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權弈河也曾經隨著老師段蒼梧一起來過這裡,不過那時是私下拜訪,沒有參加比較大型的活動。現在卻不同,東方名人參加了一場非正式的中韓友誼賽,在這也算是比較有影響力的了,所以氣氛相當熱烈,不少韓國的職業棋手都加入在內,形成了兩大集團軍對抗的明顯仗陣。
他們在一家環境幽雅的大飯店下榻,當地不少慕名前來的棋迷拿著鮮花、攝像機守在大廳的玻璃轉門附近,一有風吹草動,立即湧上去衝鋒陷陣。東方名人在韓國是必須戴著墨鏡外出的,不然,很多人能輕易地認出他的樣貌,權弈河隨行在側既是好笑又是無奈,被聲名所累,就是這麼煩惱啊。
「你還笑?」東方名人舉著報紙擋在眼前,謹慎地觀察周圍,一邊不忘對身旁的友人報以埋怨。
權弈河一勾唇角,放下手中的早餐茶,「笑一笑對身體好,而且,你那麼受歡迎,我為你高興,說明你取得了相當好的成績,被大眾認同。」
「切,她們看中我沒老婆只有錢這一點。」東方名人翻了個白眼,「你不覺得這次非正式的比賽要比尋常多了許多女性?」
「臉就是讓人看的。」權弈河搖了搖頭,「有什麼不好,你多大了?早到了成家年齡,趁機選一個有共同話題的女人也不錯。」
「不要。」東方名人飛快地搖頭,差點甩掉墨鏡,「看你結婚後變成那個樣,我說什麼都不會結了,反正我是孤家寡人,沒有什麼香火壓力。」
權弈河緘默,對於崔婧一直不肯要孩子的事,他也傷透腦筋。
「喂,你跟我到這邊,家裡知道嗎?」
「我跟爸媽說了。」
「崔婧呢?」
「她要去南方進行藥物研究,兩三個月內不會在家。」權弈河淡淡地說。
「沒有告訴她?」東方名人不禁一怔,戲謔地撇唇,「不怕老婆大人生氣啊!」
權弈河淡笑不語。
東方名人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不對,你這是……」
「噓,佛曰:不可說。」權弈河一眨眼,伸出食指,「請你朋友三緘其口。」
東方名人不以為然地變了顏色,「你這是縱容,幹什麼都要一肩挑?本來到這裡是很純粹的目的……」
「東方。」權弈河打斷他,「我向崔婧求婚的那一刻,已經許下諾言,今生都要以她的利益為重,這是我的承諾。」
「差勁的承諾,根本沒遵守的必要!」東方名人的眼神冷起來,「你讓我很失望,一再為了她放棄自我,難道除了這個女人,沒什麼值得你珍惜的東西了嗎?」
面對他的指責,權弈河依然保持沉默。
「你——」東方名人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瞪了半天,發現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只好不滿地甩手鬆開。
「鈴鈴鈴……」
手機響動,東方名人打開盒蓋接聽,然後朝權弈河一招手,「走,那邊的車到了,咱們直接去研究院。」
權弈河整整衣領子,跟在他後面也往外走。
出門前,懸掛在大廳四角的TV背投機正在播放國際新聞,他們都是擅長韓文的人,聽新聞不成問題。
權弈河陡然頓住,回頭望了望新聞主播一眼,眉宇間霎時佈滿陰霾。
「怎麼?」東方名人光顧著撥電話,沒有聽到那條新聞,好奇地湊過來。
「我國許多人被變異的病毒侵襲……」權弈河深吸一口氣,「發源地之一的×市情況在嚴重惡化,世界衛生總署已把我國整體化為疫區。」
「你是說……」東方名人瞪大眼。
「這裡入境的人,恐怕也有攜帶者。」權弈河握緊拳。
「那不是暫時回不去了?」
平地一生雷轟鳴,天降的災難,一時間誰也束手無策。
等,只能等那些在第一線的人員盡快找到解決的辦法。然而,那些第一線的科研人員冒了多大風險、犧牲多少,誰也無法想像。
權弈河的思緒中浮現出崔婧那張無邪笑顏,閉了閉眼。
她還記得答應他的話嗎?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支持你,一定會!所以,他們並肩戰鬥,都為夢想拚搏,不管未來如何……不管結局如何……決不後悔……決不輕易放棄……
因為,他們都是那種人——懷著敬畏顫抖的心依然發出挑戰——
堅持到底!
