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傭把玻璃扔進垃圾桶中,黛兒捨不得地掉下眼淚。
赫士爵看見了,他有些訝異,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發現她手上緊緊抓著他贏來的那個人偶娃娃。
她珍惜著那些小玩意引他真的很意外,心情起了波動。
「放開她,你們回去吧!」他決定不在這當下讓自己再成為她口中的「壞壞」。
竟然沒有因此而討到賞,女傭們感到很詫異,卻不敢議論,她們低著頭回下人房去。
黛兒不知她們為什麼放開她全走了?納悶地望向赫士爵,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定定地注視著她,她實在不願跟著回地下室,但她也不想站在他面前任他審視,只好轉身走了。
「站住。」他走出了花園外。
黛兒加快腳步,但很快地被他超越,他高大如山的身影擋在她身前。「做什麼?」她揪緊人偶娃娃仰望他,心不受控制地胡亂跳動。
赫士爵擰起眉。「你聞起來真像只小臭蟲,這樣吧!我給你三秒鐘機會,只要你說句『對不起』,我可以立刻供應洗澡水。」
她腦海裡浮現—池誘人的熱水,那是她渴求的,可是她不想說對不起,那等於求他饒恕,她並沒有做錯什麼。不理他,她直接繞過他的阻礙,悶不吭聲地走人。
赫士爵瞪視她挺直的背影,暗啐,這丫頭不用點手段是不會聽話的,反正她也不知道她為何犯了眾怒,他且將計就計。「你敢回地下室,難道不知她們會怎麼對你嗎?」
黛兒遲疑地停下腳步。
赫士爵眼看達到嚇阻的目的,心底竊喜。「那些三等女傭很火爆的,以為你是新來的,想替你來個『新生訓練』呢!至於是什麼方式,我也管不著。」他慢慢地走向她,立在她面前,說得很逼真。
黛兒當真了,她是怕了那些番婆。
「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讓你遠離她們。」
黛兒幽幽地抬眼,他的表情並不是調侃和戲弄,相反的他看來充滿善意,但她只願意說:「我要洗澡。」
赫士爵對於她懂得「變通」感到讚賞,她省去了道歉,但那可不是他要的。「我看你大概真的比較喜歡住下人房,那就隨你吧!你愛住多久都行,只要你認為OK。」他說得很淡、很輕,卻是威脅性十足,而且說完立刻走人。
黛兒的情緒大為波動,她感到好累、好沮喪,看著他遠去,四下又無人,無所依恃的心再也忍不住的崩潰了。「我說我要洗澡……我要洗澡啦……」她蹲在地上,抱著人偶娃娃大哭起來。
赫士爵聽見她的哭泣聲,霎時止步,他無法就這麼走開。大步回到她身畔,他煩躁地低吼問:「一句道歉對你有那麼難嗎?」
「我不懂我為何要道歉。」
赫士爵眼底閃過火光,好傢伙,原來她居然是不知道自己哪裡有錯!現在他就費點時間,好好跟她算清楚了。
「你隨便把我拿來當新聞炒作,還全是錯誤的報導,不該道歉嗎?」這是首要罪證。「你還大膽地對我撒謊,今天還擅自脫隊讓我窮擔心……」不幸的,他一怒之下竟把自己內心對她的在意,也一併說了出來。他咬牙,擺出嚴酷的表情,無言地「補充」說明,擔心只是人之常情,她不需要誤會。
可是黛兒已經誤會了,也大大地被震撼到,若是其他人的擔心,確實是人之常情,但他高高在上,冷血無情的赫大總裁會為她擔心,那就是件「奇人異事」了。
其實他並不是真那麼冷血的,他也是容許一點溫情存在的……是嗎?
她真的很驚訝,也想進一步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是不是也可以對他曉之以義?「我……沒有對不起你什麼,挖你的花邊新聞只是想……替老人院的老人們出一口怨氣罷了。」
又是老人院!赫士爵依稀記得她提過老人院的事,但她怎還能再編一次荒謬的謊言來唬他?
