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奇跡似的,她又來了,就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
雖然她一直不肯告訴我她究竟是如何出現又消失的,但我也猜想得到,這座古堡裡畢竟是有暗道的,只是沒讓我找到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不想再去找出什麼暗道了。
萬一被她知道我在找暗道,也許她就不會再出現了,我不希望出現這種結果,所以,暗道就讓她專用吧,我不想知道究竟在哪裡了。
但是,她竟然告訴我,也許明年才能再見面,這就太過分了!
經過今晚,我更能夠肯定我想要她的慾望有多麼強烈,那個一臉純真,卻又擁有一副誘人身材,思想更是與眾不同的女人。
有多少女人能夠像她那樣注重的是男人的本質,而不是現實的條件?
又有多少女人能夠像她那樣甘心放棄享福,寧可吃苦?
一開始,我就看清楚了那個女人所擁有的實質條件,經過淺淡的包裝之後,她依然是她,並沒有任何改變,只是更出色,更顯眼罷了。
那樣的女人才能夠讓我想一直看著她,永遠也不會厭倦,因為我知道,我看到的是真正的她,而不是漂亮的包裝禮盒,我不用擔心在拆開包裝禮盒之後,失望的發現一切都是謊言。
所以她才會顯得如此迷人,因為她是特別的。
即使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以為她是有意來誘惑我的,卻依然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對過去從不曾被任何女人迷住過的我,那真是不可思議又令人困惑的經驗。
為何我會被她迷住?
現在才恍悟,不只是因為她純真的表情與曼妙的身材使人心動,更因為她散發出令人眩惑的氣息、教人著迷的丰采,這些,沒有她所擁有的內涵是不會有的,我也只在她身上見到過。
所以,我被迷住了。
我很清楚,舞會裡有不少男人注意到她,天知道我有多後悔帶她去參加舞會,當時我就想把她帶回家藏起來,但我不能,因為我沒有資格,她還不是我的。
究竟要如何,才能夠使她變成我的呢?
輕輕放下日記本,雪儂視若無睹地望著華麗的床頂天篷,心頭淨是後悔不及的懊惱。
果然,又使他陷得更深了!
這是不對的,不管她如何好奇,都不應該對歷史造成影響,如果是微不足道的影響還好,但若是一個不小心造成大災難的影響呢?
即使是無心也不可原諒!
所以,不行,她不能再過去了,雖然捨不得,不過,明知是錯,她怎能裝作不知道,又怎能明知故犯,她可不是如此任性的人。
想到這裡,她唬一下跳下床,準備整理行李回家去,這輩子再也不來古堡了!
「呃?誰啊?」走向更衣室的腳步驀又轉變方向朝床頭而去,她拿起吵鬧不休的電話筒。「喂……啊,是杜奧爸爸呀!」
「嗯,是我,想問問你在那邊過得好不好?」
「很好啊,不過,我想回巴黎去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想回去了。」
「……如果可以的話,雪儂,暫時不要回來吧!」
「耶?為什麼?」雪儂訝異地問。
「因為……」電話那頭有些遲疑。「老實告訴我,雪儂,你喜歡費艾嗎?」
不會吧,連杜奧爸爸也知道這件事了?
「喜歡啊,可是……」
「不是女孩子對男孩子的喜歡?」
「費艾是我哥哥嘛!」
「我知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希望你給費艾一點時間,跟他分開一段日子,讓他有放下這份感情的機會。」
對喔,她早該想到這點了!
