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色,我……」左漣漪遲疑地開口,同時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絳色還在生她的氣嗎?
「你現在應該在上班,怎麼有空來?」他的回應略顯冷淡。
她的心驀地一慌,「我、我今天請假,我有話……想跟你說……」但是還有其它人在,她說不出口。
耿深藍將那一大堆重要的資料抱在懷裡,起身,另一手勾住還想看好戲的童靚紫的脖子把他拖走,將空間留給他們。
童靚紫還在哇啦哇啦地叫嚷著,「放手,這樣不好看,我跟你出去就是了。」
聲音越來越遠,終至聽不見。
「你想跟我說什麼?」唐絳色刻意疏離。
她的胸口一窒,吞吞吐吐地道:「你的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他抬起臉,冷冷地瞅著她,「關機了,不想接電話。」
她喜歡他似笑非笑的迷人表情,喜歡他好看的笑靨,就算是他壞心的戲謔、惡質的調侃也都好過他現在的冷淡疏離。「我知道……你在生氣。」
他挑起眉,不發一語。
「那一天晚上,我不是故意要趕你走——」她急急地想要解釋。
他打斷她的話,「我明白,我的存在妨礙了你和前男友重修舊好,我是應該離開。」
「不是那樣的……」她立即急切地否認,不希望他誤會她對禹棋還有愛。「我只是想和他把話說清楚,我和他不可能復合的——」左漣漪的聲音戛然而止,困窘地僵住。
她為什麼這樣急急地想跟他解釋清楚?這樣的舉動背後又代表著什麼樣的意義?她的感覺很混亂。
他的語調轉為溫和,深邃的眸底亮起光芒,「那你還愛他嗎?」
她搖頭,沒有勇氣去看他的臉。
笑意悄悄地攻陷了唐絳色漂亮的眼睛,他好整以暇地問:「你為什麼要跑來跟我解釋?」
「我、我……」她結結巴巴地道。「我是……我只是……」
「你不希望我生氣,不希望我誤會,對嗎?」他的聲音既輕且柔地誘哄她。「承認吧,你在乎我。」
左漣漪霍地一震,又侷促又尷尬。
她怎麼會被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男人迷惑,完全沒有抵禦的能力?
他的手一伸,將她圈進懷裡,「承認你在乎我、喜歡我有這麼難嗎?」
「我……」她不敢抬頭,怕會被他深邃迷人的眼眸蠱惑,意亂情迷。
他的下巴輕輕靠在她的頭頂,「三天沒有見面,沒有通電話,你一點也不想念我嗎?」
他的氣息大舉入侵她的肺葉,是如此地熟悉,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隔著衣服熨燙著她的肌膚,讓她暈眩了起來。她喜歡他乾淨的氣味、喜歡他溫暖的懷抱、喜歡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她忍不住羞紅了臉,渾身發燙。
「我可是很想你——」他故意頓了一下。
他說他很想她……左漣漪下自覺地露出甜蜜的微笑。
「我真想把你抓起來打一頓屁股。」
打、打屁股!她一陣錯愕,又氣又懊惱地想推開他卻力有未逮,氣呼呼地道:「你放開我啦!」
他霸道卻輕柔地將她鎖在懷裡,「你當著前男友的面趕我走,你知道我有多難堪,那感覺有多差嗎?他那張得意揚揚的臉有多刺眼嗎?」想起來心裡還是很不痛快。
她停止掙扎,仰起頭看他,眼底盈滿抱歉。「絳色,對不起……」
他淡然地道:「覺得抱歉、知道對不起我了?」
他漂亮的眸子裡閃爍著壞壞的光芒,神情卻平靜如常地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原諒你。」
她不假思索地一口應允,「我答應。」
「你不用先聽聽看我的要求是什麼,再作決定嗎?」他提醒她。
「我答應。」她堅定地道。「你說吧。」不論他的要求是什麼,她都會竭盡所能地去完成。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客氣了。唐絳色噙著笑注視她,低聲說了一句話——
「你再撲倒我一次吧。」他很想念第一次時她的狂野和熱情。
