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一聲聲微弱的呻吟聲傳入藍風敏銳的耳中。
冷漠銳利的目光仔細掃視過四周,確定漆黑的房內除了他一人外,沒有任何人潛入後,他快速坐起身,仔細聆聽聲音是自何處發出。
隔壁?
他俐落跳下床,朝著隔壁路憶遙的房間移動。
他悄悄打開她的房門,確認房內沒有任何入侵者後,他快速朝床邊前進。
只見路憶遙正神情痛苦地跪趴在床上,棉被下的身子不斷發抖著,她臉色發白,口中還咬著自己的手。
想也不想,藍風立刻伸手將她的手給救出。
「你怎麼了?」他的語氣中帶著擔憂。
「桌、桌上……啊……」路憶遙伸出抖個不停的手,指著書桌上的針筒,話還沒說完,又痛苦地呻吟起來。
藍風二話不說,馬上將桌上的針筒全拿了過來。
見針筒內全是一些奇怪顏色的藥液,他皺起眉。
「天啊……」路憶遙突然大聲尖叫,伸手緊緊抓著自己胸口,彷彿快喘不過氣來。
「告訴我,該怎麼做?」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快速將她身上的衣物撕開,想讓她能順利呼吸。
看著她的身子,藍風倒抽一口氣,不敢置信眼前所見到的——她的身上竟然有好幾塊青紫色的斑!
「告訴我該怎麼做?遙遙?」發現她要昏眩,藍風立刻拍打她的臉。
「針……注、注射在青紫色的地方上……不要……告訴爸爸……」話一說完,她隨即陷入昏迷。
藍風皺著眉,盯著身旁的針筒。
要把這種液體注入她的體內?
這裡頭到底是什麼?
現在她人已無法回答他,就算想瞭解也沒辦法,只有等到她醒了才能再問她。
路憶遙的情況看來很嚴重,讓他沒辦法再多想,只能照著她所說,將針筒內奇怪藥液全部注入到她身上。
神奇的是,她身體上那些青紫色的腫塊,真的逐漸消失了,從她平穩的氣息中看來,似乎已經沒事了。
藍風見她好轉,擔憂的心也跟著放下。
他仔細凝視睡得安穩的人兒,眼中滿是溫柔。
和她相處了兩天,他發覺她並非表面上看來那麼冷漠。
在冷漠淡然的面具下,她是善良而溫柔的,否則她不會為了不讓他進入充滿毒氣的實驗室內,而對他下藥。
而她似乎總愛故作堅強,像方纔,即使已經那麼痛苦,還是不忘要提醒他,不要讓她父親得知她的情況。
這也讓他不自覺地替她感到心疼和不捨……
坐在她的床邊,藍風靜靜地望著她蒼白的容顏,就這樣陪伴著她直到天亮。
「昨天……謝謝你。」掙扎了一個早上,路憶遙還是決定向他道謝。
「為什麼謝我?」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藍風挑挑眉,嘴角帶著一絲笑容,盯著站在眼前,一副不安模樣的路憶遙。
「你……救我的命……還有……沒有告訴爸爸這件事。」她低著頭扭動著手指,支支吾吾地說。
「任何人見到這種事,都會救你,更何況,你不也救過我?」路憶遙疑惑地抬頭望他。
「雖然你的手法是狠了一點,竟然灑毒藥把我昏迷,不過我可以把這樣的舉動想成你是出自好意吧!」藍風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捉弄。
「那些東西是我自己調配的,你放心,它們沒有任何的副作用。」她尷尬地紅著臉說。
「所以我說你救了我,不是?你是怕我跟進去會被毒氣感染,才會出此下策。」
「嗯。」路憶遙點頭承認。
「我的身體對裡頭的毒氣已經免疫了,所以進去並沒有關係。你不同,只要吸進去一點點,可能就會致命。」
說完,察覺自己似乎透露太多關心的情緒,她隨即又板著一副晚娘臉,酷酷地說:「我可不想自己實驗到一半還要救人。」
「我想也是。」藍風點點頭表示贊同。
「還有,我希望你能主動向我父親要求離開。」
「為什麼?」他以為她對自己已經不再排斥了才對,為什麼又趕他走?
