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過昨天的事情後,凌緯的表現依然如故,任何人都看不出來她的心正在滴血。
「凌緯。」
一道輕喚將凌緯從思緒中拉回,她轉頭,瞥見朝她而來的余貫中。
為了不讓余貫中起疑,凌緯極力擠出一抹微笑。
凌緯的口氣和平時沒有兩樣,「什麼事?」
「昨天送到內科的傷者現在怎麼樣?醒了嗎?」余貫中神情自若的問。
凌緯心裡暗暗思忖著,他是真心關心那位傷者,還是想藉機跟她說,他決定不要她這個心智不成熟的女人,而要娶院是的女兒?
「他已經醒了,可是現在有件更棘手的事,就是他可能會暫時失憶。」
「暫時失憶?」余貫中驚愕地抽口氣。
「昨天已經幫他做過電腦斷層,證實他的腦部沒有受損,腦神經科醫生說,他會暫時失憶,而且失憶之後的行為和言語,會有自閉傾向。」
「警察方面呢?找到他的家人了嗎?」
凌緯聳聳肩,「還沒著落,也沒進展。」
「那現在該怎麼辦?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收留他?他總不能長久住在醫院裡,直到恢復記憶吧?救這種人等於給自己找麻煩!」余貫中低聲咒罵。
凌緯震驚地皺起眉,重新打量他。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心目中那個負責任的男人嗎?
余貫中現實的語氣讓凌降不悅,「貫中,你最近是怎麼了?」
「我!?我哪有怎麼了?我只是就事論事。」
「是嗎?」凌緯在心裡冷笑。
余貫中在她面前大手一揮,「別胡思亂想,現在得想一想,該把那傢伙送到哪個機構?」
「至少等他的傷穩定再說。」凌緯淡淡的說。
「不能等他的傷好再作打算,他在醫院裡多待一天,醫院的資源就多損耗一天。」余貫中強硬的說。
「你現在就打算送走他?」凌緯無法置信的看著余貫中。
「這裡是醫院,不是救濟院。」余貫中提醒她。
凌緯強忍著怒氣,用力深呼吸,「我不懂,你為什麼要強迫一個滿身是傷的病患馬上離開?」
「這是為了不增添醫院的負擔。」余貫中說得理直氣壯,儼然將醫院視為已有。
「你!?」凌緯驚愕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余貫中。
認清他的無情與無義,凌緯在心裡不斷罵自己瞎了眼,為什麼會愛上這個毫無愛心的男人。
「那個人的醫藥費由我付,這樣總了吧?」凌緯沒辦法做一位冷血的醫生。
余貫中不由得一愣,「你付?他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幫他付醫藥費?」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不想一個被救活的人,又因為醫生的絕情,再一次面臨生死的考驗。」凌緯心想,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余貫中氣極了,「如果你堅持這麼做,我也無可奈何,只希望那個人會感激你。」
「我不需要人家的感激,只要我認為對,我就會去做。」凌緯也被他的無情激怒了。
「哼,隨你便。」余貫中惱羞成怒地掉頭離開。
望著余貫中的背影,凌緯的眼眶蒙上一層霧。不是難過,而是慶幸,她慶幸自己能在許下終身之前,看清他的為人。
「對不起。」
一句抱歉突然在背後響起,凌緯一驚,連忙抹去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轉身面對說這句抱歉的人。
