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密商一晚的結果,在二人讚成、一人反對無效的情況下,姜晴之往後來回台北的路途上,都會有人專車接送。
「太麻煩了!」姜晴之反對。
被人接送的她,其實沒有多大差別,還可以省下從車站往來的計程車費,可是這樣將會大大的增加封磐跟封妍的負擔。他們的工作算不上輕鬆,每次來回車站接送她,還堅持送至月台,免得又遇到有壞人推她摔倒。每接送她一次,至少耗掉一小時半的時間,這就等於他們每天多增加一小時半的工作時間,少了一小時半的休息時間。
「別想那麼多。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提高警覺,不要一個人落單、不要走到陰暗的地方、不要經過人煙稀少的地方。」封磐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小朋友,安全第一,反對無效。」
「晴之,我們是好朋友呀。身為好朋友,幫你做這些事情是應該的。要是覺得愧疚,那就幫我保護這位好朋友的人身安全。」封妍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晴之先前隱瞞這件事情不對他們說,就是怕麻煩到他們,不想成為他們的負擔,所以才會沒對任何人說,打算自己一人解決。
「可是……」姜晴之還想說些什麼。
「沒什麼好可是的,這件事情就這樣決定!學校跟律師事務所進出的人多,又有警衛守著,對方不大可能會在這兩個地方下手。最危險的時候就是你在移動的交通時間,還有別去地下室停車場這些人少兼陰暗的地方,就算購物也不行。」封磐難得強勢的說道。
「小朋友有聽到嗎?」
「有……」
「會做到嗎?」
「……」
「回答!」封磐仔細盯著她瞧。
歎息了下。
「會……」
「很好。」小朋友看起來沒有說謊的樣子。
「另外,人潮多會讓對方有所顧己心,但也要小心避開擁擠的人潮,免得他們會趁亂下手。」封磐繼續提醒。
「好。」乖巧點頭接受。
看著二哥跟晴之兩人一應一答,封妍覺得自己不用插手說服難搞的晴之,事情也會圓滿解決。嗯,愈來愈有情侶的模樣跟默契了。不知道他們自己有沒有察覺?對了,二哥有跟晴之告白嗎?沒有的話,得趕快了,不然晴之會……
過了兩個禮拜,姜晴之每天來回學校、律師事務所、封家,都沒什麼事發生。有兩三回,封磐說身後有人跟蹤,可是依然無事,對方不知道是因為封磐在她身邊的緣故,還是只是單純的想嚇嚇她引起她的精神緊繃,一直都沒有出手。被跟蹤的那幾天,封磐甚至護送她回到桃園,隔天再跟她一同搭車到台北工作。
好幾次,姜晴之要求封磐不用再這麼保護她,被人三不五時跟蹤著,她也感到不愉快,不如用她當餌,引誘對方出手,一勞永逸地解決此事,省得麻煩。
這個提議剛說出口,立刻被封磐堅定又強硬的否決了。
「你給我乖乖看好你自己,其它的事別胡思亂想。」封磐沉聲說道。
「你不累嗎?」她口氣惡劣。「每天來回公司跟車站,手上提著公事包跟一堆資料夾,忙死人的跑來跑去,還要提心吊膽的注意周圍的情況,就算鐵打的身子也會受不了!」她凶得只差沒抆腰罵人了。封家人維持的良好體力可以十天、二十天這樣操勞,但是若那些藏匿暗處的匪類跟他們耗上五個月、十個月,甚至更久呢?
小朋友在擔心他、心疼他?用這麼兇惡的方式?封磐感覺到一股暖意,微笑道:「我好得很,累什麼。這點事情拖垮不了我。別忘了,我是封家人,從小就受著嚴格訓練的封家人。」
是是是,封家出品,有口皆碑。姜晴之幾乎要因為封家人頑固高絕的耐性而咬牙切齒了。
「你究竟要怎樣才會放棄每天接送?」
「等到我確定你完全安全之後。」
「完全安全?」冷嗤了聲。「如果那群敗類就這樣偶爾出現來鬧一下,偏偏又拖著抓不到,難不成你要保護我一輩子?」天真!