「我不習慣有人在我身旁走來走去,那會打擾到我。」她撇過身子不看他。
「喔?不是因為怕太習慣我陪伴在身旁,所以才想把我趕走?」他站起身,悄悄朝她身後靠近,語氣曖昧地說。
「當,當然不是,誰習慣你的陪伴?少在那裡大言不慚!」被人說中心事的路憶遙大聲反駁。
「哦!是嗎?」藍風發出低沉的笑聲,接著俯身靠近她耳邊低聲說:「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路憶遙被他的舉動嚇得快速轉過身。
「你、你為什麼靠我這麼近,想嚇人嗎?」她耳根紅透,臉頰上也泛著淡淡紅潮,顯得相當慌亂不安。
「你是怕我受傷,才想趕我走是嗎?」他進一步逼問她。
「這、這你不需要管。」
用力呼出一口氣,路憶遙顯然較為鎮定許多,她雙眼直視著藍風,說:「你只是個外人,這是我的家務事,不需要你來插手,我更不想惹來太多的麻煩。」
此刻,她的神情又變回原來的冷漠,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她眼中其實帶著擔心。
藍風不在意地聳肩,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無法摸清他的想法。
「可以。」他點頭答應她的要求。
路憶遙沒想到他會這麼簡單就答應她,雖然鬆了一口氣,但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許的失落。
「不過……」
「不過?」
「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這麼多的人想抓你。」他提出了條件,希望能從中探得他所要東西的所在位置。
「你——」路憶遙瞪大眼。
「我想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對你窮追不捨,讓你父親需要找我來保護你。」
他緊盯著臉色蒼白的路憶遙,知道她內心正在交戰,考慮著是否要告訴他實話。
「我說了,你就會離開?」考慮了很久,路憶遙問。
「對。」前提是,如果沒什麼阻礙,而她也不會遇到多大的危險。
「好,我告訴你。」路憶遙點點頭。
她一雙眼飄向遠方,幽幽地開口:「我從小就對研究毒物很有興趣,因為毒……很特別,它能救人,也能害人。有一天,我不經意地把一種毒的毒素給分解開來,發現裡頭有一種很特別的元素,於是我想,要是把那元素和我發明出來的某種毒結合在一塊,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她把視線轉回來,看向藍風。
「對一般人而言,毒也許是種不好的東西,因為它會害死很多人,但對一個製毒者而言,一生中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創造出一種無人能抵抗的毒。
於是,抱著這種想法,我把那元素和自己發明的毒做結合,結果……它產生了我料想不到的變化。我太輕匆它的危險性了,以為沒有任何東西是我不能控制的。」說完,她搖搖頭苦笑。
再多的無奈和自責,都已經無法挽回她所做的錯事。
「那東西……到底有多危險?」藍風疑惑地問。
「那東西只要一點點,就可以把整個城市的人都害死,它可以靠氣體,靠水傳播……而我,發明這恐怖東西的主人,卻連解藥該如何製作,都還沒有半點頭緒。
我爸爸請你來保護我,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蒂維娜,我創造出的毒藥。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我不清楚,但蒂維娜的可怕特性,已經吸引了許多組織的注意。我知道那東西的可怕,拒絕把東西賣給他們,因此得罪了他們。為了得到我發明的東西,現在有不少人都想致我於死地,或者把我抓走,好替他們研究。」
說到這,她聳聳肩,毫不在意地笑了出來,似乎要被追捕的人不是她。
「你說的那個東西……既然沒有解藥,為什麼不毀掉它?它就不會危害到人了。而且,那些人就不會再來找你麻煩了。」
她用力地搖搖頭。
「就算我把它毀了,那些人也一定會認定我是在騙他們,還是會不斷找上門來,要求我再替他們製作那種毒。更何況……它根本毀不掉……」
父親一直以為她已經把蒂維娜毀掉了,而那些人會找上門來,純粹是因為她得罪了他們,又或者是希望她能替他們再製作出蒂維娜。
他不知道,蒂維娜其實一直沒有被毀掉……
「你是說……那是活的?」藍風皺起眉,完全無法想像她到底發明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和你說這些也沒用……好了,你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你現在可以離開了。」暫時撇開低落的情緒,她伸出手,比了比門口說道。
「我還是得留下來。」藍風看了看她指的方向,語氣嚴肅的回答。
「你騙我?」路憶遙睜著大眼瞪他,一股怒火沖上心頭。
沒想到他竟然騙她?她就像個傻瓜一樣被他給整了!
「是,剛才我是有答應你,不過前提是在你沒有危險的情況下。」
「你明明說聽我說完就離開!」她不安地大聲吼。
雖然表面上,她是因為嫌他煩才趕他走,但事實上,那也是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害了任何人。可他卻怎麼樣都不願走,真是的!
「你不瞭解情況的危險性嗎?這會出人命的。」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堅持要保護你,直到你完全安全了才行。」他認真無比地凝視著她,想讓她瞭解他的堅決。
她剛才說的那些,只讓他知道蒂維娜的危險性外,但他還是不知道放置的地點在哪,他怎能離開?
