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禮拜天他想和宇丞培養父子之間的感情,也想讓她放假好好休息一下,要她不用過來。
如果只是說要放她假,童遙當然不會接受,但聽到他想和宇丞獨處,她笑得好高興,還列了張表給他,寫了一些宇丞想去的地方,建議他們可以去那裡度過一個快樂的午後時光。
望著那張全然給予信任的笑靨,陸其軒覺得內疚。他不想出此下策,但他擔心如果童遙得知此事,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要是她以為他和前妻舊情未了怎麼辦?要是勾起了宇丞對親生母親的思念,他是不是就會少了對童遙的依賴?如此一來,童遙會不會因為宇丞的疏遠而受到傷害?
或許是他想太多,但防患未然,他寧可先將保護網築起,把風險降到最小,也不想亡羊補牢。
他重視這段關係,所以也就更加小心呵護,他會的,再過一段時間,等她和他及宇丞之間更穩定明確之後,他會對她坦誠。
他不想讓前妻再次踏進他的生活範圍,於是他和丁慶梅約好時間、地點,把宇丞帶過去。
可能太久沒見,當宇丞看到她時,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陸其軒在他背後輕推了下,才低頭走過去。
那張小臉佈滿了複雜的情緒,有羞怯、有期待、有茫然、又有一些害怕,他仰起頭,微帶哽咽地對她喚了聲媽咪,握在身側的小手動了下,像是想要抱她卻又不敢唐突。
陸其軒看到之後頗感自責,若不是離婚,宇丞也不會因為和母親分離太久而變得有點怕生。但勉強維持的婚姻只會讓狀況更糟,望著兒子,他在心裡默默允下承諾——他保證一定會給他一個更好的未來。
「要讓宇丞回來的時候,再打電話給我。」
留下話之後他就離開前往公司工作,直到傍晚丁慶梅打電話要他去接小孩,才步出公司。
接了宇丞,他們父子倆搭乘捷運回家,一路上,宇丞都沒有說話,低頭扭著手指,這些日於在他臉上常見的開朗笑容消失了,小嘴緊抿著,一臉鬱鬱寡歡。
出了捷運站後,陸其軒將他抱坐在手臂上,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段路,陸其軒打破沉默——
「你還喜歡遙遙阿姨嗎?」他不是要引起兒子的罪惡感,他只是想提醒他就算母親不能一直陪在他身邊,還有童遙會愛他。
宇丞咬唇,用力點頭,大眼睛有點濕潤濕潤的。「嗯,我喜歡遙遙阿姨,她今天會不會來?」
「她今天放假,不會來了。」知道兒子沒忘記她,陸其軒欣慰地笑了。「你和媽咪去了什麼地方?」
聽到他的問題,宇丞幾不可見地瑟縮了下,傾身抱住他的脖子,將頭靠在他的肩上。「……百貨公司,還有一間房子。」丁慶梅住的地方他不知道要怎麼形容。
「別跟遙遙阿姨講你和媽咪出去好嗎?」想到自己的卑劣,他不禁汗顏,但他必須先和兒子串供,免得露出破綻。「就說是爸比帶你去百貨公司。」
「……好。」宇丞緊緊抱著他,頓了會兒才低聲說道,
「你會希望遙遙阿姨當你的新媽咪嗎?」陸其軒試探地問。
結果宇丞身子一僵,搖了搖頭,小腦袋在他肩頭滾動。
陸其軒苦笑。他心急什麼?宇丞還在難過與母親的分別之苦,他卻在這麼不適當的時候提出這個問題。
「這件事,也別跟遙遙阿姨說,知道嗎?」
或許,他們都還需要一些時間吧……
星期一,童遙送宇丞去幼稚園時就覺得怪怪的,他不像平常會一直和她講話,就連笑都笑得不燦爛,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下午接他回到家,童遙準備幫他洗澡,放水時,宇丞蹲在旁邊讓他的玩具排排站,期待和它們一起洗澡,看起來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昨天遙遙阿姨沒看到宇丞,好想你哦!」她用手指撥弄他的發旋,皺著鼻笑道。趁著昨天的假期,她回台中去看父母,雖然人不在台北,心還是掛在他們父子身上。