四五月份是疾病的高發期,到了六月底左右,經過全國上下的努力,大多疫區的情況總算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控制。
期間,崔婧身邊不斷有同事被感染、倒下,有的再也有站起來、有的因為挽救及時總算保住了性命。而這一切的經歷像一場夢魘,給在安逸中生活的人們敲響警鐘,不得不重新審視生態平衡的重要。
崔婧一直待在實驗室,除了專線,根本無法和外面取得聯繫,更不要說打國際長途和權弈河通話,她是很想的,因為……五月底的時候,她在開會的時暈倒了一次,嚇得領導們還以為她也被感染了,沒想到結果一出來,虛驚一場,同時也愁上眉頭——
她懷孕了。
懷孕的婦女怎麼經得起日夜煎熬?再說,每次進入實驗室都要經過多少層消毒,那些射線對胎兒的健康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再三勸說下,崔婧考慮到諸多不便會影響到同事們的工作,不得已提前離開研究基地。由於疫區發源地情況比較特殊,她到六月底才回北方的家,觀察一個月發現沒有異樣,衛生部門才允許她自由行動。
父親、婆婆、小姑子都來接她,把她當做神明一樣小心呵護,生怕有一點意外,惟獨她的丈夫沒有出現,雖說韓國那邊有傳真,說是比賽白熱化,權弈河決定多留一些日子,但是她還覺得哪裡怪怪的,說不清。
弈河幹嗎不給她打個電話?
崔婧一有空撥長途,卻總是碰到占線或是關機的狀態,心裡七上八下擔心極了。空蕩蕩的房間,她一個人十分煩悶,恍然意識到當初應該讓弈河多佈置一點陳設,須臾,通知雲銘把那只寄養在他家的貓咪阿福送回,不想雲銘在那邊支支吾吾,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好半天才答應。
接著,她翻箱倒櫃尋找貓糧,無意中在書房發現了一個特殊的文件夾,拿得不慎穩,掉出幾張紙,她仔細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天啊!一張診斷書!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看日期應該是他們念大學的時候。腦血管畸形?為什麼這個病診斷的日期和權弈河退出職業棋壇的日子不謀而合?難道,是因為疾病他才不得不忍痛放棄職業棋手的身份?
為什麼他不說呢?
為什麼他一直瞞著身邊的人?是怕他們擔心嗎?不應該的,這種病在她的印象裡只要不過度的精神疲勞或是身體壓力超出負荷,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啊。
忽地,腦子裡閃過權弈河拖著她送的棋盤那種哀傷的表情、閃過他站在幼兒園門前看一群孩子下棋的羨慕、閃過他和東方名人復盤時的神采奕奕,崔婧的心陡然一顫!
錯了,她想錯了,一個那麼熱愛圍棋的人,要放棄和諸多高手競爭的機會,並不是隨口說說就沒事了,那需要多大勇氣?
必須忍受寂寞、渴望、煎熬、痛苦的多種折磨啊!
她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還用那個什麼古老的棋盤向他獻寶,還肆無忌憚向他索取溫柔與體貼,他不知道這都是在刺激著一個理想深刻的人啊!而他,只是默默地待在一間小小的圍棋沙龍當指導老師,一定是退而求其次的辦法——不能像好友似的叱吒風雲,至少可以教會更多人下棋,那種心態是多麼的可敬!相比之下,她是大笨蛋,不斷地刺激弈河,問他幹什麼放棄職業棋手,多可惡!多混賬!
