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葡萄酒樣品送到了。」
說著,他將報紙剝開,從裡面拎出一支精美的高頸葡萄酒瓶。「上次的那家供貨商自從調高酒價之後,很多酒店就把這支酒當成首選。」
麥司毅很公事化的將瓶塞打開,並熟練的取過杯子,將深紅色的液體倒進杯內。
「凌少,你嘗嘗這款酒的味道怎麼樣,如果沒問題的話,我馬上打電話給法國的供貨商先訂一百箱。」
慵懶地坐在皮椅內的東方凌端起酒杯輕啜一日,濃郁的酒香令他的眉頭不自覺的舒展開,他心情好的點點頭。「味道還可以,先訂一百箱吧,如果銷量還不錯的話,我們可以考慮長期與那個供貨商合作。」
他的話音才落定,辦公室的門便傳來輕敲聲,接著從外面走進來身材高挑且氣質迷人的柯芷冷。
她手中抱著一疊整理好的文件,優雅地走進室內。「這是針對香港明珠酒店內部改造所做的一份企劃書,周經理已經把細節寫得很清楚了。」
她禮貌的投給麥司毅一記迷人的微笑。
向來喜歡冷著俊臉的他依舊保持著一號表情,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坐在皮椅內的東方凌看到心愛的女人,忍不住心情大好的傾身向前。
「芷冷,午餐時間快到了,你先在我辦公室坐一下,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不會打擾到你們嗎?」
她有所顧忌的看著眼前同樣出色的兩個男人,雖然整個酒店都已經知道她與東方凌之間的關係,可是她不想讓外人因為他對她的專寵而說閒話。
「放心吧,你的存在不會造成任何一個人的困擾的。」他用下巴努了努自己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先坐一下,我馬上就好。」
順從的坐下,耳邊傳來兩個男人談論公事的聲音,她百無聊賴的順手拿起辦公桌上一張被折皺了的舊報紙隨意翻看著。
這張舊報紙的年代還真是夠久遠的,上面所印的日期居然是十幾年前,裡面所記載著的全是十幾年前的新聞,比如某女星為情自殺,某學校出現暴力傷人事件,某富商……
柯芷冷看到一張中年男子的照片時,突然感到胸口狠狠一痛。這張照片裡的男人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她仔細打量著中年男子的五官,大概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英俊的五官透著上流社會的高貴氣質。
旁邊的標題寫著——
顏氏集團總裁顏玉哲一家九口慘死顏家大宅!
她無比心驚的繼續向下看,報導的內容令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顏氏集團?
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詞,為什麼會讓她無緣無故產生一種心痛的感覺?照片裡的這個男人……
「芷冷……芷冷?」
東方凌的低喚,令思緒完全陷入報紙內容中的柯芷冷怔忡了一下,她恍惚的仰起慌亂的小臉。「呃?」
「芷冷,你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我叫了你好多聲……」
「我……」她傻傻的指了指手中的報紙,「凌,我突然有一種好奇怪的感覺,這張報紙……」
東方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瞬間,他的臉色凜了起來,轉頭看了一眼臉色同樣難看的麥司毅,對方在接觸到他的眼神之後,表情變得有些自責。
正陷入驚呆中的柯芷冷,沒有發現兩個人瞬間的變化。
很快就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東方凌,換上了一臉溫暖的微笑,他不著痕跡的將她眼前的報紙抓到自己手中。
「這張報紙有什麼不對勁嗎?」他隨意上下翻看了幾眼,「十幾年前的報紙,有什麼好看的?」他將舊報紙揉成一團順手丟進垃圾筒,「芷冷,中午想吃什麼,我們去昨天吃過的那家義大利餐廳怎麼樣?」他急忙轉移話題。
柯芷冷完全不理會他的顧左右而言它。「照片裡的那個人,我覺得我好像認識他,顏……顏玉哲……」
這個名字令她的大腦變得混亂起來,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一手輕抵額際。為什麼腦袋裡像被炸開了一樣疼痛難忍?