「我懂了,杜奧爸爸,我暫時不會回去的。」捧著電話,雪儂滿心歉疚。
「很抱歉,雪儂,害你暫時不能回家了。」杜奧爸爸的語氣也很不安。
「不要這麼說,杜奧爸爸,這應該怪我……」他們那麼疼愛她,她卻帶給他們這種麻煩。
「這你就錯了,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不然雙方都會很痛苦的。」
「嗯,這我知道。」
「那麼,你要繼續留在古堡嗎?」
「不行!」雪儂衝口而出。
「不行?」杜奧爸爸似乎有點訝異於她的回答。「為什麼?」
「呃,不,我的意思是……是……」雪儂遲疑著,吞吞吐吐的。「杜奧爸爸,也許我說了你不相信,可是……這座古堡裡有點……有點奇怪的事呢!」
「奇怪的事?」杜奧爸爸的語氣也有點奇怪。
「這……我也不會講啦!」更正確的說法是:不能講。「總之,就是不太正常的事啦!」
「管家並沒提過呀!」
「因為他們一家人都沒碰過,只有我碰上那種奇怪的事嘛!」光是這點就很奇怪啦!
「那麼,你會害怕?」杜奧爸爸的語聲帶著笑意,似乎覺得她的反應很有趣。
「怕是不會啦,可是……」
「既然不害怕,又何必在意,或者,那是注定的事呢!」
「注定的事?」
「是啊,一百五十年來,你是第一個想住進去看看的人,」杜奧爸爸慢條斯理地說。「而且管家一家人住了三十幾年都沒碰上什麼奇怪的事,偏偏讓你碰上了,你說,這是不是注定的?」
雪儂聽得愣住了,好半晌後才大叫,「對喔,我都沒這麼想過呢!」
「謹慎是好事,但有時候,考慮太多反而會妨礙你正常該走的路。」
「那我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應該謹慎,什麼時候不用考慮太多?」
「你想搞清楚那件奇怪的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當然想啊!」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說不好奇就是騙人的。
「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只有你會碰上那種奇怪的事必定有原因,」杜奧爸爸提醒她。「所以,你就努力去搞清楚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嗯嗯,杜奧爸爸,我懂了。」雪儂猛點頭,雖然杜奧爸爸看不到。
「好,那你就繼續住在那裡,這兩天我會叫你大哥把你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全部送去給你,有問題再跟爸爸聯絡。」
「知道了。」
電話掛斷了,雪儂的神情也跟接電話之前完全兩樣,很是興奮,因為杜奧爸爸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實。
為什麼只有她碰上這種事?
一百五十年來,即使杜奧布羅傑家族都沒有人來住過,但一定有管家,還有負責清掃的人,譬如她住在這裡初期,管家的女兒天天都進她房裡清掃整理,但從來沒有人碰過什麼奇怪的事,只有她!
杜奧爸爸說得對,一定有原因,至於是什麼原因,就得靠她自己去尋找答案,也唯有她才能夠找到答案,因為只有她碰上這件事。
她不敢再過去是因為擔心會不小心改變歷史影響整個世界,但也許事實恰好相反,搞不好是歷史上有什麼特殊問題需要她去解決,甚至是有什麼錯誤的歷史需要她去糾正呢!
一想到這,她的興致更高昂了,下定決心拋開顧慮去做她想做的事:找出為什麼只有她會碰上這種事的原因。
至於埃米爾……
對了,當他碰上那個女間諜時,他注定會愛上那個女人,所以,不管他現在陷得有多深,到時候就跟她無關了。
嘖,早該想到了嘛!
兩天後,杜奧大哥幾乎把雪儂的東西全都搬來了,由於是杜奧大哥用轎車親自送來的,來來回回搬了整整兩天才搬完,之後,她再花兩天時間大肆整理一番,一直整理到翌日半夜三點多才全部整理完畢,然後整個人癱瘓似的倒在床鋪上,四仰八叉。
「應該不缺什麼了吧?」
好一會兒後,她才勉強爬起來去沖了個澡,吹乾頭髮,穿上長袖T恤和短褲,再爬回床上準備睡覺,不經意瞧見日記本,順手拿來翻開,預計不會看到什麼新的內容,因為她沒有再去過,可是……
「咦?」她猛然彈坐起來。「怎會又有了?我還沒去呀!」
困惑地翻、翻、翻……停住……「耶耶耶?」她驀而瞪圓了眼,驚駭地看完一遍後,因為太不可思議了,揉揉眼再看一遍。「簡……簡直不敢相信,那那那……那個大白癡、大笨蛋!」
怒吼著,她宛如剛被點燃的爆竹般噴射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套上泡泡袖長裙和短靴,然後開始找「門」……
找到了,那個笨蛋,她要去殺了他!
