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心裡的恐懼真的召喚來不幸,棲在樹上的蝙蝠和烏鴉突然拍著翅膀狂亂地朝夜空飛去,接著……
「啊——」鬼哭神號的淒厲尖叫,令鍵盤上的手輕輕一顫,最後一個字母在銀幕上像練了分身術般,閃爍的指標一路滑至頁尾。
又來了。
林夙櫻拿下眼鏡,捏了捏鼻樑,她不用起身朝窗外查看,也知道外頭發生什麼事。
在尖叫之後,緊接著是一陣此起彼落的訕笑和爆笑聲。
她工作的房間窗口有一組看書和喝茶用的桌椅,有時閒來無事她會坐在窗邊,邊曬太陽邊寫稿,窗台和桌子上擺著耐旱型的盆景植物,因為她一向懶,但是又希望有點綠意點綴環境。
支著頰,她傾身到窗前,百般無聊又忍不住感到好笑地看著底下還捨不得太早恢復成年角色的眾人。
昨天才在山莊辦完婚宴的新人,今天一早飛出國去度蜜月了,整個山莊昨晚鬧得像座不夜城,這群睡到中午的傢伙顯然還玩得不夠過癮,連山莊裡的婆婆媽媽、叔叔伯伯都跟著起哄。
林夙櫻視線又飄回電腦前,心思卻已經不在稿子上,微笑淡去後,茫然卻跟著佔據她蒼白的臉龐,她想也沒想地抄起桌上的打火機和煙點上。
這應該是她搬到向陽山莊以來,最盛大也最熱鬧的一場婚禮。
四年前徐安颺和伍白梅是飛到元雅臣的島上辦了簡單的婚禮,因為徐飛雨沒辦法離開那座島,九個家族的代表只有林夙櫻沒到,她不否認當時情緒低落了一陣子,不是因為她是唯一沒去的,而是她和徐飛雨終究無法像以前一樣。
之後是楊家那對,但他們壓根沒想過要再辦一次婚禮,畢竟對經歷過風雨與離別的愛侶來說,寧靜的廝守遠勝過一切,何況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十幾年前他們的婚禮之盛大也是前所未有的,楊昀驥以大廚的身份親自下廚宴請山莊裡的親朋好友,並向大家正式介紹他的老婆。
至於石薔薇,韓家是歐美華人的名門,他們在法國辦完一場連記者都出動採訪的婚禮後,一向靜不下來又討厭麻煩的石薔薇,光想到回向陽山莊還得再當一次人形娃娃敬酒陪笑就臉色鐵青,回家後便一家家發喜糖喜餅了事。
接著是昨天,只要是九個家族的年輕一輩,沒有人不曉得厲光恩追了厲美梨十幾年,昨天那場婚宴甚至讓遠在世界各地,九個家族其他成員也聚集在向陽山莊。
也許是因為如此,她整夜心緒紛亂。
厲光恩住在這裡的理由和其他人不一樣,至少林夙櫻是這麼認為的,他不像楊昀騏,獨力肩負天字堂的手下犯下的過錯入獄,出獄後卻決心在山莊裡孤老終生;也不像徐安颺,承受至親背叛的傷痛與夢魘,明明喜歡熱鬧的他卻躲在這裡,刻意與外界保持一種半疏離的遺世獨立。
托雷字堂堂主那一絲不苟、剛正不阿的性格,當年雷字堂平靜的解散,厲光恩沒有過去的包袱。
這座向陽山莊是因為她對祖父的承諾而存在的。
林家虧欠八個家族,你必須守護他們……
十紋蘭的崩毀改變了九個家族年輕一代的命運,除了她能力所未及的,她一一將八個堂口、她的青梅竹馬找回來,堅守著承諾,要親眼看著他們重新擁有正常的人生。
昨夜的婚宴裡,八個家族的同輩,有的過著嶄新的生活,有的卻否,她畢竟不是神仙,這麼多年來,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究竟曾經做過什麼來實踐她對祖父的承諾?
她的頭又開始疼痛,突然強烈地想一睡不醒。
電腦螢幕裡的收信提示顯示收到新的郵件,她順手點擊開啟,瞄了一眼寄件人的名字,精神突然一振,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讀起信件的內文。
好久沒寄東西給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我的沙漠探險結束
了,寄上幾張我拍的照片給你,十八號中午以後我都會在線上,太
久沒跟你聯絡,希望能看到你。Eagle。
接著是十幾張沙漠攝影的照片,照片下都有一段說明與筆記。
把照片看完一遍,她看向桌歷……十八號,不就是今天?原本沉鬱的情緒一掃而空,立刻開啟即時通訊軟體登入連線。
林夙櫻其實是個討厭使用網路的人,她上網只為三個目的:找資料、與出版社聯繫,和Eagle聯絡。
Eagle是個神秘的傢伙,她不曾見過他本人,Eagle常在旅行時把沿途拍下來的照片寄給她,自己卻從未入鏡。
十二點一刻,你不用吃飯嗎?來自Eagle的訊息如是道。
林夙櫻不太常用即時通訊軟體,她打字就和她寫作一樣的一板一眼,她的某任編輯就很喜歡在催稿時加一堆表情符號,剛開始還真的騙到了一點她從來就很稀少的同情心,當下以救火般的肅穆與緊張把稿子趕完……當然久了這招就沒用了。
Eagle先生班師回朝,小女子怎敢怠慢?
