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新聞幾乎都在報導這起連環車禍,一輛卡車因想從內線超車,造成失速追撞,兩人死亡,七人輕重傷。
但這些並不是他關心的焦點,他擔心的是尹倩茹,她一直沒醒來,醫生也找不出原因,只說除了腦震盪外,她受的是輕傷,沒道理一直昏迷,最後只能歸結她腦部的血塊在作祟。
雲夢嬅在車禍的幾個小時後接到通知,很快趕到醫院,第二天她就帶了個奇怪的男人來,事後他才知道那人是道士。
他頓時覺得反感,他已經受夠了這些裝神弄鬼的道士們,雲夢嬅想做什麼他管不著也不想管,他只擔心尹倩茹的身體狀況。
就在他能無礙的下床走動後第二天,尹倩茹終於有了動靜,昏迷指數開始上升,又過兩天,他在她床邊為她擦拭臉蛋時,她忽然動了下。
他溫柔地撫摸她的臉。「尹倩茹。」
她又動了下。
「沒事了。」他握住她的手。
睫毛輕輕顫動著,先是蹙緊眉心後,才緩緩睜開眼。
「嗯……」她呻吟一聲。
「沒事了。」他撫摸她的額頭,抹去她沁出的冷汗。
她望著他,虛弱地喊了一聲:「靖。」
他的血液瞬間凍結。
「我在醫院嗎?」她眨眼,想起了一切。
他盯著她,黑眸深奧難懂。
「對不起,找不是故意要吞藥。」
他的手鬆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與痛楚。
「怎麼了?」她發現他的異樣。
「咦,醒了嗎?」雲夢嬅提著兩個便當從外頭進來。
「夢嬅。」
雲夢嬅緊張地來到床邊,歐陽靖起身走開。
「姊?」她緊盯著她的臉。
「你也來了。」她虛弱地說。「我的頭好痛。」
歐陽靖背過身。「我去請醫生。」
「靖……」
他不發一語走了出去。
一半一半的機率,這次他輸了。
他沒能保住她。
這麼多天來,他一直不願去想醒來的有可能不是尹倩茹,他把這種可能性壓到心底最深處,私心以為事情會如他所願。
結果竟是這樣。
他握緊拳頭,氣息沉重,胸腔劇烈的起伏著,引發肋骨傷處的疼痛,他摸了下胸口,尖銳的痛楚讓他氣息更加粗重。
他知道這不是單純的肉體疼痛,肋骨的疼痛不是這樣。
「這算什麼。」他咬牙。「這算什麼……」他生氣地捶了下牆壁。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公平。他完全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
尹倩茹……他的拳頭握得更緊,他要她回來。
病房內,雲夢嬅的心情與歐陽靖卻是天差地別。
「姊,真是你。」雲夢嬅露出笑。「道長真厲害。」
「你在說什麼?」她望著歐陽靖離去的身影。「靖在生我的氣嗎?你去告訴他……我不是故意要吞藥的,我只是一時氣昏頭。」
「沒關係。」雲夢嬅撫摸姊姊的額頭,眼眶有些濕潤。「你回來就好。」
「我的腰好酸,我想坐起來。」
「好,你等一下,我把床弄高一點。」
雲夢蕾虛弱地閉著眼睛。「我頭好痛,肚子也餓。」
「我等一下去幫你買點粥。」
「順便買個梳子幫我梳梳頭,我不想靖看到我病懨懨的樣子。」
雲夢嬅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靖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沒……沒有,你別想太多。」她拉出笑。
「咦?這是什麼?」雲夢嬅拉起垂在胸前的奇怪東西。定魂咒?「這是符咒?」她訝異地問。
雲夢嬅歎口氣。「這個,唉……」一時間要她怎麼解釋啊!