他把她拉起來,好看清她眼中的虛實。「你說的這老人院在哪裡?地址呢?任何一句話得經得起查證,才能教人信服,如果你敢胡扯,當心我把你流放到沙漠上。」
「我沒有胡扯,溫馨老人院就在新店……」黛兒念了一串地址,既然有這機會,她不吝於跟他說分曉。「你可以上網去查,他們設有網站,而且你直營的加油站就蓋在旁邊,所有的老人們因此都不能安心,院長曾向你陳情,你全然不理會,若不是為了他們,我也不想整你。」
赫士爵細想她的說詞,很肯定地回道:「我沒接到任何有關陳情的案子。」
「是真的,我的老阿嬤也住在那裡,老人院的情況我再清楚不過了,你最好查清楚,還給老人家們一個公道。」她沒想過他是不知情的,但想想也不無可能,他事業做那麼大,說不定真有被他遺漏之處,若是這樣,她就該給他個機會,讓他去查清楚。
赫士爵盯著她認真的表情,她的話能不能信得過,他很快能查證到,到時是真是假自然知道。「我會立刻查證,最好別又是個謊言。」他放手,走回宅第。
「絕對是真的!」她說不出的欣喜,也好愛他的魄力,更樂見他去查明,最好他也能站在正義的一方,為老人們做點什麼……但他會嗎?
「還不進來!」他發覺她還杵在那兒,頭也沒回的喝令。
黛兒一愣,他是要供應她洗澡水嗎?她並沒有道歉呵!既然他要通融,那她還等什麼?她快步走向他。
赫士爵並沒有等她,直接領她進屋,上了樓上的客房,親自替她解說地理位置。「我的房間就在你對面,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樓下餐廳有供應三餐,你可以自行下樓吃飯。」
黛兒默默接受了他這「便利」的好鄰居,而她留心到了,他並沒有提到她還得回地下室,這就是說,她可以留在這裡了。她很感謝他,但她只想在心底悄悄地說。
待他走後,她關上門,進了寬敞的浴室裡,裡頭全是現代化的設備,沒有洗澡大隊,沒有人打擾,她可以盡情地洗,快樂地洗,真是開心呵!
赫士爵回到自己的房間,腳步沒有停留地往房內一側敞開的門走進,那是他設在家中的辦公室,沒有回台灣的時候,他就在這裡掌控公司全球的決策事務。
他開了電腦,即刻就上網點閱溫馨老人院的網站,螢幕出現一群白髮老人唱歌、跳土風舞的畫面,是一家規模不小的養老院。
略微瞭解老人院後他移開畫面,輸入一組密碼進入他掌控的A.T.石化在台加油站的分佈地址,果真就有一個設在老人院的隔壁!
怎會有這種事?他一向重視設立地點,以不妨害公共安全為主,規章裡也載明,沒有人會不知道。
他再打開另—個畫面,那是關於加油站設立之初的會議報告,負責這個案子的主管叫劉新和,詳細看過報告內容,全然沒有提到附近有老人院的字眼。
他也查了加油站的土地承租資料,出租人叫劉長壽,合約有十年之久……
他心底起疑,負責主管竟和出租人同姓?!
詳細調閱了負青主管劉新和的個人資料,他的父親正是叫劉長壽。從這個重大的發現,他不難分析出原因了,是劉新和把他父親的土地租給公司,於是自行省略老人院就在旁邊的事。
他立刻打了手機給龔天擎。「天擎,你天亮就回台灣,替我查證一件事,如果是屬實,立刻向我呈報……」他把自己的判斷和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知道了,大哥,我到台灣後三天會給你消息。」龔天擎自信滿滿地接下任務。
三天後——
龔天擎回報了,實情正如赫士爵所想的。
他立刻透過電子會報,對劉新和做出革職處分,加油站即時停業,終止承租合約,並派專員去探視老人院,送慰問金,補償他們的精神損失。
辦好這件事,他心情舒坦不少,那丫頭並沒有騙他,但他……就此原諒她了嗎?
不,他還有一筆帳沒有跟她清算,他要知道她是否真的欺騙過他的感情。
他有合理的懷疑,她若不愛他,又怎會在意他送的小東西?
那夜她為了那個破碎的香水瓶流淚,瞧她「真情流露」的模樣,絕不是裝出來的。他本來已對她不抱希望,她卻又來挑起他的困惑,不過他若對她毫無感覺,也就不會讓困惑左右他了。
此刻她人呢?他似乎有好多天都忙於公司的事務,沒跟她「聯絡」了。
「哇∼∼好高喔!呵呵呵……」他像是聽到她開懷的笑聲。
起身走向辦公室的落地窗,居高臨下的看向戶外的熱帶植物園,瞧見那小女生居然和他那群高級女傭—起騎著雙峰駱駝到處逛,彼此還開心地聊天,不知在說些什麼?