男主臥,沒人;走廊,沒人,猶豫一下,雪儂悄悄下樓梯到一樓,還是沒人,幸好,天才剛濛濛亮,大家都還在睡。
現在她該怎麼辦?
略一思索,她提著裙子急急忙忙往後翼跑,如果沒有錯的話,馬車庫應該在後面……啊,有了,那個車伕,她認得!
「等等,別走!」她匆匆擋住一人。「你還記得我嗎?」
猶是一臉睡意的車伕有點困惑地端詳兩眼,旋即恍然大悟的啊了一下。「于小姐!」埃米爾先生中意的小姐,大家都知道了。
「記得最好,現在,你知道埃米爾先生在哪裡決鬥嗎?」
「知道啊!」
「好,送我去!」
「什麼?」車伕大吃一驚。「不行啊,小姐,決鬥現場小姐是不能去的!」
毫不猶豫的,雪儂褪下手腕上的鑽石手鏈遞出去,那是費艾送她的生日禮物,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給你,送我去!」
車伕眼裡閃出貪婪的目光。「這是……」
「真鑽,我保證!」雪儂重重說。
車伕略一躊躇,毅然點頭。「好,我送小姐去,但請別讓埃米爾先生知道是我送小姐去的!」
「沒問題!」
通常決鬥時間地點大都在清晨時分的郊外,馬車也果然往郊外去,地點並不太遠,就在高登山附近的森林裡,剛到森林外,車伕就讓雪儂下了馬車,隨即離去,雪儂拎高裙擺,氣急敗壞的狂奔,一邊在心裡罵翻埃米爾的祖宗八代和子孫八代,寒風颼颼,她卻毫無所覺。
該死,決鬥開始了!
公證人在中間,醫生躲在公證人後面,助手在兩旁,兩位決鬥者早已熱鬧滾滾的開打了。不是看電影或電視,而是親眼目睹現場表演,沒有面罩、沒有護胸,劍尖也不是圓頭,隨時都有可能噴出那種超誇張的血柱來,看得雪儂全身寒毛愈長愈長,心頭狂冒冷汗。
她不能出現,不然一定會影響決鬥者的心理,只能躲在一旁乾焦急。
幸好情勢很明顯的是一面倒的狀況,埃米爾的劍術果然高超,刷刷刷三兩下就刺得對方踉踉蹌蹌直往後退,毫無招架之力,最後,埃米爾的劍在對方臉頰上劃了一個大叉叉,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決鬥。
「我為我毫無根據的說話道歉。」
戰敗者捧著半臉血,齜牙咧嘴的為自己的錯誤道歉,然後與助手狼狽離去,公證人和醫生也跟著離開了,埃米爾的助手伊德才剛打開嘴要說話,驀又驚然闔上,差點咬斷舌頭。
「她……她……」
一頭怒氣沖沖的大公牛,不,母牛,自樹林間猝然衝出來,衝向他們。
「雪儂?」埃米爾更吃驚。
「你這個沒腦筋的法國雜種大白癡!」彷彿失控的賽車似的,雪儂筆直的飆到埃米爾面前,「你知道俄國詩人普希金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她用力戳著埃米爾的胸膛,雷霆萬鈞的咆哮,「你知道美國開國元老漢米爾頓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再戳戳戳、戳戳戳。「你知道德國社會工人黨首領拉薩怎麼死的嗎?決、斗、死、的!」
說到這,她喘了兩口氣,然後開始拉下拉鏈,粗魯地扯下泡泡袖長裙。
「有人說我是娼妓又怎樣?我又不會少塊肉掉層皮!」再脫下硬紗襯裙一腳踢開老遠,「既然知道是伊蓮娜暗中唆使的,又何必去上她的當,你是嫌命太長了還是怎樣?」彎身撿起戰敗者的長劍咻咻咻揮兩下,然後定定指住埃米爾,「好,既然你這麼喜歡決鬥……」
穿著T恤、短褲,她傲然比出西洋劍的標準姿勢。