半個月後
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仍是睡不著,雲夢蕾擰著眉心揉了揉太陽穴,最後索性起身吃藥。
走到化妝台邊的小藥箱,吞了幾顆止痛藥後,正打算回床躺著,卻隱約聽見有聲音從樓下傳來。
她疑惑地打開房門,細心凝聽了一會兒,是電視的聲音,她無聲地往樓下走去,卻驚訝地發現歐陽靖坐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影。
見到她,他揚起眉,沒吭聲,視線掃過她略顯透明的睡衣。
「你……怎麼……我是說你睡不著嗎?」她從沒見他失眠過,更沒見過他半夜爬起來看電影吃零食。
「嗯。」他拿起杯子喝了口酒,目光轉回電視螢幕上。
她在他身邊坐下,隨口問道:「你在看什麼?」
「『魯冰花』。」
「我記得這部電影,小時候有看過。」她望著他的側臉。「你在想那個叫做尹倩茹的女生嗎?」
他又啜口酒,沒有回應。
「回答我,行嗎?」她擰著眉。
「我是在想她。」他淡淡地說。
她的太陽穴隱隱抽痛著。「我不在的時候你想過我嗎?」
他轉向她,緩緩說道:「你知道我的答案的,在你吞藥自殺前我們就討論過好幾次,我對你並沒有所謂的男女之情,我曾經喜歡你,但不是你認定的那種愛情。」
他對感情淡泊但不是冷血,與她在一起雖不是愛情,但他不並討厭她,無法再忍受她是因為她愈來愈過分。
「我知道,但是……」她揉揉眉尾。「我只是很難接受你在我不在的時候——我是說我的靈魂不在,你看著她的時候,不會想到我嗎?」
他將視線移回電影上,慢慢地喝口酒後才道:「我一直認定她是你其中一個人格,她有你的臉,我看她的時候,自然會看到你的臉。」
「我沒有人格分裂。」她當然知道他對整件事的看法,當她在醫院醒來時,妹妹已經把一切都告訴她了。
「你喜歡她什麼?」她忍不住又問一句。
「我不懂你問這些要做什麼?」他皺緊眉心。
她揚起嘴角,無奈地笑。「我不知道,或許是讓我自己死心吧!這些年我那麼盡心地討好你,小心你的感受,你卻無動於衷……」
「我們當初在一起是談好條件的……」
「我知道。」她生氣地打斷他的話。「我都知道,但我不是石頭,我不是草木,人跟人相處會有感情你懂不懂?」
他沉默不語。
「當我徹底的放棄時,你卻喜歡上別的女人,你知不知道這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她不想生氣的,但說到這些仍讓她不斷冒火。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靜靜地問。「一輩子別對其他女人動心嗎?」
他的話讓她一時啞然。
過了一會兒,她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沒有權利要求你做到這樣。」她的手壓在太陽穴上,眉心緊皺。「我只是……我也不知道……」
「又頭痛了?」他問道。
她點頭,眼眶濕了。「我快受不了了,每天都在痛。」
他歎口氣。「吃藥了嗎?」
她吸吸鼻子,又點點頭。
他摸了下她的頭頂。「去睡吧,睡著就不痛了。」
「你陪我好不好?」她攬住他的脖子,將臉貼在他頰邊。「我真的很不舒服。」他的體溫讓她安心。
「醫生說你這只是暫時的,過一陣子……」
「都兩個禮拜了。」她打斷他的話。「只會一直說腦震盪後遺症,不然就是血塊的影響,真的快把我逼瘋了。」
見他沒應聲,她歎口氣,壓下怒氣。「我不是故意要這麼大聲,只是頭痛讓我很煩躁。」
他拉下她的手。「我知道,去睡吧,躺著會舒服一點。」
「你陪我。」她親了下他的耳朵。
「別這樣。」他不悅地說了一句。
「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嗎?」她盯著他的表情,緊繃地問。「我們可以從頭開始,我不會再逼你娶我,我們可以像一開始一樣……」
「我們已經試過一次了,結果弄成這樣,我不覺得從頭來會有什麼不同。」他提醒她。「我也不想耽誤你,憑你的條件,我相信會找到更適合你的人。」
「你真的這麼想?」
他歎氣。「我一直都是這麼想,去年你想懷孕的時候我們就談過了,我勸你離開,但你不肯。」他實在不想再重複同樣的話。
她轉開臉,深吸口氣。「我以為只要再努力一點就可以……」她吸吸鼻子,吐出胸口悶著的怨氣。
「因為我們一開始在一起是因為錢的關係,所以你才沒辦法對我放感情嗎?」
「我跟你說過不是個原因。」他捺著性子。
「那就是『我』的原因。」她嘲諷一笑。「我還真失敗,連一個男人的心都抓不住。」
他揉揉眉心。「你為什麼老要這樣鑽牛角尖!這些我們都談過好幾次了,我的耐心有限……」
「我們是談過好幾次,可是我發現你根本在騙我。」她轉向他,眼神充滿憤怒。「你說你一輩子都不可能談戀愛,結果你還是喜歡上別的女人。」
