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男人對手下一使眼色,這名打手一腳又踩爛一張長凳。
盛玉袖怒火陡生,再也顧不得二叔的阻攔,上前一步,大聲怒喝,「李榮發!你們究竟想幹什麼?」
矮胖男人冷聲一笑。「做什麼?當然是來問問你什麼時候把客棧賣給我啊。」
「不賣!」盛玉袖想也未想,直接回答。「這家客棧是我爹娘留給我們唯一的依靠,我盛玉袖就是窮死餓死,也不會賣掉的!」
「噢,是嗎?」李榮發揚眉,神氣又鄙夷的回視她。「李大爺我可是當朝六王爺的親戚,是皇親國戚,想買你這家又破又小的客棧,是看得起你。」
「呸!」她不屑地悴了一口。「就是六王爺本尊親自來求我,我說不賣也就是不賣!」
聞言,李榮發再也做不到表面平靜,直指著她的鼻子罵,「不識好歹的丫頭,前幾次對你客氣那是讓著你,現在你連對六王爺不敬的話都能說出口,我看你是活膩了!來呀,給我把這個大逆不道的賤丫頭抓起來!」
「是!」一眾打手齊齊向盛玉袖圍過來。
盛玉袖立即舉起雙臂,擺開防衛架式,可對方人多勢眾,她後面還有一個虛弱多病的二叔,怎麼看,都是她這邊的局勢吃緊。
「你們在幹麼?還不快給我動手!」李榮發等得不耐煩的大喝,眾打手一聽主子發話,全都動作起來。
盛玉袖只感覺到拳頭像下雨般,從四面八方朝她的面門毆來,她心中慘叫一聲,只能咬緊牙關,決定能還擊一拳就是一拳,雖說結局肯定是她輸,但也不能就這樣乖乖等著挨打啊!
眼見數十雙拳頭就要招呼到她嬌小的身子上,一道人影忽地有若閃電般,揮著斧頭加入戰局。
「你們給我住手!」厲吼聲伴著斧頭刃鋒雪亮的光芒,有效地制止了眾人的動作。
「哇啊!」有幾個人一時疏忽,被斧頭開了道血口,哀哀大叫著滾倒在地。
盛玉袖也一驚,是進寶?!
見那把斧頭上猶沾著血滴,她小臉一白,反射性地把他往身後一推,接著挺起胸膛,氣勢十足地向李榮發喊道:「這不關他的事,要找就找我一個人!」
玄靳一愣,瞪著眼前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她毫不猶豫就把他保護在身後。
他一直認為只有親人之間,才有那種甘為對方犧牲的無私大愛,而女人……嘴巴說愛他,心裡想著的卻是他俊美的容顏、高貴的地位和寶庫裡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
如果他又老又醜,貧窮又落魄的,那些仙女般的美人兒還會跟著他嗎?
不會的,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像跟前這個一般傻氣,居然用自己嬌小的身子擋在他面前,異想天開地想保護他。
可她堅強勇敢的姿態,觸動了他心底最深最深的那根弦。
伸出手,他將自己前面的小女人攬至身後。
「進寶,你……」話還未說完,就被他堅決地擋住,她又想護到他身前,但又破他擋下。「不行,我是這裡的主人,這件事讓我來解決。」
他轉身。低下臉,認真地看著她。「不要逞強,你是個堅強的女人,但有時候也要學著相信一下男人。」
「可是……」她一臉擔憂地望著他,不想他受傷。
玄靳只是微微一笑,修長的手指將她頰邊垂落的髮絲撥到耳後。
「相信我。」
他的保證像是宣誓,一個字一個字扎進她的心尖,讓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玄靳輕笑,滿意地點頭。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沒想到那向來俊美的臉嚴厲起來,竟是如此懾人,散發出一種高貴威嚴的光芒,讓人幾乎不敢直視。
把沾血的斧頭舉起,玄靳冷酷的把對方十幾個人打量一遍,最後,視線落在李榮發身上。
李榮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視線驚疑不定的向某處看去,得到對方的眼神暗示後,才壯起膽子來。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敢傷我李爺的人……」李榮發的聲音不自覺的又漸漸小了下去,實在是因為對方的表情看起來太嚇人了!
玄靳冷然一笑,眼睛盯著手中的巨斧,以極具威脅性的口吻說:「你如果也想試試看的話,我不介意。」
只是李榮發再如何忌憚眼前人,畢竟他也有「六王爺」的名號撐腰,橫行鄉里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都欺到縫頭上,還在一邊當縮頭烏龜?
