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紅的血液,在這樣無星無月的夜裡,一般人是看不清楚的,但她偏偏看得一清二楚。
當那些刀槍劍戟砍殺在一具具人體上,噴濺而出的血汁,讓她駭得臉色發白。
寒風將那腥濃的味道送至鼻端,坐在馬背上的海菱反胃得想吐。
她不曾經歷過這樣殘虐的事。
一、兩百名官兵追剿著二、三十名逃逸的亂黨,那些寡不敵眾的亂黨,被迫躲入陰暗處藏身,卻都在她的指點下,一個個被斬殺身亡。
坐在她身後的綿昱,雖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卻只當她是害怕,所以在她耳邊輕聲安慰著。
「別怕,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你。」
她只是搖著頭,眼裡噙著淚,看著那些因為她而被殺的人,一股罪惡感頓時盈滿胸臆之間。
她不想再替他們找出那些人了,她無法再眼睜睜看著有人被殺,不管是亂黨被官兵圍殺,還是那些官兵死在亂黨的劍下,都好可怕、好可怕……
不要了,不要再殺人了!
「昱福晉,剩下的人躲到哪裡去了?」福貝勒驅馬來到她身邊問。這次的圍剿行動他們大獲全勝,加上有她的指點,幾乎就快將這群亂黨一網打盡了。
海菱搖著頭,說不出話,覺得胃裡洶湧地翻攪著。
見她沒出聲,福貝勒追問:「昱福晉,還有十幾個人躲在……」
「海菱?」綿昱終於察覺不對。
「嘔!」她終於吐了,眼兒一閉,登時昏厥了過去,同時,她的身下也一片濡濕,滲出鮮紅的液體。
烏雲蔽天,遮住了明燦的陽光。
海菱的臉上也失去了笑容,她失神的瞪著床頂。
替福貝勒他們圍剿那群亂黨,她付出的代價是失去了才兩個多月大的胎兒。
她這個母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對不起,孩子,娘對不起你,是娘害死了那些人,所以老天爺才懲罰到你的身上!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聽到腳步聲,她閉上了眸,掩去眸裡所有的悲慟,翻過身,面向裡側,不想見到任何人。
來到床邊,綿昱眼神陰鬱地看著她的背影。
他不知道她有了身孕,直到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才知此事。
他難過於他們的孩子無法來到這世間,更難過於她冷漠的態度。
那張失去光彩的臉上明顯透露著她的悲憤,從醒來那日起,她就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了。
夜裡睡覺的時候,她睡得極不安穩,常常作著惡夢,讓他看得心都揪了起來。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他知她沒睡,沉痛地出聲。
「……」海菱一如這七天以來的沉默不語。她什麼都不想說,就怕自己一開口便停不了對他的怨懟。
她知這事怪不了他的,她不想對他說出責備的話來。
當那天綿昱得知她竟小產了,那吃驚的神情與心痛的眼神,都讓她無法苛責於他。
是她失責在先,為了他生辰那天的事,賭氣地沒有馬上告訴他自己有孕的事,接著又著迷於那本宋刻本,而將此事給推遲了。
而他們的孩子……就這樣沒了!能怪誰呢?
「如果我知道你有了身孕,無論如何都不會帶你去幫七叔他們。」綿昱自責地道。
這話非但安慰不了海菱,反而像在責難她沒有告訴他她懷孕了的事,她咬著下唇,紅了眼眶。
見她依然不語,他又說道:「別再傷心了,以後你想要幾個孩子,我會再給你的。」
海菱終於幽幽開口了,「不管再有幾個孩子,都不是這一個,不是這一個!」
綿昱聞言一窒,不知該說什麼。
這時,珠兒代總管來傳話,「貝勒爺,七阿哥和福貝勒他們來看福晉了。」
他立即沉下臉。「他們還有臉來!」怒氣騰騰地離開寢樓。
等在前廳裡頭的幾人,一看見他進來,人人面露討好的笑臉。
七阿哥瞅向福貝勒,示意他先開口,福貝勒心裡暗暗叫苦,看向一臉陰寒的綿昱,只得臉上堆滿笑,打著哈哈,「綿昱,咱們來看昱福晉,她身子沒事了吧?」
「你說呢?」
冰寒的眼神朝他射來,凍得福貝勒打了個哆嗦。
「我、我和七阿哥帶了些上好的補藥和紫參,要給你的福晉好好補養身子。孩子沒了我們也很遺憾,不過養好身子以後,你想要幾個,還、還可以再、再生。」幹麼用這種怨毒的眼神瞪他,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
他哪知道昱福晉有了身孕,而且那天她只不過是在一旁看著,替他們揪出那些躲起來的叛亂份子,哪知道她看著看著就小產了?