「那我們就來決鬥,我先殺了你再說!」她學了四年,還拿過法國北區青少年組西洋劍冠軍,應該夠資格把他刺成洞洞灑水器了。
埃米爾目瞪口呆,伊德張口結舌,沒有人反應得過來。
好半晌後,埃米爾才回過神來,一臉啼笑皆非的丟開長劍,急步到雪儂身前擋住伊德的視線。
「好好好,我投降、我認輸、我道歉!」拾起襯裙要幫她穿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穿——他根本沒見過那種襯裙,蓬鬆松、輕飄飄的像一片雲,只好扔開,另外撿起長裙要替她穿,卻又被她一掌拍開。「雪儂,拜託你,快穿上吧!」
「決鬥!」雪儂下定決心不肯放過他。
埃米爾歎息。「雪儂,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現在已經不流行用長劍決鬥了,但我依然選擇長劍,因為長劍我有把握控制自如,絕不會鬧出人命來,我只是想給他一個警告而已。」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種事沒有人可以打包票的。
「決鬥!」
「我發誓,絕不再決鬥了!」
雪儂瞪著他,不說話,埃米爾頭痛的掐掐太陽穴。
「你到底要我怎樣?」
「決鬥!」
埃米爾又歎氣,無助地扭頭向後,但伊德早已笑倒在地上,根本沒空理會他,更別提幫助他。
轉回頭來,「雪儂,我已經認輸了!」他低聲下氣地說。
雪儂瞇了一下眼。「你要是打不贏我,以後就別想我會再來找你!」
埃米爾驚駭得猛抽了口氣。「不!」
雪儂傲慢地揚起下巴。「那就決鬥!」
埃米爾張著嘴果然片刻,再歎氣,「好吧,決鬥!」硬起頭皮回到原位撿起長劍。「伊德,喊開始之後就背過身去!」那兩條光溜溜的大腿只有他能看。
於是,雙方分站兩邊,相互舉劍致敬,然後……
「開始!」
其實真要論劍術,自然是從小練劍的埃米爾較高超,但雪儂另有「于氏獨門暗器」,那種美麗的、修長的、迷人的「獨門暗器」,又狠又毒,又卑鄙又下流,老是搞得埃米爾心神不定頻頻凸錘,不時造成驚險萬狀的情況,看得伊德不禁為他掐了好幾把冷汗。
「埃米爾,會傷人的是長劍,不是雪儂小姐的大腿,請盯住正確地方好嗎?」
「閉嘴,伊德,我不是叫你背過身去嗎?」
「背過去啦,只是我很奇怪,以你的劍術應該早就贏了卻拖那麼久,所以好奇用半隻眼偷看一下……唉,埃米爾,你又在看雪儂小姐的大腿了!」
「不准你看!」
「我沒有看,只是不小心瞥見。」
「我要挖出你的眼睛!」
埃米爾的長劍突然轉變方向朝伊德那邊刷一下殺過去,伊德卻雙臂環胸而立,一動不動,躲也不躲,好整以暇的看著埃米爾的長劍幾乎就要刺上他的那一瞬間,忽又狼狽的刷回去,險險地擋開雪儂的長劍。
「你們兩位先生請不要在那邊聊天!」
「我們不是聊天,雪儂小姐,我是在勸埃米爾專心一點。」
「他再專心也沒用,終究會是我的手下敗將!」
說是這麼說啦,其實見到埃米爾和人決鬥不過一會兒,雪儂就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了,但她實在氣不過,他竟然因為那種超級無聊的理由和對方決鬥,太荒唐了,所以堅持要跟他打一場。
雖然她有「暗器」,但最後還是輸了。
別看埃米爾老是分心去偷瞄她的大腿,但只要他稍微專心一點,他就能咻咻咻攻擊得她連連後退,三次,埃米爾的劍尖抵住她胸口,她輸得心服口服,埃米爾的劍術實在沒話講,超厲害的。
