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為找下到她而憂慮嗎?淺淺的笑浮上詹沂婕的臉龐,他的關心像是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她心中。
她在醫院躺了三天,她有流產跡象,為了保住胎兒,醫生留她住院,要不是知道蔣焎要回家了,她還會多住院幾天。
這幾天在病床上,她反覆想著,該怎麼對他開口,說她將要離去。
就說:「我們的秘密被發現,我被解職了,唉……看來,我不得不回台灣。」
然後,她要對他保證,「好朋友,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全開,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給我,我絕對幫你到底。」
她還要鼓勵他,「加油哦,要是變成李安,一定別忘記要邀請我和你一起走星光大道。」
當然,她一定要跟他說:「如果Judy真的是你的幸福所在,那就拿出你的特殊魅力,別讓Jack有敗部復活的機會。」
是的,她打定主意和他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也許往後不會再見面,但是她會繼續支持他,就像過去從前。
當朋友……不錯,朋友可以分享心情,朋友有共同回憶,哪一天,光陰把他們變成銀髮老人時,再談起今日,肯定充滿甜蜜回憶。
就這樣子,詹沂婕花了大把心思來鼓吹自己,接下來,她只要說服蔣焎,她就要整裝回台灣,順順利利生下她的雙胞胎,順順利利朝向未來。
事業、家庭,女強人一向能夠兼顧的,不是?
「我快到家了,你吃飯了沒?要不要我去幫你帶一些?」她停好車子,才想起三天不在,冰箱裡面的食物,不知道有沒有過期。
「不必,我問你,你為什麼不把Judy的電話轉給我?為什麼沒把她的請帖寄給我?」郁氣上湧,淤塞了他的胸,蔣樊一出口就是質詢,口氣不善。
什麼電話?什麼請帖?詹沂婕一頭霧水。
「你故意的對不?你在報復我。」他的音調轉為高亢,緊握拳頭。
報復?這是從何說起呢?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她輕搖頭。殺人還得編個名目呢,惡意栽贓,總得有贓物才成啊。
她定進公寓大樓,電梯來了走進去,眼睛看著數字跳動:心跳也隨之加速。
「Judy在電話答錄機裡面留言,說她要給我最後機會,如果我在她訂婚之前趕到她家就放棄Jack。而你,卻隱瞞這一切,你不肯告訴我Judy有電話留言,你故意破壞我們,對不對?」
蔣焎面容陰鬱。要是她在眼前,他會毫下猶豫抓住她,搖晃逼問。
破壞?他的指控太憑空,讓她接不上線。
「她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給你?她明知道你不在家啊。」詹沂婕想不出自己錯在哪裡。
是誰在編造電影劇情,Judy嗎?她期待電話答錄機把屠龍英雄Call到場,將她從一場婚禮中拯救出來?
不對,真正的公王不會策劃劇情來為難自己、為難王子。
「我太忙,經常關機,可是我每天都打電話給你,你要不是刻意破壞的話,早就會把這個訊息轉告給我,而不是等我到家才知道。」
他一回家,就看見燙金的紅色帖子、聽見電話答錄機裡的留言內容,然後,他打手機給Jack,Jack接了,把事情從頭到尾轉述。
Jack說,是他自動放棄機會,成全他和Judy。
Judy接過電話,在電話那頭哭訴,她說:「果然,我就猜到沂婕不會告訴你,我說她居心叵測,你不信,我說她不會安於當個朋友,你罵我多心,現在呢?是不是通通證明了。」
Judy哭了很久,哽咽說:「我沒想到,你對我的愛情這麼不堪一擊……」
「為什麼你不打手機給她?」詹沂婕問。
她走出電梯,公寓大門就在眼前。他在裡面嗎?幾度猶豫,不知該不該進門。
「她不接我的電話,她只要我出現在她面前。」他的聲音沙啞,透著憤然。
原來是愛情測試……沒想到陰錯陽差,她在醫院不在家,Judy失敗了,卻把錯誤賴到她頭上。
她不言語,蔣焎怒急攻心。
「說話啊,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曾說過,惹火了你,你會毫不猶豫的破壞我和 Judy,你說,你破壞我和小情人的紀錄,成績斐然。那個晚上,我惹火你了,所以你記恨、你要我好看。」
他竟把她的玩笑記得一清二楚?她該感激他認真看待她的話,還是應該痛恨他無聊的連連看?