見他一臉想宰人的陰鬱表情,七阿哥也趕緊陪笑說道:「就是唄,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昱福晉好好調養身子,這些補藥都是我從宮裡頭帶來的,以後養好了身子,不愁生不了孩子。」
「就算再生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綿昱忍無可忍,一把勒住福貝勒的頸子,惡狠狠地問道:「當初你不是向我保證,絕不會讓她有任何損傷的嗎?你說,你要怎麼把失去的孩子賠給我?」
「我、我、我……」他快被他給勒得斷氣了,「你、你、你先放、放手……」
「綿昱,你真想勒死他啊,快鬆手!」七阿哥見了,趕緊上前想架開他。
但他的手勁大得驚人,七阿哥壓根扳不動,情急之下說道:「這事也怪不了我們呀,若是知道你福晉已有了身孕的事,我們絕不會要她一起去的,你自個兒也不知道的不是嗎?怎能全怪在我們頭上呢?」
被他這麼一說,綿昱冷著臉鬆開了福貝勒,咆哮地下達逐客令,「滾,全部都給我滾出去!」
「好、好,我們這就出去,你可別生氣啊。」七阿哥連忙拉著仍在喘氣的福貝勒,倉卒地離開。
他們離去後,綿昱憤怒地將桌案上的杯子全都掃落桌面,接著一掌震裂了那張桌子。
看著那坐在院子裡,盯著一朵花發呆的人,珠兒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才短短十幾天,福晉就憔悴、消瘦得驚人,她彷彿忘了要怎麼笑似的,臉上總是木然無神,看了就教人心酸不忍。
偶然間,她曾聽福晉喃喃自語著,說什麼對不起,都是她害死了他們,他們如果要找人索命,找她就好,不要為難她的孩子。
看來失去了那孩子,福晉是很自責的,所以才會一直抑鬱不樂。
珠兒走到海菱身邊,勸道:「福晉,外頭天冷,回房去吧。」
她默默地起身,回到寢樓。
「貝勒爺說,今兒個有事會晚點回來。」
「嗯。」她輕哼一聲。
「您別再這樣了,福晉,您再這樣下去,會讓貝勒爺瞧著心煩的。」沒有哪個男人喜歡老面對著愁顏不展的妻子,她真為福晉擔心,一旦失寵於貝勒爺,那該怎麼辦才好?
半晌,海菱仍是一語不發。
「福晉,恕奴婢無禮,但奴婢有話不吐不快。」珠兒一古腦兒的將心裡的話說出來,「老實說,失去孩子,您傷心,貝勒爺也不好受呀,上次七阿哥和福貝勒他們來探望您,聽說貝勒爺對他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還把他們給趕走。貝勒爺如此心疼您,這半個月來總是捺著性子安慰您,可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您再這樣下去,終有一日貝勒爺會對您不耐煩的。」
垂目睇望著手指良久,海菱才要開口,便聽見有名太監進來通報,「昱福晉,太后來了。」
「什麼?」她和珠兒都吃了一驚,「太后?!」
「沒錯,太后是特地來探望昱福晉的。」
「太后在哪裡?」
「就要進來了。」
海菱連忙起身,來到寢樓外迎接太后鸞駕。
「海菱叩見太后。」
「你身子欠安,這禮就免了,來,讓本宮看看。」太后仔細望了望她的氣色,心疼地拍拍她的手,「瞧你怎麼憔悴成這樣,怪不得綿昱這麼心疼了,還跟皇上鬧了一頓好大的脾氣。」
「他對皇上發脾氣?」海菱一愕。
太后邊說邊拉著她進寢樓裡。「綿昱這孩子,怪皇上下旨讓你去幫七阿哥圍剿亂黨,所以才會害你小產,失去了你們的頭一個孩子。」
「他……怎能對皇上這麼說?」她有些吃驚,生怕他因為自己而惹怒龍顏,招來禍事。
「這回確實是皇上不對,怎能讓你一個弱質女流去幫七阿哥他們呢?你們失去孩兒,相對的,皇上也失去一個玄孫,對這件事皇上也很捨不得,所以沒怪綿昱,你不要擔心。」
兩人在花廳坐下,太后接著再說:「本宮聽說你這些日子一直抑鬱不樂,所以才來瞧瞧你。孩子沒了是很令人傷心,不過這表示那孩兒跟咱們無緣,你也別太惦著了。」
「……是,太后。」海菱低首應道。
「看你難受,綿昱也不快活。這孩子呀,很少將什麼人給放在心上,你可還記得,你以前在摛藻宮時,本宮曾上那兒去過一趟?」
「記得。」那時太后隨口問了幾句話便走了。
「當時綿昱正準備出征準噶爾,他來見本宮,對本宮說要娶你當福晉,央求本宮替他照應著你,直到他回來。」
「什麼?」海菱訝異地抬首。所以當時她才能那麼平靜地待在摛藻宮裡,即使躲在裡頭偷看書,被那裡的辦事大人給發現了,也不曾被責備過?