他冷冷地看著她。「當時我是這樣認為,所以我講了這樣的話,你若認為我存心騙你,我無話可說,也不想再辯駁什麼,但也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們的交易自始至終就沒有牽涉到感情,我不覺得自己應該對你負起這一部分的責任,我能為你設想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你還想要什麼?」
她生氣地瞪著他。「是,我不能要求你什麼,畢竟違反當初約定的是我,而且你還很大方地給我一筆分手費,照理說我應該感激你了,但我真的……真的很恨你這樣。」
她牙一咬,起身離開沙發。
「我送你上去。」他也起身。
「不用了,我承受得住。」她按著太陽穴,朝他譏諷一笑。「你放心,我不會像上次一樣傻,跟你講完話就去吞藥。」
「你……」
「再說你把我的藥都沒收了,只留幾顆給我,我不能再吞藥自盡了。」她盯著他。「還是你擔心我會割腕自殺、用枕頭把自己悶死,或者跳樓?你放心,我不會做那麼傻的事,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不會再做這種傻事。」
上了樓梯後,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就算讓我死心吧!徹徹底底的死心,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她有什麼我沒有的?」
他盯著她又陌生又熟悉的臉,一開始他總在尹倩茹身上試圖尋找雲夢蕾在演戲的蛛絲馬跡,現在他卻想在雲夢蕾身上找到那個活潑開朗的尹倩茹。
「不想告訴我嗎?」她盯著他。
他緩聲說道:「跟她在一起很舒服沒有壓力。」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不舒服又有壓力?」
「你又來了……」
「好,我不說。」她克制自己。「還有呢?」
「別說這些了,你去休息吧。」
「我聽夢嬅說她是個很活潑的女生,你喜歡這樣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只喜歡過她。」他淡淡地說。
她笑得苦澀。「你這話真傷人。」她往樓上走去。「我一直以為你喜歡成熟明事理的女人,結果我搞錯了。」
見他要上樓,她笑道:「我不是說了不用擔心我會做傻事嗎?我這個人啊,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萬一沒死成,讓那個女生又竊佔我的身體,那多划不來,雖然你喜歡她,可知道你一輩子都得不到她,我心裡又高興一點。」
他冷下臉,沒回應她。
雲夢蕾走進房時,留下最後一句,「我明天就搬出去。」
歐陽靖在沙發上坐下,拿起電話撥給雲夢嬅,要她過來看著雲夢蕾。
「天啊,現在凌晨三點多耶。」雲夢嬅受不了地說。
「她說明天會搬出去。」
雲夢嬅愣了下。
「我不知道她說真的假的,不過她現在情緒不穩,你還是過來一趟比較好,免得她出狀況又送醫院。」
「你不能看著她嗎?」她無奈地說了一句。
「我們剛剛談了一下,她現在應該不會想跟我共處一室。」他說。
「你們實在……算了,算了,我等一下就過去。」她掛上電話。
歐陽靖靠著沙發疲累地閉上雙眼,每次跟雲夢蕾吵架他都有說不出的疲憊,當初實在不該讓她再住進來。
只因為當時他仍存著一線希望,雖然那希望是如此渺茫,但他不想放棄,醫生說如果真是人格分裂,那麼「尹倩茹」這人格還會出現,但誰也不曉得那是什麼時候,一般來說通常不會太久。
因為存著這份希望,所以他讓雲夢蕾繼續待在這兒,兩個禮拜過去了,什麼都沒發生,只是讓兩人的情況更糟。
如果不是看在她精神不穩定的份上,他真的會直接將她轟出去,老把自己想成受害人,卻沒意識到自己又給別人帶來多少困擾。
他自認沒有虧待她,她卻反過來不停要求他無法給予的東西,實在諷刺。
電視機傳送出的哭聲讓他睜開眼,正好看到主角阿明去世的那一場,尹倩茹皺著五官,隱忍著不哭的模樣霎時浮現在腦海……他揚起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但這笑卻又在幾秒後隱去。
與尹倩茹相處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真的像一場夢,她是鬼魂還是雲夢蕾的另一個人格,他至今沒有肯定的答案。
種種跡象來看,似乎是鬼魂的可能性較高,但這卻違背了他的基本信念,他知道世界上還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但就這樣相信人死後還有魂魄的存在又過於草率。
他歎口氣,嘲諷地揚起嘴角,鬼魂也好、人格分裂也好,他希望尹倩茹能回來,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做她才能回來。
如果她一直沒再出現,這記憶再過一個月、半年、一年……他相信會逐漸淡去,然後變得愈來愈像一場夢。
一場夢嗎?