這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吧。偏偏他湊得剛剛好,讓她連反駁空間都沒有。
她屏著氣,渾身發顫。
她的背靠在門板上,仰頭,痛苦想像,她該怎麼面對他?這扇門,隔出兩個世界、兩份心情,他怨她的惡意,而她愛上他的心……
她不知道,他的背也貼著門。
他忿忿不平,想掐死人的怒氣在胸口熾烈。她是他的知心,怎麼可以背叛他?
Judy背叛他,他沒面子、自尊心受損,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居然輸給一個靠老爸起家的無能男,他當然不服,但詹沂婕的背叛讓他氣急敗壞。
她分享了他所有心事,她幫他朝夢想邁進腳步,她理所當然要在這個時候,站在身邊替他搖旗吶喊、加油打氣,怎麼可以和Jack聯手,讓他好看?
她沒說話,他也不語。
他冤她,冤得合情合理,讓她連替自己說項,都找不到合適的字句。
也好,這樣子斷,會斷得更乾淨,不拖泥帶水、不藕斷絲連。這大概是老天爺在幫她一把吧。
說什麼朋友交情呵,說什麼死黨不同一般,通通是假的,要不是她心底還有那麼一點希冀,希望時時刻刻有他的消息,希望他走過星光大道時,會想起他們的曾經,她不必想要用朋友當借口,企圖和他保持聯繫。
就是這樣不乾脆,她才會莫名其妙傷心呀。她是不是笨?為一個心底沒有自己的男人傷心,是不是愚蠢至極?
「對不起。」悠悠地,她長歎,決定讓他冤自己,冤到底。
「這是你唯一能說的話嗎?」蔣焎的拳頭緊握,額間青筋暴張。
他以為她不是這種人,他相信她對自己出自真心,他不信她有目的,相信他們之間的友誼比什麼都純淨,但她的做法……讓他失望透頂。
「不然,你希望我說什麼?」
「說你的動機目的,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不是好朋友?」他下顎緊繃,雙眼滿佈陰霾。
詹沂婕冷笑,決心讓他更恨自己。
「要研究我的動機,不如去研究Judy的動機,也許她只是在測試,想看看自己在你心目中,是不是比那位名導演更重要。我保證,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也許你飛一趟佛羅里達州,就會發現,從頭到尾不過是場遊戲。」
在離婚率高居不下的現代,訂婚算什麼?Judy要賭,何不賭大一點?
突然,門被從裡面打開,背後失去支持,她差點兒跌跤。
他在門後聽見她的聲音,猛地開門,看見她比紙還蒼白的臉色:心底有說不出的憤怒。
為什麼她的臉蒼白沒有血色?她在害怕嗎?
是,詭計被揭穿是應該膽戰心驚,但她憑什麼敢侃侃而談,研究Judy的動機,懷疑這些只是遊戲?
「詹沂婕,你可以說得更過份一點。」他伸出食指對她,語出威脅。
「我不過道出事實。」
她聳聳肩,眼底浮起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沒有力氣同他大吼大叫了,她才剛出院,沒忘記醫生交代她要多休息,說話大小聲,很耗體力呢。
「難怪Judy說你不簡單,你留在我身邊,不只是為了幫我,你還有其他目的對不?」
他的頸動脈在跳躍、青筋乍現,下一秒,他伸手,恨恨地一把將她抓進屋裡,她踉蹌幾下,好不容易穩住自己。
砰地,她又被身後關門的巨響嚇著。做什麼啊,她是脆弱的孕婦呢,他可以試試語言攻擊,別要動手動腳的,行不行?
蔣焎怒瞪她。他和Judy因為她吵過很多次,Judy質疑她別有居心,質疑她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每次都反駁Judy,在在表明他們是患難之交、是不可取代的好兄弟,現下,他還能否認,女人的第六感精準無比?
詹沂婕冷漠凝睇。真了不起!全世界的人都有志一同,認定她在他的身邊有目的。
蔣譽說,她想利用他的單純奪取實權,進而取而代之。Judy呢?她的說法是不是她想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樣一路追算下去,肯定可以算出來,那個失控的夜晚,也是她一手策劃出來的了。
真是的,女強人就是這樣,腦筋比人家聰明,做事比人家有心機,東一個詭計、西一個詭計,全是陷人入彀的壞陰謀。
心苦,但是她的臉在笑,笑得張揚開心,笑得連自己都不明白,是不是神經線錯連了,怎麼會心碎了,人還可以笑得這般快樂?