霎時,左漣漪臉紅似火地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而她沒問清楚就答應了。她一向信守承諾,說到做到。
早知道她就問清楚、早知道……果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當天晚上——
唐絳色支著頰,滿心期待地望著她忙碌的身影,「飯吃了、垃圾倒了、澡也洗了,你什麼時候才要履行諾言?」
「嚇——我……」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還是你打算矇混過去?要真是這樣,我也只能認了。」他一臉委屈地斜睨著她。「誰叫你是女生呢!」
這是性別歧視!好像女生都說話不算話似的,「我答應的事一定會做到了」
他等的就是這一句。「很好,那麼可以開始了嗎?」
左漣漪深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朝他走近。
唐絳色的眸色陡地漾深,睇凝著她的一舉一動。
全豁出去了。她靠近他,全身的血液加速奔流。她困窘地探手解開他的襯衫,他結實性感的胸膛立即掠奪了她的呼吸。她輕顫著手貼上他火熱的胸膛,怯怯地展開探索之旅。
她的撫摸輕易地撩起他的慾望,在他身上燃起熊熊火焰。
萬事起頭難。跨出最掙扎的第一步之後,她的膽子似乎大了起來,一絲亢奮在她的體內流竄肆虐。
他喟歎了一聲,喜歡她的手在他身上作亂的感覺。但是還不夠,他探手將她拉近,熱切地吻住她的唇,挑逗她的舌。
她的眼色迷濛,意識飄忽,渾身臊熱,幾乎要被溶化。
熾熱猛烈的慾望閃電般進出火花,於是計劃產生了變化,兩人只能憑藉著本能去反應,理智在激情的火焰裡被焚燬殆盡……
月娘羞怯地掩臉而笑,悄悄地隱沒了。
而自始至終,左漣漪臉上的紅潮都不曾褪去……
唐絳色和左漣漪一起去附近的超市採買一些日常用品。
他停下腳步看了看新鮮的魚,「今天我們自己下廚吧。」外面餐廳的食物雖然美味,常吃也會膩。
自己下廚?左漣漪怔了怔,「烹飪的書籍我看了好幾本,本來想在禹棋生日的時候試一下身手,煮一桌菜幫他慶祝,不過沒那個機會……」感覺好像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了。
她竟然曾經想為宋禹棋洗手作羹湯!唐絳色心裡很不是滋味,「今天晚上你來煮。」
「我?」她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這樣真的好嗎?烹飪的理論和書籍她是看了不少,不過還沒有實際煮過東西,也不知道煮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
他微快,「你不願意?」
他在生什麼氣?她不明白。
「你只肯為宋禹棋下廚嗎?」
她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在吃醋啊!真是太可愛了!「當然不是,只不過我還沒實際下廚煮過,不曉得煮出來的東西能不能吃。」
「我可以當你的實驗品。」他不介意。
「好吧!既然你都自告奮勇要當我的實驗白老鼠了,我還有什麼話說,當然要好好表現一下了。」她開始挑菜,準備回去大顯身手。
實驗白老鼠?聽起來有點恐怖耶!他是不是作了錯誤的決定?
唐絳色很快就發現自己失策了——
「啊——」尖叫聲伴隨著一陣鏗鏗鏘鏘傳來。
他覺得不妙,「漣漪,你沒事吧?」
她緊張地叫,「你別過來,我沒事,再等一下下就好了。」
再等一下下?他困惑地望向空空如也的餐桌,她都已經進廚房半個多小時了,還沒端出半樣菜來,真的行嗎?「如果不行的話,不用勉強。」
「就快好了……」
他只好坐回去,忐忑不安地繼續等著。
約莫又過了十分鐘,左漣漪才端著一盤樣子不怎麼美觀的菜出來。
「你——」他被她的模樣嚇到,活像歷經世界大戰似的,頭髮亂了、臉上沾了油漬,手指泛紅,他趕緊接過她手上的盤子,拉起她的手審視,「燙著了?剛剛怎麼不說。」
「只是一點小傷,沒關係。」好丟臉!她想縮回手,「你快點嘗嘗看。」
「等會兒再嘗。」他找來醫藥箱幫她手上的燙傷抹好藥,收拾好才將目光調向那一盤顏色詭異的東西,「這是什麼?」他怎麼不記得他們剛剛在超市採買的食材裡有這一道菜?