思及此,方才消失的勇氣又頓時回籠,一腳踹飛身側的半截板凳,指著玄靳,惡狠狠地罵,「你算老幾?給我滾一邊去,讓那女人跟我說話!」
他挑唇冷笑。「你想說什麼就跟我說,我代表她。」
啊?她啥時決定他代表她說話了?盛玉袖眨眨眼睛,疑惑地瞪著玄靳,而他好似感受到她的心思,立即用眼神安撫她。
好吧……她就看看他要怎麼做好了。「是,他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
「那好,我也就不囉唆了。」李榮發從懷裡掏出白絹,甩到盛玉袖的臉上。
她趕緊伸出手把白絹接住,展開,上面寫著一堆文字,最後蓋了枚鮮紅的大印。
蹙起眉頭,她困惑的把小臉貼在白絹上。
「呃……啊……這……」看了一下,她無助地抬起晶亮的大眼,求救的看向身邊人。
玄靳一陣無奈,湊列她耳邊小聲提醒。「你拿反了。」
盛玉袖驀然一陣臉紅,七手八腳地把白絹轉一下方向,小臉再度貼上去。
玄靳隨意瞄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聲,再看看那個鮮紅的大官印,默記下官員的姓名,轉向李榮發。「你想用官府發下的狀子霸佔這家客棧?」
李榮發不無得意的點點頭。「睜大眼睛瞧好,這是府衙大人親筆所書,命你們今日即刻搬出,這個客稜可是我的,我要把這裡改建成雙同城最大的花樓!」
玄靳冷嗤一聲。「就我所知,依本朝律例,擁有房契者才是房子的真正主人,私人所有之財產,官府俱不得干涉。」
他從盛玉袖的手中象過白絹,逕自擦拭起斧頭上的血跡。
「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你這種行徑在律法中也有提到,橫行鄉里、魚肉百姓者,輕則杖百,重則沒收家產、沒籍充軍,甭說這白絹是府衙親書,就是當朝宰相給你撐腰,你也休想逃脫懲罰!」說完,一臉不屑地把髒污的白絹扔回他臉上。
「師出無名還想強佔盛家的客棧,如果你不怕我們去告,你就儘管搶吧。」
李榮發狼狽的抓下白絹,怒極反笑,「那又怎樣?知道我大姨子的老公的弟弟的女兒的兒子是誰吧?」
「噗!」這個九拐十八彎的親戚關係,李榮發的屬下聽了可不敢出聲,只有盛玉袖毫無顧忌地笑出來。
只見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黑,面紅耳赤地怒斥。「笑什麼笑?說出來定會嚇死你,那個人就是當朝皇上的第六子,玄庸王爺!哼哼,怎麼樣?知道怕了吧?」
六哥?玄靳一聽到這個名字,心下自然有些留意,但他並沒有顯露出來。
盛玉袖可不是笨蛋,自從進寶出現後,李榮發的情勢已經急轉直下了,現在明顯是自己佔上風,所以索性放開顧忌,她從身前男人背後探出半個身子,故意用調皮又吊兒郎當的口吻調侃。「李榮發,你還真可愛,這種關係的親戚也能被你牽扯出來,不會那個什麼六皇子連你姓啥名誰都不知道吧?」
李榮發逞強地一挺他那比肩膀還寬的肚子,惡聲道:「你這種下賤的草民怎麼會知道我們貴族之間的事情呢?你……哇啊啊啊!」
他話未完,雪亮的斧頭便揮過來,嚇得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連連鬼叫。
誰也沒看出玄靳的身影是如何在眨眼間,就如鬼魅般來到他身邊的,李榮發和手下皆感到頭皮陣陣發麻。
他怯懦如鼠地抬起一張慘白的臉,正好看見那斧頭閃過的冷光映照在玄靳俊美絕情如阿修羅般的臉龐,猛地哆嗦一下。
只聞玄靳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就算你找上玄庸,我也絕對會把你捏碎在手掌心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揪住李榮發的領口,他極輕卻極恐怖的丟了一句,「給我滾。」
然後,手一鬆,就見四肢肥短的李榮發活像隻豬玀似的摔癱在地上,他的嘍囉們趕緊聚到他身邊,把他攙扶起來。
雖然已經膽戰心驚,李榮發還是要顧面子,抖著身體硬擱狠話。「盛玉袖,你這客棧我是要定了!咱們走著瞧,看最後是誰贏,哼!我們走!」
轉眼間,十幾個人立刻消失。
「呼!」見狀,盛玉袖單手扶在玄靳的手臂上,半個身子幾乎都靠在他身側。
「他們終於走了。」
她獎勵似的拍拍他。「進寶,你好厲害啊,中午幫你煮頓好料的!」
玄靳沒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落在他手臂上的手,盛玉袖這才驚覺兩人靠得太近,臉蛋一紅,連忙收回手。
她習慣性地又武裝起自己,猛地拍了他的腦門一下,故意惡聲惡氣掩飾心底的驚慌。「好了,去幹活吧,柴劈好了嗎?沒劈好不准吃飯!快去幹活!」
玄靳眼中先是漫上惱色,瞪著那飛速逃竄進廚房的嬌小身影,右手揉揉後腦勺,後又無奈的笑了。
「你也一樣,盛玉抽,你也一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確定,自己一定要把這個小女人弄到手,至於為什麼,沒有理由,他就是要她!為了她,他會在這客棧裡多委屈些時日,直到她回應他,願意跟他回京。
他的眼中淨是誓在必得的決心,無端突然一陣惡寒的盛玉袖卻在廚房了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完全沒想到自己就像只甜美的小肥羊,已經被大野狼盯上了。
李榮發領著手下,氣沖沖地走出福來客棧。
「媽的,臭娘們,哪邊弄來這麼個不好惹的男人,竟然懂這麼多,什麼律例、沒籍的,還真把老子嚇到了!」看見手下同樣驚惶的臉,火氣沒來由的更旺,上前去一人給了一腳,「你們這群沒用的飯桶!」
發洩完畢,他才領著眾人繼續向前行。
「也不知道那男人什麼來歷,看他穿得也挺普通,怎麼能說出那種話呢?」他憶起那人最後威脅的話——就算你找上玄庸,我也絕對會把你捏碎在手掌心間。不相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他想來想去,都快想破頭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能氣極踢牆。「媽的!」
正要收回腳,身側不遠處的巷弄中,卻突然冒出一個佝樓著身子的瘦小老頭兒。
「是誰?刺客,刺客,快來保護我!」他嚇得大叫,立刻回身尋找人肉盾牌。
「李爺,別怕,是我。」
李榮發定睛一瞧,這才寬下心來。「原來是你!盛金財,我想我們有必要好好談談了!」
來人——盛玉袖的二叔,抬起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