同時,他認為她的狀況還十分危險,要是沒有他在一旁保護的話,她很可能隨時會落入他人手裡,而他不想見到她受傷。
「我不需要你保護。」更不想他為了自己而送命。
況且,這男人的存在,已經大大影響了她。
是的,他真的影響了她。
這幾天,無論白天他跟在身旁時,或足夜晚她獨自一個人在房裡時,腦中總是會浮現他的臉。
她發現,自己似乎開始在意起他……
而這改變讓她不安。 、
她想,只有把他趕走,不要讓他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她才會變得正常。
但,眼前這固執的男人卻不讓她這麼做……她已經無計可施了。
「我還是要待在這,你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也知道自己必須對抗的是哪一些人,儘管危險,但我還是想保護你。」
藍風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臉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我想待在你的身旁,陪著你一起度過這次的危機,請不要拒絕我。」他的眼神好認真,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懇求。
「我……」她的臉瞬間漲紅,不知該如何反應。
「好嗎?遙遙。」他親密地喚著她的小名,拇指輕撫著她柔嫩的雙唇。
被他這樣含情默默地凝視著,她心跳又開始加快。
「隨便你。」丟下這一句後,她便頭也不回地奔離現場。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藍風的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愧疚。
「對不起,遙遙。」
他利用了她……
她對他的擔憂和在意全寫在臉上,而他卻利用此來欺騙她。
接任務這麼久以來,頭一次,他的心感到沉重和內疚,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的心似乎也漸漸不受控制了……
那天之後,路憶遙便不再對藍風的存在感到排斥,兩人間的情感也迅速升溫。
這一晚,藍風陪著路憶遙坐在陽台欣賞著月光。
兩人不知聊了多久後,他看了看指針,發現已經十二點了。
「很晚了,該休息了。」
「嗯!那你也早點睡。」路憶遙雙眼充滿柔情地望著身旁的男人。
「你要陪我嗎?」
藍風一把拉起坐在對面的人兒,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欣賞她臉紅不知所措的嬌羞模樣。
「你別老說不正經的話好不好?」
「誰叫你這麼愛臉紅。」
話一說完,他便快速封住她柔嫩雙唇,細細品嚐她口中的甜美。
她小手無力地攀在他的脖子上,任他予取予求。
「如果你老是臉紅,為了治好你的害羞,我會每天吻上二十次,直到你不再臉紅為止。」他眼中帶著慾望,氣息不穩,語帶威脅地在她耳邊低聲警告。
「你真討厭!」聽到了他的話,她的臉蛋發燙得更厲害,連耳根都紅透了,她伸出手捶打他的胸膛。
「你這樣子讓我更想欺負你。」藍風寵溺地一把抓住她的小手不斷吻著。
「不理你了!」路憶遙逃離藍風懷中,羞窘地往樓上衝。
好害羞……回到自己房內,她坐在床上,摸著自己發燙的雙頰,臉上浮現甜蜜笑意。
藍風的爽朗笑聲自她身後傳來,也讓她的心倍感甜蜜。
他的陪伴,帶給了她很多的快樂和歡笑,而她的心,也一步一步地淪陷了……
他體貼又風趣,讓她不再感到孤單,感覺自己是個幸福的女人,每一分每一秒,她腦中所想的都是他。
從沒想過愛一個人會是如此甜蜜和幸福,他讓她有了想和他一輩子在一塊的渴望,也因此,她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原本,為了那可怕的蒂維娜,她幾乎就要放棄了自己的生命,但她知道,她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她為此身心都相當煎熬,只期盼能快點找出解決的辦法,不管用什麼辦法,只要能消滅蒂維娜,就算是賠上性命也無所謂,她完全不在意……
但現在,她想活下去,想一直陪伴著藍風的念頭,讓她決心要救自己。
同時間,仍坐在陽台的藍風的手錶,突然亮起了藍光。
臉上的笑意退去,他快速站起身,朝樓上走去。
一進入房內,他便從衣櫃內拿出一枝看似筆的東西,跟著輕輕一壓筆的頂端,將它照向白色的牆面上——
幾排文字立刻透過筆尖投射而出。
看著牆面上的訊息,藍風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今晚……
就在今晚嗎?
就在兩人的感情漸漸明朗之際……
想起她在知道真相後,臉上的受傷神情,還有對他的失望和痛恨,他的心就緊緊糾在一塊,疼得讓他喘不過氣……
她會怎麼看待他?
她是不是會認為,他只是個間諜,一個沒有心,專用感情來騙人的間諜?
天知道,這一段時間,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做活得有意義,他感覺自己冷寂多年的心,因為一個叫做路憶遙的女人而活了過來……
這一刻,他憎恨起自己的身份和那該死的任務。
如果可以,他希望遙遙永遠都不要發現真相。
但事實上,這根本不可能,為了蒂維娜,他必須和她攤牌,而這可能會讓她心碎、令她憎恨他……
過往一幕幕自藍道夫的腦海裡閃過,憶起事情發生的那一個晚上,他沉痛地閉上了眼。
如果可以讓他再選擇一次,他寧可放棄任務,也不願讓她發現這些事實。
他歎著氣,無力地耙梳著髮絲。
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愛上一個女人,愛得義無反顧、徹徹底底。
但他卻深深傷害了他深愛的女人——
明明愛他,卻又感覺恨他?
她連失去了記憶,都還有著那樣的感覺,可見他的欺騙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他該如何做,才能讓她對他不再充滿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