「宇丞也好想你。」宇丞鑽進她的懷裡,撒嬌低道。
「因為想我所以心情不好嗎?」她原本等著他主動開口,因為宇丞要是有什麼心事都會告訴她,但直到現在,他都沒說到任何有關的事,只好由她來引導。
好不容易揚笑的小臉又黯淡下來,宇丞搖了搖頭,背過身去排他的玩具。
昨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童遙擰眉。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其軒應該會告訴她,但他什麼都沒說啊……
「宇丞,衣服脫掉嘍,要洗澎澎了。」不想造成宇丞的壓力,童遙用輕快的語氣轉移了話題,打算之後再不著痕跡地套他話。
「嗯,好。」宇丞開始脫衣服。
童遙起身關水,並幫他把小鴨鴨、小海啄放進浴缸,一回頭看到宇丞的身體時,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的手臂和大腿上佈滿數片瘀青,有大有小,和她第一次幫他洗澡時看到的情形好像,但當初看到的時候傷已快痊癒,現在在他身上的卻是新傷,紅紅紫紫的映在細嫩的皮膚上顯得如此可怖。
「宇丞,你的手手和腳腳怎麼會這樣?」她心好疼,像是自己受了傷。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表情,宇丞一臉驚慌,囁嚅地說:「……宇丞不乖……亂跑撞到了……」
「怎麼撞的?爸比沒有保護你嗎?」如果只撞一次不會這麼嚴重,其軒明明不是粗心的人,怎麼會讓他傷成這樣?「你們昨天去哪裡?」
他不會是帶他去親子堡那種地方玩吧?在那裡小孩一玩瘋起來就不知節制,父母若沒跟在旁邊很容易受傷。但,其軒會知道親子堡那種地方嗎?童遙越想疑惑越多。
「百貨公司。」宇丞小小聲地說,然後苦著小臉對她哀求:「遙遙阿姨,不要告訴爸比好不好?」
「不跟他講,他怎麼知道你受傷了?」不告訴他,他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哪裡疏忽了。「這是爸比的錯,他沒把你照顧好。」
「不是爸比不好,是宇丞不乖啦,你不要跟他講……」宇丞急得一直搖頭,眼淚滾了出來。「拜託拜託,拜託拜託……哇∼∼」
和那次—樣,宇丞手足無措到大哭了起來。
「不哭,宇丞很乖啊,不要哭……」童遙趕緊將他摟進懷裡溫聲哄著,心裡卻充滿了不安。
到底怎麼了?這些真的都是跌倒,撞到受的傷嗎?宇丞那麼聽他爸比的話,在他面前應該會更力求表現才對,怎麼可能會調皮搗蛋?而且為什麼她在的時候都沒有,只是讓他們父子獨處,這許久不見的傷就回來了?
宇丞為什麼會那麼害怕她告訴爸比?是怕爸比知道會責怪他太頑皮,還是……怕被爸比知道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別人?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童遙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不會的,是她多想了,他不是那種人,若他真的那麼冷血,不可能在忙碌之餘還為宇丞做那麼多。她不斷安慰自己。
但……或許他做這些全都只是為了討好她呢?若真的疼小孩,他之前為什麼都對宇丞不聞不問?越是要自己別去想,不該有的念頭越拚命浮現,童遙用力咬唇,強硬將那些念頭全部壓下,卻怎麼也克制不住逐漸變得冰冷的指尖,
「不要跟爸比說,我會乖,拜託……」宇丞小手揉著眼睛,哭得好傷心。
童遙心裡陷入掙扎,她想問,想把事情弄清楚,但另一方面她又強烈恐懼,如果事實是她無法承受的,她該怎麼面對?