「他對本宮說,你曾救過他,本宮以為他是為了報恩才想娶你,但他說不是,他在第一次遇見你時,就將你給惦在心上了,只可惜那時他有傷在身,無法前去找你,後來沒想到會在宮裡再見到你。」看見海菱驚訝的神情,太后微笑再道:「你呀,沒瞧見那孩子提到你時眼兒有多亮,他欣喜的表情本宮至今都還記得。」
不知道綿昱竟是這麼看待她的,海菱心頭頓時一陣激盪。「我以為他是為了我能在夜裡視物,所以才會娶我……」
「沒那回事,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聽七阿哥他們的福晉和格格們這麼說的。」
「那恐怕是她們誤會了,當時他是對皇上說,因為你能在夜裡視物,所以他才會被你給救了,並非因此而娶你。」太后面露慈祥的笑容,又說:「綿昱是本宮撫養成人的,本宮很清楚,若不是他真心喜歡的人,他是絕不會娶進門的。喏,你可知道那五格格推你落水,綿昱饒了她後,她仍一心想嫁給綿昱,即使委屈做側福晉也願意?」
「海菱不知。」她輕搖螓首,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件事。
「你知道綿昱是怎麼回答的嗎?」見她搖頭,太后笑道:「綿昱說,可以呀,一日一五格格進門,他就讓她天天睡在她推你落水的那口池子裡。」
「啊!他真的這麼說?」聽聞太后的話,海菱一臉驚訝。這意思不就是……要溺死五格格嗎?
「沒錯,這可把五格格嚇壞了,不敢再鬧著要嫁給綿昱了。」見海菱一臉震訝,太后徐徐再開口,「當初他說要迎娶你為福晉時,本宮原是不太同意,但後來一想,難得有讓綿昱看得上眼的人,即使你們身份不相稱,本宮還是替他向皇上求情,讓皇上成全你們的事。」
聽太后說了這些事,海菱眼眶不禁濕了。「我不知道……他心裡是這麼看待我的。」原來她的丈夫是打從心眼裡在疼愛著她的。眉心糾結多日的愁鬱,宛如撥雲見日般頃刻間舒展開了。
是她太傻了,憑著旁人說的那些話,就將他這些時日來為她所做的事全抹去,結果苦了自己,也苦了他,更害得他們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思及此,海菱慚愧地低下頭。都是她的心胸不夠豁達寬厚,才會造成這種遺憾。
看著她內疚的神情,太后溫聲啟口再告訴她一件事,「綿昱以前不知多寶貝他那把大鬍子,怎麼都不肯剃,只有在本宮一年一度的壽誕時,他才肯剃了討本宮歡心,可這段時日,他竟然每日都將鬍子給刮得乾乾淨淨的,這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可不是,那孩子不喜歡自個兒太過俊俏的長相,所以十幾歲時,就開始蓄起鬍子,想掩蓋住那張過於俊美的相貌。可他留了這麼久的鬍子,卻在你們成親第二日便把鬍子給剃得乾淨,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誰?」
聽到此,海菱心裡一陣動容,喉頭哽咽了起來,她連忙搗住嘴,隨即激動得落下淚來。
太后輕輕拍撫著她的肩,和藹的道:「這下心結是不是解開了,丫頭?」
迎上她彷彿洞悉了什麼的眼神,海菱趕緊抹去眼淚,窘得滿臉通紅。「謝謝太后告訴海菱這些事。」
太后慈愛地笑了笑。「你開心了,綿昱自然跟著開心,這下七阿哥他們也就可以安心了。」
「七阿哥?」她不解自己的情緒跟七阿哥他們有什麼關連。
「七阿哥說,每次綿昱看見他和福貝勒,都是一臉想殺人似的凶狠表情,害他們現下一看見他,就遠遠躲開了呢。」
海菱被太后這話給逗笑了。「失去孩子的事,怪不了七阿哥他們的。」
「你明白就好,」看見她的笑顏,太后讚道:「瞧你真該多笑的,這笑起來多甜呀。」第一次看見這孩子,她就看出她仁厚心慈,所以才願意讓綿昱娶她。
被太后這一讚,海菱羞怯地垂下頭,嘴角卻不由得漾起燦爛的笑意。
送太后離開後,海菱駐足在窗前,低聲對著天穹說:「孩子,娘對不起你,不過,娘只能為你傷心到今天,娘不能再讓關心娘的人著急、擔憂了。」說著她輕闔上眼,雙手合十,向上蒼許了個願。
接著,她坐在花廳裡等綿昱。
一直到深夜他才回來,看見她竟坐在花廳裡,不禁有些訝異。「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我在等你,我有話想跟你說。」望著他,海菱緩步走向他。