你聊天的方式熟悉的讓我好感動……其實我還待在撒哈拉邊緣的一個小鎮。
撒哈拉有網路呀?太神奇了。
托現代科技的福。
跟過去一樣,他們聊天的內容繞著彼此的生活與心情,再加一點天南地北的閒扯,往往可以一聊就忘了時間流逝。
就相識的緣由來說,Eagle是林夙櫻的網友。林夙櫻唯一一次上網聊天是為了她小說裡的人物,她在聊天室泡了一個星期——對她來說有如惡夢般的一個星期。她在網路上的活動之枯燥乏味,就好像當它是公事一般,不曾上過任何論壇,不曾玩過任何遊戲,不曾瀏覽過除了寫作資料所需以外的網頁,而身為一個作者,她連E-mail信箱都不曾公開過。
但她竟有一個可以相互通訊八年的網友。
最初是她收到一封不屬於出版社的郵件,這類郵件她通常都是直接刪除,一個連上網娛樂都沒興趣的女人當然不能指望她對不明郵件有興趣,一切全拜奇跡所賜,她彎身到電腦桌下撿東西,不小心按了Enter鍵,再起身時,郵件裡風景壯闊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夙櫻從不承認,她對風景照有一種特殊的迷戀,一旦她向身邊的人坦白這點,所有人都可以明白為什麼,然後開始做十年前便已放棄的遊說。
十年前她來到向陽山莊後,就未曾再離開這裡一步,像是某種恐懼與詛咒……
那封郵件不只有風景照,還有一些和老朋友對話一般的閒聊。
林夙櫻當然不認識這個寄件人,直覺不應該隨意窺看不屬於自己的信件,然而當她的目光追逐著一張張風景照的同時,也無法避免地讀到一兩句文字內容,這時她就痛恨起自己一目十行的閱讀本事。
她因此知道寄件者是一個感性與知性兼具的人,也許還特別內斂,外冷內熱——寫小說的就是這樣,窺見一點蛛絲馬跡,要他不天馬行空的想像或運用邏輯去推理,不如要他別吃飯、別呼吸。
寄件者引起了她的好奇,她決定回信告知對方寄錯了信箱,他的朋友應該沒收到這封信,而基於對那些照片和文字的興趣,她的回信內容也長了一些,結果,他們就此搭上線。
Eagle的神秘和與眾不同,合宜的關心卻不多做冒犯,還有他與林夙櫻無話不談,思想上的契合……等等,讓林夙櫻打破一直以來設在自己與陌生人之間的屏障,接受他成為心靈上的密友。
下次的旅行是什麼時候?她問。
已經開始想我了嗎?待在沙漠邊地的Eagle了句。
臭美!雖然如此回應,林夙櫻卻忍不住笑了。我只是在期待下回的故事,還有你的目的地。
Eagle,老鷹,自由自在地走遍世界,這也許是她著迷於與他對話的原因之一。但事實上林夙櫻並不特別喜歡旅遊節目,甚至覺得很無聊,寧願去翻找又厚又重的專業書籍查資料。
也許是因為Eagle的信總是為特定的朋友寫的,量身訂做一般,例如這回他寄了很多有關沙漠風暴和海市蜃樓的照片,因為林夙櫻曾在聊天時提到,她下一部小說想要這樣的場景;他還特別照了一張駱駝的頭部特寫,回答她曾經在聊天時所問的,不怎麼有常識的問題:駱駝的睫毛真的很長嗎?
讓一個說故事的專家期待我的故事,真是我的榮幸。下回嘛……還沒決定,你想要哪裡的土產?說來參考參考。
火星上的石頭。
天文博物館都不太大方,而太空總暑恐怕不歡迎扁毛類的傢伙,因為要找到合我穿的太空衣也太為難他們了。
林夙樓笑了笑,繼續漫天勒索「土產」。
剛認識的時候,她問他為什麼外號叫「Eagle」?因為他總是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嗎?