她抿著唇,閉上了眼。她必須信任其軒,她愛的人不會是那種虐待小孩的人渣,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她不能把這些質疑套在他身上。
「好,遙遙阿姨答應你不告訴爸比。」最後,她答應了。
在允下這個承諾時,她為了可以不用問他而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像在姑息養奸而隱隱感到自責。
不,她還是會處理的,雖然她不會明說,但她會叮嚀他以後要更小心照顧宇丞,她相信提醒他之後,這些傷就不會再出現了,她確切地這麼相信著……
「昨天你有幫宇丞洗澡吧?」晚上,坐在沙發上的童遙向後靠在陸其軒身上,狀似不經意地問起,背對他的姿勢,讓她可以順利隱藏自己帶著不安的表情。
「有啊,你發現哪裡洗得不乾淨嗎?」陸其軒答得很自然。慶悔說她幫宇丞洗過了,所以回來後他就沒再幫宇丞洗澡。
童遙頓了下,輕輕搖了搖頭。
那些瘀青只要脫掉衣服就會看得見,若幫宇丞洗過澡,他不可能聽不懂她在暗示什麼,但他與平常無異的輕鬆口吻又聽不出任何心虛。
他是真的不知道宇丞有受傷,還是演技高超到讓她看不出來?察覺自己又不自覺地起了這些念頭,童遙的心整個擰緊,她閉上眼,要自己別亂想。
或許宇丞是後來自己在房裡撞到的,他真的不知道……
「宇丞說你們去百貨公司,人很多嗎?」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在閒聊。
「假日哪裡人不多?」陸其軒輕笑著回答。
「人越多越要小心把宇丞保護好,不然很容易受傷。」這樣的叮嚀已經夠明白了,她不想再看到宇丞身上出現任何傷痕,
「放心,我會的。」她問得越深,他就必須說更多的謊來圓,不想一直騙她,陸其軒勾過她的臉吻她,想將話題結束。
只讓他在唇上印了一下,童遙立刻將頭轉迴避了開。她的心情讓她沒辦法和他那麼親暱,雖然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但她還是需要時間平復。
「怎麼了?」她的抗拒雖細微,陸其軒依然察覺到了。會是宇丞不小心說了什麼嗎?他的心開始忐忑,卻又不能不打自招。
「沒有啦,」童遙強裝出無謂的笑。她不能讓他知道她的胡思亂想,那樣的指責太重,等於是將他這段時間的努力全然抹去。「我人不太舒服。」
「哪裡不舒服?」他擔慮地撫過她的臉頰。
「就、就……MC……」把這個拿來當借口,她臉都窘紅了。但這也不算在騙他,因為她MC真的來了。
陸其軒頓住。
「……真的很不舒眼?」從未經歷過的他,沒辦法理解那是什麼感覺。
「睡一覺就會比較好了。」捨不得他擔心,童遙柔柔地微笑。
「那你還待在這兒?」他立刻趕她回去休息。「我開車送你回去。」
「沒舒服到不能走路啦!」童遙啼笑皆非,心裡的懷疑一絲絲地褪去。她怎麼能把那種想法套在他身上?他對她和宇丞的感情,她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送她離開家門之後,陸其軒走回沙發坐下,仰首靠著椅背,徐長地吁了口氣。
今天下午慶梅又打電話來約了這禮拜天要和宇丞見面,這代表他必須再一次說謊騙童遙。
這種罪惡感他能忍受多久?但宇丞從母親那裡離開之後的反應,讓他無法對童遙說出事實。
難道外人付出再多的感情,都敵不過血緣的連繫嗎?並不是他想說前妻壞話,但他可以察覺得到慶梅對小孩的關心是有所缺乏的。
像宇丞健康手冊上預防針的空格,還是童遙帶著宇丞把它們補齊。既要考慮到哪些疫苗施打的日期不能太接近,又要擔心施打之前的空窗期會不小心感染病菌,她是真的把宇丞當成自己的小孩在疼。
如果只因為血緣關係就抹滅了她對宇丞的愛,對她而言太不公平了。陸其軒又深深地歎了口氣。他由衷期盼宇丞能夠明白誰才是真正關懷他的人。
當陸其軒第二次要她放假讓他們父子單獨相處時,童遙整天都坐立不安,好幾次忍不住想打電話給他,但手機一拿起,心頭掙扎許久,她還是放下了。
她要怎麼問?他若說他們在某個地方玩得正高興,她能質疑他嗎?答應讓他們培養感情的她,能臨時反悔說要加入嗎?她只能忍著,一直忍著。
隔日一接宇丞下課,她立刻把他帶進浴室說要幫他洗澡,甚至等不及宇丞自己脫衣服。
結果,才剛脫掉他的上衣,所見情景讓她必須緊緊咬唇,才能不哭出聲。
因為她看到他的身體上,除了上禮拜那些她做過治療已經快要消褪的舊傷之外,又添了新的傷痕,甚至還有一條條像是被東西抽打的痕跡。
她忍不住蒙著臉啜泣了起來。要她怎麼再告訴自己這只是她的多想?不管小孩再怎麼頑皮,也不會撞出這種傷痕!
