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昏睡,修長的身子躺在榻上,雙頰因為高熱而異常的紅,雙唇則是毫無血色,脖間、手背,凡是裸露在外的地方無一例外地爬滿了紅斑,破壞了他完美的俊美,失去了往日的威武,那毫無生氣的樣子彷彿魂魄隨時會飛散,讓人心疼又擔憂。
李鐵守在一旁,看上去亦是一宿未眠,精神難以支撐的模樣。
「李副將,」若離微笑,溫和道:「你去休息吧,這兒我來照料就行了。」
「不不不,」他連忙擺手,「怎敢煩勞公主。」
「我與將軍既已結成連理,就當患難與共,」她早已想好說辭,「為人妻者,伺候丈夫,是分內之事。」
「可將軍昏迷前吩咐過,不讓公主您接近他……害怕傳染給公主。」
「這病是如何傳染的呢?若是守在他身邊就會患病的話,那李副將你也早該倒下了。」若離繼續說道。
「這……」他亦感到迷惑,「總之公主千萬要保重鳳體,還是少接觸為妙。」
「李副將,你也知道我與將軍成親至今,波折無數,兩人相處時日甚少,情亦甚淡,我想借此機會增進兩人的感情,再說夫妻本是一體,他若出了什麼事,我自然也不能獨活,李副將,請你體諒一個妻子的心情。」
話都說到這分上了,李鐵自然無可辯駁,他當下知趣地起身,恭敬退去,將空間留給兩人獨處。
門嚴密關上,若離靜掀紗簾,緩步來到床邊。
此刻的燕羽卸去了戎裝,少了威懾的距離感,多了一份親切感。
他熟睡的面容那樣平靜乖巧,像未經世事的少年,讓她移不開目光。
「燕羽——」坐到床際,她低聲喚道。
生平第一次,她這樣溫柔地喚他,彷彿要宣洩心底所有隱秘的情感。
「唔……」他似乎聽見了,或者在睡夢中感受到一絲悸動,他的身子翻轉了一下,輕輕咕噥了一聲。
若離十指微顫地輕解他的衣帶,她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全身血液似在倒流。
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主動替一個男人寬衣解帶,羞怯害臊幾欲讓她放棄,可是耳邊有一個催促的聲音,讓她堅定了意志。
因為這是唯一可以救他的方法。
雖然不知道瘟疫是如何傳染的,但那日他到街巷探望患者之後,病魔就緊隨而來,那麼此時此刻,她與他距離這樣近,也會有危險吧?
很好,她希望自己病倒,這樣,就可以為他試藥了……
河豚毒性劇烈,既然一時間找不到可以嘗試的病人,那就讓她來吧。
這是苦肉計嗎?
是想讓他康復以後,記住她的大恩嗎?即使她失敗,也讓他欠了自己一個人情,內疚一輩子……
為什麼心裡會湧動這麼多奇怪的想法?她只是宮主派來的奸細,取得他的信任,是她目前最大的任務——他的病,給了她一個良機。
她不願再去細想若是單純為了取得他的信任,有千百種方法,何必拼上自己的性命?
她望著沉睡的容顏,胸中萬千憐惜,只知道此時此刻,她願付出任何代價救他一命。
褪去外衣,露出裸露的香肩,她的身子緩緩滑向他的胸膛,在兩顆心跳相觸那刻,她只覺得一股電流震得她全身顫抖。
好奇怪的感覺……那樣羞怯、緊張,又那樣喜悅……
她能感到他的胸膛溫暖寬厚,還有與她同樣激烈的心跳頻率,此刻兩人的肌膚緊貼在一起,就像是一體。
這麼近的距離,應該會被傳染了吧?
她不確定。
她要確保自己被傳染,大概要更進一步親近他……
若離抬起頭,看著他緊閉的雙眼,那如扇的睫毛比女子更纖長美麗,在熟睡的呼吸中微微顫動,讓她看得著迷。
她偷偷攀住他脖子,櫻唇湊近他的面龐,在那弧形的嘴邊輕啄一下,身子立刻害羞地彈開,不敢繼續……
這就是傳說中的吻嗎?
