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趕一點的話,或許還來得及過年呢。
而諸葛文毅的身體雖尚未大好,不過行動間已不需要人家的扶持,他也不能不開始思索未來的計劃了,因為陸續從各地分鋪送來的帳簿僅剩下一本尚未送達,不是他捨不得交出所有的帳簿,是他們兄妹總不能一直住在陳家大宅仰賴杜偉的接濟吧?
「喂喂,大公子,你不是真的想全部交出去吧?」
章郁秀一臉憤慨,口氣也不太好,不過伴在她身邊的林振平倒是很和氣,老是掛著一臉好好脾氣的微笑,愈看愈像是一副僵硬的面具。
「郁秀,別這樣,不然人家會以為你有什麼壞心眼呢!」
章郁秀心虛的瑟縮一下,但馬上又挺高胸脯,話說得更不客氣,好像這世上只有她說的話才是天理,其他人都是在鬼扯。
「誰壞心眼了,我是好心提醒大公子要用腦筋想一下,要是把一切全都送給那個癩痢頭,將來他要如何過活?就算他不在意自己,總得為三個妹妹著想一下吧?她們還小,他忍心讓她們吃苦嗎?還有……」她用下巴指了指銀花。「大公子的未婚妻,她又願意嫁給一個窮鬼嗎?」
「我有手有腳,一定能養活她們的。」諸葛文毅不在意地微笑,並沒有生氣。
「只要有大哥在,我們才不怕吃苦!」濛濛三姊妹異口同聲支援大哥。
「是貧或富都無所謂,我跟定大公子了!」銀花的態度更堅決。
「說得可真好聽!」章郁秀嘲諷地冷笑。「你們全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等你們吃夠了苦頭,我看你們誰還說得出這種話來,你們啊……」
「夠了!」章郁雄怒斥。
向來沉穩的章郁雄難得發怒,章郁秀著實被嚇了一跳,不過只是一跳而已,第二跳就沒有了。
「幹嘛那麼凶嘛,大哥,人家明明是好意……」
「不必,不管你是好意或壞心,我們都不想聽!」章郁雄再一次打斷她的話,語氣更不悅。「人無信不立,說出口的話便非得實現不可,倘若做不到就不要說出口,賢弟做的正是他該做的事,你不要以婦人之見來評論男人的舉止!」
「婦人之見?」章郁秀大叫,滿臉不服氣。「為了你們男人無謂的信啊義的,就得犧牲女人為你們吃苦嗎?為什麼你們不想想,呵護女人才是你們的責任?真可笑,品格高超的諸葛大公子,原來他的名聲都是犧牲女人換來的!」
竟敢污蔑大哥!
章郁雄與諸葛文毅連張嘴都來不及,濛濛就憤怒的跳起來了。「那你呢?你可知道女人的責任又是什麼?」
章郁秀微微窒了一下。「當……當然知道,為男人生兒育女嘛!」
「那確是女人的天職,但還有其他許多更重要的,」濛濛板起嚴肅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道。「譬如三從四德,你娘沒教過你嗎?我娘可教過我了,在家從父,父死從兄……」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雪雪流利的接下去。
「還有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燦燦順暢的講完。
「很好。」濛濛對妹妹讚許的點點頭,旋又對著章郁秀板起臉來。「順從男人是女人的職責,女人也要跟男人一樣能夠吃苦,那是理所當然的事,跟犧牲不犧牲絲毫無關,這是我娘教我的。此外……」
大概是早有預感自己的時日不多,即便是躺在病榻上,諸葛夫人依然不忘自己的責任,雖然女兒還小,但該學女紅、該學中饋、該學寫字畫畫、該學婦德女誡,她決定要趁自己還撐得住的時候,全數教授給大女兒濛濛。
可憐濛濛當時才五歲,哪裡聽得懂娘親到底在說什麼,只聽得滿腦子問號,不過為了讓娘開心,她還是乖乖的聽一句就牢牢記一句,什麼三從四德啦,相夫教子啦,雜七雜八啦,聽了整整七年,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娘親去世後,她又把娘親教給她的再轉教給兩個妹妹,很有耐心的教導她們、呵護她們,努力要讓自己和兩個妹妹都能夠成為娘親期待中的模樣。
也許就是太努力了,偶爾會出現走火入魔的現象,比方此刻……
「倘若你自己不夠好,就沒有資格抱怨別人對你不好……」