Eagle回答,鷹的中文與他深愛的女孩名字同音。
她在哪兒呢?她當時問。
Eagle一直沒有傳來回答,令她幾乎以為自己冒犯了他不願為人知的隱私。
她埋葬在一個看得到海和日出的地方。Eagle這麼回答。
她正想道歉,他又傳來一段文字:她的青春與黃土一同埋葬,從來未曾離開她的世界,有一天我希望將這些年來我所走過、看過與聽過的一切都送給她。
林夙櫻從來不懂如何安慰人,她當時的確是很難得地滿腔同情與感動。
所以……一開始你寄的電子郵件是寄給你女朋友的吧?即使她再也無法收信,但你不小心按錯了一個字母或數字,便寄到我這裡來?
大概吧。Eagle不置可否。不管如何,這樣也很好,現在我有一個會和我聊天的聽眾兼讀者了,感覺真不賴。
林夙櫻原本想要安慰他,卻反被他給逗笑了。
你有千千萬萬個讀者,我卻有一個擁有千萬讀者的大作家當Fans,看來我還勝你一籌。
啊,有人厚臉皮自動把別人當Fans了。
我很疼Fans的,下回極地探險,我本來打算為我的VIPFans準備一系列雪國極光特典,看來她好像不屑一顧的樣子。
林夙櫻雙眼全亮了起來,有北極熊嗎?
如果我的Fans想要的話,或許我可以找到北極熊寶寶。
噢!Eagle大師!你知道我有多麼崇拜你嗎?我對你的景仰,有如尼羅河氾濫,有如聖母峰崇高,有如太平洋廣大!
只有這樣而已嗎?我可是要冒著被熊媽媽撕鹹冰肉乾的危險耶,Eagle故意逗她。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也不能毀滅我對你永不止息的景仰!林夙櫻又好氣又好笑地飛快回應著。
Eagle不只拍下他所見到的每一幕奇景,也把他所有的感動與豐富的心靈帶給她,他給她的信裡永遠都帶著一份溫柔與體貼,彷彿在每一次拍下一個畫面時,心裡也想著她,那些文子都是在對她訴說,彷彿她與他一同走遍世界,一同分享每一個感動與驚喜……
林夙櫻相信她愛情的天賦已死,她愛人的能力隨著當年毀滅九個家族的背叛一起下了地獄,何況Eagle的溫柔只是因為對他女友思念的寄托之情,於是,她放任他繼續將那些總能讓她千愁盡解的訊息帶給她,也在每一次兩人能夠聯絡時盡情的談天說地。
Eagle和林夙櫻的牽扯還不僅僅是如此。
第一次得知她的筆名Eagle一如每個初次聽聞的人一樣不敢置信,但從震驚到接受的時間太短了,短到林夙櫻認為他根本不相信。
當然啦,這不能怪他,連她的編輯和出版社一開始都不敢相信,一個連美國都沒去過的外國人,寄了一部英文程度絕不下於任何一位美國當代作家的作品,他們當初還以為上面的地址是惡作劇呢!
為什麼她要以英文寫作而不用中文?說起來只是無心插柳,她當年寄去的是她高中時為了練習英文的試筆之作,不過如果老實把這段緣由道出,可能會氣死很多人。
以出版社的立場,編輯和老闆要求她保持神秘時,她還真是鬆了一口氣。
良久,Eagle卻這麼回答:現在想起來,的確有可能。Dark Queern的書裡充斥著東房哲學的味道,深辟的不像對東方文化一知半解的西方人會寫出來的。
「Dark Queern」其實是林夙櫻的書迷給她取的綽號,由Eagle說出來,讓她有點意外,更多的是受寵若驚,臉頰一陣燥熱。
多數人以筆名稱呼她,只有她的書迷喜歡喊她Dark Queern。
因為我常在世界各地跑來跑去,有時就直接在當地書店買書,在我所讀過所有Dark Queern的譯本中,中譯本與原作精神最契合,我猜你自己多少參與了中譯的工作?