他又喝口酒,雙眼盯著螢幕,阿明的姊姊與父親正在燒獎狀給已死去的阿明,每回看到這兒,尹倩茹總是哭得泣不成聲。
「如果你真要我相信有鬼,就證明給我看。」他的話語在黑暗中迴盪著。
他不想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喂,老大。」歐陽觀直接開門走進辦公室。「要不要一起吃中飯?」
歐陽靖瞄他一眼,手拿聽筒。
見他正在講電話,歐陽觀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走到一旁去等他把電話說完。
「我跟我姊收拾好東西了,沒帶走的你就當雜物丟了,這些我都交代江媽了。」
「好。」歐陽靖應道。
「我姊在車上等我,所以我不能跟你講太久,我姊不想跟你講話,不過我覺得還是通知你一聲比較好。」
「嗯。」
「歐陽大哥,有些話我還是要跟你講一下,因為我想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她停頓幾秒。「對於你跟我姊……我是說我的態度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想干涉你們,一開始我就不贊成我姊因為誰錢多就跟誰在一起,但我也不想多說什麼,畢竟我爸媽在車禍中喪生,是我姊一手把我養大的,那時候我們的日子很苦,或許因為這樣才讓她那麼看重錢,但這個社會誰不愛錢,我是說我不贊成她的做法,但我沒資格批評她,她畢竟是我姊,也是養我的人。」
「我明白,你不用跟我說這些。」
「我知道,我相信這些話她都跟你說過,你對我跟我姊一直都很大方,這也是我覺得對你愧疚的地方,畢竟你沒有欺騙我姊的感情,但她現在卻把你當負心漢,以前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好聚好散的,沒想到最後跟你變成這樣,她是真的喜歡上你所以才……」
「別說這些了。」雲夢蕾的感情他就是無法回應,他沒辦法勉強自己。
「我明白,我沒怪你的意思,畢竟感情事沒辦法勉強的,我只是希望你能體諒她一下,或許是因為她腦袋血塊的關係,讓她這一、兩年變得比較暴躁,也比較歇斯底里。」
她歎口氣。「尹倩茹的事,我是說……那時候我很擔心我姊,所以對你說話也比較不客氣,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喜歡尹倩茹,但我不能讓她一直霸佔我姊的身體,她是我姊,我必須把她的魂魄找回來,那是她的身體,她有權利回來。」
「這些我都清楚……」
「我知道理智上你不會怪我,但我曉得情感上你是不能原諒我的,那天我很生氣離開你家後,我就請道士作法,希望能把尹倩茹的魂魄趕出去,沒想到過不久就發生車禍,這或許是老天的安排。」
歐陽靖抿著嘴沒應聲。
「我只是要跟你說,如果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我一定會去做,但尹倩茹跟我姊我只能保全一個,我也沒要害她,我只是……」
「我明白。」他不想再聽這些。「我還有事……」
「好,我打來只是想跟你說尹倩茹的事我很抱歉,你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結果……我是說她現在一定已經投胎到好人家了,你這樣想或許會好過一點,再見。」
他閉上眼揉了下眉心,掛上電話。
「誰啊?」歐陽觀看著兄長疲憊的模樣。
歐陽靖揉揉太陽穴。「沒你的事。我不餓,你自己去吃吧!」
歐陽觀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只化成一句。「好吧,你看起來很累,你好好休息。」
他走到門口,憂心地回頭看他一眼後才走出去,三哥最近真是愈來愈不對勁,氣色不好,人也無精打采的,整天皺著眉,他從沒見過他這樣。
更詭異的是跟雲夢蕾的感情好像破裂了,因為「真正」的雲夢蕾回來了,那個分裂的人格尹倩茹不見了。