愈講愈上興頭,開始出現沒完沒了的趨勢了。
「記得在要求別人之前須先要求自己……」
也不曉得多少盞茶過去了,濛濛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繼續在那邊口沫橫飛地侃侃而談,聽眾們的反應則是有苦有笑,一人一個樣。
雪雪和燦燦很有耐心地仔細聆聽,章郁秀直翻白眼,杜菁開始不耐煩了,杜偉偷偷打了個呵欠,章郁雄目含興味,林振平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訕笑,諸葛文毅哭笑不得——幹嘛挑這種時候「訓話」。
沒有人注意到窗外靜立著一條人影,好像石柱似的杵在那兒。
「你必須是一個好女人,才有資格期待男人對你好,」愈講愈忘形、愈講愈離題,濛濛慷慨激昂地揮舞著雙手,已經忘了為什麼會開始這個話題了。「要謹言、要慎行、要謙遜、要溫馴……」
「行了,濛濛,行了!」諸葛文毅連忙喊停,免得她一路講到出嫁,新婚夜繼續講給夫婿聽,聽得夫婿隔天就休妻,理由:多口舌。
「還要……呃?大哥,你說什麼?」
「我說,行了,不用再說了。」
父死從兄。
「是,大哥。」濛濛溫馴的順從了。
打從出生以來,除了那回拒絕嫁給章郁雄,濛濛向來是最溫馴聽話的,只要是爹爹或大哥、二哥說的話,她沒一句不聽的,即便是不合理的事,她也照做不誤。
但這並不表示她毫無主見,相反的,她的意見跟海裡的魚一樣多,也不吝於說出來跟大家一起分享,只不過她也懂得要適可而止,當父兄叫她閉嘴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逾越了身為女人的本分,馬上收起所有的意見,乖乖做個聽話的啞巴。
下回有機會再來長篇大論一下。
「你去做午膳吧!」為免不小心又惹來另一篇感人肺腑的出師表,諸葛文毅只好把妹妹支使開。
「是。」濛濛乖乖的領著兩個妹妹離開。
章郁雄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跟著濛濛的背影,直至看不見,他才慢吞吞地收回視線。
「賢弟,大妹會是個好妻子。」
諸葛文毅立刻明瞭章郁雄的話裡含義,「我也認為濛濛能夠嫁給大哥應該是最好的歸宿,只不過……」他頓了一頓。「爹娘的意思是要讓她們三個自個兒決定自個兒的親事,而上回她拒絕了……」
「大妹討厭我嗎?」
「不,上回她只是擔心一旦她成親之後,我一安心就會……呃,你知道。」
「那麼……」
「我明白,我會找機會再跟她提的。」諸葛文毅微笑頷首。「我有把握,下回濛濛一定會答應,即便我說要把她許配給城西那個進棺材一半的老蒼頭,她都只會有一種回答『是,大哥』,她呀,聽話得沒話說!」
「那就有勞賢弟了。」
「放心,就交給我吧!」
聽到這裡,窗外的人影也悄悄離去了,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發現他,而屋內的人也繼續討論他們的。
「那麼,言歸正傳,等我交出所有帳簿後……」
不贊成諸葛文毅把帳簿交出去,章郁秀為的是自私的目的,不過她有一句話可沒說錯:濛濛三姊妹的確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
除了姑娘家本就該會的中饋女紅之外,她們從來沒幹過任何一件活兒,連抹布都沒碰過,因此剛搬進陳家大宅裡來住時,樣樣事都得自個兒動手的三姊妹可真是狼狽,還鬧了不少笑話。
譬如要起灶火做飯,卻差點把整個廚房都給燒了之類的。
但濛濛的觀念是,不會的事認真去學就一定會,再辛苦的活兒干習慣了也就不辛苦了。
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短短的一個多月,由起初的半竅都不通,她們認真的摸索、專心的學習,果然很快就摸清楚了該干的活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今已逐漸進入熟練階段,雖然手粗了,身子也累了,但她們毫無怨言。
若是吃不了苦,又憑什麼過好日子?