「你可以下床了?」她盡可能地強擠出一抹笑意。
「我剛才聽到……」他訥訥地說。
凌緯苦笑一聲,「與你無關,別放在心上。」
「可是……」
「我說與你無關就與你無關,別再胡思亂想。」
「我……」他愧疚地垂下頭。
凌緯見狀,忍不住噗哧一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裝無辜的樣子。」
他也忍不住莞爾傻笑。
「還是記不起自己的名字嗎?」凌緯溫柔地詢問。
「嗯。」他的笑臉僵住。
「可是,你沒個名字也不行。」凌緯神情認真的皺起雙眉說。
聞言,他睜大眼睛盯著凌緯的臉。
他信任她,知道從今以後,自己似乎只能依靠她了。
「不如這樣,以後我就叫你阿森。」
「阿森?」
「警察說,你是在後山森林裡被人發現的,所以我才想叫你阿森。你同意這名字嗎?」凌緯解釋。
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嘴裡喃喃念著這個新名字:「阿森、阿森、阿森……」
經過一番思考後,凌緯決定改變先前決定,先將他帶回家裡。如此一來,吃住都解決了,剩下的問題,就是幫他找回失去的記憶了。
回到家裡,凌緯將這個決定告訴凌父,沒想到換來凌父一陣怒罵。
「從小你撿狗、撿貓也就罷了,今天你竟然撿了一個男人回來,而且還是失憶的男人!」
「老爸,阿森只是暫住一陣子。」凌緯低聲懇求。
「不行!就算只是停留一分鐘都不行。」凌父堅持地怒吼。
「為什麼?」凌緯沒想到爸爸的反應如此激烈。
凌父瞪著凌緯,「你有沒有想過,這事萬一讓貫中知道……」
「我決定跟他分手。」
此話一出,立刻震懾了凌父,「你說什麼?」
「我決定要跟貫中分手。」凌緯強忍心口的疼痛重複道。
「為什麼?」凌父不相信凌緯會放棄與余貫中這段感情。
「很簡單,我同他個性不合。」為了維持自尊,凌緯不得不撒謊。
「個性不合!?」凌父提高音量,回頭瞅著站在門口的阿森一眼,剎那間似有所悟,他轉回頭面對著凌緯,「該不會是因為那個人吧?」
「與阿森無關。」
「那你說說看,你和貫中哪點個性不合?」
「反正就是個性不合。」
溫言,凌父更加惱怒,「你以為一句個性不合就說得過去?假如你跟他真的個性不合,你為什麼答應他上門提親?」
「爸,你非要追根究底嗎?」淚水瞬間模糊了凌緯的視線。
「對,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凌父的語氣強硬。
「真正的原因……」凌緯再也無法忍受傷痛,淚水不聽使喚的奪眶而出,「爸,你和我都錯看了余貫中。」
看到女兒的眼淚,凌父的心猛然一抽,他萬分不捨的展開雙臂,上前擁住凌緯,輕聲安撫:「要是你們真的個性不合,我絕不會勉強你。」
凌緯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凌父,「老爸,他跟院長的女兒在一起。」
凌父震驚地拉開懷中的凌緯,滿腹狐疑的看著她,「真的嗎?也許他們只是朋友。」
凌緯噙著淚,搖著頭說:「不,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他跟院長的女兒求婚。」
「求婚?」凌父一臉無法置信。
凌緯用力吸著鼻子,「而且還是在貫中的床上。」
「什麼?在他的床上跟院長的女兒求婚?」凌父臉上的表情好像被雷擊中似的。
「我親耳聽見院長女兒說,只要貫中跟她結婚,院長將會栽培他成為頂尖的外科醫生,還要將醫院交給他。」凌緯將所聽到、看到的都和盤托出。
「天啊!那貫中的意思……」
「他答應了。如果這就是貫中一心想追求的目標,我又何必要做那礙眼的絆腳石?」