弈河、弈河,為什麼他從來都是笑著包容,什麼都不說?
雲銘送來了貓咪,滿含歉意地告訴崔婧,這隻貓自從到了他家,什麼都不肯吃,若不是他給它打了營養針,恐怕早已支撐不下去。
崔婧抱著瘦了一大圈的貓咪,心中劇痛,想起了權弈河打印的幾張圖片。上面的幾行字讓人辛酸,那是一隻貓咪的自白——
它說,它的一生只有十五年,即使和主人的短暫分別也是它的痛苦,可是有幾個主人注意到了?
它說,讓它理解主人、成為主人的同伴之前,請給它一些時間,可是有幾個主人會耐心等待?
它說,如果它做錯了事請教育它,不要一直罵它也不要把它關起來,主人有朋友、事業、娛樂,而它只有主人,可惜,有幾個主人意識到了?
它說,有時間多和它說說話,或許它聽不懂,但是它會記得主人的聲音。
它說,它會永遠記得主人對它的好。
它說,它要的不多,只是簡單的食物、住處,如果調皮了,請主人原諒那是它淘氣的天性。
它還說,請主人在責備它不聽話、頑固、懶惰之前,觀察一下是不是對它的關注太少,是不是它生病了?
最後它說,在它面臨死亡的時候,請守候在身邊,只要有主人,它就有勇氣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那隻貓貓就是這麼簡單地走過了一生。
阿福呢?奄奄一息的阿福讓崔婧徒生恐懼,拿著貓食硬往它的嘴裡灌,「你吃啊,你不是很能吃嗎?」
雲銘嚇了一跳,趕忙把貓奪過來,擔心她被它咬傷或是抓傷,「崔婧,你這是做什麼?它不願意吃,你勉強也沒用!」
「你什麼都不懂!」崔婧潸然淚下地吼,兩眼通紅,「你只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覺得一切都該合理化,是嗎?我告訴你,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必須背道而馳才能得到一個結果的!它、它不吃……餓壞了、死了……我怎麼向弈河交代啊……」說到最後,她像孩子一樣號啕大哭,毫無形象可言。
完美主義者?雲銘呆住了,耳邊迴響起舅舅當初提醒自己的話——他不可能取代她先生的地位!真的是這樣子嗎?他太自信,什麼都過於理想化,以此為借口懶得拚命、懼怕失敗,所以總是在用拿得起、放不下之類的想法來掩飾自己的懦弱。
所以,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他們的境界不在一個世界。
崔婧奪回貓咪,撫摸著阿福的毛,哽咽著說:「你吃吧,我再也不打你、不吵你,也不和你鬥氣了,你好好的、好好的……嗚……嗚嗚……你是不是和我一樣,都在想他?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還不回來啊?」
十天後,由段旭海帶路,崔婧去了韓國。
不過,他們去的不是酒店,也不是韓國圍棋研究院,而是一家市裡的綜合醫院。據段旭海說,東方名人昨夜突然打來電話,說是權弈河下棋時休克,現在做全方位的檢查,這件事怕驚擾到長輩就只讓段旭海叫崔婧來韓國。
崔婧一路上什麼話都沒說,冷靜得出奇,這讓段旭海無比納悶,甚至懷疑他們夫妻倆沒有一點感情。
重症科。
見到東方名人,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做好心裡準備。」
哪知,崔婧淡淡地說:「我知道,是畸形血管破裂發生腦出血了,對不對?」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大驚失色,段旭海顫聲問:「崔婧,你說什麼呢?」