「黑胡椒豬柳啊。」左漣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它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很好看,不過味道應該不差,我是照著書上的指是做的。」
何只是不好看,根本就是很嚇人好不好?但是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他也只好硬著頭皮拿起筷子挑了一條往嘴裡送——嗯!
「怎麼樣?」她等著他的評語。
他語意模糊地道:「還……不錯。」這種半生不熟的口感很恐怖,味道也很奇怪,讓他很難下嚥。
「真的嗎?」她興高采烈地也嘗了一口。
他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呃——」
「呸呸呸……」她立即吐了出來,倒了杯茶漱口,也倒了一杯給他。「那麼難吃的東西你怎麼還吞得下去?」
他喝了口茶,輕描淡寫地道;「其實也沒那麼雖吃啦。
她知道他是不忍讓她傷心,所以才硬吞下去。「你不用安慰我,難不難吃我心裡有數,現在怎麼辦?」菜都買了。
唐絳色挽起袖子,「我來吧。」
「你?」她詫異地望著他。
「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人選?」他好笑地反問。
搖搖頭,左漣漪不再有異議,跟在他身後走向廚房。
他先將一片混亂的廚房整理一下,然後才開始清理食材。
她站在廚房門口看著長手長腳的唐絳色在她的廚房裡烹煮食物,心裡有種異樣的氛圍在蔓延。
他的動作是那麼地優雅、從容不迫,和她的手忙腳亂完全不同。很快地飄出了食物的香味,讓人忍不住飢腸轆轆。
「你怎麼會煮菜?」她忍不住偷嘗了一口。嗯,好吃。
「看過廚師煮菜,偷學的。」
「嗄?」她傻眼。人比人真的會氣死人,他這麼俊美出色、成績優良,還是凡爾賽學院學生會會長,居然還會煮菜!上天會不會太厚待他了?
有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他啊?
「好了,我們吃飯吧。」他取下圍裙。
左漣漪有些慚愧地去添飯。
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似笑非笑地打趣,「現在不會煮菜的女人滿街都是,你不會是唯一的一個,放心好了。」
「囉唆。」她沒好氣地把碗遞給他。
他握住她的手,「當我的老婆不需要會煮菜,我們可以找個廚師,再不然就我煮給你吃。」
他的意思是……她的臉瞬間漲紅,「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誰說要嫁、嫁給你了?」嘴上雖然這麼說,她心裡卻是甜蜜蜜的。
他佯裝不悅,板起臉,「不然你還想嫁給誰?」
「別忘了,你才二十二歲,還是個學生呢,談什麼結婚!」更何況他的父母親會贊成嗎?她惴惴不安了起來。
他提醒她,「二十歲就已經是個成年人,我當然可以結婚了。」要是媽知道他交了女朋友,肯定會馬上飛過來押著他進禮堂……那倒也無妨,只是他該怎麼跟她表明身份?
唐絳色輕蹙起眉,這個問題他得好好想一想,找個適當的時機跟她說明。
只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
「絳色少爺,真的是你!」太幸運了!
光聽到這個稱呼他就有不祥的預感,他想裝作沒聽見,然後走人。
偏偏左漣漪聽見了,「有人在叫你。」絳色少爺?聽起來似乎來頭不小。
唐絳色只得認命地轉過身,「郭董,好久不見。」
她認得眼前這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他是耀明企業的董事長郭耀明,他為什麼認識絳色?而且還稱呼他為絳色少爺?