凌父氣極了,「那他把你當成什麼!」
「爸。」凌緯恨然的歎一口氣,「不要再提他。」
「好,我們不要再說他。」想到凌緯此刻的痛苦心情,凌父心疼不已。
凌緯抬眼望著凌父,「至於阿森,爸,你就讓他暫時住在我們家……」
凌父重重地吐口氣,瞅著站在一旁默然不語的阿森,問:「他的家人還沒出面?」之前他曾經聽凌緯提過阿森這個人的遭過和情況。
凌緯很無奈地道出實情:「警察還沒找到他的家人,可是余貫中堅持要趕他出院。」
「趕他出院?」凌父訝異地打量著阿森,他的身上還裹著厚厚的紗布,余貫中竟然就要狠心趕他離開?「不會吧?他身上的傷口……」
「因為沒人出面幫阿森付醫藥費,所以貫中不願意讓他繼續住院。」
「因為他沒錢就趕他出院?」凌父震驚。
「所以我決定先將他帶回家療傷,直到他家人出面找他為止。」
凌父看了阿森一眼,隨後搖頭。沒想到余貫中只因為病人沒錢付費,就狠心將還未痊癒的病人趕離開醫院。
「就讓他住下來。」凌父對余貫中的行徑相當不滿,遂點頭答應讓阿森暫時住在凌家。
凌緯開心的破涕為笑,轉身走向阿森,她溫柔地拉起阿森的手,說:「爸爸答應讓你住下了,還不快點去謝謝我爸。」
阿森木訥地走到凌父面前,深深一鞠躬,「謝謝,凌爸。 」
凌父用同情的眼神瞅著阿森,「放心的住下來,直到找到你的家人為止。」
「老爸,你真好,好心一定有好報。」
凌父慈祥地拍著凌緯摟住他脖頸的手,和藹地微笑,「不需要什麼好報,我只要你快樂。」
凌緯輕聲說道:「放心,我會很快樂。」
阿森看著凌緯與父親之間的親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森住進凌家已經一星期,為感恩凌家收留他,他主動的幫凌父整理家園,凌父則欣然接受他的回報,且視他如己出。
而另一方面,阿森的傷勢也恢復得比預期快,臉上的腫脹已漸消退。
這天,凌緯手握著剪刀,眼神兇惡的直視著阿森——
「不准再躲,過來!我要幫你拆紗布。」
聞言,阿森躲在牆角邊,雙手抱著脖頸猛搖頭。
「過來,再不過來,等我走過去,可就沒這麼溫柔了。「凌緯威脅道,並讓剪刀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凌父,忍不住笑出聲,回頭瞅阿森一眼,「你最好聽話,不然等一下會出人命。」
出人命?太誇張了吧!
凌緯很想笑,但為了達成目的還是強忍著笑,索性更兇惡的吼著躲在牆邊的阿森:「你聽清楚了嗎?再不過來,等一下會出人命。」
聽見她的威脅,阿森依然不理會,繼續躲在牆邊。
「十天前,紀氏企案總栽紀芮麟獨自駕駛私人飛機出遊,該座機殘骸日前在花蓮以東的外海被發現,目前警方正全力尋找飛機的黑盒子,至於紀芮麟的屍體,仍下落不明。」
突然,電視新聞播報出這一則消息,吸引了阿森的注意。
他放下抱著脖頸的手,皺著眉,緩緩轉頭注視著電視。
凌緯趁他分神之際,上前一把抓住他,「這下看你往哪躲?」
阿森的目光依然盯著電視,若有所思。
凌緯用腳勾來椅子,將椅子挪移至阿森的身旁,喊道:「坐下。」
阿森不再反抗,神情木然的乖乖聽話坐下,凌降則開始小心翼翼的剪開紗布。
「乖乖聽話不就沒事。」凌緯溫柔地哄著他,手裡的剪刀也沒停下來。
等到順利地拆下裹在外層的紗布,凌緯放下剪刀,極為輕柔地為他拿下臉上最後一層的紗布,「是不是一點都不會痛,瞧你害怕……」
當凌緯拿掉最後一層紗布,看到眼前宛如刀雕般深刻的五官時,忍不住深抽口氣。
他居然有張她有史以來見過最英俊的臉!
「聽你嘀咕半天,到底拆好了沒?」
這時,凌父也轉身一看——乍見阿森的俊臉,他不由得一怔。
好俊的小伙子!