爆炸……黑暗……哭聲……慘叫……
「芷冷,芷冷你沒事吧?」東方凌擔憂的急忙繞過辦公桌將她抱在胸前,「你臉色很差,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我沒事,我……」她無助地從他懷中仰起小臉,「顏玉哲這個名字對我來說真的好熟悉……」
「你當然會熟悉啊,因為那個人曾經是商界大亨,每天都會出現在電視和報紙上,只要在商場上混的人,沒有人會不認識他。」他溫柔的拍了拍她蒼白的小臉,「我想你會記得他,一定是小時候經常看電視,所以才會對他有印象。」
柯芷冷本能的搖搖頭。「不是的,我小時候……」
說到這裡,她發現自己對於小時候的記憶真的很模糊,從她懂事開始,她就生活在育幼院,院長媽媽告訴她,她的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甚至記不清父母的長相。
看著她慌亂又不知所措的模樣,東方凌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辦公室內的休息室。
「我想你一定是病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才這樣啊,明天開始先放你一個月的大假,想去哪裡玩?我們出國好不好?」
「凌……」她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看見他的俊臉上染滿了對自己的擔憂,「我想我最近可能真的有點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東方凌笑著搖搖頭,將她輕輕的放在柔軟的大床上,並為她蓋上薄被,俯下上半身,將她完完全全籠罩在身影之下。
「芷冷,今天的午餐就在這裡解決,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我讓司毅為我們訂兩份套餐。」
她像只順從的小貓咪一樣乖乖點頭,那張舊報紙所帶來的震撼,因為他的細心呵護,而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她覺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稍稍一皺眉,他就會緊張得跟什麼似的。
就算從小沒有親人,可是東方凌所帶給她的溫暖和愛,已經超越了一切。
「先躺在這裡好好的想一想放假要去哪裡玩,歐洲美洲任你選,時間地點任你選,選好了之後告訴我,我會讓司毅為我們安排行程。」
「不必了,如果出國的話會耽誤你的工作……」
他急忙伸手掩住她的小口,並投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工作固然重要,可是適當的休息更重要,你也不想我們兩個都變成工作狂吧?」他笑著用食指點了點她的眉心,「乖乖的在這裡等我,我出去吩咐司毅一點事情,馬上就回來。」
看著柯芷冷聽話的點頭,他帶著笑容退出休息室,剛剛踏出門外,一張笑臉在瞬間變色。
始終站在辦公室中的麥司毅自責的垂下頭。「對不起,凌少,有關於那張報紙,是我的失誤。」
東方凌陰惻惻的看著他。「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怎麼連這種最基本的錯誤都會犯?」雖然他的口氣依舊平緩,可是背後卻蘊含著讓人畏懼的怒氣。
「Sorry!」麥司毅只是低著頭認錯,態度誠懇得讓人不忍心再去責怪他。
東方凌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會兒打電話幫我訂兩份套餐,另外再看看我近期的行程,有沒有特別重要的客戶非要我親自出面,我要帶芷冷出國。」
始終垂著頭的麥司毅有些震驚的抬起頭。「你要出國?」
「沒錯。」
「可是凌少,最近這段時間你的應酬已經排到了下個月十五號,如果出國的話……」
「把重要的約會向後拖,不重要的,你替我出面解決。」
他還想再說什麼,不料東方凌卻舉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有些事我自有分寸,芷冷現在似乎有些受了驚,我必須做點什麼,才能把她對那張報紙的注意力調開。」
「對不起,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點發現那張報紙……」
「算了,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與其說Sorry,不如想辦法解決。你先去忙吧,有事我再打電話給你。」
「是!」
麥司毅微微頷首,轉身離開辦公室。
東方凌有些疲憊的坐在皮椅內,輕輕的閉上眼睛。剛剛的那一幕,險些嚇得他心臟停止,如果被芷冷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他不敢再想下去,張開雙眼,看到垃圾筒內那張被他捏皺了的舊報紙,他站起身撿了起來,放進碎紙機內,讓它永世不得超生!
