心中,到底有沒有為我想過?」
「若不是為你想,我何必這樣做?」他歎道:「我總不能讓他死,讓你恨我一輩子吧?」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聶青瀾己顧不得他這舉止有多曖昧,忙不迭地問:「怎麼大夫和藥都還沒有來?!」
司空晨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他們兩人的對談、相處的情形,忽然覺得天地間只剩下他孤獨一人,面前的那兩人已親密到再也插不進任何的縫隙。
他長歎一聲,將桃花刀用力折斷。「情不在,留刀已無意。」
丟下斷刀,他昂首闊步向外走。一干士兵一是因為沒有得到李承毓和聶青瀾的命令,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二是懾於他的氣勢,也不敢上前阻攔。
楊帆已點了上官榮的穴道,將他丟在旁邊,閃身追了出去。
「青瀾……」李承毓用眼角餘光看著那兩人離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知道。」聶青瀾既不抬頭,更不回頭,「讓他走。」
她知道司空晨驕傲的心中已經容不下任何的安慰,此時此刻無論和他說什麼,對於他都是一種羞辱,還不如讓他靜靜地離開。
更何況,此時她心中只有眼前這個人,和這個人手上的傷,她也不希望再被其它的事情分神。
拉著李承毓隨便進了一間書房,聶青瀾急著先用自己的手帕幫他包紮傷口。
「這一刀,算是我對你的道歉。」他在她耳畔低喃,「比起什麼醉酒在月下舞劍,這有誠意多吧?」
她又惱又氣又心疼,「你若真有誠意,以後就不要再氣我!他今夜若死了,我固然無顏見江東父老,但你今日若是有了意外,我還能獨活嗎?我嫁給你,是為了天長地久,不是為了那一時的歡愉,你……我真恨不得再打你三拳!」
他頓時如釋重負,聽她肯這樣說,顯然已原諒他。
於是他用帶血的手在她唇上一抹,將那裡抹得嫣紅冷艷,然後順勢吻上去,血的味道同時進入他們的唇齒之間。
愛恨交織的味道便是這血的滋味,他希望這味道能時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要經歷這樣的彼此傷害了。
她惱怒地將手握成拳頭,在他後背狠狠捶了三下,算是懲戒。直到鐵雄和大夫的聲音來到門口,他才放開了她。
「丞相,上官榮怎麼處置?」鐵雄恭敬阿道。
李承毓見聶青瀾瞪著自己,便笑道:「這種牆頭草似的敗類,你以為我真會留著他嗎?當日晉南之役,他為了自己能逃命,出賣情報給敵人換得活路,害死了我們多少血月人?這些罪行此次一併都交到刑部,要定什麼罪,叫刑部議定了之後交由女皇處置。這一回,我聽你的,嗯?」
那最後一句話雖然輕,周圍的人卻都聽見了,不過大家全裝作沒聽到。
她再瞪他一眼,「原來只有這一回聽我的嗎?」
李承毓笑說:「那個人現在應該已經出了城。你放心,城外沒有任何的埋伏,他和他的部下,可以順利返回他的國土,這件事,我也聽你的。」
聶青瀾低下頭,無聲地歎口氣。
他察覺到了,悄悄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去握住她的手。
她看著彼此交纏的十指——也許,這才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要千山萬水地來到這個國度,命中注定她要從仇敵變成這個國家的國主,命中注定有一個人在遙遠的國土上,靜靜等候著她的來臨。
世上有誰能躲得開命中注定呢?這樣一想,再多的磨難真的可以莞爾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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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血月國的朝堂之上。
李承毓一本正經地站在階下,一件件地向聶青瀾稟述著朝務——
「刑部已將定遠侯上官榮定為謀逆大罪,因念及他祖上有功於朝廷,敞留其性命,削其王爵,圈禁郊島,永不許還朝。
「涇川百姓已經全部遷移完畢,但司空朝前日來信,似有意以涇川之土地和我們交換海岸開放經商的協議。這件事,戶部正在會同吏部商議,擇日會呈報陛下。
「兵部擬在霍山和恆河城附近重新安置兵力佈署,擬將恆河城總兵張誠調任霍山,恆河城總兵一職,兵部有意舉薦郭躍出任。
「近日國內大雪普降,戶部已為還留置京郊的災民分發了過冬的棉衣棉被,總計三千五百套。工部報說潰堤的河堤,最遲月底就可以全面修竣。」
聶青瀾靜靜聽完他所有的奏本,微微一笑。「近日諸位都辛苦了,總算諸事平定,司空朝也肯與我們講和,現在正是血月著手民生、休養生息的時候,請各位大人千萬不要懈怠了。」
「遵旨——」
一片答聲之後,聶青瀾宣旨散朝,起身回到了寢宮。
踏著厚厚的積雪,帶著一身的清寒走入宮門,一壺清茶已經在那裡備好,她剛走到茶桌邊時,就有一雙手從後面搶上,幫她倒滿了茶杯。
她沒有回頭,任由後面那人收回手時環住了自己的腰,她只輕輕一靠,便靠近了那具熟悉的懷抱。
「陛下今日很安靜,在朝堂之上沒有任何異議。」輕呼的熱氣騷擾著她敏感的耳垂。
「丞相大人鞠躬盡瘁,費心無數,我又不是刁鑽古怪的人,怎麼會都找你的麻煩?」她打趣著回應。
「這麼說來,陛下是不再和微臣嘔氣了?這些日子,微臣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是不是可以鬆一口氣了?」他討好的問道,舌尖還在她的耳垂上輕輕勾繞,滿意地察覺到她身體的輕顫和耳垂的火熱。
她將他的手向下滑動,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只怕你以後還要過得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的手隔著衣服觸碰那份柔軟,不禁愣住,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你……有身孕了?」
「日後她出世,才真的讓你頭疼。」她今早起床後覺得不舒服,便叫太醫把脈,才確認了這個消息。現在突然告訴他,很滿意也能讓他有一刻的傻愣。
他轉過她的身子,滿面春風笑意。「怎麼會呢?她該是我們未來的驕傲才對。說起來,你我都不算是道地的血月人,若她是女孩兒,就是血月未來的皇位繼承人,倒比你我的出身都要尊貴了。」
「若他是男孩呢?我可不要他經受你遭遇的那些委屈。」她攀著他的頸子,小心翼翼地回應他下一波的繾綣深吻。
「受些委屈也無妨,」他邊吻她邊含糊地說:「若他也能遇到一個如你這般值得深愛的女子,那些委屈都會是一生的財富。」
「巧舌如簧。」她嗔笑一聲,「你現在倒把花言巧語說得越來越精湛了。」
「為了侍奉女皇陛下,光是『巧舌如簧』又怎麼夠呢?」他笑著再度封住了她的唇。
這一回,他擁著她時格外小心,不讓自己的身體過度擠壓到她正孕育生命的腹部。
偷眼看向窗外,只見滿天的雪花飛舞,絕美如畫。
冬天就快過去,此後就該是春花爛漫的季節了。四季交替,生命流轉,一個生命的開始,意味著人生一段新的歷程即將啟程。
放下過往沉重的包袱,努力迎接新的生命,這才是人生所該追求的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