凌父邊看著阿森,邊起身來到凌緯身邊,輕輕推醒發起呆的她,「看到帥哥傻住了?」
阿森則是一臉迷惑不解的望著凌家父女。
凌緯回神,頓時羞紅了臉,「哪有?我只是在審視他臉上的傷勢恢復狀況。」
凌父心知肚明的微笑,為了不讓凌緯感到困窘,他低下頭凝視阿森,左看看、右瞧瞧,「真神奇,一絲疤痕都沒有。」
阿森則疑惑的張大眼睛。
「還好沒有,要是破壞了這張臉,那多可惜。」凌緯低著頭道。
她細微的低語仍被凌父逮到,凌父故意來到她的身後,傾身小聲調侃道:「要是真的破壞了那張俊臉,真是很可惜。」
凌緯嚇了一跳,抱怨地看著凌父,「爸,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凌父因惡作劇得逞而大笑,「你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
凌緯沒好氣地白凌父一眼,開始收拾手邊的藥箱。
一直沉默著的阿森,則默默地起身,將椅子放回原處,心事重重的走出屋外。
阿森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凌緯和凌父都為之一愣。
「阿森怎麼了?」凌父關心的問道。
凌緯不解地聳聳肩,「不知道。」
「你去看看。」凌父慫恿道。
儘管凌緯心裡早想去瞧個究竟,但臉上依然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真搞不懂,鬧什麼自閉。」
凌父看著口是心非的凌緯笑了笑,「你別裝模作樣了,快去看看阿森,他好像有心事。」
凌緯笑出聲,「真是知女莫若父!我去看看。」說完,她轉身走出屋外。
凌父微笑看著女兒的背影。
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已漸漸喜歡上這個不多話的阿森了。
凌緯一踏出屋外,即看到坐在草地上,望著星空發愣的阿森。她悄聲地來到他的身邊坐下,雙手抱著彎起的膝蓋,和他一同望著天空。
凌緯蛭喚:「阿森。」
「嗯。」阿森淡淡的回應,雙眼依然凝視著天空。
凌緯偏著頭掃了阿森一眼,隨即又望向星空,「你可不可以告拆我,你在想什麼?」
「我?」阿森靜默片刻,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不想告訴我吧!」凌緯故意激他。
阿森木然地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凌緯將頭抵在膝蓋上,審視著阿森此刻的表情,「你的眉毛都快黏在一起了,看你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他依然默然的搖搖頭。
「住在這裡讓你不快樂?」凌緯試著探問。
阿森搖頭,再次否認。
「還是又為了記不起自己以前的事而苦惱?」凌緯不死心的再繼續問。
阿森仍舊搖頭。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分明在耍她!
這下可惹惱了凌緯,她一把抓住阿森的手臂,說:「看著我!」
阿森聽話地將臉轉向凌緯,漆黑的眸子毫無情緒地望著她。
「你的悶悶不樂全寫在臉上,你居然還堅持說你沒事?」凌緯氣得瞪著他。
阿森不懂凌緯為什麼生氣,一臉茫然的看著她。
他的不言不語令凌緯怒氣更燃,「你能不能說句話?」
「說什麼?」阿森真的不明白自己是哪惹惱了凌緯。
「說什麼!?」凌緯瞪大眼睛,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蒜?「你要是覺得住在這裡讓你不快樂,你隨時可以離開。」
「離開?」阿森愣了一下。
「對!我讓你住在我家,不是故意要困住你,如果你覺得住在這裡會讓你不快樂,你隨時可以走。」凌緯眼裡閃著火焰怒道。
「走?去哪裡?」阿森側著頭詢問凌緯。
去哪裡?她才不管他去哪裡!
凌緯怒氣沖沖的從地上跳起來,「我不會過問你去哪裡,只要你覺得高興就行了。」
阿森曲起雙膝,將頭埋在雙膝之間,「我要在這裡。」
聞言,凌緯怔愣的看著阿森。她能感覺出來他的無助和傍徨……
凌緯頓覺自己剛才的語氣好似太過分了,連忙感到抱歉地蹲在他身邊,伸出手輕撫他的頭。
「阿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發脾氣。」
阿森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凌緯,聲音沙啞:「我很喜歡這裡。」
這話加重了凌緯內心的歉疚,「我很高興你喜歡這裡,我和爸爸也喜歡你,我剛剛所說的全都是氣話,不要將我的氣話放在心上。」
阿森欣然點頭。
凌緯發現阿森的表連方式很簡單,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用十根手指來數都綽綽有餘。
凌緯喟然長歎一聲,「你的話真的好少。」
「太少了嗎?」阿森自己似乎一點都不覺得。
「真的太少。」凌降深深地吸口氣,「本以為家裡多了一個人,氣氛會熱輅一點,至少我多了一個聊天的伴。」
「我可以陪你聊天。」阿森突地冒出一句話。
凌緯看他一眼,露出莞爾的淡笑。
「你陪我聊天?」她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呀!能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阿森低著頭玩著自己手指,「我可以聽你說,我喜歡聽你說。」
凌緯感到有趣地打量著阿森,「你喜歡聽我說話?」
阿森用力點著頭:「嗯。」
「那好。」收回搭在阿森肩上的手,凌緯很自然的將臉倚在阿森厚實的肩上,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那以後我將所有開心或是不開心的事,全都說給你聽。」
「好。」阿森點頭。
凌緯抿著嘴微笑,「我的抱怨可是多過關心的話。」
「沒關係。」阿森欣然接受。
凌緯又是一笑,「別答應太快,有一天你會嫌我煩。」
「不會。」阿森愉快的說著。
凌緯鬆開握住他強壯手臂的手,偏著頭,用戲謔的眼神瞅著阿森,「真的嗎?」
「嗯。」阿森笑了,是抹發自內心的笑。
凌緯怔怔地看著他唇邊那道笑容。她不曉得阿森自己知不知道,他的笑好迷人,讓她幾乎快看呆了——
「凌……緯。」阿森怯怯地試著喊她名字。
咦?他是在叫她的名字嗎?