她丟開長劍。「好,我認輸,但以後你再跟人家決鬥,我也要和你決鬥!」
埃米爾苦笑。「再也不會了。」
「最好是。」雪儂開始穿回衣服。
「你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雪儂又不回答了,埃米爾習以為常的聳聳肩,順手把長劍交給伊德,然後穿上長外套,拎著斗篷等在一旁準備替雪儂披上,不知為何,他唇畔若有似無地泛起一絲笑意。
「她沒穿大衣,可見她有多麼著急,這麼冷的天,竟然忘了穿上大衣就跑出來了!」伊德悄悄湊過來曖昧的耳語。「很高興吧,嗯?」
「……」
「話說回來,在她的國家,女人都穿那樣嗎?嗯嗯,真迷人,或許你應該告訴她,即使是在我們國家,她也可以多多嘗試這種穿著,好讓我們男人們養眼一下,你知道,最近我覺得我們的眼睛似乎缺乏了一點營養……」
「伊德。」
「什麼?」
「明天清晨有空嗎?」
「伊蓮娜那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一回到古堡,埃米爾帶雪儂走隱密內梯回男主臥,剛進入小客廳,雪儂便迫不及待的提出她的疑問。
埃米爾瞟她一眼,繼續走向小餐室。「那日舞會過後,不過兩天時間,幾乎整個勃艮地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中意的女人了,伊蓮娜很生氣,也擔心我會真的和你結婚,所以……」
進入小餐室,埃米爾自酒櫃裡挑出一瓶葡萄酒倒出兩杯,一杯遞給她。
「在我們國家,名聲、榮譽十分重要,雖然我不是貴族,但也是有身份的仕紳,伊蓮娜以為只要讓大家都認定你是娼妓,即使我會和你在一起,也不會和你結婚,她沒想到我會……」
「向散播謠言的人提出決鬥。」一提到這,雪儂還是有氣。「白癡!」
埃米爾裝作沒聽到,向她舉了一下酒杯。「如何?」
雪儂沒吭聲,酒杯傾斜,仔細端詳那濃醇怡人的紫紅液體,「顏色相當深,也很均勻,起碼十年以上了吧?」她說,然後搖動酒杯散發香氣,深深聞嗅。「花香和辛香的融合,十分優雅愉悅。」
埃米爾含笑小啜一口,她也跟著輕啜一口。
「入口顯現出驚人的流動性與和諧,紅果和櫻桃氣息,豐富細膩的單寧,酸味很清新,至於酒精濃度嘛……」她又淺酌一小口。「嗯嗯,11、12左右吧?」
埃米爾點點頭。「還可以。」
眉毛不服氣的挑高,「還可以?」雪儂重重地重複。
埃米爾莞爾。「一瓶佳釀通常是塵封多年的,剛剛打開時會有異味出現,這時就需要醒酒……」
呆了呆,「醒酒?什麼醒酒?」雪儂一臉茫然。
埃米爾也怔了怔。「你不懂?」
雪儂拚命搖頭。
「陳年紅酒必須先將酒倒入醒酒器後稍待十分鐘左右,待酒的異味散去,紅酒充分氧化之後,濃郁的香味才會流露出來,所以醒酒器一般要求讓酒和空氣的接觸面最大。」
「爸爸沒說呀!」
「還有,好的紅酒色調愈淺愈好。」
「是喔!」
「另外,好的紅酒入杯後搖動,在杯壁會有少許紅酒,我們稱之為掛杯。」見她愈聽嘴張得愈大,埃米爾又笑了。「有空我再多教你一點,不過品酒這門學問多半還是要靠經驗,你得自己多品嚐。」
「我知道,爸爸說過了。」雪儂走開兩步,回眸。「伊蓮娜真那麼愛你嗎?」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埃米爾稍稍怔了一下。
「不,除了她自己,她不愛任何人,嫁給皮耶——我大哥,是因為皮耶住在巴黎,又有能力供給她最奢侈的生活,讓她成為巴黎社交界的寵兒,但皮耶不幸去世後,我父親給她的津貼雖不少,卻還不夠她維持那種奢華的生活……」