愉快的假期結束,回國後,在東方凌的提議下,柯芷冷被接回東方家大宅,兩人正式過起了同居生活。
看著他們每天如膠似漆的相處,東方夫婦似乎早已認定了她會成為東方家兒媳婦的事實。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紗射進寬敞豪華的臥室內,床頭的鬧鐘適時響起,裸著上半身的東方凌急忙抓過響個不停的鬧鐘並迅速將它關閉。
可是躺在他臂彎的柯芷冷還是被這陣刺耳的聲音吵醒了,她看了看不遠處的落地鐘。「哦,快到上班的時間了。」聲音中還帶著幾絲慵懶。
「今天你留在家裡不必去酒店了。」頭頂傳來他沙啞的聲音。
「不行!」她很認真的搖搖頭,「我都已經放了將近二十天的假了,如果再不回去上班,大家會說我閒話的。」
「讓他們說!」他滿口的嬌寵,「不過他們的閒言閒語最好不要讓我聽到。」
「你還真是霸道耶。」她笑著靠向他胸口。「雖然我們現在的關係是男女朋友,可是我畢竟還是酒店的職員,況且你最近這段時間帶我玩得都快要瘋了,如果再不回去上班,我一定會連電腦和印表機都忘了怎麼用。」
柯芷冷的小手不規矩的在他赤裸的胸前畫著圈圈。「凌,別把我帶壞了,再這樣寵我,我真的會變成壞女人哦。」
她好愛他,愛得都快要瘋了,東方凌這個各方面都優秀得近乎完美的男人,根本就是上天派給她的天使。
他輕輕握住她不老實的小手,唇瓣處閃著迷人的笑容。「你已經很壞了,明知道這種動作可以引人犯罪,你還壞心眼的勾引我。」
「誰在勾引你啊,明明是你沒有控制能力好不好。」她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東方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好吧,既然你都說是欲加之罪了,如果我不讓你再增加幾條罪狀,多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啊。」他突然反身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臉上全是揶揄之意,「如果我說我想要,你會怎麼樣?」
面對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慾望,柯芷冷的一顆心開始狂跳不止。
他俊俏的面孔距離自己只有兩公分,他的睫毛好長,他的眼睛好亮,他的嘴唇透著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他……
見鬼!她發現自己居然也很想要。
看著他赤裸裸的情慾正因為彼此的對視而逐漸上漲,她突然一手將他的臉壓向自己,唇與唇貼近、胸與胸靠攏、靈魂與靈魂交融……
這個清晨變得不再寧靜。
當運動過後,東方凌命令體力透支的柯芷冷留在家中乖乖休息,她幸福而甜蜜的趴在大床上,體會著他帶給她的種種回憶。
時間已經接近上午十點,她才剛梳洗完,就聽見有人敲臥室的門。
進來的是東方家的老管家。「柯小姐,少爺剛剛打電話,說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忘在臥室了,他吩咐我叫家裡的司機馬上送過去給他。」
「文件?」
她四處瞟了一眼,終於看到不遠處的小茶几上放著一個牛皮紙袋。
「阿慶伯,待會兒我自己把文件送別酒店去。」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好多天沒回酒店上班了,她很想念自己的那票同事,東方凌不准她上班,可沒說不准她去探望同事吧。
半個小時後,柯芷冷興匆匆的來到酒店,看見東方凌的辦公室門居然沒有關,出於禮貌,她剛要伸出手敲門,室內便傳來他和麥司毅的對話——
「陸文東那個混蛋昨天上午被槍決了!」麥司毅將一份資料放在東方凌的辦公桌上。「這是有關於那個傢伙的報導,當年陸文東利用職權虧空公司整整九千萬,後來被顏總裁抓到罪證並且還報了警,當時法院判了他八年徒刑。」
「在服刑第二年,他越獄逃到了馬來西亞,短短兩年的時間,他搖身變成了一個毒梟,在馬來西亞和新加坡一帶建立起自己的黑色王朝。」
東方凌斜靠在辦公桌的一角,輕啜著酒杯中的液體,神情專注地聆聽著他的陳述。
「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之後,陸文東最大的願望就是找機會回台灣報仇,因為顏玉哲當年的鐵面無私,害得他不但坐牢,而且還要整天躲避國際刑警的追蹤,於是在十二年前,這個喪盡天良的傢伙便做出慘絕人寰的報復。」
濃烈的酒液被東方凌一飲而盡,他原本柔和的目光也變得深黯起來。「顏家九條人命,就這樣被他活活炸死了。」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凌少,這些年來你動用大量人脈去調查當年顏氏慘案,還通過各種手段搜集他的犯罪證據,陸文東能落得被槍決的下場,我想顏氏一家九口也算死得瞑目了。」
東方凌的臉上突然升起一股駭人的冷意。「對於那些膽敢傷害我親人的生物,陸文東那個混蛋該感謝我沒有早一點發現他的罪行,否則……」他恨恨的捏緊酒杯,泛白的指節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我會讓他付出更沉重的代價。」
「身為顏小姐的未婚夫,你對顏家所做的一切應該足夠了。」麥司毅一臉正色,「靜萱小姐雖然遭受了很多苦難,可是她最終還是幸福的。」