「目的?你指的是當蔣太太吧,嗯……這是個不錯的想法,結婚後,你做你的導演夢、我經營你的事業,你繼續在外面搞風流,我繼續罩你,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這種婚姻聽起來……很不錯。」
蔣譽也是這樣想的吧,看來,她不當野心勃勃的女人,太對不起社會大眾。她想暢懷大笑,但苦澀撐住嘴角,讓她的笑臉淒楚艱難。
「我看錯你了,你果然居心不軌,果然不簡單。」他怒吼。
好得很,她終於激怒他。
他再生氣一點,她就不必找借口離開這個家,他會把她連同行李丟出門外,這樣的結束……煽情了點,但是……還不錯。
「你看對過哪個女人?邵祺棻?PUB裡的辣妹還是Judy?你看女人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
她刻薄得好心痛,這是兩面刀呀,她傷他的同時,也傷自己。
「不准你污辱Judy。」蔣焎的黑瞳乍寒,凍傷她的心。
「污辱?請不要讓我小看你,見識廣闊的蔣少爺會不知道,如果Judy和Jack沒有特殊交情,他會配合演出這場戲?男人,不過爾爾……」
她心知肚明,她說Judy壞話,他會更恨她、更當她是巫婆,更要馬上飛到Judy身邊,承認所有的過錯。
緊接著,婚禮鐘聲響起,白雪公主得償宿願。 所以他氣她,很好。Judy欠她一著。
頂著好朋友的高帽子,她不會快樂,他的Judy也不會開心;大吵一架,最好,不聯絡、不談心,要斷就斷得徹徹底底。
她啊,一步退、步步退……從朋友退成陌路客,再從陌路退成敵人……退、再退,退到他的生命舞台上面,再沒有詹沂婕的空間。
真的很好,她喜歡這樣,簡單俐落,乾淨清爽,很符合她的風格。
蔣焎咬牙切齒,恨不得伸手甩掉她的笑顏。阿譽說他看錯人,他不信:Judy說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女生,他替她說話;沒想到,他們才是對的,從頭到尾,錯的人是他。
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厲聲問她,「為什麼要這樣?你很清楚,根本不必欺騙我,你想要什麼東西,開口啊,我都可以給你,我對你沒有虛情假意,我真心把你當朋友,你怎麼可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頭痛,想吐的感覺嚴重,孩子和父親三人聯手欺負她,她偏偏還要擺出勝利女神的姿態,唉,做人真難。
冷冷地,她開口,「你在生氣什麼?你真的那麼想要Judy的話,就去把她追回來啊,我敢保證,你一出面,他們的婚禮馬上變成鬧劇。如果你在意的是我佔據了總經理寶座的話,還給你,反正我有文憑、有資歷,還怕找不到第二個賞識我的蔣焎嗎?」
她的話無異是火上添油,蔣焎怒抓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在上面留下紅痕。
她痛,可是笑容不減。
「意思是,你不必再利用我了?」他的語氣陰森。
「說利用,多難聽,是你找我合夥的。我沒要求你來當什麼好朋友,我沒要分享你的心事,你不能心甘情願做了一大堆,卻把帳全賴在我頭上。」
話說得更難聽了,詹沂婕不在意。她本來就是無心的女人,放開一個男人,何難?