「大姊,杜大哥拿了一隻油雞和滷牛肉來呢!」
「真的?先拿來給我!」
片刻後,濛濛把油雞和切好的滷牛肉、烙餅、饅頭分別放在五支盤子上,再掰下一隻雞腿、幾片牛肉和三張烙餅,用油紙包起來。
「好,拿到前頭去給大家吃吧!」
當雪雪和燦燦分別端著一盤盤食物和一碗酸辣湯到前廳時,濛濛也拿著油紙包到她們住的廂房對面,貼在窗外仔細聽了半晌,認定屋內沒有人了,她才悄悄打開窗子伸手進去將油紙包放在窗內的茶几上,再輕輕闔上窗子,躡手躡腳地走開。
這麼一來,他就沒辦法再還給她了吧!
沒想到她的身影甫一消失,一旁立刻跳出兩個髒兮兮的小要飯的,難民早就走光了,他們是南陽城當地的乞丐,就像過去一個多月來一樣,他們很有耐心的等候在窗下,不一會兒,窗子果然又推開,油紙包被丟棄出來,兩個小乞丐俐落的接到手後便歡天喜地的一溜煙跑走了。
濛濛暗中送了一個多月的食物給廂房裡的書生,那兩個小乞丐也平白「接」了一個多月的食物,她卻完全不知情,還得意洋洋的以為陰謀得逞。
好吧,沒喂到瘦竹竿,喂兩個小乞丐也可啦!
午膳過後,雪雪和燦燦端碗盤回廚房,濛濛則捧著滿滿一籃髒衣物走向後院的八角井。
「你們去洗碗,然後整理大家的房間,我去洗衣服。」
「是,大姊。」
一往廚房,一往後院,三姊妹各自去幹活兒,她們得一直忙碌到用過晚膳洗好碗之後才能休息。
「啊∼∼」
猝然,一聲落落長的尖叫畫破寂靜的後院,直至另一聲砰然巨響斬斷那道長鳴,然後是一連串的痛罵。
「見鬼!該死!好痛!好痛……」
一口接一口的抽著氣,濛濛一邊咒罵,一邊從散落四處的髒衣物中爬坐起來往下一看,原來是踩到一顆沒長眼睛的圓石頭,害她腳一拐摔扁在地上。
「笨蛋!」
她罵自己,一面彎起手肘來看,一整片刮傷,痛得她眼裡開始醞釀水珠,但她咬著牙硬是把淚水再眨回去,然後,她試圖站起來,誰知道才剛使力,又是一聲更悲慘的痛呼,砰一下她又坐回去了。
她拐了腳踝了。
這回更是痛得她眼淚再也禁不住,爭先恐後想冒出來,可是她橫臂一抹便謀殺掉那些淚水,順便毀屍滅跡。
吸著氣拚命揉腳踝,好半天後,她終於能爬起來,先把四周的髒衣物撿回籃子裡,再小心翼翼地捧著籃子站起腳來,試著走兩步,忽又停住,錯愕的眸子怔愣地望住前方,就在水井另一邊,有個人負手站在那裡不曉得看了她多久。
那雙跟他的臉一樣毫無表情的瞳眸正對著她的眼。「你為什麼不哭?」
濛濛聽得一呆,反問:「我為什麼要哭?」
那人瞇了一下眼,深沉的眸子又注定她片刻,匆又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濛濛看得滿頭霧水,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狀況,想半天想不通,聳聳肩,不想了,拐著腳到水井旁,放下籃子。
「奇怪的人。」
她咕噥著正準備打水洗衣服,後頭匆地傳來跑步聲,她回頭看,原來是雪雪。
「大姊,大哥要我來告訴你暫時不要到前廳去,免得你又跟章大哥那個妹妹吵起來。」
「我才不是跟她吵呢,我是跟她講道理!」
「好嘛,大哥要你暫時不要到前廳去,免得大姊你又開始跟章大哥那個妹妹『講道理』。」
「我為什麼要跟她講道理?」
「最後一本帳簿送到了,她又在鬧著說不可以交給癩痢頭……」
這回不是在深夜,而是在夕陽下——
「諸葛文毅把所有分鋪的帳簿都交給你了?」
「對,所有帳簿全都在我手中了!」
「那麼,我四嬸兒的債可已清償?」
「清償了!清償了!」
「好,請把信物還給我。」
「沒問題,喏,還給你!」
「往後,你有任何問題都不關我的事了。」
「愛說笑,我已擁有萬貫家產,還會有什麼問題?」
問題大條了!