「她以為嫁給你之後,就可以再回到巴黎去做她的社交界寵兒?」
「不是以為,是一定,身為康帝酒園主人的妻子,有權利享有酒園三分之一收益,這是我母親和我父親結婚的條件,因為這座酒園是用我母親的嫁妝買的。」
「三分之一?」雪儂驚歎。「那可是一筆相當大的數目啊!」
「是相當大。」埃米爾再淺嘗一口酒。「我母親逝世後,那份收益按照遺囑轉到長子身上,皮耶就是用這筆收益供伊蓮娜盡情揮霍,然而在皮耶也過世之後,由於他們沒有兒子,於是那份收益又轉到我身上,伊蓮娜只能仰賴我父親提供給她的津貼生活,對她而言,那是不夠的。」
「難怪你姑姑也急著要把女兒推銷給你,只要你和你表妹一結婚,他們一家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姑母確實是這種想法,不過……」徐徐轉動著酒杯,埃米爾輕輕道。「不管是伊蓮娜或我表妹,她們結婚時我都會提供一筆嫁妝,但我不可能和她們任何一人結婚。」
那是他的事,與她無關。
「可是你不……」本想問一件事,忽又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糟了!」雪儂驚呼一聲,「我得回去了!」匆匆放下酒杯要走人。
「等等!」埃米爾緊跟著她。「為什麼這麼急著走?」
「我忘了說一聲,管家會找我的。」
「但……」
「下午我會再來。」
她這麼一說,埃米爾就不再阻止她了,默默注視著雪儂消失在通往女主臥的門後,然後慢吞吞地在窗前的椅上坐下,凝望著手中的酒,若有所思地微微攬著眉。
十分鐘後——
「對不起,再打擾一下!」
埃米爾愕然望著雪儂又回到男主臥來。
「你……」
「我找『門』。」
「呃?」
雪儂自顧自打開小起居室的門,又闔上,再打開小書房的門,再闔上,埃米爾一臉困惑不解地跟在後面,想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
「啊,找到了!」
雪儂回眸一笑,對著那張錯愕萬分的臉點點頭,「我保證下午一定會來。」語畢,抬腳跨進衣櫃裡,關上門……
結果她沒有去。
因為真的有同學來找她了,將近十個高中同學趁著假期來找她,還攜伴,因為她們也想嘗嘗住在古堡裡的滋味。
也不先通知一聲。
雖然她實在不太歡迎她們,因為她們都是那種傲慢的千金大小姐,但也不能因此而趕她們走。
「這兩個星期假我們都要在這裡過!」
「兩……兩個星期?」
雪儂差點昏倒,不過她們大刺刺的宣言在五天後就變更了,因為……
「受本了,沒有電視,沒有電影院,沒有舞廳,沒有百貨公司精品名店,什麼都沒有,悶到不行!」
「我們還是到尼斯吧!」
「同意,走吧!」
於是一窩蜂人跟來時一樣突然的又捲走了,捲得雪儂莫名其妙,滿頭霧水。
「真是,她們到底是來幹嘛的?」她嘀咕著找到管家。「我想自己一個人到遠一點的地方逛逛,譬如夏隆內,或者馬貢內,也許兩、三天,也許一個星期,也或許更久,總之,你們不用找我,我回來後自然會找你。」
「是,小姐。」
「還有,不要進我的房間。」
「不會有人進去的,小姐。那麼,您今天要用午餐嗎?」
「謝謝,不用了。」
交代完畢,她回到女主臥,稍事整理之後便換上泡泡袖長裙,然後打開第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