崔婧從皮包裡取出一張泛黃的診斷書遞給了他們,等到所有人輪流傳閱後,崔婧控制好激動的情緒,說:「這是弈河一直隱瞞的事,我在他的書房偶然發現了。」
東方名人太陽穴的青筋浮現,咬牙道:「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明知身體情況不允許,還要在那裡和人家下到最後一步?」
段旭海冷笑,「你真的不能理解嗎?弈河多久沒下高水準的互先棋了?他始終苦苦壓抑著,現在終於下定決心重新回到那個境界,一旦遇到旗鼓相當的高手,那是可以收放自如的嗎?是你,做得到嗎?」
互先棋?聽到段旭海的話,東方名人轉而看向他,「段旭海……」
「沒錯,我會下圍棋,很驚訝嗎?」段旭海沒好氣地說,「我承認,我沒弈河勇敢,明明不能再下,還要找機會再下,可是我會下的那幾步那幾局,一輩子都不會擱淺。」
「他最怕聽到你們說什麼要不是你生病,一定也能如何如何……他不要那種憐憫!他討厭那種憐憫的態度!」崔婧幽然插話,字字清晰,「我知道了,他之所以隱瞞,應該是為這個原因!一定是!」
溫柔的權弈河卻有一顆最高傲的自尊心!東方名人和段旭海都默然了,沒錯,這是他們的共識,也是自愧不如的地方。
半晌,主治醫師出來了,他拿著CT和磁共振的檢查結果,說:「這種疾病血管破裂發生腦出血,後果輕者致殘,重者死亡;要麼是癲癇發作和頭痛不愈。目前,我們醫院的治療方法有三種:一是傳統的開顱切除手術;二是伽瑪刀無創傷性治療;最後一個是血管內插管栓塞。」
「哪一個最好呢?」崔婧聽罷東方名人的翻譯,緊張地問,「價格不是問題!」
「開顱手術切除適合於大的、位於腦淺表的腦血管畸形;伽瑪刀治療適合於中小型腦血管畸形、開顱手術殘留或手術危險性高的腦深部和腦的重要功能區內的腦血管畸形;血管內插管栓塞治癒率約5%至10%,但可以為大的腦血管畸形作栓塞縮小一部分後為伽瑪刀治療創造條件。」醫生沉思了片刻,「伽瑪刀治療腦血管畸形治癒率與手術切除相同,在治療後一到兩年內,腦動靜脈畸形血管閉塞消失而腦正常血管不妨礙,好處就是保證病人沒有痛苦、安全、併發症少。所以,伽瑪刀是安全、有效的方法。目前全世界用伽瑪刀治療腦血管畸形病人達4萬例,治癒率82%至95%。」
崔婧和東方名人、段旭海面面相覷,最後,她吁了口氣,對醫生說:「我要和病人談一談,可以嗎?」
醫生等東方名人翻譯成韓語,才緩緩地頷首,「可以,不過時間不要太長,病人需要休息。嗯,小姐,我要申明一點,這種病也許會有嚴重的後遺症,比如記憶力差、四肢無力、失去平衡或是失語……」
東方名人大吃一驚,急忙翻譯給段旭海與崔婧。
「什麼?」那兩人也是異口同聲。
醫生再度推了推鏡片,「這是因人而異。」
一句話,又把眾人的心挽救回來。
權弈河其實已經醒了。
他怔怔地望著輸液的瓶子,不知道在想什麼。見到崔婧推門進來,並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崔婧坐在他身邊,凝視著他蒼白的臉,只是說:「不稱職的舅舅,你知不知道影溪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權弈河的眉毛微微一動,沙啞地呢喃:「對不起……看來我真是個不稱職的舅舅,竟然錯過了外甥的出生。」
崔婧瞇著眼仔細打量他的神態,不禁歎氣,「你這個人,明明羨慕得要命,為什麼不肯說出來呢?」
「嗯?」
「錯過了外甥的出生,還可以原諒。」她拉住他沒有打針的手,一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如果錯過了自己孩子的出生,看我怎麼罰你!」