凌緯吃驚地張大眼睛看著阿森,「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我……」阿森以為自己做錯事,不安地垂下頭,「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凌緯溫柔地捧起阿森的頭,讓他的雙眼能直視自己的臉,「我很高興你會喊我的名字。」
「真的嗎?」阿森訝然地張大眼睛,眼裡緩緩地釋出一抹驚喜的笑意,「你不生氣?」
凌緯收回手,微笑,「我高興都來不及,為什麼要生氣?你知道你來我家多久了?」
阿森低下頭開始認真地算,「七天了。」
「七天了,今天是我第一次聽到你叫我的名字。」
「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這表示你真的把我當成你的朋友。」
看到凌緯的笑,阿森臉上也露出愉悅的笑意,「你是我朋友。」
「我們是朋友。」凌緯嘴邊揚起一道漂亮的弧線,眼裡充滿著柔情。
突然,門前的小道上出現一個人影。
阿森推了推凌緯,「有人來。」
「有人?」凌緯立刻從草地上跳起來,望著門口。
等看清楚前來的客人,她立刻出聲喊道:「陳大嬸。」
陳大嬸朝凌緯揮揮手,「凌緯,我有急事想找你幫忙。」
「找我?」凌緯快步走上前,然後拉開大門,看著站在門前氣喘吁吁的陳大嬸,問道:「什麼事?」
凌父聽見凌緯的招呼聲,也從屋裡走了出來,「陳大嬸,這麼晚什麼事?」
「我有事想請……」陳大嬸望著站在草地上的阿森。
凌緯和凌父的視線隨著陳大嬸的目光移向阿森。
凌緯感到些許錯愕,轉頭看著陳大嬸,「你要找阿森?」
陳大嬸望著凌緯,隨後歎口氣說:「在我兒子咖啡屋工作的阿強突然不做了,一時之間又無法馬上找到幫手,我兒子急得團團轉,我馬上想到在你家的阿森……」
凌緯驚訝地抽口氣,「你是想阿森到阿丁的店裡幫忙?」
「是啊,我是看阿森成天待在你家沒事做,所以才想找他幫忙幾天,等阿丁找到人手……」
「陳大嬸,這事我不能替阿森做主,這要問他本人的意願。不過我要先跟你說清楚,阿森跟一般人不一樣。」凌緯為難地說。
「不一樣!?」陳大嬸懷疑地望著站在草地上的阿森,「他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再說好手好腳,哪不一樣?」
凌緯不知道該不孩明講,十分為難地望著凌父。
凌父輕輕吐口氣,接過話:「陳大嬸,阿森因為腦子曾經受到撞擊,所以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這個我們都知道,但這應該不影響他做事的能力。」陳大嬸打斷凌父的話。
凌父為難的說:「阿森的行為也有點問題。」
「行為有問題?什麼問題?」陳大嬸急急問。
凌父深深吸口氣,說明原因:「他有點自閉。」
「自閉?會怎樣?他會攻擊人嗎?」陳大嬸不信地望阿森一眼,瞧他安靜的模樣,不像會攻人擊。
「他不會攻擊人,只是不愛說話。」凌緯乾脆直說。
「不愛說話?」陳大嬸突然噗哧一笑,「太好了,阿丁就想找一個不愛說話的人,之前的阿強話太多,說話的時間比做事的時間還要多,不說話最好。」
聽了陳大嬸的話,凌緯無奈地瞧凌父一眼,「爸,你說呢?」
「這……」凌父摸摸下巴,「這事還是讓阿森自己決定。」