「什麼話?」看著她有些不尋常的神色,綿昱輕攏了下眉峰。
「對不起,這些日子讓你為我擔心了。」她低聲說。
聞言,他霎時舒開攏起的俊眉。「只要你沒事就好。」
纖指輕撫上他那張俊媚的臉孔,她這才發現,他也消瘦了不少。
看見她眼裡突然滾出淚水,他駭然一驚。「你怎麼哭了?」
她將臉兒埋進他胸前,喃喃說道:「對不起,我只哭這次,這次哭過了,我就不再難過了。」
「……好,你盡情的哭吧。」自小產以來,她還不曾流過淚,如今她願意哭出來,這便意味著她終於能放開那孩子了。綿昱欣慰地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在他懷裡哭個夠。
半晌,她抬起臉,破涕為笑,說:「綿昱,我想生十二個孩子。」
他聞言一愕。「十二個?會不會太多了?」
「不會。」
「為什麼你想要這麼多個孩子?」
「我想把他們生回來。」
「他們?」
「那些因我而死的人。」
他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所指的那些人是誰了,是上次同福貝勒一起去圍剿亂黨,經她指出藏身之所而被殺的那些人。
他知道她一直對那些人的死心懷愧疚,夜裡更常因此而作惡夢。
「好吧,隨你。」話雖如此,但要不要讓她生這麼多,可是操之在他身上。十二個?實在太多了,他可捨不得她像頭母豬一樣一直生個不停。
海菱的心意堅定到令綿昱十分意外。
因此,此刻在床幔內,有人正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被誘惑了。
另一個人則壓抑著羞怯,一雙小手悄悄鑽進枕邊人的衣服裡,撫摸著那結實的胸膛,修長的腿兒也悄悄纏上他的腿,意圖使他把持不住。
以前他明明很愛做這事兒,但最近這一陣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總是有意避著她,以至於都已經三個月了她仍未受孕,這樣一來,她想將那些人生回來的計劃,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實現。
綿昱抓下她的手,嘴角微僵的道:「海菱,我有些困了。」
「沒關係,你睡吧,我自個兒來就好。」她將他曾說過的話奉還給他。
「這種事,你自個兒一個人做不來的。」綿昱失笑。
最近這兩、三個月,他的妻子對他可說是「性」致勃勃,夜裡常挑逗、撩撥得他慾火難耐而失去控制。
他詢問過太醫這件事,太醫說她才小產不久,最好能休養個一年再受孕,對她的身子比較好。
太醫還教了他,要怎樣才能避免讓她受孕,所以每逢她易受孕的那幾日,他總是格外克制自己。
最近這幾日又遇上她容易受孕之時,所以他絕不能衝動。
「你累的話,躺著就好,我可以自己來。」海菱紅著臉,爬到他身上,要脫下他的衣服。她偷偷看過春宮圖,知道可以坐到他身上做那件事。
她的手一直在他身上游移點火,綿昱忍得面紅耳赤,口乾舌燥,及時抓住她要伸向他身下的手,哄道:「海菱,你乖,你想要,過兩日我再給你,今兒個先睡好不好?明兒個我還有事,得早起呢。」老天,他快被那熊熊燃起的慾火給活活折騰死了。
聽見他的聲音有些瘖啞,海菱以為他真的累了,只好躺回他的身邊,不再「騷擾」他。「好吧,那你睡吧。」
他都這麼說了,她若再強要,倒有點像霸王硬上弓了。
須臾,想到了什麼,她有些不安地問:「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她擔心他會厭惡這樣不知羞恥的自己。
綿昱解釋,「你別胡思亂想,我這兩日真的要早起,不是不想同你做那件事。等過兩日,我一定會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他曖昧地說。兩日後,她就過了受孕期,屆時她可就別想睡覺了。
黑暗中,海菱羞紅了臉,囁嚅地澄清,「我只是想盡快把他們生回來,所以才會……」他不會以為她真的那麼慾求不滿吧?
綿昱當然明白她的意圖,所以才會避開她的受孕期,但他沒說破,低笑地擁她入懷。
「睡吧。」看來,他得想個辦法轉移她的心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