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擷香 第二章 作者:席維亞

  「初爺,這兒就是擷香閣了。」將人帶到門前,小婢隨即離開。

   初天緯健碩的身形佇立,深邃的眸光審視四周。

   和主樓囂張宣麗的氣勢不同,擷香閣採用的建材雖也是高貴的紫檜木,但那精緻的雕飾、小巧的絲燈,更顯細膩高雅。

   圓形的拱門後是四片菱形紋的雕花門,此時全拉了開,一層又一層的輕柔紗縵垂墜而下,讓人看不清裡頭。由內透出的燈光,渲著淡淡的清雅花香,穿越層層紗縵,氤氳著淫媚旖旎的氛圍,勾撩著人心,讓人只想沉溺在這溫柔帳中。

   那原本剛毅的輪廓線更形冷硬,手撩起紗縵,筆直走進。

   察覺到有人進房,早已跪伏拜迎的擷香立刻揚起嬌笑,柔膩道:「感謝初爺對擷香的疼愛,今晚擷香當盡力服侍,讓初爺對今晚永生難忘。」

   眼前的人垂首跪伏,高度只至他的腰際,面容瞧不真切。初天緯冷冽的視線迅速繞過她的週身,在看到她的衣著時,俊薄的唇抿得更緊。

   經過特殊裁改的衣領收於胸際,露出勾著金絲的肚兜邊兒,起自肩頭的領寬將引人入勝的美景完全展現,居高臨下的優勢,讓他將那誘人的白嫩肌膚盡收眼底。

   好個狐媚的花魁!初天緯調回視線,腳下未停,直接走入內室。

   嬌笑還凝在唇畔,擷香秀麗的臉龐已因怒氣而豎起柳眉。她發誓,她絕對聽到了他的嗤哼聲!

   光看她跪在那兒的姿態就心酥魂茫的人比比皆是,哪個不是急忙來攙的?再怎麼位高權重也得拜倒在她那設計過的媚人姿態,他居然不屑一顧?

   「初爺,擷香跪得腳都麻了,候著您呢!」一抬頭,卻是迷倒眾生的巧笑倩兮。

   對那嬌軟的呼喚置若罔聞,初天緯已將擷香閣的格局盡收眼底,一張垂掛粉紅羅帳的大床,擺了美酒佳餚的桌椅,除了青樓顯目的魅惑裝飾外,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他逕自走到桌邊,一撩衣擺入座,斟了杯酒,輕嘗一口後,隨即一飲而盡,看也不看她一眼。

   擺架子是吧?心頭暗啐了聲,擷香不再自討沒趣,緩緩起身,蓮步輕移,款款地往內室走去,一雙俏眼不著痕跡地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已看了個仔細。

   看得出隱於湛色長袍底下的是長年練武的健碩體魄,難怪能將醉月樓頂砸了個洞。那張臉——若要說長相賞了他三分性格,卻是白讓臉上的陰沉同化成更加嚇人的冷肅。

   擺著張死人臉,是心疼散下千金來當火山孝子嗎?沒讓心頭轉的思緒露餡,擷香帶笑,貼近了他入座。

   「初爺,讓擷香來服侍您。」她執起溫著的玉壺斟了杯酒,溫柔朝他唇邊靠近。有口皆碑的擷香日,不能讓這莽夫砸了招牌,入場金可是醉月樓的重大財源呢!

   初天緯看著杯中的瓊漿玉液,剛硬的下顎倏地繃緊。

   「放下。」眼中滿是熾張的怒焰,平滑如絲的語調卻是不帶任何情緒。

   擷香捧著酒杯的手沒有移動,用另一隻手掩唇輕笑,風情萬種。「初爺別羞,讓您自個兒斟酒,嬤嬤會怪擷香服侍不周……」

   語音未落,擷香只覺眼前晃過一抹湛色的影,陡生的風勢刮得俏臉生疼,回神一看,原先拿在手上的酒杯不知何時已被他用衣袖捲走。

   只見他大掌一握,幾個揉捏,再次張開,只有細緻的粉末飛散開來。

   「話,別讓我說第二次。」冷睇了她一眼,初天緯拿起原先的杯子,又斟杯酒,一飲而下。

   把酒杯粉碎也就罷了,就連酒都能在轉眼間蒸發!初天緯展露的高深內力讓擷香臉色一變,但他眼中閃過的情緒卻讓她瞬間忘了驚懼,只覺滿滿的怒意不斷上湧。

   連碰她手都嫌髒嗎?那鄙視的神態好似她連街溝老鼠都不如!與內心澎湃情緒相回,浮現她臉上的卻是更勾魂攝魄的魅笑。

   這種人她見多了!明明爭先恐後想一親芳澤,入了閣卻一副道貌岸然樣,直像被逼上梁山。假道學,看她不撕了他的虛偽面具!