「可是……阿森他……」凌緯還是擔心。
陳大嬸笑容可掬的拉著凌緯的手,「放心,阿丁不會讓阿森做白工。」
凌緯看著陳大嬸,擔心的說:「不是錢的問題,我是擔心阿森幫不了阿丁,反而給阿丁帶來麻煩。」
「應該不會。」看出凌緯的擔憂,陳大嬸笑嘻嘻的拍著凌緯的手,「如果真的不行,我會負責將阿森送回來。」
面對陳大嬸的好言懇求,凌緯實在無法推辭,「這事還是得問阿森本人的意思。」
「好好好。」陳大嬸連聲幾個好。
凌緯轉身朝阿森搖手,「阿森,過來一下。」
阿森聽到凌緯的喚聲,立刻來到他們三人的面前,他看著凌緯,「什麼事?」
「陳大嬸的兒子阿丁,他的咖啡屋裡缺人手,陳大嬸是想請你去幫阿丁。」
阿森不太瞭解地皺起眉頭,「幫阿丁?」
「對,就是要你去阿丁的咖啡屋做事。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去,如果要去,你就要認真的替阿丁工作。」
「工作?做什麼?」阿森依然一知半解。
陳大嬸回道:「你只要幫他做一些簡單的工作,阿丁會教你,而且你每天還有薪水可以領。」
「薪水?」阿森疑惑的問。
「就是錢。錢,你應該懂吧?」陳大嬸輕蔑的解釋道。連薪水都不懂?
凌緯不喜歡陳大嬸的口氣,低聲喚道:「陳大嬸。」
「可以買東西?」阿森又問。
「錢當然可以買東西。」陳大嬸笑著附和。
「我要去工作。」阿森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你要去工作?」凌緯難以置信的看著阿森。
「嗯,我要去工作。」阿森喜笑顏開。
凌緯憂心忡忡的回視凌父,「爸。」
凌父歎口氣,「阿森要去就讓他去,也許他真的能勝任。」
陳大嬸連忙說道:「就讓他試試。」
「我要去工作。」阿森也堅持的點頭。
難得看阿森這麼開心,凌緯不想破壞他愉悅的心情,遂說道:「好吧!明天你就去試試。」
得到凌的應允,阿森開心的笑著。
看到阿森臉上漾著燦爛如朝陽的笑容,凌緯還是不放心的告訴他:「如果不習慣就馬上回來。」
「好。」阿森答應了凌緯。
陳大嬸為了讓凌緯安心,跟著打包票:「放心,阿森要是不習慣,我馬上親自送他回來。」
「那就麻煩你了,陳大嬸。」凌父說道。
陳大嬸來到阿森的身邊,因為阿森太高了,她只能拍拍阿森的手臂,交代道:「明天早上九點到咖啡屋找阿丁。」
「好。」阿森開心的回應。
「明天早上我陪你去找阿丁。」為了保護阿森,凌緯自告奮勇陪他去見阿丁,想順便瞭解一下這個工作的內容和環境。
「好。」阿森點頭。
凌緯面帶微笑看著陳大嬸,「陳大嬸,明天我一定會帶阿森去找阿丁。」
「好好好,就麻煩你了,凌緯。」陳大嬸咧著嘴笑。
目的已經圓滿達成,陳大嬸笑嘻嘻轉身離開。
等陳大嬸走後,凌緯憂心忡忡的看著阿森問:「你真的可以嗎?」
阿森不瞭解凌緯的擔憂,只是一個勁的對她笑,彷彿在告訴凌緯,他可以勝任,不要小覷他。
凌父伸手勾住凌緯的肩膀,極力安撫著凌緯:「放心,搞不好阿森會做得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好,你要對他有信心。」
信心?凌緯完全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