她們朝路徑的另一端走向水塘那端,他遙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邊不自覺地勾起笑意,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悄悄潛進了他的心底。
他不擅長談情說愛,也從沒有透露過對她的喜愛,但那份喜歡是存在的,就在他心底一個秘密的深處……或許他從來不曾認真地想放走她,他想試探一下他認為不可得的愛,他想知道那種被愛的幸福感,究竟存不存在?
他深遠地瞥著她的身影隱沒進林中,至少她還在他的土地上,光看著她,他的心都不可言喻地感到喜悅。
最好這不只是他的單戀,他淡淡地牽動唇,離開窗邊,回到位子,仍埋首於工作,心情是輕鬆愉快的。
傍晚時分,黛兒已經和赫士爵的十三名「妻妾」們吃飽晚餐,移到大廳喝茶聊天,她沒意料到她們是這麼好相處的一群人,而且全都會說中國話。
起初她們見到她出現在宅第,且換上乾淨的衣服還挺驚奇的,主動過來問她原因,知道她被允許住在屋內,就開始和她熟絡起來,約她喝午茶,還教她騎駱駝,她們還約她明天一起刺繡,她欣然答應了。
「黛兒,你說你會自己做香水,可不可以教我們?」甲妾人長得美,聲音也溫柔,很有禮地向她討教。
「可以啊!可是在這裡有化工行嗎?」黛兒大方地答應了。
「什麼是化工行?」乙妾不懂,其他人也不懂。
「就是專門賣保養品原料的店啊,如果有也可以自己做保養品哦!什麼消痘子水啦、保濕霜啦,抗皺精華,全都可以自己做。」黛兒說明。
她們聽了全都眉開眼笑,感興趣地睜著大眼睛,你一言、我一句地說:「真的啊?!可是我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店呢!」
「得問問大人,他一定知道,我們幾乎是不出門的。」
「可是化工行是賣保養品原料的,大人又不是女人,怎會知道?」
黛兒聽她們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有點昏頭地問:「你們說的大人是誰?我們不都是成年的大人了?」
乙妾就坐黛兒身邊,輕拍她的手,低聲說:「那是我們對赫大人的稱呼啊!」
黛兒不以為然。「你們都是他的老婆,應該是平等的,怎還得叫他大人?」
丙妾更小聲地告訴黛兒:「在我們這裡一向是男尊女卑,而且,大人他根本不曾『要』過我們,我們全住在房子的西邊這一側,大人獨居在東邊那一側,我們不只不能擅自進入,他也從沒要我們進過他的房。」
「啊∼∼」黛兒真不敢信自己聽到的。
丁妾遺憾地說:「雖然他從來沒說過,但我們都知道,他對我們看不上眼,我們只是國王送給大人的禮品而已。」
「可是他對我們很好,只要不趕我們走,我們都願意留下來,這裡有吃有住,比外頭的生活好太多太多了……」甲妾甘之如飴地說,其他人也點頭,同意她的說法。
黛兒同情起她們,可是她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啊!她們是想在這裡永久居留,她是想走又走不了。
「這樣好了,我去問問你們的大人,看他知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化工行。」她喝了一口茶,站起身來。
「現在?」眾女人驚嚇地問。
「對啊!」黛兒不以為意地說。
眾女人竟惶恐地拉住了她。「不行啊!大人一直沒下樓來,那表示他還在工作,這時候沒有人可以進他的辦公室,打擾到他後果不堪設想。」
黛兒看她們的表情好像挺怕他的,他是會咬人嗎?「好吧,那我就等他有空再問好了。」為了讓她們安心,她只好又坐下來聊天,一直到八點,她們各自回房去梳洗,她也才回自己的房裡。
進房前她看了赫士爵始終緊閉的門一眼,她好多天都沒見到他了,真不知他大人在忙些什麼?他已經去查老人院的事了嗎?她真想知道啊!