封磐微笑不語。
「白癡啊你!」姜晴之真的動怒了。「壞人這種生物能夠存在這麼久,久到就算蟑螂滅絕,壞人也未必會消失,他們自然是自己有一套隱匿保平安的生存之道。拿你一個人跟那群躲在暗處的人渣拚,要拚到什麼時候?光是這樣每天接送我通車的奔波,長期下來就足夠消耗掉你的精神跟體力了!」
封磐只是笑了笑,說道:「會有辦法解決的。小朋友,你的車來了,快上車吧。」
姜晴之不悅地重重跺步上車,揮別在月台上護送的封磐,合上的車門阻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俏臉還帶著因為某人說也說不聽的慍怒。
直到飛速遠去的車身,將他帶離視線範圍,她才緩緩地低喃:
「一群煩人的蚊子,既然你們執意吸血,就別怪我打死你們,讓你們永不翻身。「一抹狠戾閃過她水亮美麗的大眼,瞬間外露的田心緒收斂於木然無波的表情之中。
如果只是針對她,她沒什麼興致花太大的力氣去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全翻出來。如今事情擴大到連封家兄妹都扯下水,波及到她最重視的人,只好請那堆蚊子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惡人自有惡人磨。
「小朋友你最近在忙什麼?」
「沒什麼,跟平常差不多。」
「真的?學校不是開始放暑假了嗎?照理說你不是應該比較清閒一點,怎麼你眼睛下面出現了青影,有熬夜?」
週末回到家裡的封磐,發現這陣子家中食客的精神有些無精打采。前些日子瞧起來還挺紅光滿面、精神煥發,怎麼才過一個星期多,她就像是離水薔薇一般,愈來愈憔悴枯萎。發生什麼事了嗎?
前陣子在寫期末論文,整天都在找資料寫報告,奮鬥兩三個禮拜才終於脫離期末地獄,可能是那時候遺留下來的後遺症。學期末嘛,這是難免的事,多休息幾天,過一陣子就會恢復了。」隱忍了個呵欠,姜晴之淡淡地說了個合理的原因。
「多注意身體健康,還有別在電腦前坐太久,至少每一個小時要站起來動一動,不然很容易筋骨僵硬、體力衰退。」
「我知道。」哦,管家先生又要開始了。唉,一看小朋友的模樣,就瞭解她是屬於知道但不會做到的人。「你最好要有良好的運動習慣,這樣對身體才好。」「我知道。」點頭。「每天運動三十分鐘,可以促進體內新陳代謝。」「我知道。」再點頭。「多運動可以減少老化後各種身體機能衰退的病變。」「我知道。」還是點頭。
封磐一連說了好幾項運動的優點,姜晴之句句都答知道,只是她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似乎是把他的關心當作嘮叨處理吧。
「感覺上你的回答很沒誠意。」
這就不能點頭了。「你又知道了?」
「我用眼睛看到。」
「哦?」
「姜晴之小朋友,請離開你的電腦桌,不然我要把你架離它。」
這時,姜晴之雙手才在鍵盤上停了下來,纖足一蹬,電腦椅一滑,連人帶椅的滑到房間門口處,俏臉向上仰望:「離開了。夠遠吧?」比了比她與電腦之間的距離,約莫有四五公尺之遙。
「很好。接下來是離開電腦椅。」封磐將近在咫尺的小人兒拉起來。
「幹嘛?」聲調一冷,立刻不悅。脾氣不好的一面立即展現。
「去運動。」封磐拉著這位長期缺乏運動的嬌客往外走。
「在房間不行嗎?」姜晴之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他的鉗制,無奈怎麼甩、怎麼動就是無法擺脫他的厚實大掌。偏偏他也沒掐痛她,不然她就可以用苦肉計逃脫了。
「你窩在房間裡的運動量比在院子裡跑一圈的運動量還小。走走走,到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順便運動一下增加肺活量。」紮實地擒住她,往外走去。
「這個順便會不會繞太大一圈了?增加肺活量做什麼?我又不游泳。」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纖手在他的掌握之中,只好像只松鼠似的被大熊拖著走了。
「游泳?我懷疑你會。」封磐很不信任的瞥了她一眼。游泳?那是一種運動耶!