「我愛我的未婚妻勝過一切,為了靜萱,就算做再多事也是值得的……」
看到他一臉癡情的模樣,麥司毅不禁莞爾一笑。「有句話說得好,可憐天下有情人……」
他還要繼續說下去,眼角不經意的瞟向辦公室的門,突然看見柯芷冷冷如雕像一般佇立在門口,她絕美的臉上散發著令人心寒的冰冷。
東方凌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當他看到柯芷冷的身影後,臉色在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芷冷?」他迅速掩飾自己臉上的不自然,起身迎了出去。「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提到你有一個未婚妻的時候!」她僵著臉,語調平緩得讓人摸不著任何頭緒。
他異常冷靜的笑了一下。「未婚妻?我的未婚妻不就是你。」他定到她的面前,大手搭在她贏弱的肩頭,「不是告訴你留在家中休息的嗎,是不是想我了?」
「靜萱是誰?」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可是一開口,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生氣。
她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所聽到的一切。
顏靜萱?
東方凌有未婚妻嗎?
她從十三歲被東方家領養後,就與他朝夕相處,可是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瞭解他。
被質問的東方凌面不改色的聳聳肩。「你聽錯了!」他不想解釋,因為很多事情他不想讓她知道。
偏偏柯芷冷是一個不見黃河心不死的女人,他越是這樣,她的猜忌便越強烈。
她目不轉睛的瞪著他,臉上閃著怒氣。「東方凌,我想我看起來並不像傻瓜!」
他的確有提到靜萱這個名字。
而且他還親口說出——他愛他的未婚妻勝過一切,為了靜萱,就算做再多事也是值得的。
她的男人,竟然能夠為了另一個女人付出一切……
「柯小姐,其實事情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凌少他只是……」
麥司毅剛要開口解釋,便慘遭東方凌喝止。
「司毅,閉嘴!」
話被堵回來的他斂緊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回視著一臉嚴厲的東方凌,而對方則用制止的眼神怒視他。
一時間,辦公室內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柯芷冷困惑的看著兩人怪異的表情。他們兩個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兩個人有事瞞著她?
她強迫自己壓下心底的怒氣。「東方凌,我只要你一句解釋。」她屏住呼吸,「我只要你告訴我,你們口中的那個顏靜萱到底是誰?」
傲然佇立在原地的他,無動於衷的冷著俊臉。「沒必要解釋,我只希望你信任我。」
「我不配得到你的解釋,對嗎?」她的心都碎了。
沒必要!這個男人居然用這種殘酷的語氣告訴她,他沒有必要向她解釋。
東方凌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道解不開的謎,他的為人處事永遠都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她?
「芷冷,我只想讓你明白,不管我做了什麼,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你好。」
看到她受傷的小臉,他心裡有千百個不忍,可是有些事情的真相……
他強迫自己再心狠一些,只要他愛她,他相信芷冷會理解他的做法的。
手中握著牛皮紙袋的柯芷冷在聽到他的回答後,露出一記嘲弄的笑容,將文件交給他。
「你就當我沒來過、沒聽過、沒問過,再見!」轉身,她冷酷離去。
「芷冷……」
「不要跟過來。」她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否則我發誓你會後悔。」
「砰!」
重重的關門聲結束了一切,東方凌和麥司毅被關在寧靜的辦公室內。
「凌少,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為什麼還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麥司毅有些看不過去的蹙緊眉頭。
「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減少她受傷害的機會。」東方凌一手輕抵額頭,「真相是殘酷的,我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接受。」
「可是你這樣做,自己不是太委屈了嗎?」
他笑得有些無奈。「我的委屈和她所遭受的傷害比起來,你覺得哪一個更重要?」
「凌少……」
東方浚抬手示意對方閉嘴。「司毅,馬上叫人跟著她,我不要她出事!」
麥司毅還想開口再說什麼,可是看到他一臉不容抗拒的表情,他不敢違令的點頭,並忠心的執行自己的職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