「遙遙阿姨……」看到她哭,宇丞慌了,小手不斷地幫她抹眼淚。「不要哭,宇丞會很乖,你不要哭……」
「阿姨不哭,宇丞真的很乖。」童遙抬頭對他微笑,淚水卻說什麼也停不住。
不想讓小小年紀的他承受舉發和維護父親之間的自我責難,她沒再追問宇丞,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了底。她不想相信,但種種跡象逼得她無法再欺騙自己。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事業有成,目前生活也都很平靜,為什麼會突然動手?不管過去如何,但至少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曾做過這些事,不是嗎?
是因為這段期間他的情緒真的得以平靜?或是那只不過是他在勉強抑壓?但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故態復萌了?難道是因為和她交往,造成了他不得不宣洩的壓力?
依他的聰明,怎麼會以為她不會發現?還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會發現?他又是怎麼做到面對她仍能維持泰然自若的模樣?他在想什麼?她真的不懂……
越多衝突的疑問,她越問不出口,她害怕面對那個時刻,當看著深愛的男人對自己承認他犯下惡行時,她該如何自處?該用什麼眼神怎麼看他?只要一想到,她就怕得全身發顫。
她知道只要有她在場,宇丞不會有事,在他提出下一次和宇丞獨處的要求之前,她可以放心宇丞的安全。所以她一直拖延著,一邊猶豫要如何讓他認罪,一邊充滿鴕鳥心態地給自己緩刑。
但她沒他的本領,她笑不出來,更沒辦法和他有什麼親密的互動。她不斷找借口,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以往他下班後讓人期待的密會時間,變成了一種折磨。
陸其軒當然察覺到她的疏遠,也發現到她的笑都是強撐出來的,但只要他一問,她就說沒事,眸色卻變得更加黯淡,甚至不願直視他。
那築起防備的態度讓他心疼又自責。她一定發現了什麼,卻不肯跟他說。
這幾天,宇丞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臉上找不到笑容,而他和她的關係陷入了僵局,他氣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團槽,卻在此時,慶梅又打電話來訂下一次的約。
他知道想見兒子不是她的錯,但他忍不住對她頻繁的打擾動了怒氣。至少在她出現之前,一切都很好!
對於丁慶梅的要求,他答應了,但同時也下了決定。這一次讓宇丞和慶梅見過面後,他會先好好地跟宇丞談一談,然後,他會將一切全部告訴童遙。
如果宇丞無法接受童遙成為新母親的人選,他會給予她支持,陪著她一起努力。
如果宇丞可以接受,他也不會禁止慶梅來看孩子,但他不會再瞞著童遙,他會帶著她一起接送宇丞,讓慶梅徹底明白不管是在他心裡,或是宇丞心中,她都已無立足之地。
禮拜日下午,童遙抵達了陸其軒公司樓下。她仰頭上望,午後的日陽照得她瞇了眼。
他前天又提出要她放假的要求,她沒說什麼就答應了。
今天,獨自在家的她一直強迫自己放空心思,等著時間流逝,直到下午她才拿起電話撥打。
她先撥了他家的電話,沒人接聽。然後她撥了他在公司的專線,他才接起餵了聲,她就掛掉電話,在放下話筒的同時,她的心也冷了。
施行家暴的地點不會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而言,少數幾個隱密的地方,除了家裡,就是公司。而說要帶宇丞出去玩的人,目前人在公司。
童遙再次望向他目前身處的大樓,深吸口氣,把所有心痛難過全都抑下——就是今天,她要讓他再也沒有辦法用任何理由騙她。
她拿起手機,按下他的專線。
「喂?」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我。」她的指尖和她的語調一樣冷。「可以下來嗎?我在你公司樓下。」
那頭的他沉默了會兒,然後像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會通知警衛,你直接搭電梯上來。」
童遙走進大樓,跟警衛換了出入證,搭電梯到了他辦公的樓層。電梯門一開,看到他倚牆站立,無言地看著她。
平常該是人來人往的通道,現在只有他們倆沉默對視,靜得可怕。
「宇丞呢?」隔了會兒,她緩緩開口。他心虛了嗎?所以乾脆什麼話也不說?