她不會死纏爛打、不會霸住高位不放,蔣譽大可放心。
她有她的驕傲自尊,既然蔣焎要的女人不是她,她可以別過身,比任何女人都瀟灑。
「我後悔對你交心!」蔣焎深邃的黑瞳透露著冷然,他對她,失望至極。
砰,用力一推,他把她推倒在地上。
撞擊力不大,但她腹部傳來一陣絞痛。她咬牙吞忍,冷汗從額頭流下,炎熱的九月天,寒氣從她四肢竄入百骸。痛呵,痛進骨頭深處……
詹沂婕深吸氣、深吐氣,她想緩和子宮收縮頻率。忍耐啊,再忍一下,再忍一下下就好,到時候,要哭、要喊她都不制止自己。
蔣焎看她,她也回看他,倔強的臉龐,不服輸。
「我回來之前……你,離開這裡。」他撂下話。
她聽見了,可腹痛讓她汗流浹背,根本答不出半句話,她只能淡淡地、高傲地笑著。
他大步走過她身邊,頭也不回。
她定定望住他的身影,直到電梯關上,他消失在眼前,她才任由兩行清淚無聲無息滑落。
放鬆身體,她任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靜靜等待疼痛過去……明天,明天一定不會比今天更糟……
蔣焎在深夜造訪Judy佛羅里達州的家,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讓在庭園裡擁吻的男女來不及分開。
可悲吧,還是讓沂婕說對了,他們之間必定存在著特殊關係。
還說什麼大話,說他在女人圈裡吃得開?說他比女人更懂女人?這麼懂女人的花花公子,竟然同時被兩個女人耍弄於股掌間。
他站到Judy面前,看著她急切解釋的模樣,看她抱住自己又親又吻,說他來了就好,她要回到他身邊……
是不是又讓沂婕料中?從頭到尾,只是一場遊戲與鬧劇。
他沒說話,冷冷推開Judy,獨自又飛回紐約,回到了公寓。
沒有沂婕的公寓,頓時變得冷清,他定到廚房替自己煮一杯咖啡,打開櫃子,發現一堆未開封的花果茶……
她被他同化了,以前的她喜歡花果茶勝過咖啡。
認真想想,她被他同化的事不少,以前她保持沉默是金的秘書優良傳統,後來一天一點,她變得和他一樣多話——
「為什麼男人說到『女強人』三個字,都帶著一點的鄙薄語氣?」
他把她勾在懷問,說:「你想太多,女強人三個字是讚美,不是批評。」
她說:「你不能否認男人有酸葡萄心理,大部份男人不能忍受女人的能力比他們更強,這種觀念從古時候就有,不然怎麼會出現『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鬼理論,千百年來壓抑女性成就。」
「我承認少數男人有這方面的困擾,他們的問題在於缺乏自信心,但你說『大部份』……我不同意,至少,我就沒有。」
沂婕一直是聰明的,從他看見她那一雙眼睛,就知道這個女人的智商不同於一般。
也只有夠聰明的女人,才有本事利用他的情感,現在他對她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她離開,毫不戀棧。
進書房,他比想像中的更思念她。
怪了,他思念的對象該是Judy才對,為什麼浮現在他腦海裡的總是沂婕?他們只是朋友,沒道理,他想她,想得那麼凶。
從L.A.回來的路上,他心情雀躍。
他急著想告訴沂婕,不必等拿到學位,他已經可以跟在名導演身邊當副導,她必須繼續幫他撐著公司,天高皇帝遠,再過一段時間,讓他闖出一些名目,他家老頭子就不會為了反對而反對。
沒想到一回紐約,所有事接踵而至,先是阿譽的約談,再是Judy事件……
他後悔了,沂婕卻已然遠走高飛。
打開電視,坐進白色沙發裡,她蒼白的臉龐映在螢幕上。
他想起那一夜。喝醉,是因為心情太好,也因為心情太差,是他逼她回家陪自己狂歡,是他強迫她把工作擺一邊,朋友情義放中間,也是他……主動給她一個法式熱吻……
她的身體很柔軟,他還奇怪,冷冰冰的女生怎會有那樣溫暖的懷抱?
她缺乏經驗的吻,不懂得熱情主動的性經驗,這個生手給了他一個意外夜晚,而他時時在夢中,複習意外夜晚的浪漫。
他好想她,想到心痛。
事情是阿譽說的那樣嗎?不全然對。
是他利用沂婕居多吧,他花很多精神說服她,要她當幌子幫他築夢,他策劃外派、留學,他用高額薪水吸引她……從頭到尾,她沒有主動過。
她有能力,但再有能力也是菜鳥一隻,他沒忘記她的無助,她落淚,說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搗著臉對他抱歉。
那次,整個公司的老員工聯合起來欺負菜鳥女生。
他記得她有多努力,工作學業兩頭燒,忙的時候,連續幾個晚上不敢睡覺,她吃不好、睡不著,不胖的她,在美國這種高熱量食物充斥的國度裡,瘦了五公斤。
所以她才會夜歸被搶、才會感冒還跑到外面公園想公事,才會乾脆把家當搬到公司……
那麼到底,她利用了他什麼?