   擷香一傾身,柔若無骨的小手輕輕覆上他置於桌上的巨掌,指尖輕撫畫圈,卻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他冰寒的話給冰了動作——

   「再不把手收回去,我就讓你再也拿不起酒杯。」

   擷香一僵,著惱地微瞇了眼,倏然起身,隔了張椅入座,杏眼直直地看他。這人來幹啥的?!

   「初爺,相信您解了擷香的題,不是只為了在這枯坐無語到天明吧?」擷香怒極反笑,柔順無比的話隱隱帶著譏諷。「傳了出去,人家會說擷香技不如人吶!」

   她倒懷念起那些一進閣就急著毛手毛腳的人了,對那慣見的場面她可是應付自如,而不是眼前這不動如山的冰塊,讓她無計可施!

   那雙黑眸斜眼睇她,像是此時才把她當個正常人看。擷香暗自握緊了拳,毫不畏懼地直視回去。

   見她不再妄動,初天緯才緩緩開口:「有誰來過?」

   另有涵義的問句讓擷香微微一震。

   他是為了昨晚的事來的嗎?但……昨晚被人闖入的事只有她和品頤知道,甚至連嬤嬤都沒透露,他怎會那麼清楚?

   難道……這個初天緯就是追捕他的對象?初天緯又是什麼身份?

   無暇深究疑問,轉瞬間,心思已急速運轉,擷香隨即強笑道:「初爺說笑了,這兒是青樓,送往迎來、生張熟魏的,入幕之賓不計其數,不曉得您說的是哪一位爺?」

   那隨即隱去的情緒沒逃過他的眼,初天緯唇畔揚起一抹邪佞的笑,確定昨晚自己並沒有看走眼。

   「你我心知肚明。」

   那像要將她全身看透的眼,讓她渾身不自在!忽略他話裡的喑喻,擷香選擇裝傻到底。

   「上回是誠王爺,上上回是當朝的武狀元,再上一回是……」在接觸到他愈見轉濃的眸色,擷香聰明地閉了嘴。雖摸不清他這人,但識時務的道理是對誰都適用的。

   初天緯倏然起身,狂霸的臉不怒自威。好個狡猾的花魁!

   「違逆我對你沒有好處的……」他陡然頓了口,下腹處陡升的酸軟讓他一驚。

   擷香看見他異常的神態,忍不住的欣喜飛上了眸。她真愛死品頤了!

   「初爺怎麼了?不舒服嗎?到榻上躺躺!」擷香故作不知,伸手就要去扶他。

   初天緯一運氣,發現體內真氣蕩然無存,怒火燎升。

   他確定酒裡無礙才喝下,卻還是著了對方的道!一把攫住她伸來的手,他咬牙低咆:「你下藥?」

   擷香心跳頓時漏跳了兩拍,饒是臨機應變此時腦海中也一片空白。之前哪個不是即刻就滾到榻上去的?這情形沒發生過呀!

   「是初爺不勝酒力吧!」擷香僵笑道,暗自使勁想拉回手,但在他如鐵的鉗握下卻是無法撼動分毫。

   「你……」她睜眼說瞎話的神態讓他更怒,初天緯一把將她拉近,卻發現體內竄過一股更強大的熱流,若不是向來自製過人,早已化做呻吟逸出喉頭。

   對方下的到底是什麼藥?!

   冷顏上下自然的潮紅讓擷香微微心安,總算看到熟悉的場面了。「初爺別急,要辦事也要上榻啊!」另一隻手撫上厚實的胸膛,推著他往床榻去。

   肌膚的感官霎時變得清晰無比,輕輕一個碰觸,卻似引入焚身的撩撥。原本冷峭的眼已被燒紅,初天緯抓著殘存的意識,強自運氣,卻反讓難以控制的燥熱迅速竄至四肢百骸,與冷汗交織成折磨。

   「解藥……」他瞇起了眼,從牙縫中擠出怒吼。迷濛的視線已讓四周看不真切,只有她,該死的她,胸前那片雪凝玉脂益發明顯。

   「初爺您歇息吧!」擷香急了,一心只想趕快把他推上榻,怎奈這堵肉牆卻是文風不動!