「來了!來了!來了!」
杜偉一路叫著奔入陳家大宅內,眾人聞聲自四面八方集中過來,濛濛手上還握著一把菜刀呢!
「誰來了?陳家大宅的鬼?」杜菁隨口說。
「菁姊!」濛濛驚叫,想拍胸脯安慰自己,差點一菜刀把自己切成兩半。
「好好好,不是鬼,是『那個東西』,陳家大宅的『那個東西』!」
「菁姊!」
「這也不行?算了!」杜菁斜睨向杜偉。「大哥,你還不快說,濛濛快被你嚇死啦!」
「是被你嚇死吧?沒事提『那種東西』幹嘛?」杜偉哭笑不得地拒絕替妹妹背黑鍋。「前兩天我們不是在說一定會有盜匪嗎?喏,真的有了,正在舞陽那兒肆虐呢,我想不久也會鬧到咱們這兒來吧!」
天災過後盜匪猖獗,這是必然現象,有些是不得已,有些是趁火打劫,無論如何,如果官府不管或力有未逮,百姓們也只好自力救濟。
「怎樣?」杜偉詢問地望住妹妹杜菁。「你去不去?」
「廢話,當然要去!」杜菁毫不遲疑地報上第一號。
林振平也朝章郁秀瞥去一眼,後者會意,於是,向來自私自利只顧自己,從不管他人是死是活的章郁秀突然大義凜然起來了。
「我們也一起去吧,大哥,不然我們學武幹嘛,不就是為了要幫助人的嗎?」
從諸葛文毅交出所有帳簿那一刻起,她就吵著鬧著要離開——白白浪費了一整年什麼都沒撈著,還耗在這裡幹嘛?
可是章郁雄還不打算離開,因為他還沒娶到老婆,而且他也打算拿出父親留給他的遺產和諸葛文毅合夥做生意,雖然數目不算多,但做個小本生意已綽綽有餘,再仰賴諸葛文毅的經驗,想東山再起應該不會太困難。
開什麼玩笑,得不到諸葛家的財產,她正在計劃要如何從大哥那兒把所有遺產拐到手,大哥卻想拿去和「不相干」的人合夥,這太沒道理了吧!
不過現在正好,先把大哥支開,再要回南陽,也得等她先把遺產拐到手再說。
章郁雄略一思索,「也好。」再轉注諸葛文毅。「賢弟請先候上十天半個月,等我回來再一起討論細節。」
「沒問題,小弟我哪兒也不會去。」
於是,章郁雄兄妹和杜偉兄妹就這樣匆匆離去了,陳家大宅裡只剩下諸葛文毅兄妹和銀花,還有那個離餓死不遠的書生。
濛濛正待回廚房,走開兩步又轉回來。「大哥。」
「嗯?」
「今兒一早我去買米,聽到一件事……」
「什麼事?」
「呃……」濛濛遲疑一下。「記得以前咱們在榮陽那兒也有佃農,每逢天災人禍時,爹總會免去他們的佃租,可是今年癩痢頭卻硬是要他們交租,不交就得還田地,這樣人家怎麼活下去嘛!所以我想……」
「我知道了,」諸葛文毅頷首道。「我現在就去找他,勸他別再逼迫人家,留人家一條活路,他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
「我跟你去。」銀花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跟去幹什麼?」想到他們離開諸葛家時,癩痢頭那副色迷迷的樣子,諸葛文毅就覺得那不是個好主意。
「有女人在的話,也許他會表現得大方一點嘛!」
諸葛文毅皺著眉頭,還是不太贊同,不過……「好吧。」為了那些走投無路的佃農,他不能不盡全力。
但他們不到一個時辰就回來了,而且鮮少發怒的諸葛文毅頭頂竟然在冒煙。
「那個混蛋,竟說他人死活與他無關,該繳租就得繳租,一毛錢也不能少,更不能拖欠,除非……」
「除非什麼?」濛濛忙問。
諸葛文毅瞥一下銀花。「除非銀花嫁給他!」
銀花反倒沒生氣,還笑吟吟的安撫未婚夫。「別生氣了,大公子,那種人遲早會有報應的!」
最好是!