沒錯,取得中譯權的出版社是熟人所辦,我的身份才能夠保密至今。
林夙櫻還有點不太能接受他的鎮定,但她的遲疑就在日後與Eagle無數次的談話中煙消雲散,他們是彼此忠實的讀者,是最能夠觸及心靈的聽眾,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如此親密,卻又如此陌生。
林夙櫻和Eagle的第三個關係,是一座哥德式莊園的前任與現任主人。
一開始林夙櫻以為Eagle說著玩,她隨口告訴他,她在山上的十座莊園,有一座的買主臨時反悔,而她當時急需這一筆天文數字的錢。
沒幾天,她的帳戶裡出現一大筆金額入帳,數目大到銀行經理親自來向她確認。
傻眼的林夙櫻守在電腦前,一等Eagle上線就立刻質問他,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請她將權狀和一切相關文件寄到某個地址,他的律師會處理好一切。
現在,Eagle買下山上那座莊園已經將近五年,兩人依舊未曾謀面,林夙櫻每次想到這,都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
聊完了Eagle的沙漠探險,接著聊到山莊昨天的婚禮,林夙櫻未曾向他提過她的家庭背景,只說過她出身複雜,有一群感情不一定特別要好,但互相關心的青梅竹馬。
不知是否言詞間她透了些什麼,當Eagle問她是不是有心事時,她並沒有太訝異。
每次和Eagle聊天,她總是暢所欲言,沒有人能讓她如此坦白而愉快,所以她相信一定是Eagle從她的字裡行間察覺到她的壓抑。
大概是……有點累吧。
累是果,而非因,她很清楚,因此開始害怕Eagle追問為什麼覺得累,那是連她自己都害怕去追究原因。
或許你茲換個環境,夠安靜也夠隱密,什麼都不要想地休息到你覺得舒坦了為止。Eagle仍是讓她如此窩心,什麼也沒問,只是提議。
哪個地方呢?你知道我有出遠門恐懼症。她自我嘲解。
不用遠。你知道我那座莊園,除了兩個大門守衛以外,每天中午有人會去打掃,傍晚,六點以前打掃的人就會離開,你可以到那裡,我會吩吋守衛和打掃的人不可以打擾到你。
他送出了邀請,緊張地等待她的回應。
她並沒有遲疑太久,然而在他的感覺裡卻像已經等待了一世紀。
謝謝你,但是這麼麻煩你,好像說不過去。
她是客套,還是禮貌地拒絕?光憑文字難以揣測她的心思,他卻不死心。
除非你不想休息,我就不勉強,但聽你的狀況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放鬆自己一段時間,這是身為一個朋友的建議,除非你不認為我是朋友?
當然是朋友!另一端的林夙櫻飛快回應。我之是覺得大搖大擺住到你家裡,而你這個主人遠在他鄉,我好像入侵者一樣。
她的回答讓他手指輕輕一顫,在理智來得及阻止自己之前,他已經飛快敲下一串回應: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那麼或許我會趁下個旅行開始之前,回去一趟。
按下Enter鍵,他才意識到那一瞬間他把自己逼到懸崖邊。
他不應該,也不能見她!
八年來他所辛苦建立起的她對他的信任,將會隨著他真面目的曝光毀於一日一。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理智的那面咆哮的發出責備,他卻發現他的心臟仍是因為期待而狂烈地鼓動,像年輕時每一次期待見到她那樣。
思念欲狂。
沒嘗過,不會瞭解那種明知前方會粉身碎骨,也著了魔般地回不了頭的瘋狂。
他會為這一刻的衝動付出代價,用八年的信任換一瞬間的破滅和她一輩子的恨,到底值不值得?
原本他一直都安於現實,曾絕望地認定已經永遠失去,如今卻可以用另一種方法陪伴她左右,為她分擔生活中的一切煩惱與憂愁,他該知足吧?永遠見不到面也沒關係,一輩子這樣就好了,直到他們之中一個先死去。
他祈禱是她先離開世界,那麼他就終於能回到她身邊,在她墳旁等待埋葬在她左右的那一日到來。
如果不幸他先走,雖然遺憾。也沒關係,他會把他這半輩子為她所經歷的一切化為照片與文字,送給她——他還有好多的風景沒帶給她,還有好多的話收在盒子裡,那些不敢以Eagle的身份告訴她的。
然後他會寫下遺囑,希望他的骨灰灑在海風裡,等她打開她房間面向海洋的那扇窗,也許他還是能夠回到她身邊。
可是她無意間透露了些什麼,無意間告訴他,她需要他……
她需要的是Eagle,而這樣的需要甚至還有點自作多情,她只是不想像個入侵者罷了。
當你那麼地想著一個人的時候,牽牽唸唸,每一個夢都是和她廝守,每一次清醒都獨自面對無力與心痛,拿一回的相思得償換一輩子的後悔,又怎麼會難以理解?
你要回來?電腦另一頭的林夙櫻顯然訝異了許久才回神。
還是你擔心我打擾到你?他心裡一半在打退堂鼓,一半卻期待得心都扭疼了。
當然不會,我最不覺得煩的人就是你啊!從來都不玩圖案的她,還特地在句子後加了朵小花以示誠意。
他在電腦前忍不住笑了。
若這是當著他的面,一句真心的告白,該有多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
立刻。他只想立刻回到她身邊……
還有些事得處理。不能急,冷靜與理智終於又回到他的腦袋裡。你先搬進去吧,想要住哪個房間都可以,我等等就打電話把一切交代下去。
也許,會有一種方法……一種可以與她在一起,又不被她認出來的方法?
這個想法就像天方夜譚,他卻還是燃起希望。
他要好好想想,就這一回,冒一次險,他就能夠回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