而想想她好久都沒有去探望老阿嬤了,阿嬤一定很想念她。自從送阿嬤去溫馨老人院安住,她一直都一個人在外頭租屋居住,老阿嬤只能透過手機找她,可她的手機沒有國際漫遊,且早就沒電了,萬一阿嬤找她找不到,該怎麼辦?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房裡。
時間稍晚,她在房裡洗好澡,躺在床上數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掛記著老阿嬤,真想下樓去借用客廳的電話,打回去給阿嬤,至少跟老人家問個好,那她會安心點。
她干跪就溜下床,出房門,走下樓去,廳堂燈已暗,只在玄關留有一盞小燈,她摸黑到電話台前拿了電話,手指微顫地撥了老人院電話,找老阿嬤聽……
「黛兒,有個好消息呢!隔壁那個加油站今天一早突然停止營業了,還貼出休業的公告,剛剛還來了個什麼『ET』石化公司的人,送所有老人們慰問金,我們從此以後就聞不到可怕的汽油味了,也不用擔心會臨時發生什麼危險了……」老阿嬤有點耳背,聽到是孫女打來,一高興就自顧自地說話,嗓門還特大。
「真的啊?!應該是A.T.石化業吧!」黛兒心灼熱起來,這……會是赫士爵所做的嗎?他過說他不知情的,現在他知情所以有所行動了?
「A.T.和ET差不多啊,呵呵……黛兒有空要來看阿嬤哦,阿嬤可想你呢!」老阿嬤熱切地期盼。
黛兒不讓老人家為她擔憂,沒有說明自己人不在台灣。「好好保重,老寶貝,我會找時間過去。」
兩人愉快的相約下次見,結束通話。
黛兒摸黑上樓,心情一直無法平復,才幾天光景,老人院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若這真是赫士爵搞定的,她就必須去向他好好道謝,並且……道歉,也許是她有誤會他的地方,她一定要好好弄明白才行。
她打起精神,輕敲了他的門,就試試運氣如何,也許會得到他的怒目相向,但她不介意。
她等了一會兒,沒人應聲,再敲……還是聽不到回音;他會不會一直工作累垮了都無人知?擔憂下,她逕自地打開門,探頭進去,發現裡頭無人。
好啊!整天辦公原來是幌子,其實是溜出去玩了吧!
黛兒皺皺鼻子,正要關上門,驀然聽見一陣打字聲,她又把門打開仔細聽,像是從裡頭很隱密的地方傳出,她好奇地再把門打開些,腳尖跨進裡門,找尋打字聲從哪兒來?
她在寬敞又整潔的房裡繞了一圈,發覺房間裡還有道敞開的門,走過去瞧,四周是井然有序的文案櫃,赫士爵就在裡頭,他在電腦前,真的是專心地在工作,這裡正是他大人的辦公室。
「我在辦公,任何人都知道不該進來,尤其是你。」
喔喔∼∼被他發現了!
「我已經進來了。」黛兒賴皮地聳聳肩。
赫士爵的目光從電腦螢幕移向她嬌俏的小臉,這小妮子擅闖他的書房,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敢情是要向他單挑?「那你就在那裡罰站。」他似真非真地說,回頭又開始批閱一封公文。
黛兒沒走,她就靠在辦公室的門上等待,想他一有空,她就要問他關於老人院的事,她一等再等,一個鐘頭快過了,她累得很想坐下,但為了展現誠意,她仍堅持站著等他。
終於,他關上電腦了,卻無視於她的存在,逕自端了桌上的茶喝,然後立起身走人,經過她身前。
黛兒望著他,以為他不會理她,怎知他不說分由,竟長手一伸,掃向她,將她擄進懷裡狂吻……
她全然措手不及,情怯地瑟縮著身子,他卻吻得更深更狂,火舌充滿掠奪性,狂烈的撫探她的身子,大手進入衣下,揉掐她豐盈的胸……
「不要……門沒關……」她害臊地推卻,下意識地望向被她敞開來的房門,心底吃驚,她應該要快點閃人才對啊,怎麼還這麼提醒他?
他放開她,走向房門,一腳踢上了,回到她身畔,把她擄向床去,壓在身下更熾、更激狂地吻她……
「放開我……我是有事要找你談……」她虛脫般地在他耳畔說。
「要請求我放走你嗎?」赫士爵代她說了。
這確實也是她的問題之一,既然他都提了,她何妨就問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他一聽,她竟又聰明地跳過他強調的「請求」,他真是有點無奈。「你真的很頑固。」
「你才不可理喻……幹麼突然吻我,嚇我一跳……」她嬌嗔地抱怨,整張臉都紅通通的。
他盯著她可愛的表情,毫無理由地,就是想吻她。「我們也許有點配。」
「你……瘋了……」她被這話嚇到,他為何會這麼說?
一定是戲弄她吧!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