換他揉了下頭。「光用想的就頭痛。」他去醫院見過雲夢蕾,真的變回以前的她了,那個曾經短暫出現的尹倩茹不見了。
當時他的雞皮疙瘩全浮起來,背後涼颼鼴的,這件事真是詭異到不行。
「還是跟大哥說一聲好了,叫他跟三哥談一談。」歐陽觀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說不定是衝到煞,嗯,有這個可能。」
歐陽靖靠向椅背,長長地吐口氣。
「投胎嗎?荒謬。」
推開椅子,他煩躁地在辦公室踱步,而後忽然將手伸進口袋中,拿出一條項煉,鏈子上掛著他給尹倩茹的定魂咒。
「最後只能這樣嗎?」
看著辦公室的沙發,兩人搶便當的情景浮現在腦海,尹倩茹氣惱的叫聲與開朗的笑聲隨之而來,他忽然感到一陣憤怒,手臂往前一甩,鏈子撞上牆壁,滑落至地上。
他握緊拳頭,下顎繃緊。「太荒唐了。」
他憤怒地走到落地窗前,盯著蔚藍的天空,只能這樣了嗎?只能這樣了嗎……他攏過頭髮,胸口的怒氣消散不去。
他轉過頭,走到牆邊撿起符咒,坐回辦公桌前,深吸口氣後,拿起電話開始撥打。
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一向認為人死了就什麼也沒留下,沒有鬼魂、沒有輪迴,什麼都沒有,就只是一個肉體的死亡。
但現在他多希望她還在,是鬼魂也無所謂,這樣他或許還能再見她一面,一面也好……不,他不要一面,他要她留下。
「喂?」
「是苗通天道長嗎?」他拉回游定的思緒,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你是誰啊?」
「大概一個月前,我曾帶著一個名叫尹倩茹的女人去找你……」歐陽靖繼續解釋,大約十秒後,對方終於有了反應。
「啊,我記得我記得。」苗爺爺爽朗地回答。「就是從十五年前跑過來的那個。」
「對。」
「出了什麼事嗎?現在又有什麼問題?」
歐陽靖將車禍的事告訴他,才說到一半,苗爺爺已道:「這個我知道,發生車禍嘛,那天我卜卦有算出來啊,車禍的時候晨風不是就做法把她接過來啦。」
他愣了下,車禍的時候……「你是說她的魂魄被你們接走了?」
「對啊。」
歐陽靖整個僵住,莫非符晨風那天跟尹倩茹說的就是這些,他有一堆的問題要問,重要的得先問。
「她現在呢?我是說……她真的去投胎了?」他繃緊身子。
「咦?沒有啊,她沒去找你喔?」
「找我?」他不自主地從椅子上站起。
「對啊!沒有嗎?奇怪了,明明……」
「她現在到底在哪裡?」他急切地打斷他的話。「你的意思是說她在我身邊,只是我看不到她嗎?」
「你為什麼會看不到她,她現在是人啊!」
「什麼!」
掛上電話時,看見孫子正好由外頭回來,苗爺爺問道:「阿勳,你沒打電話跟人家講厚。」
「講什麼?誰打來的?」苗嵐勳把一袋水果放在桌上。
「就是那個我們幫她還魂的那個小倩啊。」
「還魂的小倩?」苗嵐勳挑眉。「你是說電影『倩女幽魂』,道道道,非常道……」
「不要給我裝蒜。」苗爺爺瞪他一眼,作勢要拿雞毛撣子揍他。
苗嵐勳笑道:「噢,我想起來了,那個小倩啊,幹嘛?那個不相信鬼魂的歐陽靖終於打電話來了?」
「你噢……」
「阿公,你別看我啦,不是我不打給他,是小倩叫我別打的,她這麼說我就這麼做。」他微笑。「不過我這個人也是有良心的啦,雖然我答應小倩不講,不過如果他打電話來我也會勉為其難告訴他。」可惜接電話的是爺爺,真是太可惜了。
「什麼勉為其難,我看你是想整人家。」苗爺爺搖搖頭,他會不瞭解自己的孫子嗎?
苗嵐勳笑道:「這是考驗啦,上面的說的。」他把一切推給老天。「他真的放不下忘不了就會打電話來,不然只能說無緣,情分已盡。」
「小倩她的經歷也算特別。」那天他算出她會出車禍,所以就順水推舟叫晨風把小倩的魂魄帶回來。
「她算有福報的。」苗嵐勳走到神壇前,例行性地點香拜了拜。「不然我們要幫也幫不了。」
「也是啦。」苗爺爺捶了捶肩膀。「接下來就要看那個歐陽靖怎麼決定了,希望他不會辜負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