   「你!」初天緯怒極,用力一扯,失去平衡的擷香狠狠撞進他的懷裡。

   大掌迅速扣上她的咽喉,使勁的心念甫動,卻在瞥見那嬌嫩的唇瓣近在眼前時,本能低頭,饑狂地緊緊封住那微微輕顫的柔軟!

   這突來的變勢讓擷香瞪大了眼,檀口微啟,卻讓他火熱的舌乘隙竄入,恣意侵略,原本掐住她的手變成捧住她的臉,帶著厚繭的指腹摩挲她紅嫩的粉頰,伴隨或輕或重的吮嚙,瞬間燒燃了她的心智。

   他要她!他要她!懷中的軟馥及誘人的香氣更加速體內藥性的焚燒,初天緯伸臂在她腿彎一勾,輕易的將她帶上了榻。

   背下傳來的硬實使得擷香脫韁的神智略略回神,意識到緊壓著她的火熱軀體,不禁讓她赧紅了臉,連大氣都不敢吐,只覺原本大得嚇人的錦床,被他高大的體魄侵入後,卻顯得如此狹窄。

   似乎察覺到她的思緒游移,四處肆虐的大掌更是無所不在,隨著她玲瓏起伏的曲線造成一波又一波的熱度,火熱的唇舌離開了她的唇,沿著白皙的頸來到她誘人的胸前,貪戀地品嚐那片甜美渾圓。

   「不要……」她低喊,手抵上他的胸前,想推出讓自己喘息清醒的距離,卻反被他攫住了手,就近了口,一根一根細膩地吻嚙她的指尖。

   指梢末端傳來的火熱高溫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緊閉了眼,感覺他轉向嚙咬她渾圓的肩頭,感覺他大掌靈動的撫弄,任敵人在她身上攻城略地。

   她的理智全消融了……

   沒發覺燭火何時熄了,直至他頹然壓下的重量驚醒了她。

   擷香瀰漫著情慾的水眸眨了眨,又眨了眨,眼前依然滿室漆黑,游離的神智才逐漸回籠,胸口仍因激烈喘息不住起伏。

   腦海中儘是方才旖旎的畫面,她窘紅了臉,粉拳因怒握得死緊!

   「品頤!」

   喀嗒。

   打火石的輕擊點燃微弱的光,映照出一抹頎長的身影。

   一身淡色裝束顯得玉樹臨風,斯文俊美的臉龐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專心一致地重複從懷裡掏出新燈芯換過的動作,將絲燈逐一點燃,不一會兒,即恢復原先的滿室生輝。

   擷香掙扎著要從初天緯的壓制下爬出,怎奈那精實的體魄全是肌肉,忙了好半晌,髮髻散了、香汗淋漓,卻仍被實實壓著,只能趴在榻上不住喘息。

   「臭品頤,還不來幫我!」瞪著忙著點燈的身影,擷香惱怒地喊。

   「噤聲。」海品頤豎起食指靠近唇邊。「我摸不著他的底限,若是量下得不夠重,把他吵醒就糟了。」

   聞言擷香連妄動都不敢,只能咬著下唇,怒瞪海品頤。

   見初天緯沒有任何反應,海品頤才走至榻邊,抬起一隻胳膊橫肩,微微一撐,將他的上身抬起,擷香乘隙連忙溜下榻,品頤手一鬆,初天緯健壯的身軀又重重摔上榻,完全不省人事。

   擷香腳才踏上地,一旁的粉色物事立即攫住她的眼。

   「我新做的衣裳!」看到那堆已不能稱為衣裳的粉色布料,擷香不由得發出哀號,不顧自己上身只餘下件絲綢肚兜,只忙著蹲下捧起那些殘骸,一張小臉泫然欲泣。

   見她裸著背蹲在那裡,海品頤微擰起眉,走到屏風後的暗櫃取出一件素色布衣,披在她身上。「早叫你別出武題了,遲早出事。」

   「怎麼知道會冒出這號人物?以前管他文的、武的,還不都乖乖就範?」擷香咬牙忿道,捧起那些衣料起身走到桌邊入座。

   海品頤走到她身旁坐下,凝了她胸前一眼,淡然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從懷中拿出小巧的瓷罐旋了開,指尖挑起白如凝脂的藥膏,輕柔地在她胸前一小圈、一小圈薄薄地塗上一層。

   她沒受傷啊……擷香狐疑低頭,兩眼頓時瞪得銅鈴大——老天!觸眼所見都是大小不一的殷紅斑點,像朵朵桃花盛開胸前!

   擷香急忙奔到鏡台前,所見情景更是讓她不禁發出呻吟——那直至頸項的痕跡,連衣領都遮不住!