職位?他逼她接的。薪水?他用來誘惑她同盟的。友情?是他逼她接受的。然後,她離開,半句話沒多說。
是啊,Judy的事她賴不掉,她應該替他傳話的,可……經過那晚,她有權利恨他,不是?
他歎氣,想念她——
「檸檬汁不是這麼做的。」她看著他把剛擠下來的檸檬汁加上蜂蜜水,急道。
「所有人都用這種方法做檸檬水。」他加上兩顆冰塊,喝一口。贊!
「喝酸的東西,問女生就對了。」
她從袋子裡面拿出兩顆檸檬,削去綠色的外皮和白色的內皮,切丁、放進果汁機裡,然後也是蜂蜜、冰水,她壓下果汁機,一陣攪動後,倒出淡黃色果汁,一人一杯。
「這樣……能喝嗎?」他看著冒泡泡的檸檬汁,賣相沒有那杯清清如水的果汁好。
「試試嘍。」她仰頭喝掉,喝完了,還舔舔嘴唇,滿臉的意猶未盡。
他拚了,抬頭,也是乾杯。咦?味道不錯嘛,除了檸檬的清香外,還帶有淡淡的奶味,而且沒有想像中那麼酸。
他喝完,她得意地望著他。
「檸檬就應該這麼吃,光擠出來的那兩滴水,能有多少維他命C啊?全都浪費了。」
「你沒加牛奶,為什麼有奶味?」他對她的果汁好奇。
「不知道,不只檸檬,火龍果也是,我不敢吃火龍果,但打成汁的火龍果不必加糖就有奶味,味道很棒。」
「是嗎?那蘋果呢、葡萄柚呢?」他一面說一面從冰箱裡面翻出水果。
「你想做水果總匯大餐?不行,吃水果也會胖,我在減肥。」
「減肥?你在諷刺美國人嗎?」
他將她攔腰抱起,隨意舉兩下,嘲笑她的體重比無尾熊還沒看頭,她大笑,勾緊他的脖子,怕摔跤,在他身上,她樂意當一隻無憂的無尾熊。
兩人都是大忙人,但忙裡偷閒的下午,他們在廚房裡,因為一杯檸檬汁,製造出難忘的回憶。
他想她,很想,想到不行——
「等我變成知名導演以後,你還肯跟在我身邊,幫我工作嗎?」
「我可以做什麼?先說好,演戲我是絕對不行的。」
「太可惜了,不然讓我來拍,我一定可以把你捧成國際巨星。」
「敬謝不敏。」她吐吐舌頭,這種招搖的工作,比較適合招搖的男人。
「那你想做什麼?」
「我的分析和組織能力不錯,我可以幫你處理行政工作。」
「這種工作,沒有地下總經理賺得多。」
「沒辦法,誰叫你是朋友,友情價嘍。」
「既然你這麼挺我,我保證以後每次電影首映、參加頒獎典禮,一定邀你一起出席。」
「好啊,那你要替我準備漂亮的禮服才行,不然行政助理的薪水恐怕買不起一套香奈兒。」
他們東一句、西一句的討論得很爽,好像他已經變成國際大導演,而她正穿著昂貴的禮服定紅毯。
他好想她,想到無法定下心。可是,她恨他……
沮喪,他用抱枕把自己的頭蒙住。
電話響起,他伸手接過。
「你好,請問詹小姐在嗎?」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傳來。
蔣焎皺起好看的濃眉,問:「你是誰?」
「這裡是XX婦產科診所,詹小姐的藥忘記帶走,預約好的回診時間她也沒出現,我試著打手機聯絡,但她的手機都沒開機。」
「她生病了?」所以她臉色蒼白是生病,而下是因為詭計被拆穿,膽戰心驚?
對方輕笑。「不是生病,是懷孕啦,她有流產跡象,醫生要她住院觀察,可是才住幾天院,她接到電話,說有親人從L.A.回來,非回去不行,醫生拗不過她只好同意,可是她的藥沒帶,又沒回診,醫生很擔心,你知道怎麼聯絡到她嗎……」
話筒從他手中滑落……沂婕懷孕了,她懷了他的孩子,卻半句話都沒說……
不,不是她不說,是他沒給她機會說。
他忙著指控她,忙著對她憤怒,忙著把所有的罪栽到她身上。
她哪裡恨他,哪裡來的報復?她只是住院沒接到電話答錄或請帖,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想要留住他的孩子……
心痛陣陣抽緊。天吶,他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