可是,等不到癩痢頭得到報應,那些佃農已經活不下去了呀!
晚些時,濛濛到後院洗衣服,腦海裡卻只煩惱著該如何幫助那些可憐的佃農,心不在焉的打水,心不在焉的蹲下來洗衣,心不在焉的捶打衣服,心不在焉的一棒狠狠敲下去,心不在焉的恰恰好敲在某只不長眼的手掌上,一瞬間,所有的心神全都回來了,她猛然吸氣,一把抓住自己被敲扁的手……
@#%〉#&%#$……
嘴巴張得比炒菜鍋還大,卻痛得叫不出聲音來,連呼吸也窒息了,眼眶裡迅速積滿了淚水,但就在即將垂落下來那一瞬間,她及時抬高手臂抹去了,再積滿,再抹去,又積滿,又抹去,繼續積滿,繼續抹去……
說不哭就是不哭!
好不容易,疼痛終於減輕到她能忍受的程度,她才徐徐吁出一口氣,再慢慢放開右手,低頭檢視紅腫的左手,忽又拾起眸子側向一旁,那個竹竿似的書生不知何時又跑來看她洗衣服,悄無聲息的立在那裡,真像這陳家大宅裡的幽靈!
他不會剛好姓陳吧?
「你為什麼不哭?」同樣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哭?」同樣的反問。
又是好半晌的凝視,突又轉身離去,濛濛啼笑皆非的望著他迅速消失,搞不懂他到底是要問什麼?
她哭不哭關他什麼事?
「真的,好奇怪的人耶!」她咕噥,低頭繼續洗衣服,這回,她很小心不再去敲到自己的手。
要洗的是衣服,不是她的手。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通常惡人都會逞兇許久後才會遭報,這幾乎已是定律了,但癩痢頭的惡報來得可快,諸葛文毅去勸說不得三天後,癩痢頭的惡報就臨頭了。
「大哥!大哥!大哥!」
「大姊!大姊!大姊!」
一人叫一個,雪雪和燦燦爭先恐後飛奔入陳家大宅內,氣喘吁吁的碰上人又人抓一個。
「大哥,那個……那個癩痢頭遭報應了!」
「大姊,那……那個癩痢頭他……他活該!」
濛濛與諸葛文毅疑惑地相對一眼,再一人扶一個。
「好了、好了,先喘口氣來再說!」
片刻後,兩姊妹終於緩過氣來,又開始搶著說話。
「大哥,大姊,那個癩痢頭,他病倒了……」
「對,對,病得可凶了……」
「聽說他先是腦袋痛得拚命去撞牆……」
「然後又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滾……」
「接著狂吐,直至吐出血來……」
「又暴瀉,瀉得一地血……」
「在宅牆外就可以聽到他的哀叫聲……」
「還哭著不停叫救命呢!」
這麼慘?
「他吃壞肚子了嗎?」濛濛咕噥。
「不知道,聽說咱們南陽城左近的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癩痢頭他娘只好派人到遠處去找大夫……」
「不過我看是沒救了!」
「報應嘛!」
然而不過才相隔兩天,雪雪、燦燦姊妹倆就懊悔不已,後悔對癩痢頭的幸災樂禍,因為……
諸葛文毅也再度病倒了。
不是癩痢頭那種痛苦不堪的暴症,而是跟以前一模一樣的病,一朝躺上床後就再也起不來了,然後一日比一日衰弱,直至吐出最後一口氣。
「癩痢頭曾治好大哥的病,他一定有辦法再治療一次,我去找他!」
濛濛慌慌張張奔向大門,沒注意到有一雙淡漠的眸子一直跟著她,直至她奔出陳家大宅,然後,他垂眸問自己。
他早就可以離開了,為何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