「你怎麼知道的?是宇丞對你說的?」他就知道瞞不過。接到她的電話時,雖然東窗事發,他的心頭卻覺得坦然,因不需再騙她而悄悄地鬆了口氣。
童遙全身血液變得冰冷,整個世界好像在轉讓她站不住,她卻必須強忍著,定定地站在這兒接受他殘忍的直承無諱。
「你怎麼會以為我不會發現?」她不想哭,但幾將心絞碎的疼痛仍讓她不禁哽咽。「宇丞呢?把他交給我!」然後她要帶宇丞去驗傷,再通報113婦幼保護專線,讓宇丞遠離他的殘害!
「他不在這裡。」陸其軒開始覺得不對,她蒼白顫抖的麗容和她急欲見到宇丞的神態,都讓他有種他們剛剛在答非所問的感覺。
如果童遙知道慶梅和宇丞見面的事,應該會急著要他把宇丞帶回來,而不是要他現在就把宇丞交出來。
「遙,怎麼了……」他伸手想安撫她,她卻驚駭地後退,像他正要對她揮拳相向。陸其軒愣住,不懂這之間出了什麼差錯。
「你把宇丞打成那樣,還敢問我怎麼了?」擔慮他是因為把宇丞打得更嚴重所以遲遲不肯讓她見面,童遙著急地四下尋找。「宇丞快出來,遙遙阿姨來帶你了,快出來——」
怕驚動其他加班的同事,陸其軒趕緊將她拉住。此時他口袋裡的手機卻大鳴大唱,無暇接聽的他直接切斷電話。
「你說清楚,為什麼說我打宇丞?宇丞怎麼了?」池沈聲問道,無法弄清楚發生什麼事的不明狀況讓他有些動怒。
那染著焦急的眼神不似作偽,童遙茫然了,不知道該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在宇丞身上所看到的傷。
「每次你帶他去玩,隔天他身上不是瘀青就是被打的紅痕,一次此一次還嚴重……」在看到陸其軒倏變的臉色時,那冷凜的氣勢讓地不由自主地噤了口。
該死的丁慶梅!他還以為她是真的想見宇丞,竟然還親自把孩子送到她手上!陸其軒黑眸噴火,抽動的下顎肌肉顯示出他洶湧的憤怒。他拿起手機,找到了慶悔的電話就要撥出,按下通話鍵時卻剛好接到一通來電。
「陸先生嗎?陸先生是吧?」對方著急地喊著。
一心只想盡快帶回兒子的陸其軒根本沒空接別的電話,正要直接切斷時,對方急吼而出的話頓住了他的動作——
「怎麼會把小孩丟了就走?他傷很重,會死人的!陸先生?到底有沒有聽到啊……」
「你說什麼?」陸其軒急忙把電話放回耳邊,一邊按下電梯開關。「小孩怎麼了?是陸字丞嗎?」
那段大吼童遙也聽到了,嚇得小臉慘白。他接起電話後,對方的聲音還是隱約從手機裡傳了出來,卻聽不清楚在講什麼。
童遙心焦地看著他,慌得不知所措。宇丞不是和他在一起嗎?怎麼會是別人打電話來通知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見陸其軒一直沉默聆聽,臉色愈漸鐵青,電梯門一開,立刻拉著她進去。
「我馬上到。」
他終於掛上電話,童遙立刻著急追問:「宇丞出了什麼事?」
電梯抵達一樓,陸其軒不發一語,握住她的手急往大門走去,連她跟得踉蹌也絲毫沒有緩下腳步。
「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啊!」那弄痛她的箝握和他戾氣四進的表情都讓童遙好害怕,偏偏他的唇緊抿著,完全不開口。
一出大樓,他立刻招來計程車,和童遙接連坐了進去。
「到台大醫院,請快一點,我兒子現在狀況很危險?」
聽出情況緊急,司機問也沒問,直接一踩油門衝上了馬路。
他的話讓童遙如遭雷殛,瞠大的眼驚惶無助地看著他,一瞬也不瞬。醫院?危險?為什麼這些字會和宇丞扯上關係?
意識到她的視線,陸其軒拳頭握得死緊,深鎖的眉宇不斷抽動,須臾,他才緩緩開口——
「宇丞現在在手術室急救中,他的顱內出血、脾臟破裂,目前昏迷指數只有五……」