   名艷天下的擷香曾幾何時如此狼狽過?抑不忍俊不禁的笑,海品頤拾起滑落的布衣,走到她身後,再次替她披上,無言地遞上手中瓷罐。

   從鏡中對上那促狹的視線,兩抹紅霞立即飛上了擷香的臉,羞窘得連耳根子都紅了。那香艷的過程,品頤可是全程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還笑?!」恨恨搶過瓷罐,擷香跺腳,臉像熟透的桃子。「說什麼全程護我,他出手時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在他露了單手碎酒杯的功力之後,你該知道我打不過他。」海品頤搖頭。「而且我們沒法子硬來,醉月樓的底細會被全揭了開。」

   「那至少量下得重點嘛!」她又何嘗不知?擷香握著瓷罐的手攢得死緊,仍嘴硬地抗議。「只有他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樣,還生龍活虎的!」

   「天曉得我下了幾倍的份量!」憶起方纔的驚險,品頤額冒上冷汗。「幸好這次有嬤嬤叫我全程陪著,不然以往慣用的量根本制不住他。」

   在初天緯露了那手粉碎酒杯的功夫之後,立即判斷往常使用手法制不住他,趕緊利用隨身攜帶的藥粉調製加重份量的迷藥,卻是越加越心驚,原本熟知即可見效的功用好似石沉大海,直至見他倒了,幾已跳出喉頭的心才歸回定位。

   聽出那話裡的緊張,擷香知道在旁束手無策的人該是比她還要心焦,縱有再大的委屈也煙消雲散。

   「千錯萬錯,怪我不該出武題,成了吧?」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她俏皮笑道。

   海品頤跟著揚笑,旋開瓷罐又細細為她塗上一層,才收入懷中。

   看著那溫柔的舉動,擷香躊躇了會兒,才緩緩開口——

   「這姓初的,來得蹊蹺。」

   昨晚闖入的人她下認得,卻明顯看得出和品頤有關。她很擔心,怕品頤會被那人拖累,初天緯絕非被她三言兩語即可打發的人。

   海品頤聞言一怔,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才輕歎道;「是我害的。」

   「才不是!」擷香聞言瞪眼。「不管怎麼樣,絕對是這姓初的不對!」

   她嬌蠻的氣話引人開懷,卻是勾不起沉重的嘴角。海品頤眸中滿是憂慮,渾然不似平常冷靜的模樣,陷入了怔仲。

   「擔心什麼?天塌了都有嬤嬤撐著呢!」擷香輕笑,將話題帶了開。品頤不願說,她也不會多問的。她隨即掩唇,流洩出難以抑止的笑聲。「都忘了,主樓的屋頂還真塌了呢!」

   「說得也是,我得去瞧瞧狀況。」海品頤隨即起身,卻頓了腳步,目光朝床榻上的身影看去。第一次遇到深不可測的對手,到他身上,藥的效用全都不准了,怕他清醒後會有更大的麻煩。

   「別擔心他。」擷香撇唇,想起他的舉止就有氣。「那沉著臉的模樣,好似咱這醉月樓、擷香閣是個骯髒污穢的地方,光踏進就污了他的鞋,放心,他不會想碰我的。」

   海品頤釋懷。那倒是,藥沒生效前,他連擷香的手都沒碰。「我去主樓看看情況,你自己小心。」語畢,走出了房,將原本敞開的門盡數帶上。

   見海品頤離開,擷香走到鏡前,觸目聽及的吻痕讓她忍不住狠狠呻吟,再爭開眼,泛紅依然。

   可惡!管他姓初的是何來歷,姑娘絕對跟他沒完沒了!

   黎明初升,整座城還籠罩一層薄霧,馱著貨物的馬車、挑著擔子的小販逐漸熙攘,為熱鬧的街道揭開序曲。

   街道的交會處,有間樓高三層的客棧,除了後院的廚房已開始忙碌,整間客棧還沉溺於安穩的氣息中。

   喀、喀。

   突然,兩聲悶響,劃破了這寧靜。

   怎麼了?王捕快驚醒的眼眨了眨,臉上還滿是睡意。看了看四周,才想起這兒是客棧,三樓全讓他們包下,昨夜輪到他守大人的房,大人整夜沒回,他就這麼在門前站著睡著了。

   揉揉惺忪的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嘴張到一半突然頓住,眼瞪得老大——

   不對!大人整夜沒回來,剛那聲音是打哪兒來的?