「絳色少爺,你什麼時候來台灣的?怎麼沒有通知我一聲,我好盡盡地主之誼招待你。」
「郭董,您太客氣了。我只是來台灣唸書的,怎麼好意思叨擾郭董。」不在其位,不謀其職。
他知道他正在爭取一個和丹霞會館合作的案子,費了很大的心力。
「董事長,會議快開始了。」跟在一旁的秘書出聲提醒,不明白董事長為什麼要紆尊降貴地和丹霞會館的櫃檯小姐的男朋友寒暄問好。
左漣漪也很納悶,心裡有許多揣測迅速成形,擾亂她的心情。
郭耀明不悅地斥道:「不得失禮!他是丹霞會館唐總裁的二公子。」只要能得到他的允諾,合作案就沒問題了。
他是丹霞會館唐總裁的二公子、他是丹霞會館唐……左漣漪只覺得耳朵一直嗡嗡作響。
「絳色少爺,我能不能和你談一談?」
他……竟然是他們總裁的兒子!她的臉色一變,轉身離去。
「我沒空,失陪。」他迅速追過去。「漣漪,等等。
他幾個大跨步就追上她,拉住她的手,「你聽我說。」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我在聽,請說,絳色少爺。」左漣漪你是豬腦袋嗎?她早該想到的,第二次碰面的時候,他就是到會館來和副總裁唐赫見面,而且他也姓唐。
「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態度對我嗎?」他無奈地望著著她,歎息。「是,我是丹霞會館總裁的兒子,那又如何?我還是我。」
「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她受到很大的衝擊,心裡有被欺騙的難受,但更多的是對兩人之間條件懸殊的不安定感。
他沒有四處炫耀身份的習慣,「我不是要瞞著你,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跟你說。」
「我明白了。」她垂首應了聲。
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他有些困惑,不知道這樣的反應背後意味著什麼。「漣漪……」
「我想回家。」她的腦子裡還很混亂,什麼也沒法子想,她需要靜一靜。
「我送你回去。」
她沒有異議。
他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利落地將車子駛入車陣中,「你還在生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隱瞞你,別生氣了,好嗎?」她的平靜不太尋常。唐絳色一貫的沉穩裡揉入一絲急切。
「嗯。」她點點頭。
「真的不生氣了?」他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我沒在生氣。」她望著他優雅俊美的側臉,心中的惶恐不安更甚。
他這麼俊美優秀、這麼出類拔萃、這麼年輕,而且出身豪門世家:反觀自己,她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二十六歲女人,老家位子南部一個鄉下小鎮,父母經營一家小小的冰果室……她如何配得上家世顯赫的他?
他的家世彷彿是一把大斧在兩人之間鑿出一道巨大的鴻溝,他雖然近在咫尺,感覺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就算他不在乎外在的一切條件,但是他的父母呢?他的大哥呢?想起唐赫那冷漠不易親近的俊臉,一絲畏懼悄悄地在她的心底紮了根、萌芽。
他把車子停在左漣漪的公寓樓下。
她若無其事地問:「期末考不是明天開始?準備得如何?」
「嗯,差不多了。」課業上,他一向游刃有餘。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打開車門。
他傾過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等放寒假,我們一起回去見我爸媽。」是錯覺嗎?她的態度似乎有些微不同,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你回去開車小心點。」她下了車,站在大廈門口目送他的車子離去之後才心不在焉地走上樓。
就連管理員先生跟她打招呼也毫無所覺。
這些天來,她一直沉浸在戀愛的甜蜜氛圍裡,鴕鳥心態地不去思考現實層面的問題,絳色顯赫的家世像顆威力強大的炸彈毀滅了她表面的平靜,逼她不得不去面對兩人之間的巨大差異。
她知道自己的年紀比他大,兩人站在一起並不登對、她知道他很優秀出色,值得更好的女孩、她知道兩人的家境有天壤之別,麻雀變鳳凰是電影情節……她都知道,但是她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還落在他身上了……
左漣漪茫然地走進屋內,一眼就瞧見玄關擺著他的拖鞋、客廳有幾本他正在閱讀或看完的書、廚房裡有他專用的馬克杯、浴室裡有他的盥洗用具、衣櫥裡有幾套他的衣服、她的床上也有兩人激情纏綿的記憶……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慢慢地侵蝕了她的生活、她的心,而她居然完全沒有抗拒的念頭。
理智要她快刀斬亂麻,別讓自己越陷越深,她的心卻揪緊疼痛,她是這麼的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