天啊,她居然如此主動,真的好害臊啊……
可不知為何,她像上了癮一般,竟意猶未盡地想再試一次,彷彿有一種魔力,將她硬是拉向他,磁石似的吸在一起,難以分離。
她的鮮紅菱唇再次湊近他的唇,淺嘗細品這初吻的滋味……
其實,這個吻並不甜蜜,甚至帶著點藥草的苦澀,讓她感到一陣心酸。
這一刻,她忘了她背負的任務,只是一個普通的妻子,想跟心愛的丈夫平安地生活。
仇恨、奸細、刺探、陰謀……一切一切與十二宮有關的東西,統統都消失了,她伏在他懷中,閉眼享受這一刻。
燕羽似乎感到了她的親吻,男人的本性讓他發出舒服的輕歎,忽然,他猛地一翻身,出其不意把柔軟的嬌軀壓到自己壯實的身下。
「啊……」若離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可為時已晚,已經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
她這才感到害怕,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閉著眼睛的他彷彿依舊沉醉在夢中,熾唇卻像野獸在尋找著獵物,一舉攫住了她的櫻紅。
覆蓋,吮吸,舌頭在她嘴裡輾轉深鑽,把她整個呼吸一併霸佔……
為什麼會這樣?
她只是……只是想稍微與他親近,只要染病即可,可眼下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出乎她的意料,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只能呆呆地,傻傻地任由他侵入。
一覺醒來,燕羽只覺得神清氣爽,病魔似乎已經離他遠去。他不知道在昏迷的這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只依稀記得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在夢中有一個女子來到他的身邊,給了他溫柔甜蜜的撫慰。
他把她死死壓在身下,用盡了所有的激情去吻她,直到兩人都快窒息。
但除了吻她,是否還做了別的事?他實在不確定,他的記憶太過模糊……但是那個吻,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誰在病中還能激發他如此的慾望?或者那只是一個春夢而已?
他並非未經世事的男子,曾經屬下也送來不少女子,出於生理的需要,他會把她們留在身邊一段日子,但最終還是會送走。
征戰沙場,他不允許自己對任何女子產生感情,也不讓任何女子太過接近他,一切只是逢場作戲,否則一旦他出事,對兩人都痛苦。
但那晚夢中的女子,為何記憶如此猶新深刻?使得他即便完全清醒,也依舊念念不忘……
她給他的感覺,跟以往那些女子截然不同,難以言喻。
為什麼?
就因為他病了嗎?
在病中,他就像一個躺在沙漠中等死的人,週身曝曬在毒辣的太陽下,而她就像一股流淌而至的甘泉,解了他的渴。
把她壓在身下的一刻,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否則,他真的以為要被病魔摧毀了……
「將軍,」李鐵見他醒來,驚喜萬分,「看來藥力見效了,大夥兒都在替您擔心呢!」
「找到治瘟疫的藥了?」燕羽摸摸自己的額,已經不再滾燙,恢復了正常。
「是。」低下頭,欲言又止。
「快替全城百姓救治啊!」他連忙道。
「這……」李鐵猶豫,「恐怕不妥……」
「怎麼,這藥很名貴嗎?單夠我一個人用?」燕羽不由得蹙眉。
「不,不名貴……」河裡一撒網,捕撈一大把。
「那你怎麼這副表情?」他越看手下越不對勁。
「將軍,這藥其實是以毒攻毒的法子。」
「哦?」燕羽一怔,「什麼毒?」
「河豚。」
「河豚?」出乎意料,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
「誰想到的法子?」軍中幾時有了這等奇人異士?
「是……是公主殿下……」
「她?」燕羽的身子完全撐坐起來,掩不住的吃驚。
「本來屬下們都不敢依公主的法子,但她以身試藥,果然有奇效,屬下們這才放了心。」
「以身試藥?」他立刻抓住重點,「她又沒犯病,怎麼試藥?」
「將軍有所不知,那夜公主主動前來照顧你,我等不敢違抗,便讓她在將軍榻前待了一晚,誰知第二天她便病了。」
「那晚……」電光石火間,燕羽腦中浮出本來費解的答案。
是她!
夢中的女子,就是她!
沒錯,假如沒有與他肌膚之親,她斷不會患病……天啊,與他纏綿深吻的,居然就是她?
他發現自己此刻身子僵硬似石像,半晌無法言語。
「公主病後,強行讓人捕撈河豚燉湯,我等來不及阻止,她已經飲下。誰知怪事竟然發生了,只飲了一次,公主的病就好了。於是,大夫便如法炮製,替將軍醫治。」李鐵繼續道。
但這絮絮叨叨的話語完全沒法傳入燕羽的耳朵,此刻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迷惑像一場深重迷霧,讓他困在其中迷了路。
她想救他,他可以理解。
但她故意讓自己患病,以身試藥地拚命救他,卻讓他萬般不解。
為什麼?至今為止,他們仍是一對陌生人,怎值得她甘冒如此奇險地換回他的性命?
還有那個吻……那個已深深烙在他腦中,熾熱難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