   一驚之下,乍醒渾沌的腦全清醒過來,瞥見房門微開了條縫,不敢打草驚蛇的他巧巧湊上前看,卻見盼了整夜不見的身影好端端地站在那兒!

   喀啦。

   還在盤算著該不該開口,再次傳出的兩聲悶聲讓他狐疑地瞇眼看去,只見大人站在裝了金銅水盆的鏡台前,雙手按著盆緣,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又是「喀、喀。」兩聲,他才發現,原來那是銅盆發出的聲音,在大人的抓持下,那盆兒已然變形!

   一張老臉嚇得慘白,這下就更不敢開口了,只得悄悄退到了門的另一邊,心頭不住地盼,哪個弟兄快起身啊……

   指尖的濕濡讓初天緯不悅地皺起了眉,才發現,不知何時銅盆被他捏得變形,原本八分滿的清水微溢出來。

   該死的!微斂怒氣,凝干盆中的棉巾,用力往臉上抹去,清涼的觸感讓糾結的眉頭稍稍舒了開,然而手一放下,一見鏡中那發紅的眼,陡生的狂怒仍讓他額角青筋隱隱抽動。

   一早張開眼,觸目所及的如瀑青絲讓他一驚,意識到掌下所觸的赤裸肌膚更是讓他疾掠下榻。

   被髮絲擋了的容顏看不真切,但他清楚,除了那名喚擷香的該死花魁外,再無第二人想!

   想他初天緯向來沉穩多智,卻被一名青樓花魁弄得落荒而逃!

   落荒而逃?是的,落荒而逃。

   初天緯咬牙,盛怒的臉寒峭如冰。什麼都沒探到,卻成了花魁的入幕之賓!

   看著掌中,溫潤的觸感似還殘留,腦中閃過那些片段,郁鷙的臉更加陰沉。天曉得他對那些人盡可夫的青樓女子有多厭惡,居然還把持不住地碰了她!

   初天緯悶吼一聲,倏地將臉埋進水盆中。

   外頭聽聞聲響的王捕快忍不住又瞇眼偷看,這景象讓他錯愕,但接下來久久未起的身影更是讓他的心七上八下。該不該去叫人哪?他慌了手腳,在門前來回躊躇。

   良久,久到門外的人以為他會斷了氣,初天緯才猛然甩頭直起身來,髮際、領邊盡皆染濕。眼中的怒火已然褪去,只餘下睿智深沉的精光隱隱閃爍,緊抿的唇勾起一抹冷佞的笑。

   早明白自己追捕的是何人物,卻還著了對方的道。好,就讓他來拜會拜會,是什麼樣的高超手法讓他著了道!

   「王捕快。」

   大人怎麼知道他在外頭?王捕快跳高數尺,三魂七魄給嚇掉了一半。

   「王捕快。」平靜的聲音再次傳來。

   四散的魂魄全捉了回來,知他性情的王捕快連忙推門進入,拱手一揖——

   「在!」

   「喚醒所有弟兄,一刻鐘後大廳集合,咱們上醉月樓!」

   「擷香,醒醒!」

   「唔……」如扇的羽睫據了掘,向來黠靈媚艷的跟染上難見的嬌憨,瞥見來人,擷香把頭埋進了被窩。「讓我再睡會兒……」昨晚為了防範那個姓初的突然醒來,她可是整夜沒睡,躺在他身邊直盯著他瞧呢!

   「擷香!」海品頤連忙將錦被一掀,不讓她又沉入夢鄉。「初爺來了。」

   初爺?擷香疑惑輕蹙黛眉,好半晌那兩個字才印入腦海,霍然跳起,一雙美眸睜得老大。「他不是大清早就走了嗎?」

   那風馳電掣的模樣可是讓她捧著肚子滾在榻上笑了好久,笑得一夜沒睡的烏煙瘴氣都散了,才上床安心好眠的。

   「又來了,嬤嬤應付不了,要我來叫你。」海品頤遞上衣服,隨即擰了手巾,協助她梳洗。

   應付不了?嬤嬤說笑的吧!擷香檀口微啟,怔怔地任由那條手巾在她臉上抹來抹去。她懷疑就連玉皇大帝下凡都能讓嬤嬤治得服服帖帖,何況是個來路不明的閒雜人等?

   「別發傻了。」海品頤輕托她下顎,將半晌閉不上的嘴合了回去。「快,我陪你一起去廳前。」她邊說,邊不停手地以五指為梳,將擷香散落的髮絲簡單盤起。

   「嗯。」擷香回神,急忙躍下床,胡亂漱洗一陣,火速將外衣穿上,拉了海品頤的手直往廳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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