「阿婧……」權弈河的臉上先是一臉不敢置信,又是一陣狂喜,嘴唇顫抖,「你、你留下了這個孩子?」
「我就知道是你做了手腳吧!」崔婧輕輕戳了戳他的顴骨,「大壞蛋,還以為你是正人君子,誰知竟背著我把避孕藥換成營養素?哼,你是賭我一旦懷上娃娃,就不忍心把骨肉打掉?」
權弈河面頰緋然,似是激動似是開懷,十分複雜。
望著他難得流露出的無助表情,崔婧的心情大好,在他的頰上用力地親了一口,「好啦,不要擺出我欺負你的樣子,明明是你耍壞,還要我道歉嗎?我不是冷血,既然老天爺注定要給我孩子,我怎會狠心打掉?不過,你得答應我有了孩子還是要最最疼愛我才行!」
「對不起。」權弈河咬著唇,低低地說。
「我生孩子你道歉,這算什麼?」她啼笑皆非。
「不是這個。」權弈河的眼中閃著一層水澤,濃郁的酸意躥上鼻頭,「阿婧,我必須承認當年追你,有一部分原因是私心作祟,為了找擋箭牌,塑造一個我自己能接受,別人也無話可說的恰當理由,我最不願看到段老師的遺憾,看到東方的同情……」
「娶我讓你覺得有了新的責任嗎?」崔婧平靜地問,「是不是守著我進步、成長,會讓你有同樣的驕傲?」
「當然。」他異常堅定地說,「你每次的實驗成功,我都有同樣的歡樂,所以那時給你背蒸餾水、洗試劑瓶都算不得什麼,即使你失敗了,我也會讓你盡情發洩。那對我而言,都是一種欣羨的感覺,不管失敗還是成功,你至少可以去不斷嘗試。」
她吻了他的鬢角,「傻!你總說我傻,你也是的。我那時是開玩笑的,誰知道你真的會按時扛著一大桶蒸餾水送到我宿舍!」
「我願意。」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
崔婧熱淚盈眶,「傻子,你這樣讓我如何怪你啊?這次來韓國真的只是因為我讓你重新拾起了對圍棋的渴望?沒有別的?」
「沒……能有什麼?」他閃爍其詞。
「哼,你是不是怕我被婆婆責怪,扯著後腿不能安心工作?」她咬牙切齒地掐住了他的脖子,「這種視線轉移的方法很好嗎?你覺得大家都怪你突然離開,轉來安慰我,等我走的時候就可以心安理得?你不怕我恨你嗎?我還以為你要拋妻棄貓開溜了呢。」
權弈河苦笑,「可是你沒有誤會我,我知道你不會的。」
「自大狂。」
權弈河轉過頭,低低笑,「或許吧,再偽裝,我還是掩飾不了心裡的渴求,喜歡就是喜歡,壓抑不了,我只是不願再壓抑,也不願你嘗試被壓抑的滋味,那感覺……糟透了!阿婧、阿婧、阿婧……」他一連叫了好幾聲,「我贏了,那一盤我贏了呢,好久沒有下到這種身心都戰慄的棋了……」
崔婧聽得熱淚盈眶,顫抖地說:「就像我在實驗室裡一樣,有一點點小的突破,就會為外面的人多爭取到一份生機!」
「你能平安回到我身邊——」權弈河沙啞地吸了口氣,「我已經很感激。」
「那你要不要平安回到我身邊?」
「嗯?」
「接受手術。」
「好。」他乾脆地答應,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顧忌。
「即使可能會有後遺症?」
「你說呢?」
兩人相視一笑,萬般深情都在這笑中融盡。
不怕嗎?
怎麼可能不怕?面對生死、面對危機的時候,怕是人的天性本能,可是,怕也要面對,不能逃避,懷著敬畏的心依然敢去拚搏,這才是勇者!
令他們相愛在一起的始作俑者是誰?
正是自己——
就算對方的快樂源頭是自己的痛苦,也決不後悔讓對方幸福。
他們都是這樣的人——
以最大的勇氣來承擔壓力,給予對方全部的快樂。
所以,他們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