接收到他看扁人的眼神,姜晴之挺了挺胸,自信道:「少瞧不起人了!至少我會穿泳裝。」
「是是是,大美人穿泳裝泡水是吧?」
「哼,才不屑泡水。我泡腳!」瞪他。聽見泡腳一詞,封磐臉上的笑容瞬間扭曲變形。「泡……腳?在……游泳池?」聲音因強忍的笑意而顯得怪聲怪調。
用力瞪他。「笑什麼?有什麼有好笑!」
「為什麼?」
「我會過敏!」小人兒暗暗咬牙。
「什麼?這跟過敏有什麼關係?你鼻子過敏到連游泳池也聞不得?」真是厲害的鼻子過敏啊!
小朋友的鼻子過敏很嚴重,每天早上起床她都要打上好一陣子的噴嚏才會停,連看醫生吃藥都沒有辦法控制鼻子過敏的情況。
「皮膚過敏。」
「皮膚?」封磐訝異。「你什麼時候開始皮膚過敏?」他怎麼都不知道。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的皮膚就容易過敏了。」
「嚴重嗎?」
「我連枕頭套、棉被、床包都是用百分之百純絲,你說嚴不嚴重?」
「我以為那是因為你奢侈……」一套寢具五六萬的高價,她花錢從不手軟,他單純的以為是她喜歡絲質觸感。「難怪你的衣服質料都很好
「我聽說會過敏的人不是要使用純棉材質嗎?」封磐提出生活小疑問。
「衣服能夠穿純棉材質,但是床包寢具就不行了。台灣落塵量大,一般棉質材料表面容易堆積落塵,絲質表面光滑不容易沾黏空氣中的粉塵,清理起來比較容易,而且耐常洗。純棉洗的次數一多,表面還是會毛毛的,接觸起來不舒服。」
「噢。」瞭解,他往後會注意此事。
「為什麼去游泳池……泡腳?」還是不解。
「游泳池的水有使用大量的氯消毒,我在裡面游一圈起來,沒多久就會起紅疹。我是美女,美女很容易引來眾人的愛慕眼神,如果身上起了疹子,那很難看耶!」愛美是女人的天性。
噗——「小朋友,美女這個詞,不是自己說的吧?這個不是應該留給別人讚美,自己再謙虛幾下?你會不會講得太理所當然了?」
「我是律師,律師只講實話,最符合現實的實話。難不成你認為我很醜?」美目微瞇,敢答是就掐給他死。
收到佳人送來的殺氣,封磐迭聲說道:
「美、美,很美!美極了!美得傾國傾城,美到我難以找到形容詞來形容這份美!」女人千萬不能說她醜或是說她胖,她們會為了這兩樁事拚命。
「誠實是美德,恭喜你擁有這項美德。」她高傲的抬起下巴。
「那……去海邊呢?海水沒有添加氯,總可以下去游泳吧?」
「你確定你是台灣人,不是從火星來的?台灣的海水污染那麼嚴重,丟滿垃圾的海灘跟污黑混濁的海水,你確定海水會比游泳池的水乾淨?」姜晴之看他的眼神接近鄙視了。
「呃……」好像有點道理。不過……「總是有一些比較乾淨的海灘跟海水吧?」封磐試著幫台灣的海水浴場挽救一些面子。
「想太多!」她睨了他一眼。
突然,姜晴之陷入思索。
「有嗎?」瞧見她的反應,封磐精神一振。
「有。小琉球。」姜晴之回想起一個久遠的記憶。高二時,跟學生會夥伴去的。在屏東外海的小離島,很近。我第一次在台灣看到沙灘的沙是白的,海水是透明的藍綠色,水裡面還有小魚游來游去。」
小琉球?聽過,但沒去過。「小朋友,說一說這個地方好嗎?」封磐貪看她緬懷舊事的柔和醉人表情。
「那次很好玩……」
已經走到院子裡的兩人,就在道館外的長廊坐下。甜潤的嗓音悠揚述說美麗回憶。不知不覺之間,兩人坐得很近,就這樣肩靠著肩,聆聽她道來一段美好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